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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51

    這次進城, 嚴兵掏了一把錢給李蘇,讓她給燦燦和亮亮多買幾身衣服,出去也吃好些喝好些。

    嚴家兩兄弟性子都隨了親爹, 話不多, 但做事從不摳唆小氣,也講究分寸道理。李蘇待燦燦真心實意,嚴兵從不覺得理所當然, 但凡手里有些好東西, 他也舍得分給二弟一家,水果糕點更是不間斷的往家買。

    這回嚴猛夫妻帶著孩子去內城玩, 嚴兵早早就把錢準備好了。

    因著好些年的習慣,李蘇嚴猛也沒客套,拿著錢入了城,帶著兩孩子狠狠瘋玩了一把。去公園劃了船,商場買了衣裳, 最后還去國營飯店吃了一頓。

    回來的時候,李蘇牽著燦燦, 嚴猛肩上扛著亮亮,說說笑笑進了門。張翠藍和幾位大媽正窩在樹蔭底下吃著西瓜,時不時湊在一塊兒嘀嘀咕咕什么, 因著聲音刻意壓低,李蘇也沒聽清什么, 就覺得婆婆臉上表情過于豐富搞笑。

    與眾人打了招呼,李蘇就先帶著孩子回了屋,張翠藍就著水龍頭抹了把臉, 又洗去手上粘粘的西瓜汁,而后也跟著兒媳婦一道進了門。

    張翠藍一走, 董大媽立即挪動板凳到三大媽旁邊坐下,側身問道:“三大媽,這些日子你跟老張私底下討論啥呢?也帶我參與參與?”

    好端端的,老張買啥磚啊?

    這里頭定有古怪。

    偏這回老張嘴嚴,一點風聲都不肯透漏,可把她好奇壞了。

    這抓心撓肝的,可真讓人難受!

    三大媽回了聲“沒事”,拎著椅子回了家。董大媽閑不住,又跑去韓家找韋大媽嘮嘮。自從韓老大意外去世,小兒子又下鄉當了知青,韋大媽瞧著老了十歲,人也失落落的,除了面對大孫子的時候有個笑臉,其他時候都是一副渾身沒勁的模樣。

    董大媽跟她閑嘮實在無趣,只能揣著一肚子疑惑回了家。

    另一頭,張翠藍拿著兒媳婦給她和老頭買的衣裳,心里歡喜極了。她也沒客氣,當即換了新衣裳,邊整著衣領扯著衣腳,邊在兒媳婦孫女面前轉了好幾圈,問道:“蘇蘇,咋樣,好看不?”

    張翠藍生活節省,但從不管兒子兒媳婦怎么過日子。花多花少,她從不多話,頂多私底下悄悄問問兒子,需不需要老兩口補貼補貼?

    “媽長的好,穿啥都好看。”李蘇捧著鏡子笑道。

    嚴猛坐在炕上,笑呵呵得看著媳婦跟親媽兩個互相追捧,儼然一副親母女的樣兒。燦燦得了新衣裳有些坐不住,沒一會兒就去找小伙伴顯擺。

    她一走,李蘇就問道:“媽,大哥那事談的咋樣了?”

    張翠藍將新衣服脫下,又疊的整整齊齊,而后慢聲道:“早上唐家來人,唐珍珠她爸骨折住院了。臨出門時,我又拉她問了一聲,這孩子只說不急。”

    小的不急,倒是急壞她這個老家伙了。

    聽了這話,李蘇心中有數了,想來大哥跟唐珍珠心里還有別的顧慮。對此,張翠藍是不能理解的,在她看來,過日子不就是走一步算一步,誰還能開了天眼把下半輩子的路都看清楚了再走?

    “蘇蘇啊,今日你帶兩孩子進城累著了,晚飯媽來做,你休息會兒。”說完這些,張翠藍又風風火火出了門。

    因著李蘇這個兒媳婦手藝好,張翠藍見的多了,如今這手藝也比以前好了不少。嚴勝喜為此還夸道:“老婆子,擱以往,你這手藝也能擺攤掙錢了。”

    此時,天暗黑,院里人幾乎都吃過了晚飯,李蘇正坐在走廊上晾剛洗的長發。隔壁韋大媽彎著腰追在小孫子屁股后面喂飯,累的氣喘吁吁,大汗淋漓,偏她又一臉滿足。

    嚴猛搬了板凳坐在李蘇身邊,拿著扇子扇著風攆著蚊子,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時不時輕聲笑笑,又一會兒,亮亮光著屁股跑來,直接爬到李蘇腿上坐著,小手摟著她的脖子,小臉蹭來蹭去,奶聲道:“想媽媽了。”

    張翠藍聽著了,忍不住拍了把孫子肉乎乎的屁股瓣,好笑道:“個粘人蟲,洗個澡的功夫,就這么想了?”

    在院里扯了會閑話,實在受不了蚊子的叮咬,大伙兒陸陸續續回了家。

    嚴猛開了電扇,還沒吹上半個小時的風,誰曉得突然沒電了。去院子里弄了幾回電閘都沒用,想來是供電所那兒出了什么問題。

    李蘇半夜被熱醒,見嚴猛睡著了還機械地扇著風,忍不住腦袋往他身邊側了側。

    次日到了飯店上班,聽人聊天才知曉,昨日他們整個區都停電了。林紅擦著汗,對著無法工作的電扇直嘆氣,哀嚎道:“啥時候來電啊?都快把我熱死了。”

    天熱,來吃飯的人都少了些。

    領導楊泰平喘著粗氣道:“林紅,搬個西瓜出來。李蘇啊,你們廚房弄點冰出來,做個西瓜刨冰吃。再不吃點涼快的,人都得熱暈了。”

    在國營飯店上班就是這點好,虧啥都不會虧了嘴。

    林紅樂呵呵得搬了個大西瓜出來,為圖涼快,王師傅搶著要自個兒刨冰。一口西瓜刨冰下肚,楊泰平舒服的嘆了口氣,而后問道:“李蘇,這回高級考試考得咋樣?”

    這話一出,紅白案兩位師傅也好奇得看向李蘇,同時心里也止不住酸溜溜的。這個李蘇也是命好,能遇著那樣能耐的師父,年紀輕輕的都考高級證書了。這回要是過了,那李蘇在他們宣崇區真就是排上名號的大師傅了。

    哪像他們,灶頭上忙活了大半輩子,一說大名,誰都不認識。

    林紅吃著刨冰,大大咧咧道:“憑著蘇蘇姐的能耐,鐵定能過。”

    結果還沒出來,李蘇可不好吹噓夸大。

    林紅也不在意,而是好奇道:“姐,你都要成高級工了,沒想著收兩個徒弟么?還是你們師門有講究,不能隨便收徒弟?”

    這話一出,國營飯店幾位年輕的幫廚立即眼睛亮了,都將目光看向李蘇。

    林紅還真將李蘇給問著了,關于收徒問題,她還從沒想過。

    在她看來,自個兒還是個要多多學學的徒弟嘞,哪敢誤人子弟呀。

    李蘇沒想過,卻架不住旁人動了心思。這年頭能找個能耐師傅,學門好手藝,也是不少人夢寐以求的好事了。

    第52章 52

    林紅只是隨意一說, 李蘇也只是隨意一聽,過后兩人都不把這事兒放在心上。

    只是沒想到從這日開始,國營飯店的員工就差把李蘇捧起來供著了, 就連最傲氣的王師傅待李蘇也是客氣周到。中午吃個飯, 都有人殷勤的遞筷盛飯,倒弄的李蘇十分不適應。

    又過了幾日,李蘇考試結果出來了, 正式成為高級工。

    這日休息, 葛師傅拎著好酒備了好禮,趕著踹著自家小兒子上門拜師, 希望李蘇能收他當徒弟。

    這一出可把大院里的人給驚著了,此時此刻眾人才驟然清醒的認知到,李蘇真成了了不得的大師傅,是高級工。

    前幾天大伙兒還沒什么特殊的感覺,頂多羨慕李蘇升了等級漲了工資。

    今日來了這么個排場, 大伙兒頓時有些肅然起敬來。這年頭,哪行哪業的高級工都了不起。

    真正的萬里挑一的能耐人。

    董大媽伸長脖子, 嘖嘖咂舌道:“嚴猛這小子的眼光是真好,難怪瞧不上我家丫頭了。”

    此時此刻,董大媽是徹底服氣了。她家傻閨女, 還真比不得人家李蘇能耐。

    他們院里年輕男女加起來也比不得。

    院里大伙后知后覺的唏噓感嘆,一旁的宋清聽了這些吹捧心里不得勁, 就嘟囔道:“那是她命好遇著個好師傅。”

    這話若是之前,大伙兒倒也覺得在理。但此時卻站不住腳了,董大媽斜睨了宋清一眼, 慢悠悠道:“宋清,你這話也忒酸了。承認李蘇優秀就這么難?老師傅帶徒弟的多了去了, 也不是各個都是高級工哇。”

    董大媽這話在理,大伙兒紛紛點頭贊同。

    院子里,大伙兒討論的熱火朝天,屋內,李蘇一臉頭疼得看著葛師傅,嘆道:“葛師傅,您兒子這年紀,還是讓他好好讀書吧。”

    過幾年可就恢復高考了。

    只是高考的話在李蘇嘴里轉了一圈,到底沒說出口。

    葛師傅笑道:“李師傅,別看我兒子小,其實跟我學了好幾年的白案了,基本功還算扎實。最主要的是,我這兒子聽話,你讓他往東,他絕對不往西。”說罷,葛師傅對著兒子就是一腳,大聲道:“還不跪下來拜師。”

    至于李蘇說什么好好讀書,葛師傅心里頭撇了撇嘴,暗道:“高考都取消了,讀書頂什么用?上個小學,識字會寫,不當睜眼瞎就行了。”

    關于收徒,李蘇自然不可能貿貿然就答應了。李蘇把孩子扶了起來,又問了葛垚自己的想法,葛師傅幾次想插嘴回答,都被李蘇制止了。

    葛垚低頭掰著手指,好一會兒才道:“我不想當廚子,我想讀書。”

    來的路上,親爸早將李蘇的能耐告訴了他,可他真不喜歡當廚子。

    “那就好好讀書。干自己喜歡的事情總是最容易成功的。”

    因著兒子拆臺,再加上李蘇本身還沒有招徒弟的想法,故而葛師傅只能又拎著東西回去了。

    走的時候,葛師傅也客客氣氣的,一再說道:“李師傅,趕明兒你收徒弟,可別忘了我家臭小子。”

    人走后,李蘇長呼一口氣,嚴猛樂道:“大師傅,喝口茶歇歇。”

    “回頭找老爺子問問,看看師門還有什么講究沒。以后肯定要收徒的,老爺子心愿就是把師門發揚光大,別斷了傳承。”

    “成,正巧大哥昨日給我兩張茅臺卷,咱取了給老爺子帶去。”

    這日以后,嚴家的門檻快被人給踏破了,有人害怕自個兒說話分量輕,還拐著彎的找關系,這不,都求到李蘇姨媽那兒了。

    人情社會向來如此,只是李蘇還是拒絕了。

    “姨媽,等亮亮大些我再考慮收徒的事兒。老爺子那兒又給我安排了任務,我這一時半會兒真有些忙,怕是沒功夫教徒弟。”

    “成,也是人家求到我頭上了,我少不得跑這么一趟腿。蘇蘇啊,還是你厲害,這么年輕的高級工,擱哪兒也長臉。對了,這么大的喜事,咋不辦個酒?”劉麗越看李蘇越喜愛,心中將李老頭鄙夷了個遍,忍不住又說到李蘇那個繼姐吳馨。

    “蘇蘇,你是不曉得,你那個繼姐跟李家徹底斷了聯系。李老頭一沒錢,吳馨轉頭不理人。你那個后媽還以為女兒出了事,求爺爺告奶奶托了幾層關系找人才得到消息。人家好好的嘞,還新談了個對象。”

    劉麗唏噓感嘆道:“旁的不講,你那個后媽對親女兒真的是沒話講。但是吳馨,沒了錢,連親媽都不認了。”

    這幾年李山跟王美華越過越拮據,聽講小兒子學費都要交不起。兩口子三天兩頭的打架,讓人看了不少笑話。

    斷親以后,李蘇對那邊的消息都不怎么感興趣,姨媽刻意說,她也只是聽聽,從不發表意見。

    倒是劉麗頗覺解氣,摸著李蘇的手道:“好蘇蘇,真給你媽長臉。”

    劉麗好些日子沒來了,張翠藍死活攔著她在家里吃了晚飯。

    張翠藍和劉麗坐到一塊兒,那真是句句不離李蘇,攀著比著表揚李蘇。亮亮聽了,忍不住激動得挪了挪屁股,大聲道:“我媽媽最厲害了。”

    這話一出,惹來好一陣歡聲笑語。

    姨媽聊到嚴兵加班回來才走,張翠藍將人送到巷子口,回頭就跑到耳房詢問嚴兵和唐珍珠的事兒。

    這都大半個月過去了,啥動靜都沒有,咋滴啦?這事兒要黃啊?

    今日張翠藍逮著大兒子,死活要他給個準話,她那些磚頭還在外頭堆著呢。

    嚴兵邊換鞋子邊道:“媽,我跟珍珠都是二婚,急不來。我們先得把四個孩子安撫好,另外,我想等廠里安排房子后再談這些。咱院里人多嘴雜,你說一句她說一句的,實在鬧心。再一個,韋大媽又是那樣的性子,湊在一起不得天天吵天天鬧?有了房子,我們搬出去自在,你們也能清凈些。”

    張翠藍立馬急道:“你媽我還能怕了老韋不成?有啥事媽頂著,你倆只管安安心心過日子。再者說了,你倆又是雙職工,早出晚歸的,能有多大影響?你好不容易回來,媽舍不得你離開。”

    嚴猛嘆了口氣道:“媽,我知道你的能耐,我和珍珠也不怕。只是顧著孩子,我們總歸得多想一想。”

    張翠藍聽他這么說,心里邊直嘆氣。

    瞧老大這墨跡性子,還不曉得哪年能修成正果呢。

    得了,有這瞎操心的功夫,她不如跟老董兩個嘮一會兒了。

    想畢,張翠藍哼了聲就出了門。

    院里,董大媽正讀著閨女寄來的信,她也壞,還故意問韋大媽接到信了沒?

    第53章 53

    這些日子, 老爺子給李蘇布置了新任務,讓她跟幾個老家伙一道編寫烹飪指導叢書。這是上頭指派下來的任務,幾個老家伙能烹能炸, 就是做不來編書這樣的細致活。李蘇雖也沒有經驗, 但因著上輩子看的烹飪書較多,所以心里早有章法。只是饒是如此,一樣樣弄, 也需要花費時間和經歷。

    “周師傅, 還是您老眼光高,臨老了得了這么個能耐的徒弟。”這日開會, 李蘇將起草的大綱交予各位長輩,有位戴姓師傅不免含酸說道。

    周老爺子笑咪了口茶,卻半句不謙虛,直言道:“老戴,你這話說的對。等書編纂好了, 我家徒兒的名字可得排前面兒。”

    這回編書,老爺子給李蘇撈了許多福利, 名聲也傳揚了出去。因廚藝好,李蘇還接待過好幾回外賓。有一回部隊里與外賓談一門至關重要的生意,好幾日沒談下來, 后來靠著李蘇的廚藝和自家釀的酒竟然成功了。

    事兒雖做的保密,但李蘇每日往家里拎的好東西卻是實打實的。

    院里的大媽們瞅著了, 心里嘴里卻都是羨慕紛紛。此時此刻,整個大院再沒人說李蘇這個棚戶出生的姑娘配不上嚴猛這個貨車司機了。好些男人還私底下說酸話,覺得嚴猛這小子好大的福氣, 媳婦又漂亮又能干,他可真是祖墳冒青煙才將李蘇給娶回來。

    韋大媽眼瞅著老嚴家越過越好, 忍不住對著韓老頭嘟囔道:“真是老天不開眼。張翠藍那樣好吃懶做不顧兒女的人,怎么日子越過越紅火了?”想著自己為了孩子吃苦受累,愁天愁地,偏一個兩個的都養成了白眼狼,如今只剩下老二超子在身邊。花大錢娶的兒媳婦宋清又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花樣比誰都多,錢是一分沒見著。

    韋大媽越想心里越不痛快,深覺張翠藍那種不為子孫后代長遠考慮的人,不配得到如今的好日子。

    韓家如今日子過的十分摳索,除了小孫子能沾點葷腥外,韓老頭半個月嘗不到幾筷子葷。韓老頭見韋大媽還有勁絮叨,嘆道:“行了,別人家的日子管你什么事兒。有這工夫,你好好勸勸超子和宋清,兩口子分著過日子像什么話?”

    提到老二和二兒媳婦,韋大媽頓時愁成了苦瓜臉,嘟嘟囔囔罵罵咧咧幾句后,她又挪了挪屁股擠到韓老頭身邊,小聲道:“老韓,我聽人說。嚴猛跟那個喪門星看對眼兒了。”

    韓老頭一時不知喪門星是哪位,待韋大媽朝自家大房那兒努了努嘴,方才詫異道:“你是說嚴兵和唐珍珠?不可能,一點苗頭都沒有的事兒,你也瞎傳。人家嚴兵是什么人?車船廠干部,戰斗英雄,能看得上唐珍珠?你可別忘了,唐珍珠不能再生了。”

    韋大媽朝嚴家冷哼一聲道:“我這消息百分百保真。天底下可沒有不透風的墻。老頭子,你回頭在廠里留心觀察觀察。”

    “觀察什么?我一個當公公的觀察兒媳婦?人家察覺了,我這老臉往哪兒擱?再者說了,他倆真處上了,老大的三個閨女也能享享福。”

    聽到這兒,韋大媽罕見的沉默了。

    韋大媽再不稀罕丫頭片子,但招娣幾個也是她大兒子的種。老嚴家是胡同里出了名的闊戶,招娣幾個跟著嚴兵,日子不會差到哪里去。

    只是想著孝順且英年早逝的大兒,韋大媽心里又是一堵,筷子在碗里挑來挑去,愣是一粒米也沒扒拉進嘴里。

    韓老頭亦是食不知味的草草吃了兩口就出了門。

    這一日,李蘇回來竟見著嚴猛了。這回出車地較遠,沒想著回來倒挺早。嚴猛一回來,家里的大小事兒就全都由他接手。他帶著亮亮忙里忙外,進進出出,張翠藍和李蘇一點插手的機會都沒有。

    “媽,你這墻還砌不砌了?”嚴猛無奈得看著碼在墻根的磚頭,深覺他媽做事太過沖動。八字還沒一撇,她就搞這么些磚頭回來。

    “院里幾位大爺不給砌。說咱家要是開了先例,往后各家有樣學樣,定得把好好的院子折騰的不像樣。長此下去,只怕東家搭墻西家蓋房,以后連個嘮閑話的地兒都沒有。算了算了,不搭了。”看著這些磚頭,張翠藍也有些頭疼。

    掏錢掏票買的東西,總不能天天放墻根風吹日曬吧?

    最后還是嚴勝喜一錘子定音,準備用這些磚頭把他們和嚴猛住的屋子隔個小間出來。亮亮也不小了,總不能一直跟父母睡。好在東西兩屋面積不小,隔成內外兩間也方便。

    正好嚴猛這段日子不跑長途,索性由嚴勝喜帶著兩個兒子自個兒弄,考慮著大兒子的親事,嚴勝喜在東屋砌了個大炕,能給好幾個孩子滾著玩兒。

    韓老頭跑來看過兩回,心里大致有數了。后來又強壓制住韋大媽,不讓她跟唐珍珠或者嚴家對上。

    如此一來,院里每日也就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倒是難得和諧起來。

    時間飛快,轉眼又是一年。今年過年董大媽家里最熱鬧。概因董大媽的女兒胡萍帶著孩子回來了。鄉下日子著實苦,白白嫩嫩的大姑娘下鄉幾年,如今又黑又瘦。張翠藍私底下唏噓道:“萍萍真是受苦了,那雙手瞧著比我的還粗糙。”

    胡萍萍的孩子也是黑瘦黑瘦的,驟然來到新地方,免不了認生畏懼。董大媽抱著外孫哭了一把,第二天一早她就拎著糖果挨家挨戶求上門,拜托院里的大孩子小孩子能主動帶她的小外孫玩一玩。

    臨近年邊,李蘇難得清閑。她雖是廚子,但灶頭上的活計卻被嚴猛搶了去。胡萍來串門的時候,正瞧見嚴猛在那兒顛勺。胡萍從口袋里掏了冬棗給李蘇,而后在她旁邊坐下,樂道:“嫂子,咱院里就屬你這個。”說著朝李蘇豎了豎大拇指。

    董大媽曾想把女兒配給嚴猛,不過他們兩人都沒這個意思。

    故而這會兒胡萍來找李蘇閑聊,也是爽利大方。她今個過來,主要也是問問嚴兵的情況。都是一個院里長大的,嚴兵從小責任心強性格好,胡萍等人都將他當親大哥對待。曉得他平安回到家,胡萍自然要過來看看問問。

    說著說著,又說到了韓家。

    胡萍撇了撇嘴道:“董大媽就愛沒事找事。若不是她瞎攪和,好好的家也散不了。”

    李蘇不是愛說長道短的人,但提到韓家,她私心里也贊同胡萍的說法。

    正說著話,就聽見院子里傳來燦燦憤怒的聲音,同時還有亮亮奶聲奶氣的附和聲。李蘇忙掀簾出了廚房,就見婆婆張翠藍插著腰對著宋清一頓罵。

    “年紀輕輕渾身上下一股子屎味。怎么著,老韓家地方小不夠你發揮,你還想來我家攪屎?來來來,老娘屋里兩個糞桶還沒洗呢,保管你喝的飽吃的足。”

    張翠藍向來戰斗力驚人,院里大媽都論不過她這張利嘴,更何況宋清這個小媳婦了。

    這不,只見宋清頂著一張鐵青的臉,脖子一鼓一鼓的,好懸沒被氣成了癩蛤蟆。吵不過打不過,只能轉身回家將韓超罵了一頓,說他軟蛋無能,連自己媳婦都護不住,是個沒用的窩囊廢,活著不如死了得了。

    胡萍聽了咋舌道:“咱院里如今這么熱鬧了?”

    李蘇把燦燦和亮亮喊了回來,細問他們到底怎么回事。燦燦不在乎道:“就是講什么有了后媽就有了后爸唄,不是什么大事。”

    李蘇皺眉,實在搞不懂宋清這個女主怎么崩人設到這個地步?

    對個孩子胡說八道,也太沒品了。

    跳出原書劇情,李蘇真是看不出宋清的優良品質來。

    嚴燦燦回屋喝了口水,又帶著弟弟出門亂竄玩。張翠藍掀開簾子一角,見燦燦跟唐珍珠三個閨女玩的好,忍不住小聲問道:“蘇蘇,你說你大哥的事兒,燦燦曉得不?”

    這孩子怎么表現的這般冷靜?

    看不出來同意,也看不出來反對,瞧著跟以往一個樣兒。

    胡萍來嚴家竄了趟門,沒想到竟知道這么個大消息,回頭就將此事告訴了親媽。董大媽一刻也等不得,小跑著找到張翠藍,罵她不講義氣,這么大的事情還瞞著她。

    末了想到嚴家買的那堆磚,恍然大悟道:“老張,你這是要跟韓家畫三八線啊?”

    張翠藍沒好氣道:“你當打仗劃地盤呢?我瞧不上那一家子做派,眼不見為凈。”

    這事兒董大媽知道了,相等于整個院里的人都知曉了。

    大伙兒議論紛紛,總歸各有各的看法。還有人跑來找李蘇,勸她摻和一把將嚴兵的事兒給攪和黃了。畢竟如今嚴家就亮亮一個兒子,嚴兵這個大伯肯定會幫襯他們二房。如果真娶了唐珍珠,一溜串四個孩子,想幫襯也沒能力。

    嚴兵這錢花亮亮和燦燦身上,值。

    花唐珍珠三個女兒身上,不值。

    這樣的話,不獨在李蘇耳旁說,嚴猛也聽了不少。夫妻二人夜間閑談,倍覺無語。

    第54章 54

    李蘇與嚴猛有手有腳, 自然不會做出將目光落在嚴兵口袋的事兒,但架不住旁人小心思多,傳來傳去倒搞的有鼻子有眼, 一個兩個的都等著看嚴家兄弟笑話。那宋清最是可笑, 因著厭惡李蘇,竟攛掇韋大媽跑到唐珍珠跟前說些有的沒的,張嘴閉嘴說關心, 話里話外都是錢錢錢。

    唐珍珠當了寡婦, 又從韓家搬了出來,骨子里自然還是有股子硬氣在。她將鍋碗洗涮干凈, 接著葫蘆瓢里盛滿了刷鍋水,胳膊一甩,一整瓢潑在宋清臉上,冷笑道:“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你也少跑我這兒找不自在。不然,下次可不是一瓢刷鍋水這么簡單了。

    宋清一臉狼狽, 但見唐珍珠面帶狠色,灶臺鍋蓋上放著蹭亮的剁骨刀,只能虛張聲勢得罵了兩聲就逃開了。

    路上遇著來找唐珍珠的李蘇, 宋清放豪言道:“李蘇,你給我等著, 你得意不了多久的。”

    李蘇只當犬吠直接無視,唐珍珠亦是如此,兩人說事提也不提宋清半句。

    于她們而言, 提宋清半句一句的,簡直就是浪費時間白費唇舌。

    “珍珠姐, 這是改名兒所需的資料,你看看要怎么填?你說我寫。”前些日子唐珍珠找到李蘇打聽改名的事兒,正巧李蘇今日有空,就把資料都帶了過來。

    唐珍珠家貧,少時沒上過一天學。后來嫁給韓越,跟著他學認字。這么些年下來,雖認識了不少字,但還有很多字不會寫。給女兒改名字是大事兒,她不敢自己瞎填,就早早拎著水果托李蘇幫忙。

    “李蘇妹妹,真是麻煩你了。應該我去找你,怎么好意思讓你上門。”唐珍珠擦了擦手上的水漬,邊迎人入座邊笑著說道。

    “珍珠姐,咱倆可沒必要客套。對了,你準備給孩子們改什么名兒?”李蘇邊說邊瞅了唐珍珠兩眼,只見她笑容爽朗,干活麻利。又想著自己剛嫁進來時,她溫吞唯諾的模樣,不免心里暗自感慨。

    “妹子,喝口茶水。”接著又道:“名字想了幾個,蘇妹子幫我一道挑挑。”接著又輕聲嗉囊道:“總歸比招娣,來娣名兒好。”

    說到此處,唐珍珠似有些自嘲道:“仔細想想,我這個媽當的也夠窩囊廢的。”

    就因為公婆不喜孫女,她連反抗都不敢。

    任由女兒被忽視,被嫌棄。

    甚至,當初自己又何嘗不盼著先開花后結果?

    以前的她總想著靠生兒子改變憋屈的現狀,從未想過依靠自己給女兒快樂幸福。

    想到此處,唐珍珠眨了眨眼,意圖沖散突然涌現出來的酸澀,又道:“蘇妹子,我都三十好幾了,也就這幾年過的像個人。”

    以前端著韓家的飯碗,總覺得低人一等。

    故此一忍再忍。

    自己忍,又讓女兒們忍。

    忍到最后,還是落了個被掃地出門的下場。

    若非韓越強硬了一把,她只怕還陷在自怨自艾自卑中。

    只是好人不長命。

    天底下惡人那么多,為何偏偏帶走的是韓越?

    “我當初生老三的時候傷了身子,韓越就將盼娣改為了盼盼,他說這個孩子不論男女都是盼來的寶貝,要好好照顧長大,還說要給老大老二改名,只是這事還未落實,他就出了事。前些年我忙著在廠里站穩腳跟,倒把這事兒給忘了。”

    李蘇點頭表示理解。

    唐珍珠的狠與拼,李蘇也是看在眼里的。

    李蘇雖覺得這事辦的拖沓了些,但或許唐珍珠也有她自己的苦楚和思量,故而李蘇開解道:“現在改也一樣,還能讓孩子們挑自己喜歡的名,保不齊她們更歡喜。”

    唐珍珠想想也是,就將院里玩的招娣來娣喊了回來。

    一聽要改名,來娣歡喜道:“媽,真給我改名兒嗎?太好了,你都不知道班里的男同學多討嫌,老是拿名字笑話我。我要改個比彩霞還要好聽的名兒。”

    唐珍珠的大女兒卻一臉倔強的站在那兒,緊握拳頭道:“媽,我不改名。不,我會改名,但不是現在。”

    饒是李蘇也有些不解了。

    聽來娣話中意思,因為名字她們姐妹在學校里受了嘲笑,既然如此,為什么不改?

    然而不管唐珍珠怎么問,招娣就是不肯改。一旁的來娣瞅著姐姐的臉色,小心翼翼道:“那,那我也不改了?”

    “來娣,你改你的。我先不改。”

    如此一來,唐珍珠三個女兒招娣,鳴鳳以及盼盼。

    晚間,李蘇與嚴猛說起招娣的事兒,還是百思不得其解。

    “媽,我曉得為什么嘞。”亮亮一溜煙鉆到李蘇大腿上坐著,雙手摟著她的脖子,似乎擔心嚴猛將他抱走,忙急忙慌的就要給李蘇解惑。

    自從嚴勝喜帶著兩個兒子砌好了東屋的小炕,亮亮就被親爹強制性挪離了親媽的懷抱。如今逮著機會,他肯定要和媽媽黏糊糊一陣。

    見兒子對著自個兒做鬼臉,嚴猛只能一旁干瞪眼。

    “媽,招娣姐姐說害怕改了名就會忘記。”亮亮有些不解,改名就忘記?為什么?又會忘記什么?

    與此同時,唐珍珠也撬開了小女兒盼盼的嘴。

    原來招娣心里一直憋著一口氣。

    在她看來,爸爸韓越出事都是奶奶害的。若不是奶奶非要孫子,爸媽就不會搬離四合院。

    若不是離了四合院,她爸爸這會兒還好好的。

    女孩子怎么了?

    女孩子一定就比男孩子差嗎?

    招娣不信。

    她攢著氣,逼自己牢記,逼自己上進,也逼自己去恨。

    招娣這個名兒,就好比魯迅先生刻在書桌上的“早”字。

    魯迅先生看到“早”字,時刻警醒自己要珍惜時間,勤勉學習。

    而她每被喊一次招娣,試卷上每寫一遍大名,她就會狠狠再記一分,記住爺奶,記住爸爸,記住自己定下的目標。

    聽了小女兒的話,變為鐵娘子的唐珍珠忍不住嚎啕大哭。她找到招娣,想勸她忘記不開心,可看著她倔強的眼神,一時又是語塞。

    “媽,我是女娃,我叫招娣。但那又如何?老天決定了我的性別,奶奶決定了我的姓名,但是誰也決定不了我往后的人生。我不改名,至少不是現在。”

    她就要頂著招娣的名兒,把那些天賜耀祖國寶給壓得死死的。

    唐珍珠看著大女兒招娣,覺得熟悉又陌生。

    招娣變了。

    原來的她膽小,慣會看人眼色,大人說什么就是什么。

    如今的她,有了自己的主見,有了自己的堅持,也有了不屬于她這個年紀的恨。

    是的,恨。

    唐珍珠從招娣眼中看到了恨。

    “招娣,你要知道爸爸”唐珍珠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招娣打斷道:“如果爸爸在,他一定會支持我的。”

    從小到大,保護她的都是爸爸。

    如今爸爸沒了,她必須自己保護好自己,保護好妹妹。

    至于媽媽,她會有別人的。

    也許會跟那個討厭鬼宋清說的一樣,媽媽會忘了爸爸。

    但是她不會。

    想到爸爸,招娣倔強的小臉上布滿了淚痕。

    而唐珍珠也早已自責愧疚到了極點。

    這份愧疚在面對嚴兵的時候改為了道歉。

    “嚴兵,謝謝你的出現,也謝謝你的喜歡。只是相比較你,我更愛三個女兒。”情情愛愛早已不是她這個年紀所在意的了。她所在意的唯有三個女兒。

    招娣恨上了公婆,對她是否也有,也有恨?

    唐珍珠不敢多想,只一想,她就胸悶心疼。

    嚴兵看著面色憔悴的唐珍珠,關心道:“我們的事情不急,孩子為重。”兩人都不是少男少女,這些年經歷種種事情,早不是情愛為重的人。

    唐珍珠點了點頭,卻又有些失落。

    而嚴兵見唐珍珠為女兒操心至此,自然不忍心讓她操心旁的。他光棍這么些年,也不急這么一年兩年。

    嚴兵事業為重,唐珍珠女兒為重。

    原本有苗頭要定下來的兩個人,經過宋清一通瞎攪和,還真靜了下來。

    韋大媽見兩人沒有要好的樣子,心里頭又是高興又是不爽,對著韓老頭別別扭扭道:“這個唐珍珠真是一點用都沒有,連個男人都抓不住,害得我三個孫女跟她受苦受罪。”

    韓老頭悶聲不吭,吃完飯就用木板車推著大孫子四處溜達顯擺。

    嚴家

    張翠藍是真心覺得遺憾,她老傳統老思想,覺得男女都得有個伴才好。孩子總歸會長大,長大的孩子就跟燕雀似的飛高飛走,到時候留老人孤零零一個人在家多可憐。

    只是張翠藍了解自己大兒子的臭屁氣,他定下的事情旁人說什么都不管用。

    想了想,張翠藍也懶得張嘴。

    而是帶著大孫女小孫子去娘家吃酒。

    倒是院里其他人,背地里嘲笑唐珍珠,覺得她高攀嚴兵沒攀成,反倒嚇的人家早早撇清關系。

    這年頭女人難當,不管事情成不成,都會被拉著全方位批判挑剔一番。

    而說起嚴兵,卻又是夸贊居多。

    李蘇聽了這些流言蜚語,只覺莫名。她本也不是愛湊熱鬧的性子,此后與院子里碎嘴婆子越發不走動了。她每日里早出晚歸,時不時大包小包帶回來。每每李蘇做飯,她家廚房里竄的都是葷油香,饞的人連說嘴的力氣都沒有。

    說誰?說李蘇么?

    現如今四合院里誰敢說李蘇的不是?

    說李蘇一句不好,那是得罪嚴家上上下下。更何況李蘇能耐大,傻子才把人得罪透了。雖然大部分人沒什么大智慧,但各有各的小聰明。對李蘇,甭管心里怎么想,反正對外張口都是夸贊艷羨。

    如此一來,倒將宋清給比了下去。

    宋清心中憤憤,偏男人公婆甚至是兒子都比不得人家。

    李蘇下班回來,兒子亮亮搬板凳倒水,比好些女娃還貼心。

    她下班回來,臭小子拿著木頭Qiang對她嘟嘟嘟。

    想此,宋清心里一哽。

    也越發看不上公婆和男人。

    她家這個婆婆瞧著厲害,卻也是個窩里橫,連張翠藍半點比不得。公公亦是,混了一輩子了還是個工人,瞧瞧李蘇家公公,高級工,一個月掙的錢抵得上他們一家子薪水。

    宋清拿韓家與嚴家一對比,越發憤恨不滿起來。

    想著李蘇如今越過越舒服,宋清實在不痛快,連夜寫了封信寄給李蘇的繼姐吳馨。

    第55章 55

    天上飄著鵝毛大雪, 院里董大媽正幫著女兒收拾返鄉的行禮。笨重的箱子早已塞的滿當當,董大媽仍使力往里頭塞著桃酥紅棗等吃食。董大媽使上了九牛二虎的力氣,可算將箱子合上。而后她輕手輕腳從床上下來, 又走到窗邊門邊側耳聽了聽動靜, 確保無人聽她墻角后,她解開厚棉襖,又解開小馬甲, 從最里頭衣服口袋里掏出一疊錢來。

    屋子里靜悄悄的。

    董大媽將錢塞女兒褲兜里。

    胡萍張嘴想拒絕, 卻被董大媽眼神示意。

    母女兩個未說話,就這般你給我拒, 眉眼處更是拉扯了好幾個來回。

    聽屋內沒了動靜,湯嵐掀開門簾就走了進來。董大媽手腳更快,在她進門那一刻將錢塞進女兒褲兜里,而后眉眼示意女兒不要露餡。

    “媽,小妹, 說什么悄悄話呢一點兒動靜都沒。”湯嵐臉上堆著笑容,眼神卻四處打量。她這個婆婆腦子糊涂, 把個女兒看的比兒子還重,她少不得要看看緊了。

    “怎么著,你是靠嘴收拾行李的?”董大媽回懟道。

    湯嵐一聽這話, 心里就有數了,忍不住道:“萍萍, 看媽多關心你。以后給媽養老可就靠你了。”說著還睨了自家婆婆一眼。

    董大媽自然知曉湯嵐是在敲打自己。

    怎么著,拿養老威脅誰呢?

    養老養老,她還沒老透嘞, 誰也不靠。

    真老透了,瞧老大那窩囊樣, 怕是也靠不住。

    董大媽心里好一通嘀咕,而后當著湯嵐的面又從口袋里掏出一小疊錢來,數了數,一分兩分五毛一塊的,共計十塊錢。

    “閨女,媽沒本事,如今憑你大哥大嫂娘心過活嘞。錢不多,你拿著路上買點吃食。不然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空手回去。婆家不得笑話你哥嫂摳門不會做人了?”

    湯嵐會敲打,董大媽更勝一籌。

    這話一出,湯嵐頓覺不自在起來。

    等將胡萍送走后,董大媽氣不順的去找張翠藍嘮叨。

    滿院子也就張翠藍嘴巴緊。

    董大媽有什么話就愛跟她說。

    “老張,你說我這老婆婆當的多窩囊。對自己女兒好點還得背著人。”董大媽心里憋屈,說著還抹了兩把眼睛。

    給女兒的錢全是她從自個兒嘴里摳出來的,關老大夫妻什么事兒,就這么幾毛錢還盯得緊緊的。

    她閨女多不容易哇,跑那么偏的地方當知青。如今嫁了人生了娃,相當于在那兒生了根發了芽。依著如今政策,她這輩子還能見閨女幾回?

    給點錢不是應該的么?

    董大媽想閨女想的心口疼。

    “老張,我真是羨慕你。兩兒子都在身邊,兒媳婦性子也好。”

    張翠藍遞給董大媽一個烤山芋,沒好氣道:“你是忘記前些年兵子的事兒了?”

    “那你也是苦盡甘來了。”

    李蘇拿著報紙進門,因著厚重的門簾阻擋,也沒聽著她們說什么。

    “蘇蘇,外頭冷,快來烤個火。”張翠藍說著還遞了個烤橘子給李蘇。

    李蘇灶口坐下,認真看起報紙來。

    自從覺醒前世記憶,李蘇為了對比前世今生一些大事件,就養成了看報的習慣。

    幾年下來,李蘇敏銳發現事情不變,但時間線多少會有些變化。

    而今日這份報紙上赫然刊登了與恢復高考有關的研究報告。

    而這比前世至少要早上三年。

    董大媽雖不識字,但也十分關心國家大事。見李蘇買了報紙回來,就好奇問了幾句。一聽說要恢復高考,董大媽不信道:“這報紙也是在胡謅謅。高考才取消,就又要恢復?擱這么講,考上的知青是不是就能回城了?那還要孩子們下鄉干嘛?”

    雖說此事未定,但這篇報道仍是一石激起千層浪。李蘇的國營飯店里,日日充斥著關于高考的討論聲。

    葛師傅最是盼著高考恢復。他兒子葛垚從小就愛學習,若是能讀大學,他又何必逼迫兒子學廚。

    廚子這行當,到底太苦了些。

    油煙重,耗體力,冬日還好些,到了夏日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

    只是想到這兒,葛師傅不由看向李蘇。他心里不免嘆服道:“李蘇師傅這股勁兒,一般人還真比不得。”

    也不怪她年紀輕輕就是高級工了。

    共事多年,幾位老師傅由最開始的不滿懷疑變為了佩服與尊重。

    手藝人,只靠本事說話。

    好不好,一試便知。

    就這般在眾人懷疑與期待中,關于高考的研究在國慶后總算有了定論。董大媽聽了這個消息,樂道:“哎呦,這般說,我家萍萍能回來了?”

    韋大媽聽后笑道:“老董,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就你家萍萍倒數第一的成績,能考上大學就怪了。”

    董大媽不愛聽這貶低人的話,氣的回嘴道:“哼,你閨女成績是好,就怕她考上了也不肯回來。”

    這話算是戳中韋大媽的痛處了,女兒和小兒子下鄉多年是一封平安信也沒寄。

    倒是唐珍珠那兒時不時能收到兒女寄回來的東西。

    她去要了幾回沒能將那些東西要回來。

    唐珍珠個喪門星如今也不好對付。

    想到這些,韋大媽覺得無趣,轉身回了家。

    而宋清聽了這個消息后,直接表明自己要參加高考。

    韋大媽自然不肯,氣罵道:“你有工作,考什么考?”都兩個孩子的媽了,瞎折騰什么。

    有這閑工夫不如給老韓家再添幾個丁。

    “我只是通知你們,可沒詢問你們的意見。我要考,你能管的了我?”宋清的硬氣又將韋大媽氣了半死。

    她看向兒子韓超,指望著老二能管教管教媳婦。

    誰料韓超筷子一放,拍拍屁股直接走人,根本不搭理他們。

    韋大媽看著家不成家,一時間又是老淚縱橫。

    另一頭,張翠藍問李蘇道:“蘇蘇,我記得你成績不錯。你要是想考就考,媽支持你。”

    李蘇搖頭道:“媽,我不打算考。”

    她跟師父正在復原一些古方,并不打算把時間和精力花在備考上。

    而宋清知曉李蘇的決定后,心里冷笑不已。

    暗道李蘇也就這么點遠見和出息。

    她翻著課本,決定在此事上壓過李蘇一頭。

    只是看著課本上長串長串的公式,她頭疼的直發愣。

    不行,不能讓李蘇得意。

    宋清硬著頭皮看書,越看越迷糊。頭幾日還算用功,看不懂的內容還肯背上一背。三日之后,課本翻翻合合,一看就犯困。

    宋清心感不妙,正巧又收到吳馨的來信,她就又湊了一整套書寄給了下鄉的吳馨。

    對此李蘇是半點不知情。

    而另一邊,吳馨將資料大方的展示給知青們看,獲得一大片贊譽聲。

    一時間,她在村里風光無限,名聲大起

    “師傅,做完這份湯浴繡丸,咱們算不算成功復制了燒尾宴?”李蘇一臉興奮道。

    燒尾宴算是唐代最高膳食。若有人當上官升了遷,家里就會置辦此宴款待賓客親朋。據聞燒尾宴只流行了二十多年,不過《清異錄》中仍記載了部分食單。

    這幾年李蘇與老爺子一直在復原燒尾宴。只是可供參考的資料太少了,復原難度極大。

    燒尾宴十分考究,從食材到器皿再到燒制工藝擺盤拼盤都得下足了工夫。

    師傅二人花費了數年,在有限的食材中,將能復原的都復原了。

    相比較李蘇的急切興奮,周老爺子則要淡定多了。

    他先用清水洗手漱口,而后用手碰了碰盤子的溫度,接著挑起一點兒在嘴里反復品嘗。

    緊皺的眉頭伴隨著慢悠悠的咀嚼而緩緩舒展開,老爺子臉上浮出滿意的笑容。李蘇見此不由眉開眼笑。

    “丫頭,你這手藝擱往年,就是進宮也使得。”老爺子一時得意忘形,竟說出這句話來。這話一出,先將自個兒嚇了一跳。他連忙閉了嘴,以免隔墻有耳反給徒兒惹麻煩。

    最近風聲漸緩,但也怕突然再掉轉風向。

    老爺子見多識廣,講究個小心駛得萬年船。

    “讓你家猛子再備些菜,到時候給我們幾個老家伙置辦一回燒尾宴。”周老爺子忍不住想跟老伙計顯擺顯擺。

    別看李蘇和周老爺子都是廚子,平日里接觸的食材也多。

    可要置辦燒尾宴,他們平日里接觸的那些食材還真不夠,更遑論那些碟盤器皿了。

    倒是嚴猛,別瞧他做事低調穩重,實際十分靈活變通。李蘇復原食譜的食材多是他從外面弄回來的。

    依著嚴猛的口氣說,外頭哪兒的水甜,哪兒的米香,他門清兒。

    當然了,嚴猛肯花心思工夫琢磨這些,自然也是因為媳婦喜歡。他不僅自個兒留心,還托車隊的人遇著稀罕品相好的食材也一并買回來。

    故而這些年環境再不好,嚴家人也是沒有虧過嘴的。

    李蘇與嚴猛知道后面的發展,故而這幾年夫妻二人也在為日后的事業做準備。不過在外人看來,就覺得他們小夫妻雖掙的多但不會過日子。

    這年頭的人,一碗咸魚恨不得吃上一個月。哪看的上李蘇夫妻花錢大手大腳?

    第56章 吳馨

    李蘇剛進院門, 又聽著韓佳大聲哭嚎著,中間夾雜著韓書笑聲以及韋大媽的叫罵聲。

    上了年紀的人嘴巴實在毒,罵個孩子竟也用B子這樣的字眼。

    關鍵罵的還是自己的親孫女。

    李蘇聽著不喜, 又見韓書跟著鸚鵡學舌罵著親妹妹, 眉頭越發緊皺起來。

    這四合院里孩子吵吵鬧鬧本也尋常,偏韋大媽把孩子越慣越熊,撒潑打滾, 臟話連篇, 把老大媽們的本事學了個十成十。

    韓書見李蘇回來,忙一臉乖巧的跑來并親昵喊道:“蘇蘇姨, 我想吃肉松餅。”

    李蘇搖頭說沒有,韓書立刻變臉,學著韋大媽模樣呸了一聲跑開。

    張翠藍瞅著了,舉著巴掌就要揍他,韓書撒丫子跑到韋大媽身后做鬼臉。韋大媽得意親孫子與她親近, 護著他呵呵嘻嘻笑個不停。

    “老韋,你呀你, 真是一點記性都不長。好好的孫子也要被你教壞了。”韋大媽這副糊涂樣子,張翠藍是真看不過眼。

    “老張,你不懂, 男孩子越調皮越聰明。”老張家亮亮雖長的好,可瞅著太文靜了, 沒她孫子機靈活潑。

    他孫子可從來不吃虧。

    得了,跟糊涂人說不明白話。

    李蘇轉身要回去,卻被宋清喊道:“李蘇, 快看看誰回來了。”

    只見吳馨從宋清房間出來。

    下鄉幾年,吳馨到底糙了些, 雖穿了一身嶄新的衣裳,但眼底的疲憊與黢黑的膚色是如何也藏不住的。

    而吳馨看著跟之前判若兩人的繼妹,眼眸不由淡了兩分。待宋清一臉驕傲得說著:“吳馨同志實在是了不起,下鄉當知青還能考上北師。”時,吳馨的面色才好上幾分。

    張翠藍知曉兒媳婦娘家的事兒,少不得出言護道:“宋清,瞧你這得意樣兒,怎么著,你也考上了?老韋,那你可得擺上兩桌酒席啊。”

    “ 這年頭還有傻子不當人,上趕著當狗腿子的,稀罕稀罕。”張翠藍看似自言自語的嘟囔,實則恰到好處的傳給一圈人聽。

    董大媽捂嘴直樂呵,韋大媽也不介意宋清被說嘴。

    她這個兒媳婦是得要人說說的,不然還得犯渾。

    宋清說不過張翠藍,只能當作沒聽見聽不懂,又把話頭轉向李蘇。她早知道吳馨與李蘇關系差,所以幫著吳馨膈應李蘇。

    怎么今日瞧著李蘇情緒穩定,不急不氣。

    倒是吳馨,她再怎么裝,還是能看到眼底的嫉妒與憤恨。

    宋清咳嗽兩聲,理了頭發,扯了扯褶皺的衣服,皮笑肉不笑道:“呦,李蘇,你不會這么小氣吧?小時候的事情還要記恨一輩子?再怎么說王阿姨也把你拉扯長大,多不容易。”

    約莫是與大娘們待久了,宋清說話的語調表情與她們一模一樣。

    雖說長的青春靚麗,衣著打扮也下了工夫,但看人的眼神,嘴角的微動作,以及說話時的語氣,完美復刻了大娘們。

    使她顯得土氣又老氣。

    如此這般,她八成的美貌也只剩下了兩成。

    宋清仍不自知,她又上下打量李蘇幾眼,越看越不服氣。不過是個燒飯婆子,憑什么過得這般好?

    對于宋清的挑釁,吳馨的虛偽,李蘇懶得搭理回應。她跟看到空氣似的,直接無視兩人,轉身就要回家。

    吳馨一急,直接上手拽住李蘇的胳膊,強笑道:“蘇蘇,姐姐曉得爸媽做的不好。你放心,姐姐回來了,會護著你的。”

    李蘇被惡心住了,她停住了即將跨進家門的腳步,轉身走到吳馨身邊站定,仍是一副冷靜平淡的表情,看不見一絲的情緒起伏。

    “護著我?”

    “你媽打我的時候,你怎么沒護著?你媽拿走我的學費給你上學的時候,你怎么不站出來”

    “你占有我的房間,把我當丫鬟使喚的時候,怎么不曉得護了?”

    回想當年,李蘇竟然沒有太多的悲傷和憤恨。

    對于有些人,多給他們一絲絲的情緒,就是對自己身體健康的不負責任。

    吳馨略顯詫異的看著李蘇。

    幾年沒見,李蘇還真長進了。

    那種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安寧感幸福感是騙不了人的。

    她想著宋清寄來的一封封信,里頭對李蘇婚后生活的描述,簡直讓她嫉妒的心口疼。

    若是自己不下鄉,是不是過的比她還好?

    吳馨胡思亂想著,卻也不將李蘇的質問放在心上,只是回了句:“蘇蘇,姐姐那個時候太小了,并不是想和你爭搶什么,只是到了陌生的家太缺乏安全感了。現在姐姐大了,會好好補償你的。”

    “蘇蘇,原諒姐姐小時候的不懂事。”

    “咱們一家人,何必鬧得這么僵。”

    “咱們國人到底講究個孝字。”

    “老話說了,牙齒還有咬著舌頭的時候。一家人再好也會磕磕碰碰,錯了再改就是。”

    吳馨表情認真,言語懇切,話里話外卻是李蘇較真不孝等等。一旁的韋大媽聽了很是贊同道:“就是,自家人有什么好較真的。”

    她閨女和小兒子就是太較真了,走了這么些年連封信都沒有。

    李蘇簡直煩透了吳馨的惺惺作態,再想不到她下鄉幾年,臉皮變得越發厚。

    過去的記憶告訴李蘇,跟臉皮厚的人相處,費再多唇舌都沒用。因為他們永遠只聽得進自己想要聽的。

    “對,你說的沒錯,我心眼小,惡毒,不懂事,忘恩負義,不知感恩,不孝不善,這樣,你可以滾遠點了沒?”李蘇一字一句,平平靜靜說著,但眼底的厭煩不耐卻是實打實的。

    吳馨再想不到李蘇敢用這種眼神,這種語氣和自己說話。

    果然,嫁了個好男人翅膀就硬了。

    吳馨強忍屈辱,勉強擠出笑容維持自己的顏面,干巴巴道:“蘇蘇,你真會說笑。”

    “咱們之間沒什么好說笑的。我記得你撕爛燒毀我書本時的得意,也記得你媽拿掃帚抽打我時的疼痛,更記得你們如何把我趕到廚房睡覺。與你玩笑,你配么?”

    李蘇仍是言語淡淡,可那種輕蔑感讓吳馨倍感屈辱。

    按著吳馨以往的性子,哪里受得了這氣。

    而今日,她愣是忍了下來。

    倒是宋清有些不爽道:“吳馨,你也太沒用了。”沒想這也是個紙老虎。

    吳馨悄聲在宋清耳邊嘀咕幾句,宋清翻個白眼道:“你還敢打嚴猛的主意?拉倒吧。”

    這人也太不靠譜了。

    哪里來的自信

    北師大么?

    然而吳馨卻不死心,以前讀書時也不是沒人愛慕李蘇,她只是稍稍使點力就成功了。

    瞧宋清將嚴猛夸的跟個情圣似的。

    但是歸根結底男人不都一個德行?

    呵,男人!

    此后數日,吳馨得空就跑來找宋清說話。宋清知曉她的小心思,也未阻止,反而樂得看熱鬧。

    李蘇過的好,她不爽。

    吳馨考上大學了,她也沒什么好高興的。

    只有別人過的不如她,宋清才會施舍般賞幾個笑臉。

    而吳馨來四合院越頻繁就越嫉恨李蘇。再想不到那個躲在陰暗角落里的可憐蟲會變得如此陽光幸福。

    明明生過一個兒子,模樣身段卻比以前還要好。

    白嫩的皮膚跟孩童似的,若不是被人珍惜寵愛著,哪可能會這樣?

    想著自己在鄉下彎腰割稻的時候,李蘇在嚴家吃香的喝辣的,吳馨的憤怒幾乎要沖到腦門。

    人憤怒則喪智。

    昏了頭的吳馨竟然跑到學校討好亮亮,還要接他去外公家住。

    亮亮使勁從吳馨手里掙脫,而后匆匆撿了塊石頭拿在手上,一旦吳馨有多余的動作,他就擲石自保。

    “我曉得你,你是壞人,你要和蘇蘇姨搶嚴猛叔叔。你不要臉。”韓書這小子隨他奶奶愛聽墻角。而宋清與吳馨又只是塑料友情,故而宋清在家說話從不把門,甚至還胡扯八道,把吳馨描述的不堪極了。

    說完這話,韓書對著吳馨做了個鬼臉,而后把亮亮護在后頭。

    而吳馨傻眼了,對,她是有這個想法,這不是沒實施么?這孩子瞎說什么?

    她今天就是想通過孩子與李蘇緩和緩和關系。她打聽清楚了,李蘇手里有不少關系,與其找個司機,不如通過李蘇嫁個高門。

    好與歹,吳馨心里清楚。

    為了嫁入高門,吳馨不介意給李蘇低頭,就是磕頭謝罪也成。

    哪個曉得她什么行動還沒呢,就被個孩子鬧成這樣。

    吳馨氣得面目赤紅,張著雙臂就要捉韓書,誰料韓書跟個泥鰍似的滑不溜秋,她愣是沒捉著。

    “嘿嘿,你捉不到,捉不到。”

    等把吳馨氣走后,韓書忙道:“亮亮,我今個幫了你。你得給我肉松餅吃。”

    亮亮嗯了一聲,又與韓書問了細節。韓書尚小,大人的一些話也聽不明白,不過管他明不明白嘞,瞎說就是。

    反正就是什么后媽呀,后爸之類的。

    亮亮聽了這話,愣是從學校哭到家里。

    如此一來,整個四合院都炸了鍋。董大媽咂舌道:“這年頭的姑娘也忒不害臊了。”

    之前還覺得大人的事情歸大人,與吳馨不相干嘞,沒想到這姑娘深藏不露哇。

    更多人則是調侃張翠藍,夸她兒子受歡迎。結婚前老董幾個就稀罕他當女婿,結了婚了,還有大姑娘上趕著。

    大媽們聽了逗趣,多為調侃。

    女人們大多鄙夷吳馨。

    至于男人們則要羨慕嫉妒了,覺得自個兒比嚴猛還好,怎么就沒大姑娘倒貼嘞?

    總歸這事兒鬧的沸沸揚揚,而張翠藍則要果決多了,直接跑去舉報吳馨作風不正,有傷風化。

    正巧這日嚴猛出車回來,剛進四合院就被人幾番打趣。

    嚴猛將行李放回屋里,沒理會眾人的打趣,而是騎車去飯店接李蘇下班。大伙瞅著了,實在佩服李蘇夫妻兩個。

    外頭因為他倆鬧得歡,他們夫妻倒好,跟沒事人似的,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天天該干嘛干嘛。

    而接到李蘇的嚴猛則道:“蘇蘇,事情打聽清楚了。你這個繼姐能耐真不小。”

    第57章 57

    行道路上樹影婆娑, 嚴猛邊輕巧得騎著自行車邊將打聽到的消息告訴了李蘇。李蘇將嚴猛后腰的衣服抓出了道道褶皺,少見得譏諷道:“這是她慣用的伎倆,先裝出和善的模樣與人交好, 再私底下捅人一刀。她上學時成績就一般, 憑她的能力一路上學也考不上北師,怎么可能下個鄉反而智力猛增了?”

    更何況前些年吳馨的精力還用在與豐石區寧江縣委書記的兒子談對象上。

    “她的事情我已經托人上報了。畢竟是第一屆高考,上面領導特別重視。”對付吳馨這種人, 根本不需要直接對上, 她自己都能把自己坑死。

    也不知她跟誰借的膽子,竟然跟郵遞員串通偷收了同屋知青的錄取通知書。

    再隱秘的事兒, 只要有心,終歸能挖出來。

    “那就好。”大好前程和人生被吳馨這種小人偷走,實在不公。

    李蘇與嚴猛雖說厭煩吳馨,但也不會無中生有。待事情查清后,李蘇又抽空找到了葉菲。

    葉菲是記者, 對于社會新聞有著非同一般的敏銳度。她聽了吳馨的事后,立即決定撰寫一篇文稿。

    李蘇想著后世那些“被偷走的人生”類的報道, 就建議道:“葉菲姐,我覺得咱們可以把這件事往大了做。”

    葉菲與李蘇相交多年,知曉李蘇雖然言語不多, 但心里頗有尺度和章法,直接問道:“怎么做大?”

    “我知曉葉菲姐和地方報社都有關系。我想吳馨這種事情, 有一就有二。不如這樣,你們可以聯合地方報社多報道幾起。”

    如此方能造勢,引起輿論風波。

    事兒真鬧大了, 自然會出臺公平公正的政策。

    葉菲秒懂,她沉吟片刻后道:“的確值得深挖一挖, 畢竟是第一屆高考。”

    葉菲老公公有心上爬,她心想,這事兒若是辦成了,也能算得上老公公的政績。再一個,她幫助了被害的讀書人,算是結了份善緣。

    若是其中一兩人有了出息,再稍微回報一二,以后他們家能更平坦些。

    只一件小事,葉菲腦袋里已經轉了好幾個圈。她這樣的出生,做事之前肯定會權衡一二。

    后續事情有葉菲出手,李蘇就沒有過多詢問了。

    倒是吳馨,她上回雖丟了大臉,但著實眼饞李蘇的人脈。她在家里消停了兩三日,又攛掇著親媽繼父與李蘇和好。

    隨著年歲上漲,李父越發感覺自己體力不濟。

    王美華沒有正經工作,小兒子年紀又小,他工作又是扛豬這樣的苦力活,這幾年日日得貼膏藥涂跌打損傷酒才行。

    看著鄰居家有兒女幫襯,李父真心后悔了。

    他倒是想與兒女恢復關系,偏又拉不下臉。

    如今吳馨嘴上一提,他就心動了。不過思來想后,李父還是決定讓王美華母女打頭陣。

    本該這樣。

    要不是因為王美華母女,他又怎么會跟自己親骨肉鬧翻。

    王美華同樣后悔。

    與繼子繼女大鬧一場后,她也沒能得意幾日。沒有李俊夫妻工資補貼,他們一個月都吃不起一頓肉。別人家嫁出去的女兒就算不補貼娘家,但也時不時回來幫著做做家務,逢年過節也會送些煙酒禮品。

    故而一對比,鬧翻過后,反倒是李俊和李蘇日子過得輕松自在了。

    王美華也不是不后悔,軟硬手段不知使了多少回,偏一點用處都沒有。

    如今女兒考上了北師,王美華自覺腰桿子挺硬了。再加上女兒描述的那些美好場景,讓王美華覺得自己再彎彎腰也沒什么。

    “馨馨,你放心,媽定幫你把這事兒給辦妥了。”

    暫時讓李蘇李俊得意得意也沒什么,待日后女兒出息了,她總歸能再找補回來。

    王美華先是討好李俊,想著李蘇那人心硬如鐵,光靠她們老兩口就是把好話說盡了,只怕也換不回她的心。倒不如先哄好李俊兩口子,而后再一道去哄李蘇。

    王美華如意算盤撥的啪嗒響,李俊因著出息的吳馨也有些心動,只是他媳婦曹慧不為所動。

    開玩笑,好不容易過了幾年松快日子,她是瘋了還是傻了要再走回頭路?

    李俊抽煙皺眉道:“我這不也是為兒女著想么?吳馨考上了大學,以后錯不了。”

    曹慧翻白眼道:“我看你是過兩年好日子,分不清楚東南西北了。吳馨日子再好,能把你當回事?我勸你仔細想想,別為了個假妹妹倒把親妹妹給惹火了。依著蘇蘇的態度,絕不會讓你兩頭討好的。”

    “你看你,我不過是嘴上說說,又沒真跟那頭走動。”

    “我勸你嘴上別說心里別想。反正我是不想再當老保姆了,誰愛當誰當。”說著將圍裙往李俊身上一甩,徑直回了屋。

    她心里不痛快,索性也不做晚飯了。

    李俊扒拉著腦袋直嘆氣,實在是親妹妹對他太冷淡了。

    這么些年下來,兩家也只逢年過節走動走動,關系處的不遠不近。他嘗試著與妹妹和解,但也沒什么效果。

    說心里話,李俊有些憋屈的。

    此后數日,吳馨與其母王美華的心思都用在討好李俊身上。如此一來,李俊又有些搖擺不定起來,若非曹慧心穩志堅,只怕此時這幫人已經登上嚴家大門,并依靠人多勢眾,意圖強壓李蘇低頭和好嘞。

    就在李俊堅持不住時,卻見管轄區域的民警張超登了隔壁的門。

    不時附近鄰居聞風湊到李父門前,李俊端著飯碗出了門,納悶道:“張超怎么來了?”

    “李俊,這你都不知道?你繼妹吳馨是個大膽有本事的,竟然偷盜別人錄取通知書報道。如今被報紙批露出來了,你瞧瞧,這是不是你家地址?嘖嘖嘖,你家在這一塊可要出名了。”

    李俊借過報紙一目十行看了過來,鄰居果然沒有冤枉人。

    “我和東屋已經分家了,輪不到我家出名。”李俊干巴巴道。此時的他不由暗自慶幸尚未來得及做糊涂事兒。

    再沒想到吳馨竟能干出這樣的事兒來。

    吳馨被人帶走調查,對于民警的盤問她置之不理,只問是誰舉報揭發的她?

    “我們只管聽吩咐當差,不曉得具體細節。嘍,這是今日的報紙。”

    只見今日份早報上最中央的板塊刊登了她與其他各省數十人偷用別人錄取通知書一事。吳馨原覺得法不責眾,可獨獨自己的照片被刊印在報紙上,不由臉色煞白。

    而另一邊

    葉菲也與李蘇說著報紙的事。

    文章是她寫的,照片卻不是她登的。

    “你這位繼姐得罪人的本事還不小,瞧這照片沒,有人托了幾層關系搞她嘞。”

    對此李蘇倒不意外。

    吳馨這人雖會裝腔作勢,卻總是裝不徹底。若是某樣事情一直達不到她的預期,她就會忍不住暴露自己的真面目。

    偏她還自作聰明,只會通過表面好壞判斷一個人的能耐。

    “錄取通知書這事后續怎么弄?”相比較吳馨的破事,李蘇更關心那些被人偷走錄取通知書的人。

    報紙上雖調查了數十人出來,但真實人數肯定遠遠不止這些。

    “目前相關部門正與各大高校取得聯系。后續會通過報紙及廣播報道的形式公開錄取人員。此外除了錄取通知書外,還需要去大隊街道辦開具先關證件。對了,若參考人員想去學校確認,村社也必須配合開具出行證件。”

    “這可是個大工程。”如今可不是后世互聯網發達的年代,光靠報紙和廣播報道的確費時費力。

    葉菲笑道:“這不正好么?擴大擴大報紙銷量。”

    李蘇笑笑

    若從這個角度來說,倒也不虧

    如此又過了大半個月,報紙陸續鋪設開來。

    四合院內

    李蘇剛踏進院門,就見韋大媽坐在天井處的石凳上嚎啕哭著。她身邊圍了一群大媽,時不時安慰兩三聲,大多數沉默不言。

    張翠藍被韋大媽吵得頭疼,直言道:“小飛和美琳考上大學不是好事么?值當你在這兒嚎喪?”

    原來去鄉下當知青的韓飛和韓美琳姐弟都考上了大學。

    韓美琳讀的本科。

    韓飛是技校。

    韋大媽抹著眼淚氣道:“好什么好?一個兩個的喪良心,白眼狼。你瞅瞅他們報考的學校,都在粵省。以后畢業了定還會留在那兒。我這一雙兒女算是白養了。高考這樣的大事沒跟家里吱一聲,考上了又離家里遠遠的。往后我想看他們一眼都難。”

    “他們這是不要我這個當媽的了呀。”

    “我辛辛苦苦把他們拉扯大,到底做了什么天大的惡事了?一個兩個的這般對我?”

    “難道是我愿意老大出事的么?若是可以,我恨不得一命抵一命。老天爺怎么不把我這個可憐老婆子帶走,偏把我最孝順聽話的老大帶走哇。”

    韋大媽越哭越傷心,幾近崩潰。

    這一回,韓飛與韓美琳是真真切切把她的心給傷透了。

    也是此時此刻,韋大媽才恍惚回過神來,原來她的一雙兒女真的恨透了她,恨透了這個家。

    第58章 58

    兒女的決絕徹底傷透了韋大媽的心, 她仿佛被抽了氣的皮球,整個人蔫了吧唧的。整個家里,除了小孫子韓書能讓她扯嘴彎彎, 對著其他人她都是一副要哭不哭的可憐樣。若是有人好心安慰幾句, 她立馬化身祥林嫂,扯著拽著人家的手胳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訴說著自己的委屈與苦楚。

    韓越的離去不曾打倒她, 兒女粵地就學卻幾乎將她壓趴下來。

    不過幾日工夫, 她頭發白了大半,背也彎了, 眼睛更是老花的厲害。穿針引線全靠小孫女韓佳幫忙。

    真正是個糊涂的可憐人。

    不過嚴家人可沒工夫管韓家的閑事兒,概因李蘇那糟心的后媽又跑來家門口嚎喪了。說到王美華,于李蘇而言簡直可惡到不行,但王美華對自己所出的一雙兒女的的確確是掏心掏肺,能屈能伸。

    盜用他人錄取通知書一事鬧的很大。

    目前雖還沒個說法, 但吳馨等人已被看管起來。

    此事可大可小,端看上面要不要以此立個典型, 亦或者法不責眾?

    總之不管事大事小,吳馨終究逃不掉律法制裁。

    而這些天里,王美華聽了不少流言。有人說輕有人說重, 不管如何都將王美華嚇著了。她找了諸多關系,可都不頂用。想來也是, 他們這些住在棚戶區的窮苦人,能扯得上什么能耐關系?

    病急亂投醫,王美華先去找了吳馨的前男友呂順橫, 被人譏諷趕了出來。接著,王美華又馬不停蹄的跑來尋李蘇幫忙。

    她可是聽吳馨說了, 李蘇認識不少能耐人。

    這不,王美華日日上門嚎喪,煩的張翠藍一個頭兩個大,語氣越來越重,沒好氣道:“我們家就普通老百姓,能幫什么忙?再者說了,你女兒照片姓名都登在報紙上了,天王老子也不敢走后門呀。我勸你少走些旁門左道,還是勸你女兒好好交代清楚,爭取減輕責罰。”

    湊熱鬧的董大媽贊同道:“這話在理。你女兒如今正在風口浪尖上,哪個敢摻和?”

    王美華心知在理,卻又不敢放過一絲一毫的希望。

    而李蘇煩透了她,直言道:“憑著咱們關系,我不落井下石也就算了。你若實在煩我,我不介意推你女兒一把,讓她牢底坐穿。”

    這話肯定是假的。李蘇是有人脈關系,卻也不可能浪費在吳馨身上。

    吳馨好壞皆有律法判定,幫她害她都是浪費人情。

    只是這話卻將王美華嚇了一跳,推己及人,如果李蘇倒了霉,她定會拍巴掌叫好,而后再走過去踩上幾腳,又怎么可能幫忙?

    只是王美華仍舊心有不甘,她女兒倒了霉,而李蘇卻是越過越順,憑什么?

    礙于李蘇結識的人脈關系,王美華不敢撕破臉。不過待吳馨判決下來后,王美華徹底瘋魔了。她先是在家里與李父鬧了一場,說他是個廢物點心,難怪李蘇親媽給他戴綠帽子。

    在家里鬧了一場還不過癮,王美華又跑嚴家來鬧。

    女兒吳馨已經沒有前程可言,她也就沒了顧忌。為了發泄心中的郁氣,王美華對著李蘇道:“你媽就是個不要臉的Sao貨。有其母必有其女,嚴猛,你仔細看吧,你媳婦兒也是個守不住的貨色。”

    “李蘇,你以為你爸為什么厭煩你?你哥為什么不管你?”

    “你根本就不是你爸親生的。”

    “我女兒再不好,爸媽清白。你嘞?你曉得你爸是誰么?”

    王美華見李蘇面色漸白,只覺呼出好一口惡氣,她斜眼歪嘴插著腰,轉身對著圍觀鄰居道:“李蘇她媽就是個B子,結婚前勾搭人,結婚后還收不住心。你們當李山為什么苛責親女兒,還不是因為心里堵了氣。”

    王美華還想再罵,迎頭卻被潑了一整桶泔水,爛菜葉子臭水嘩啦而下,她整個人被淋的濕透透的。

    李蘇這邊剛倒完泔水,張翠藍就跑來騎在王美華身上一通揍,邊揍還邊從地上摳些泥土塞她嘴里,罵道:“好惡心的毒婦,仗著蘇蘇媽媽長眠地下無法辯解,你就給她潑臟水?好一張臭嘴爛嘴,老娘撕爛了它。"

    “奧奧。放手”王美華吃痛哀嚎聲響起,卻被張翠藍揍的說不上一句整話。

    "呸,我看是你跟李山早早勾搭上了,故而氣死了我那可憐的親家母。”

    “臭不要臉的東西,還想倒打一耙,看老娘不掐死你。”

    張翠藍動作十分迅速,王美華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揍了一輪。等她奮起反抗,李蘇也加入了進來。

    李蘇不會罵人,動手揍人卻是會的。

    因著她常年輪鐵鍋鐵鏟,手勁比張翠藍要大多了。

    王美華原是哀嚎反抗,幾回下來則是道歉求饒了。

    王美華上門侮辱自己親媽,李蘇怎么可能放過她。不僅如此,她還要把這樁事情給掰扯清楚了。

    她媽縱然沒了,那也是清清白白的。

    “媽,你把她給我看住了。這事兒不掰扯清楚,就別讓王美華踏過咱家門檻。”李蘇一抹眼淚,氣道。

    時隔多年,李蘇再次登上舊宅門。

    李山見著女兒,先是歡喜的要站起來,反應過來后他又立刻坐了回去,擺出一副要怒不怒的模樣,暗道:“這丫頭是要回來求和嗎?”

    李蘇站定,并不去猜測李山的心思,直接道:“王美華在我家說了些舊事,需要你去做個證。”

    李山費解,仍舊想擺出親老子的架勢,想著讓李蘇再好話求求他。

    然而李蘇說完這話后,又與嚴猛去隔壁找了李俊夫妻。此外還去把姨媽也喊到家中。

    跑了一圈,下午三點才將人全部湊齊。

    李山進門后并未關心鼻青臉腫的王美華,而是四下打量嚴家房屋擺設。明亮的廳堂,平整的地磚,墻上掛畫,案桌擺設。

    “李蘇這日子過的不賴。”李山暗自思忖道。

    待進了門,見了張翠藍兩口子,他竟還舔著笑臉道:“親家,好些年不見,你們瞧著不見老哇。”

    說著還要上前握手。

    這副親昵的模樣,讓王美華氣的牙癢癢。

    她心中明白,李山這是打算與李蘇重歸于好,然后好享受女兒女婿的福嘞。

    呸,門都沒有!

    嚴勝喜還算客氣,張翠藍則要直接多了,她打開天窗說亮話,直接讓李山給個準話。他后老婆給原配老婆造黃謠,這事兒怎么論?

    見是這樁事情,李山臉上笑容盡失,眼底浮現出濃濃戾氣。

    王美華譏笑道:“李蘇,瞅著沒?瞅瞅你老子那張死人臉。你媽生的美,紡織廠一朵花。你爸娶了她幾乎要將她當祖宗供著。你就不想想,你爸為何突然又恨透了你媽恨透了你?”

    “你再問問你哥哥?”

    “別看他小,當初可是他告訴的你爸。”

    張翠藍板著臉站在旁邊不說話,只是略有擔心的掃了眼兒媳婦。嚴猛挽著李蘇的肩膀,意圖將她摟入懷中好好安撫。

    李蘇掙開嚴猛的懷抱,走到李俊身邊站定,問他道:“這事兒你知道?你告訴李山的?”

    李山顯然不喜歡女兒直呼自己的名字,眉頭又皺了幾分,憋屈且氣憤道:“以前的事情還說的干什么?”

    李蘇卻不肯答應。

    她了解自己的親媽,外表柔弱內在堅強,雖生的美卻也不是胡作非為的人,反而難得的賢惠。

    她媽不可能做出那些事情。

    就算媽媽有了二心,她也會選擇離婚。

    “所以,你親眼看著了?”李山再次逼問。

    李俊搖了搖頭,他道:“我沒看見,可是”

    “可是?可是什么?捉賊拿贓,捉奸拿雙,請問媽媽的好兒子,你到底親眼看到了什么?”李蘇沉臉怒聲呵道。

    李俊顯然也很糾結難受,他握著拳頭,嘴巴幾張幾合,最后說道:“爸當初讓我看緊了媽媽?我就看見媽媽跟好些男的說話?”

    李蘇顯然不能接受這樣的解釋,她狠狠地甩了李俊一個嘴巴,啪得一聲,李俊的臉向一側歪去。曹慧條件反射地站了起來,想了想,又坐了回去。

    他們家的事兒,自己實在不好插手。

    “怎么,與男人說話就犯法了?”

    “不,不是,媽還笑了?”

    “啪”的又是一個嘴巴。

    “笑犯法了?”

    李俊被甩了兩巴掌,沉默不言了。

    他少時受父親囑咐要看牢親媽,但凡媽媽跟男人接觸就得一一報告。

    但如今再往前回憶回憶,媽媽并未與旁人有什么過于親密的舉動。

    他難受的蹲了下來,拼命得去回想。

    爸爸說媽媽水性楊花,背叛了他們父子,而妹妹就是證據。

    可如今回頭去想,為何媽媽的舉止變得那么正常?

    不過是普通的談話,尋常的笑容,那時的他為何覺得不正常?

    李俊不解,不停問自己為什么為什么?

    他在想,是不是自己害了親媽?

    若非自己說的那些話,媽媽是不是就不會早早走了?

    還有妹妹。

    李俊不敢承受這樣的真相,他兩眼變得赤紅,再次努力回想,嘴里還念叨著:“再讓我想想,我一定能找到證據的。”

    第59章 59

    李俊一臉痛苦得回憶著過往, 然而腦海里竄出來的卻都是媽媽將他摟在懷里溫柔哄睡,亦或者笑容滿面的為他做美味吃食的畫面。

    不知不覺間,他面上已是滿臉淚痕。

    “小妹, 我想不起來, 我真的想不起來了。”李俊頹然的跌坐在地上,曹慧幾次都未能將他攙扶起身。

    李蘇不去管大受打擊的李俊。

    剛才雖未說清楚來龍去脈,然而從李俊只言片語中亦能窺出些許真相。一個大男人竟派年幼不懂事的兒子監視自己的妻子, 可見心里是多么的陰暗和惡心。

    “爸, 你說清楚,我到底有沒有冤枉媽媽?”李俊沙啞著嗓子催問李山, 他不能接受自己害了媽媽,讓媽媽活的那么憋屈壓抑。

    李山面色鐵青,眼露兇光,王美華瞧著了,也不管身上疼不疼, 咧嘴笑道:“你爸那么愛你媽?怎么舍得冤枉她?”

    大名鼎鼎的劉芳,誰不知曉?

    仗著自己容貌出眾, 勾搭的一群男人神魂顛倒。也是她運氣好,再晚些年,如她這種作風不正的女人就該被拉出去pidou, 槍斃。

    伴隨著王美華的譏諷聲,李山的記憶也回到了過去。

    他是真心愛慕劉芳, 愛慕到吃不香睡不著。

    但是圍繞在劉芳身邊的人太多了,作為棚戶出生的他又算得了什么?他的愛只能藏在心里,他不敢表白, 只敢躲在后面默默的為劉芳做些自己能做的事情。

    后來劉芳說要嫁給他,他是歡喜的。

    娶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他怎么可能不歡喜?

    然而這份歡喜持續的時間太短了。

    明明劉芳都已經結婚了,可圍繞在她身邊的男人卻不見少。

    明明她都嫁給自己了,可仍舊對著外人笑容滿面。

    她就不能乖乖在家里?為什么非要上班,為什么非要讓他時時刻刻懸著心?

    娶了劉芳后,他的心變得太累太累了。

    “李山,既然你懷疑我姐有二心,那你好歹說出個名兒來。如今孩子們也都大了,沒有什么聽不得的。若不然,你就是個孬種窩囊廢。”劉麗也氣到不行,再想不到李山竟然做出這種事情來。

    讓親生兒子監視跟蹤妻子,實在是太可笑太荒唐了。

    李蘇劉麗相繼逼迫李山說出個所以然來,王美華在一旁譏笑挑火。張翠藍則略顯擔憂得看著兒媳婦,還時不時觀察王美華與李山的表情舉止,生怕他們突然發瘋傷到李蘇。

    李山從回憶中醒來,時隔多年,他仍覺自己第一段婚姻好似夾了屎的蜂蜜,甜蜜卻也膈應人。

    “劉麗,你還記得周曄嗎?”

    劉麗自然記得周曄,那人是紡織廠第一任廠長的孫子。建國后紡織廠收歸國有,他也成了普通工人。雖是普工,可因為他本身能力出眾,沒幾年又升為小領導。不過后來他被人舉報思想反動,很早就下放到農場去了。

    除此之外,周曄還曾是劉芳的第一任對象。

    只是周家嫌棄她姐姐是普通工人,棒打鴛鴦。

    見劉麗沒有說話,李山又道:“他們曾經好過,你不會不知道吧?”

    劉麗當即拍桌跳腳,氣罵道:“怎么,就因為這個,你就懷疑我姐姐的清白?周曄是追求過我姐姐,但兩人很快就散了。”

    李山譏諷笑道:“你知道他們是真散還是假散?”

    劉麗皺眉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什么真真假假?是個男人有話直說。”

    “行,那我就直說。你姐姐劉芳嫁給我,不過是打個馬虎眼兒。我一個棚戶出生的窮小伙,劉芳怎么可能真心愛我?怎么會嫁給我?她拿我擋在前頭,私底下卻跟周曄不清不楚。她拿我當活王八!”說到最后,李山嗓門陡然變高,鼻孔因為呼吸加重而變得圓溜溜。

    時至今日,每每想到當年,李山仍舊不能釋懷。

    他有多愛劉芳,后來就有多恨她。

    她攪動著自己所有的思緒,肆意破壞著自己的情緒,讓自己變得自卑敏感而可笑。

    聽到這里,劉麗卻笑了,她猛得躥到李山跟前,而后狠狠扇了他一嘴巴,譏笑道:“李山,你是個孬種,不是男人。”

    姐姐嫁給這么個男人,實在是虧了。

    “你猜忌我姐姐與周曄不清不楚,請問你有親眼見著么?哪怕一回,你看著過嗎?”劉麗質問的聲音在顫抖,深深為親姐感到不值得。

    當年那么些男人愛慕姐姐,姐姐卻選擇一窮二白的李山。

    姐姐說李山人雖窮,心卻善良,為人也體貼周到。

    如今回頭想想,李山體貼周到了什么?

    追求姐姐時畏畏縮縮,上不得臺面。

    如今看來,李山的周到體貼,默默付出,不過是膽小懦弱不敢顯于人前。

    對于劉麗的質問,李山回答不上來,卻仍舊認了死理,還拿李蘇的出生日期說事。

    “李山,你真的可笑。你去醫院打聽打聽,有幾個孩子是完完全全按著預產期出生的?蘇蘇不過是比預產期早了兩周出生,你就開始懷疑了?”

    “李俊就是整好四十周生產的。”李山仍舊嘴硬道。

    “你他媽的,一胎跟二胎能一樣?”劉麗忍不住再爆粗口。一旁的張翠藍實在憋不住了,無語道:“我們女人是人,不是機器。蘇蘇才早生了兩周,這就是足月了。”

    哪可能說四十周生產就四十周生產啦?

    這個李山,屁都不懂還瞎猜。

    “老李,你要是不信我們,那就去問問醫生。生孩子的事情,女人們更懂些。”嚴勝喜亦忍不住出言道。

    李山倔強的站在那兒,仍是不肯信。

    李蘇譏笑道:“爸,媽,姨,你們別勸了。他是不懂么?他只是不信而已。李山,你之前過的很累吧。我媽貌美賢惠,左鄰右舍沒有人不夸贊的。”

    “歸根究底,怪我媽太好了。”

    “而你,無財無貌。追求我媽時裝的體貼周到,看似大度善良。其實內心里覺得自己吃虧大了吧?你所有的付出都在心里悄悄計算過,婚后自然要從我媽身上討回來。我媽越優秀,夸贊越多,你是不是越自卑越痛苦?”

    “你后娶了王美華,是不是很滿足?因為她樣樣不如你,樣樣依賴你,走出去都說她配不上你?”

    李蘇一字一句直戳李山內心,他眼神閃躲不再吭聲,可心里卻也思緒萬千。

    他娶了劉芳后,日子并不似他想的那般幸福甜蜜。劉芳外柔內剛,樣樣周全樣樣周到。所有認識他的人,都說自己燒了幾輩子高香才娶到劉芳。

    與劉芳在一起,他只是陪襯。

    明明他們已經結婚了,是一對,可劉芳太耀眼了。

    將他襯托的普通,一無是處。

    但凡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所有的指責都會涌向他。

    然而跟王美華在一起卻不會,他可以隨意發泄脾氣,可以翹著二郎腿吃飯,可以睡前不洗漱,可以隨地吐痰撒尿,甚至可以隨意動手。

    他可以肆意發泄自己的情緒,沒有人會覺得不應該。

    王美華也不敢板著臉和自己說理,更不會對他做的事情指手畫腳,天天這不行那不該。

    屋內都是過來人,李山一個眼神閃躲,大伙就都明白了。

    李蘇嘲笑道:“所以果然是這樣?我媽和周曄的事情,你聽一個孩子隨口胡說就信以為真?如此一來,你得了我媽的把柄,是不是松了口氣?是不是舒服多了?是不是自覺配的上我媽了?”

    一字字一句句無情且直接得剝露開李山的內心,讓他看起來虛偽可笑極了。

    李山哪里肯承認,他口口聲聲愛劉芳,卻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

    劉麗心疼的看著外甥女,將她摟在懷里安撫道:“蘇蘇,壞人自有天收。咱們且等著李山的好下場。”

    李蘇搖頭痛苦道:“媽媽那么聰明,怎么可能看不透他。她是看的太透了,所以將自己憋屈壞了。若非我和哥哥,媽媽離婚另嫁也是可以的。是我和哥哥連累了她。”

    “瞎胡說,你媽最愛你和俊子了,她不止一次說,這輩子最幸福的事情是擁有你們兄妹。”

    李山頹然的坐在那兒,他仍舊嘟嘟囔囔狡辯著。一旁窩囊的李俊突然發了瘋,他將小椅子狠狠地砸向李山,若非蔣天攔了一把,李山定得受傷。

    王美華冷眼看著李山眾叛親離。

    以前靠著李山還能撈點錢,如今這老東西把錢看的比命重,她早不爽了。

    老東西那些小心思,王美華是摸得最透的。若非如此,她能把持李山這么些年?如今女兒吳馨坐了牢,她也懶得再裝腔作勢了。

    往后的日子,她想怎么著就怎么著。

    老東西最好乖乖把錢交出來,不然有他好看的。

    王美華如此胡思亂想著,看著李俊與李蘇痛苦的樣子,心里直樂呵。

    李山看著一雙兒女,仍犟道:“反了反了,你們一個兩個是要遭天打五雷轟么?我和你媽的事情,你們小一輩懂什么?”

    “李俊,給我回家。”

    老嚴家是不能再待了,再待下去自己這層臉皮徹底要沒了。

    說著他又看了李蘇一眼,仍舊覺得這個女兒與他生的不像。

    雖說劉芳生的美,可自己模樣平平,按理不該生出如此樣貌出眾的女兒出來。

    倒是那個周曄,長得人模狗樣的。若是劉芳與他在一起,生的孩子定似李蘇這般。

    李山胡思亂想著,仍舊不肯承認自己的錯處。

    “說來說去,怪我姐眼瞎錯信了人。她以為低嫁圖人能過得暢快,誰曉得嫁個豺狼虎豹,反倒讓自己抑郁而終。”

    劉麗抹了把眼淚恨恨說著。

    姐姐實在是太傻了,說什么結婚只圖人好。殊不知人心是最善變的。

    “李俊,我問你。當初你任由吳馨她們欺負我,是不是也認為我不是他親生的?”

    李俊一個大男人哭的鼻涕眼淚一把,他點頭回道:“爸說你是媽跟別人生的,還說媽媽總有一天會帶你離開,但是會不管我。后來媽媽病逝,爸說是被你親爸氣的。爸說如果沒有你,媽媽會好好的,我們一家三口會很幸福。”

    張翠藍聽了氣道:“造孽啊,跟個孩子胡扯些什么?”

    這個李山也太不是東西了。

    親家母嫁給這么個混球真是糟蹋了。

    第60章 60

    裝睡的人是永遠無法被叫醒的。

    李山就是如此。

    劉麗指著他的鼻子罵了祖宗十八代, 李蘇句句帶刺,卻仍舊無法改變他的想法。他甚至還對嚴猛道:“都說女肖母,女婿, 我勸你盯著點兒。”

    這話一出, 嚴家人面色都變了。一向好脾氣的嚴勝喜也發了火,高著嗓門罵了李山一通,嚴猛更是沖上去拽著他的衣領就要揍他。

    張翠藍連忙將兒子拉扯開, 自個兒上前當惡人。

    這年頭就是這樣, 年齡輩分壓死人。兒子再有理,真動了拳頭也少不得被外人說嘴。他家孩子都是體面人, 沒必要因為一個賤人被人在后面嘰嘰咕咕指指點點。

    故而今日一整天,張翠藍都在前頭給兒子兒媳婦頂著。

    有話她罵,有架她上。

    就是身在局中的李蘇都沒她反應快。

    張翠藍心想,她跟李山平輩,又是女的, 真鬧大也是李山丟人,怪不到孩子頭上。

    只見張翠藍拿著竹子捆的大掃帚, 邊往李山身上掃邊道:“哪里來的惡鬼,快滾。”說罷又將地上的塵土掃到李山身上。

    “這世上男人但凡有點種,就不會把自個兒代入武大郎。”張翠藍罵著又譏諷幾句, 又見王美華面露笑意,更道:“你也就配的上王美華。”

    這邊雞飛狗跳, 另一邊李俊還在痛哭流涕。

    可也顯得頗為可笑。

    少時因父恨母,如今因母恨父。

    唯有曹慧擔憂得看著李俊,想勸也不知如何勸。說來說去都是李山造孽, 害人不淺。

    然而事情鬧到現在,其實也并未鬧出個什么結果來。

    一旁的劉麗突然想到什么, 忍不住追上前問道:“李山,周曄是不是你舉報的?”

    說起這個,李山眼里不由浮出許多戾氣不滿來,他未回答甩著胳膊就走了。倒是王美華笑嘻嘻道:“可不就是他干的。要不是你姐攔著,他早跟那伙人一道干大事去了,保不齊還能混成個小頭目當個大領導嘞。”

    李山已走出門外,王美華的話卻一字不落的涌入他耳中。

    他握了握拳頭,心中深以為然。

    他雖窮,但也是有志氣有上進心的,也曾想給劉芳好的生活。

    可是劉芳卻攔著他上進,還曾因為周曄一事鬧到要離婚。當時自己跪下來求劉芳不要離開,她都不樂意。

    若非后來懷了李蘇,他李山怕是要被人笑話。

    外人都說自己沒本事,娶得了美人守不住美人,早晚都要離婚的。

    他偏要讓那些狗眼瞧瞧,他李山有的是本事。

    風卷著樹葉在他身邊盤旋落下,李山的心也隨之沉了沉。如今世道又有些變了,不知周曄在大西北混的如何?

    那樣艱苦的環境,想來不死也能脫層皮。

    如今他可不是什么少爺公子哥兒。

    論身份,他李家三代貧農,可比周家根正苗紅多了。

    李山如此自我安慰著回了家。

    李俊在之后也回了家,回到家中他先是呆愣個大半天,哭個大半天。深夜,曹慧帶著孩子都已經熟睡了,他突然從炕上爬起來,跑到東屋與李山吵架,說要與他斷親。

    王美華巴不得李山與前頭的兒女鬧翻,反正從李蘇兄妹身上撈不到半點好處,索性斷個徹底。往后這三間屋子,李山的所有財產就都是她兒子的。

    他若是還敢欺負自個兒,日后就不讓明明養他的老。

    李家破事暫且不提,且說嚴家

    張翠藍燒了一桌子菜招待劉麗兩口子。

    今日兒媳婦心情不美,她就想著用美食哄哄她。

    張翠藍以前做菜一般,如今燒個菜也是呱呱叫的。

    飯桌上,劉麗感慨著姐姐遇人不淑,張翠藍一邊不停給李蘇夾菜,一邊感慨道:“親家母實在是個體面人,若換成我,老李家天都得塌。”

    人活著不就圖個痛快?

    誰讓她不痛快了,她就讓對方祖宗十八代都不痛快。

    張翠藍話糙理不糙,李蘇想著親媽最后幾年抑郁的日子,亦道:“是該如此。”媽若是有婆婆一半想的開,哪能被個李山給氣著。

    “那可不,女人過日子若圖不到舒心,就該圖個痛快。”

    “圖不到真心,那就圖些真金白銀。”

    “什么都不圖?”

    “呵,那男人不會感激,只會洋洋得意自己魅力無窮,只會觸碰你底線持續壓榨。”

    “人活著,待自己待兒女多些真心,旁人,將將就就馬馬虎虎就成了。”

    張翠藍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蔣天不由飽含深意的瞅了一眼淡定吃飯的嚴勝喜。嚴勝喜好笑的給老婆子夾了個雞腿,并無意見。

    他家老婆子罵的是孬種窩囊廢。

    他嚴家漢子可不孬。

    “嫂子,你懂得可真多。”劉麗感慨道。

    聽蘇蘇說,她公婆關系很和諧呀,怎么張嫂子會有這些想法?

    張翠藍看到了蔣天兩口子疑惑的眼神,解釋道:“夫妻過日子,多看看不就曉得了。”

    因著劉芳一事,張翠藍與劉麗一桿子將男人都批判了一番。

    至于李蘇,草草吃了兩口就沒食欲了。張翠藍想要再勸,嚴猛搖了搖頭,而后帶著李蘇出門轉了轉。

    夫妻兩人也沒走遠,就沿著馬路邊漫無目的地走著。

    嚴猛沒說話,牽著李蘇的手慢悠悠走著。

    劉芳去世太多年了,中間又發生許多事情,再加上李蘇覺醒了記憶,故而她內心的疼痛也早已變得鈍鈍的。

    “嚴猛,能幫我個忙嗎?”好半響,李蘇輕聲問道。

    聽李蘇喊他全名,嚴猛心里慌極了,只是面上裝作淡定從容的模樣。但是他急切切得答應多少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安。

    是的,今日鬧得這一出將嚴猛嚇得夠嗆。

    飯桌上親媽那些話更是聽得嚴猛冷汗直流。

    他實在害怕蘇蘇因為其父的惡行而厭惡了身為男人的自己。他只想與蘇蘇甜蜜恩愛一輩子。

    他其實不懂李山的心思,娶了心心念念的人為何不珍惜?反而處處猜忌,處處要強壓一頭?

    他只想這般與蘇蘇牽手到白頭。

    李蘇握著嚴猛冒汗的手掌心,緩緩道:“李山這人也就外表老實了。今日聽姨媽說起周曄,說起早些年的事情,我突然記起一件事情。”

    當年因為劉芳的堅決反對,李山沒能與紅袖章一起干大事。

    這事,李蘇也是知道的。

    當年他們夫妻為此鬧得特別兇,幾乎每日都在吵嘴。為此,李蘇每日都過得膽戰心驚,夜里做的都是噩夢。

    如今回頭想想,李蘇突然想到些什么。

    她記得有一天李山得意洋洋的回來,而后掏了個玉鐲子套在媽手腕上,媽沒有高興,反而大怒,并讓李山將東西還回去,說自己就是戴根麻繩也不要搶來的物什。

    如今再結合王美華的那些話,李蘇頓覺豁然開朗。

    她將自己的猜測告知了嚴猛,并道:“我不想他過得太痛快了。”

    “蘇蘇,這是小事,都有我在。”嚴猛一臉認真道。

    “事情隔的太久遠了,我也不曉得自己記憶是否出了錯。”李蘇突然又有些自我懷疑起來。

    那個時候她太小了,記憶十分模糊。

    她只是對那個玉鐲子印象特別深,水潤潤的,與媽媽十分相配。

    當時媽媽逼著李山將東西還回去,然而依著李山的性子,他會還么?

    “蘇蘇,你放心,是真是假自然有人會幫咱們驗證。”

    夫妻二人商量完后續事情就歸了家

    時間流轉,原先尚覺寬敞的四合院如今越發顯得逼仄了。走廊墻角處雜七雜八堆了許多東西,為了搶奪空地,左鄰右舍吵得吵,鬧得鬧。三位大爺為了調解鄰里關系,幾乎日日不得停歇。

    隨著下鄉知青的陸續返城,重聚的喜悅很快就被糟糕的居住環境沖散。好些大齡下鄉的男女都已成婚,如今歸家自是拖家帶口。

    人多了,孩子多了,事兒也就變多了。

    這日李蘇下班回來,發覺院里通道處又堆了好些雜物。家里一些不用的擺設工具都直接堆在過道上,亦或者天井處,而后隨意用蛇皮袋子遮一遮蓋一蓋。

    “蘇蘇,你師父好點沒?”見李蘇回來,張翠藍忙上前問道。在她身后跟著的是唐珍珠。

    前些日子,唐珍珠與嚴兵到底還是結婚了。

    沒法子,知青返城后,城里各地都缺房子住。

    而廠里更沒有多余的空房。

    就算有,論資排輩也輪不到她。

    現實赤裸裸,唐珍珠與嚴兵又彼此有意,故而在二大媽的撮合下,兩人領了證就住在了一起。都是二婚,隔壁還住著韓家,故而也沒什么講究。唐珍珠當天穿了身新衣,拎著包裹牽著孩子就住進了嚴家。

    如此一來,原本寬敞的嚴家也變得有些擁擠了。

    張翠藍與嚴勝喜一合計,就將他們住的大間讓給嚴兵兩口子。因著之前做過隔斷,故而四個孩子一起擠在排炕上。李蘇與嚴猛屋子不變,只有老兩口搬到了耳房居住。

    就這,嚴家的居住條件在四合院內也是數一數二的好了。

    不過最好的還是韓家。

    畢竟韓美琳與韓飛姐弟外地讀書不歸家。

    故而這幾日,好些鄰居拎著煙酒求到了韓家,不為別的,只為租個一間半間他家房子。

    “打了一針,師父就退燒了。不過猛子今日還要陪師父一晚。猛子還得陪個夜,好夜里給師父端個水量個體溫。”

    李蘇喝了口茉莉花茶,輕呼口氣道。

    兩人正說著話嘞,就見姨媽劉麗樂沖沖跑了進來,她接過唐珍珠遞過來的茶水,大聲道:“哈哈,蘇蘇。你老子遭報應了。哎呦喂,可真是樂死我了,王美華竟然將他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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