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穆若水睡了沉沉的一覺醒來。
“你感覺怎么樣?”守在床頭的女人迫切又忐忑。
穆若水在她的攙扶之下坐起來, 迎著傅清微的眼神,抿了抿唇,道:“什么都沒有。”
“記憶嗎?”
“嗯。”
古法煉尸, 前塵盡忘。姓甚名誰, 一張白紙。
即使沒有傅清微那道封印, 她也早將曾經姬湛雪的人生忘了個一干二凈。
七情六欲皆化作塵土。
傅清微料到有這種可能,仍抱了一絲希望, 如今最后的幻想也破滅。
她的記憶, 恐怕回不來了。
穆若水在腦海里搜尋她在民國生活的記憶,沉入了一片空白, 五味雜陳。
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去接受過往, 過往卻甩了她一巴掌,告訴她此路不通。一番掙扎,白費工夫。
傅清微安慰她:“沒事, 想不起也沒關系。”
穆若水看著她:“你看起來比我更介意這件事, 會不會很失望?”
傅清微搖頭:“只要你在我身邊,其他都不重要。”
穆若水起來洗漱穿衣,對著鏡子發了會兒呆, 走到了鋪滿晨曦的小院,和正在藤椅看風景的傅清微坐在一起。
傅清微讓了一半位置給她,手落在女人的后背。
穆若水道:“在你解開封印之前,我有時候會想起一些片段。”
嗯?
傅清微正襟危坐看她。
穆若水說:“因為記憶被動過手腳, 所以我每次想起就會很快遺忘,于是我在自己的掌心留下掐痕。記憶會立刻消失, 但掐痕不會。”
“你記不記得我們去閣皂山那次, 我剛收你為徒,回程的最后一天, 我們在一個地方逛街。”
傅清微有印象。
她們倆坐在面館吃面,太辣了所以穆若水去買水,在原地發呆。
后來傅清微問她,她說她忘了點事情。
“所以……”
穆若水道:“那天我不是忘了一次,是兩次,所以我應該有兩次想起了你。”
傅清微眼前一亮。
“你的意思是……”
“也許有機會恢復記憶,即便不能完整,至少能想起一些。”
“需要契機。”
“嗯。”
傅清微松了口氣,不是全無希望就好。
穆若水了然:“清微,你真的很在意我能不能恢復記憶。”
傅清微就坡下驢:“你也很在意我的感受,對不對?”
“……”
穆觀主愛妻之心又被堂而皇之戳穿,輕飄飄地一拂衣袖,起身走了。
以穆若水的性格哪里會執著記憶,又怎會主動說起不確定的事,給傅清微一個希望。
傅清微望著她離開院門的背影,輕輕一笑。
忽然臉色又一變。
“若水!”
她的身形從原地消失,出現在穆若水前方,穆若水看著她驚慌失措的神色,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多大的錯誤。
她不該再給她看自己的背影。
穆若水伸手抱住她,吻著年輕女人的鬢角安撫道:“我錯了,我只是想去林子里散步,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傅清微埋在她肩窩里點頭。
穆若水牽著她的手并肩往樹林里走,傅清微的目光在一個方向停頓了幾秒,收回來。
傅清微除了上下山的路,還沒有在現世完整地到密林里散過步,兩人走著走著,面前一片小菜園,冬季綠油油的小青菜,賞心悅目。
穆若水停下來,問:“菜地也是你開墾的嗎?”
“對。以前我翻土播種的時候,你就在旁邊的空地練劍。”
傅清微觀察妻子的表情,穆若水果然在這時換成了木頭臉。
“還會……”傅清微聲音低了低,“叫我姐姐,讓我教你。”
穆若水哈了一聲。
總之不是高興得。
師尊變徒弟,又變小妹妹,超級減輩。
她懷疑自己想不起來的部分原因里,肯定有她不想面對這些的緣故。
穆若水離開了菜地,路過練劍的結界,由于她不通陣法,肯定也是傅清微布置的。
道觀上空劃過一道流虹,相思劍應傅清微的召喚而來,傅清微劍柄朝外,將劍遞給她,溫和地說:“試試?為師看看你的劍術長進如何了?”
穆若水面無表情道:“正好,為師也想看看你如今修行精進怎樣?”
傅清微唔了一聲。
兩人“僵持不下”,穆若水道:“干脆我們倆打一架。”
傅清微:“這個結界撐不住,山會塌的。”
穆若水:“床上打也行。”
傅清微:“那和我認輸有什么區別?”
兩人打趣玩鬧了幾句,相視一笑。
打架是不可能打架的,傅清微席地而坐,相思劍在她左邊,穆若水坐在她右邊,兩人并肩靠在樹下聊天,涼風習習。
“師尊,你的水好少。”
“你前天晚上就想說吧,忍到現在,難為你了。”
“為什么呢?你明明叫若水。”
“你給我起名的時候真沒有半點私心?”
“有啊,希望你是一只水多的小貓咪。”
“從今天起,你叫穆若水,我叫傅清微,誰讓你水多呢,你有三點水,我只有一點。”
“哎呀,我們倆聊這種話題會不會不太好?”
“誰家感情好的道侶不聊床笫之事,再說我們在結界里,無妨。”
“其實我一直幻想有一次幕天席地,你和我……”
“對不起,這個尺度為師接不住。”
“哈哈哈哈。”
最后兩人幕天席地地躺了下來,什么也不干,閉著眼睛睡覺,浪費時間。
她們有漫長的時光可以消磨。
躺著躺著,穆若水的腳和傅清微的腳同時朝對方伸過去,搭在對方小腿,一上一下地錯開,穆若水略勝一籌,居于上位。
可是她忽然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奇怪,自己不是一向讓傅清微架在她腿上的嗎?怎么先發制人了?
甚至想爬到她身上睡覺。
不是做她,純睡覺,哪怕她們倆個子一般高了。
穆若水側身,望了望閉目養神的傅清微,爬了上去。
身體陡然壓上一副重量,傅清微睜眼:“師尊,你……”
該不會真的要和她在這野戰吧?她她她還沒準備好。
穆若水往下睡了一點,兩手抱住她的腰,臉頰枕在年輕女人軟軟的胸口。
傅清微心念一動,柔聲細語:“這是誰家的小貓咪呀?”
穆若水的大腦不聽本人使喚:“你的。”
完蛋!這肯定不是她的嘴說出來的。
傅清微彎了眉眼,親了親女人的唇,說:“小貓咪也可以翻身做主人。”
穆若水神魂歸位:“我懷疑你說的做不單純。”
傅清微無辜:“你也可以不單純地做我。”
穆若水瞧了瞧白日昭昭,野外毫無遮擋,說不定還有蟲蟻,到時爬到傅清微光裸的身體上就不好了。
她的身體只有自己能在上面。
穆若水好大一只了,不是四歲的姬湛雪,也不是十三四歲,她埋下來吻了吻傅清微的頸線,便翻下來躺到另一側。
換成傅清微鬼鬼祟祟爬到她身上。
穆若水:“……”
好幼稚啊。
堂堂兩代蓬萊觀主,加起來快二百五十歲,還做這么二百五的事。
穆若水腹誹著,抬手摟住了傅清微的后腰。
傅清微手掌按了按:“怪不得你以前喜歡睡我身上,原來這么軟。”
“我睡到幾歲?”
“十來歲吧,開始發育就不讓了。”
“你還挺寵她的嘛。”
“……師尊,你這樣精神不會錯亂嗎?”
“為師愿意,哼。”
傅清微在她的新床墊上睡了一整覺,醒時暮色薄冥,有一種天地靜謐的孤獨感,一如她過去每一個從蓬萊醒來的白晝。
可傅清微再不覺得孤獨,因為穆若水就躺在她的身下。
一只手抱著她,滿頭墨色的發絲鋪散在青衫墊著的地面,眉眼平和地沉睡,呼吸清淺。
傅清微親了一下她的鼻尖。
穆若水順勢醒來,見到她的第一眼自作主張彎起唇角:“醒了?”
傅清微嗯一聲,黏著妻子膩歪了一會兒。
穆若水把她從自己身上扶起來,收拾地上自己的外袍,拍打灰塵和草葉。
傅清微面向夕陽和彩霞,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好久沒有睡得這么舒服了。”
穆若水走過來,牽起她的手十指相扣,晃了晃:“走吧,我們回家。”
“嗯,回家。”
兩人邁出結界,山頂的晚霞染紅了半邊天,云海大片大片地跌墜在林子里,一路延伸到盡頭的道觀。
*
自從傅清微回來后,蓬萊每日的朝霞和晚霞都格外絢爛。
仿佛隨時會天門大開,祥云萬里,昆侖飛來接引的仙人,引渡她升仙。
傅清微依次給西王母、玄女娘娘和后土娘娘上過香,對著西王母的神像陳情,她不愿成仙。不管從前還是現在,她日日在神像前焚香祈禱,不為其他,只為了和妻子團聚。
傅清微向穆若水坦白飛升將近,以及她的憂慮。
同時傅清微也想好了應對之策。
凡間承載不了仙人的力量,她不可能以如今的修為一直停留在人間,遲早會被接走。
“如果你不能和我一起的話,我便散盡修為,不做這個仙了。”
穆若水摸著她堅定的臉,嘆氣道:“可惜你的百載修行。”
“修行不可惜,可惜的是又只能陪你幾十年。”
“你在我身邊,一年抵得上百年,焉能不算天長地久?”
“師尊,你突然變得好會說話。”
“為師修習了情商課。”
“真的假的?”
“假的。”穆若水屈指彈了一下她腦門,說,“逗你呢,還這么好騙。”
昆侖大概率是不讓帶家屬飛升的,何況穆若水的身份,比起仙,更像魔。如果不能進一步得道,天界豈能主動容下她?
但傅清微既已決定破釜沉舟,什么都不要,昆侖不至于非要棒打鴛鴦,拆散有情人。
如果一定要分開她們,傅清微就和來人魚死網破!
穆若水在廚房做晚飯,她坐在院子的藤椅里,仰頭望向朝她的方向蔓延的祥云和萬道金光,相思劍感受到她的殺氣,在劍鞘里嗡鳴,劍鞘外都覆上一層冰雪。
那片祥云停在了半空,沒有再飄過來。
晚飯時穆若水看了眼手機日歷,突然說:“快過年了啊。”
“真的假的?”
“真的。”穆若水把手機遞給她看,臘月二十二。
“好久沒過年了。”傅清微放下飯碗感嘆道。
過了會兒,她低下頭,擦了擦濕潤的眼角。
穆若水全程看在眼里,不滿道:“你怎么背著我哭?”
傅清微笑起來:“不知道,犯病了吧,怎么突然好面子。”
“坐過來,讓我舔舔。”
“吃飯呢。”
“我說的是舔眼淚,你在說什么?”
“……我說的也是眼淚。”傅觀主強行挽尊。
到了晚上,穆若水真的給她舔舔了,邊舔邊道:“你好多啊,怎么做到的?”
“師尊要學嗎?”
“待會兒吧,為師先做個手膜。”
“左手要做嗎?”
“嗯,可以試試。”
穆若水右手有練劍的薄繭,左手細膩修長,發力的方向也不一樣,雖然是同一個人,卻有截然不同的體驗。
傅清微身心放松,沉浸在不間斷的持續感受里,沒扛到后半夜就舒爽得睡了過去。
穆若水給她清理善后,跪在她身邊,好奇用她的手碰了碰自己的雙唇。
啟唇咬住了她的指節,一節一節地吞入。
好像沒有上次那么困難了。
穆若水握著她的手指在自己唇間來回了兩次,后脊柱微微一麻,松開了她的手。
下、下次吧。
傅清微的一根食指布滿亮晶晶的光澤。
穆若水跪著緩了會兒,清理了自己,側身躺在了傅清微身邊,她剛躺好,傅清微便向她滾了過來。
穆若水環住她的腰,小聲試探道:“清微?”
傅清微氣息均勻綿長。
幸好睡著了。
穆若水合上了眼睛,聽著她的呼吸聲沉入夢鄉。
傅清微被含過的那根食指輕微動了動。
月落西廂,夢圓人圓。
*
昆侖接引的仙人一直沒下界,飄著的祥云滯留半空。
傅清微權當看不見,滿心期待起了和穆若水團聚后的第一個新年。
也是她時隔九十二年,終于再一次過年。
臘月二十七,傅清微白日放歌,在林子里玩了一天,還跑去湖里游了泳,夜晚早早地睡了。
她做了一個夢。
她似乎在一片白光里,又似乎踩在祥云之上,入目皆是雪白。
一位騎著青鶴的仙人飛了過去,回頭瞧著她,四目相對,她咦的一聲飛了回來。
“傅清微?”
“是我。”
“哎呀,繞了一大圈,可算找到你了。”
仙人從青鶴上翩躚落下來,腳下自動出現祥云,白衣飄飄,金光涌現,面向她打開一卷絹帛。
“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祇,敕曰:
今有凡人傅清微,懷慈讓之心,濟世安民,德厚流光。消災弭患,護佑百姓……歷經磨難,功德圓滿。賜神位,封城隍,掌鬼界,治一方太平。
定奪陰陽秩序,執掌善惡輪回。
欽哉!”
傅清微雙手鄭重接過絹帛,躬身道:“謝后土娘娘。”
翌日一早。
傅清微從睡夢中醒來,穆若水比她先醒,正在書桌后看書。
傅清微一身寢衣向她走過來,恍惚道:“若水。”
穆若水:“怎么了?”
傅清微看向自己空蕩蕩的右手手心,神念一動,憑空出現了一卷紅線系著的文書。
穆若水接過來,看見上面的字:《敕封傅清微為鶴市城隍之神誥》。
她揉了揉眼睛。
傅清微呆呆的:“我好像當上城隍了。”
兩人腦袋湊在一起把任命文書上金光閃閃的字看了一遍又一遍,激動得抱在了一起。
不用飛升去昆侖了,也不用散盡修為了,她可以留在人間了。
雖然要去地府上班,但地府和人間互通,下班后還能回家吃飯。
最重要的是,她成神了,和穆若水一樣,擁有不死不滅的生命,她們可以長長久久地相守在一起。
傅清微立刻去后土殿燒了最粗的香。
穆若水和她一起跪拜后土娘娘,她們成親時沒有拜過天地高堂,此時端端正正地三叩首,比任何時候都虔誠感恩。
同時也拜了西王母和玄女娘娘,燒了同樣粗的香。
謝昆侖成全。
飄在蓬萊觀上空的祥云遠去,取而代之的是萬丈霞光自云巔撒落。
鶴市的上班族們從忙碌的通勤里抬起頭,拍下了城外天空燦爛無比的朝霞。
*
臘月二十八。
兩人開車進城采買。
除夕前一天,大型商超里全是采購年貨的,人山人海。傅清微擔心穆若水會不習慣,又不想自己一個人去,咬了咬牙還是打算選擇后者。
穆若水已主動挽起她的手,笑道:“走吧。”
她此生最大的心愿已經達成,哪有任何事值得她發火,她會對整個世界有好臉色。
一個小孩撞到了她腿上,穆若水笑吟吟:“小朋友,沒事吧?”
傅清微:“……”
是她多慮了。
師尊是真開心啊。
當然她也不遑多讓。
從昨天起臉都笑僵了。
小孩道歉完跑走了,穆若水說:“這算你的子民嗎?”
傅清微笑著糾正:“他死了才算,我管的是陰間事。”
“他們要是全死了,就都歸你管?”
“對。”
旁邊聽到二人對話的路人頻頻回頭,難掩震驚。
傅清微:“別在這說了,我怕一會被當成神經病抓起來。”
穆若水:“哈哈哈。”
買完了肉蛋蔬菜和牛奶及日用品,傅清微兩手推著購物車,穆若水一手挽著她的胳膊,路過了陳列酒的專區。
“要不要買瓶酒?”
“怎么想到買酒?”傅清微記得她只喝清水,從未在她面前表現對酒的愛好。
“慶祝一下。”
“你拿吧。”
穆若水指尖劃過長長的專柜,拿了一瓶紅酒,放進購物車里。
傅清微推著購物車往前走,順口道:“小孩子不可以喝酒。”
穆若水的聲音從她身后悠悠傳來。
“二十歲了,可以喝酒。”
傅清微驀地回頭。
兩人把東西裝進后備箱時,傅清微的眼眶還有些濕潤。
她們最后一站去買了煙花,穆若水站在車水馬龍的路邊。
周圍的高樓大廈改換面貌,房屋低矮簡樸,賣法器的鋪子、布莊、酒樓、雜貨鋪,捆好年貨的騾車吱嘎吱嘎,駛過青石板的大路,一路往城門而去。
一大一小的身影漸漸遠去。
在路的盡頭,她們坐在騾車上回過了頭,朝穆若水投來含笑的一眼。
后備箱的門砰的關上,傅清微在她眼前揮了揮手:“若水?”
穆若水:“我沒事,想起點舊事。”
“你慢慢想,不著急。”
“嗯。”
這一次她們有無盡的歲月。
除夕當天上午,兩人鬼鬼祟祟且不約而同地進了各自的房間。
傅清微進的是她最開始的小房間,關好門窗偷偷摸摸。
穆若水比她先忙完,也不去打擾她,提前準備豐盛的年夜飯。
兩只小貓下午就吃上了貓飯,在院子里追逐打鬧,飯菜彌漫出香氣,小三花從廚房門口踱步進來,探頭探腦。
穆若水和傅清微正在吃年夜飯,見它腦袋蹭到腳邊撒嬌,將早已留好的清水蝦端到地上。
小三花埋頭大吃。
穆若水半喜半嗔:“就它嘴饞。”
傅清微故作嘆氣:“也不知道是誰慣的?”
穆若水一本正經:“它只是只小貓咪呀。”
傅清微清了清嗓子。
“那么,你是想要這只小貓咪,還是更想要我這只活好水多的小貓咪呢?”
“這回你不害羞了?”
“夜晚了嘛,你快說。”
“想要你,因為我喜歡你。”
傅清微想聽她表白,此刻看著她認真的眼神,反倒不好意思起來,情話可以留到更深的夜,彼此的耳邊去說。
穆若水看出她的不自在,笑道:“吃飯吧。”
“好。”
山下的煙花已經放起來了,飯后傅清微連忙將買的煙花抱出來,放在院子的角落點燃。
咻——
一簇一簇的煙火接連綻放在夜空,兩人兩貓站立在屋檐下,兩兩互相依偎在一起,抬頭仰望長空和焰火。
昨日種種,化作煙花絢爛,此生不再有顛沛和分離。
最后一簇火焰在天空熄滅,蓬萊觀的燈光忽然齊齊暗下去。
傅、穆二人分別從自己的房間走出來,手里提了一盞兔子燈,朱砂紅點,惟妙惟肖。
傅清微先笑了一聲,穆若水望著她,也相視一笑。
兩人提著兔子燈走到院子中央,彼此遞燈的手伸過去,指尖碰到了一起。
她們看著對方勾起唇角,柔聲交換祝福:
“流年吉利,無病無災。”
“歲歲長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