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19
越明珠到唇邊的拒絕都被堵了回去,張了張口,只找出極為干巴巴的回答:“謝謝你……”
好像除了這句話以外就不會說別的。
除了同自己的心上人在一起有無數花言巧語要說,其余什么時候都這般笨嘴拙舌,半天說不出一句入耳的好話。
越明珠眼皮沉沉,原本壓根不打算起來,卻聽見耳邊云青催促的字眼愈發清晰:“小姐、小姐,側門有裴家的車馬……”
一聽到裴字,她頃刻就清醒了大半,從榻上坐起來后不敢多加耽誤,整理好衣容,飛快地跑去了宅邸側門。
越明珠也想用往常的語氣應他,可唇瓣翕動半天,最終只輕輕擠出幾個字解釋:“我、我只是沒想到,阿策哥哥這個時候會來……”
她不敢看裴驚策,故意左顧右盼,岔開話題:“這會兒人正多,不知道會不會被周圍的人看見。”
“看見就看見了。”
裴驚策語氣閑散,視線明晃晃地落到她身上,開門見山道:“我來瞧瞧你的傷。”
“……”
“伸手。”
大抵是因為習慣了聽他的話,越明珠還是伸手遞了過去,露出包扎的麻布條。
“傷得不重,”她慢吞吞地道,“你不用擔心的。”
說著,她又不動聲色把手縮回了袖里,將袖口藏在身后。
那細白的手指只在他眼下晃了一瞬便收了起來,像故意藏著。裴驚策嘖了聲:“躲什么。”
“……”金兒起初還不知道為何張大人要這樣說,然而事情真的像張大人說的那般,越明珠姑娘光是下午就去了三四次茅房。
“其實你不用跟著我的。”越明珠有些無奈。
“不行!”金兒抱著飛飛跟在越明珠身后,張大人說看住這條狗就等于看住了越明珠姑娘,“張大人吩咐過我要好好陪著姐姐。”
什么陪著,明明就是監視!還抱著飛飛,難道她還要真的拋棄掉飛飛自己走嗎?越明珠覺得張愷此人真是和他的主子如出一轍,都是心思眼光毒辣之人。
兩人回到屋里,卻發現里面不知道什么時候站了一個白衣男子。
男子聽見身后的動靜轉過身來,越明珠看清他的面孔,不是裴驚策還能是誰?
“你怎么在這里?”越明珠見到他只覺得生氣,好像渾身的血液都沖到了頭頂上。
金兒看見裴驚策并不知對方是何身份,見越明珠如此反應只覺得疑惑,便問:“越明珠姐姐這是誰啊?”
越明珠沒做聲,裴驚策見越明珠身邊還有一人,淡淡道:“在下國師裴驚策,這位姑娘能否出去片刻?在下有些事情想同越明珠姑娘說。”
這個人竟是國師!國師和越明珠之間有沖突之事金兒也略有耳聞,她心中有諸多疑惑但見二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還是默默退出去將門關上了。
屋里此時只剩下裴驚策和越明珠兩人.
越明珠絲毫不想和裴驚策說話,卻又知道自己無法將對方攆出去,便翻了個白眼自顧自的坐在一旁。
裴驚策見狀也不惱,只道:“抱歉,之前的事情是我對不起你。”
越明珠聽見后眼神微動,她蹙眉略帶驚訝地看向裴驚策,沒想到對方居然會向自己道歉:“你……”
“昨日我確實沒想起來你是誰。”裴驚策又道,“但現在我想起來了。我不曾想過自己的一句提醒會為你帶來那么大的影響,抱歉。”
“你沒想過?”越明珠流下淚來只覺得可笑,“我被眾人唾棄,被家人拋棄,被攆到山里。我最愛的親人臨終前還在為我擔憂!我現在又因為你被趕出來,你一句沒想過和抱歉就能抵消這一切嗎?”
“我……抱歉。”裴驚策面露難色,卻什么也說不出來。他本就不善言辭也不常與人打交道,此時面對哭泣的少女只能笨拙地道歉。
“你走吧。”越明珠擦了擦眼淚,“我不想聽你的道歉也不想再看見你。”
然而裴驚策卻沒有離開,而是轉而道:“我聽旁人說你要去京城是嗎?”
“和你有什么關系?”裴晏遲回到書房處理了一會文書,面上似是與平常無異,但與平時相比顯得略微噪雜的翻書聲透露出了翻書人不佳的心情。
張愷在一旁見狀垂下眼簾思索一番終是什么都沒說退了出去。
一旁的侍從小心翼翼地將裴晏遲常喝的茶放在桌上,卻在裴晏遲拿起嘗了一口后以茶味太淡為由被訓斥了一番。
奉茶的侍從只得將茶端下去重新沏茶,屋內眾人都察覺到今日太子殿下似是心情不悅,一時屋里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裴晏遲重重地放下一本文書,撇了一眼一旁還未處理的文書,堆積如山。
“來人。”
張愷不在沒人敢上去觸裴晏遲的霉頭,一個張愷手下的侍從見眾人都無人敢應只得硬著頭皮上前。
“將長水縣的文書都挑出來。”
聽見太子只是讓他挑撿文書侍從在心里松了口氣,開始挑撿起來。
長水縣的文書并不多,只是裴晏遲似是很心急的樣子,文書被挑選出來一本他便翻開查閱,只是看了幾眼后又扔在一旁,像是在找什么東西。
侍從看在眼里卻不敢問,只得低著頭加速挑撿,沒一會兒長水縣的文書便被他全部挑撿出來了。
裴晏遲翻開最后一本被呈上來的文書,仍是看了幾眼就放下了:“長水的文書就這么多嗎?”
侍從低著頭:“是,長水縣的文書都在這里了。”他雖然看不見太子的臉,但覺得太子此時臉色定是不好看。
所幸裴晏遲聞言并未說些什么,只是揮揮手讓他下去。
此時張愷不知道去外面做了些什么正好回來了,見桌面上文 他將文書都合上整理好,不動聲色問道:“殿下為何突然將長水縣的文書都翻出來了,可是還是對陳元心存有疑?”
裴晏遲搖搖頭,陳元不過是一屆縣令,何況他也早已派了密探在陳元身邊監視,就算他是假意投誠也掀不起什么風浪。而且就目前的表現來看陳元并不是有二心之人。
不過……
“長水縣今年忽然出現了花豹食人一事,可長水并未有文書來報。”裴晏遲言語間似有不滿之意,“可見陳元并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野獸食人之事本不是什么罕見的事情,屬下方才又去問了那個家住長水的侍女,她說至今只有一人遇難,想來陳縣令也是廢了些心思在上面的,只是覺得此事甚微不必向上稟告罷了。”張愷道。
裴晏遲聞言面上神色好了些許,但語氣依舊嚴厲:“冬日將近野獸覓食只會更加艱難,此事若是不盡快處理好便會愈演愈烈,百姓只會終日惶恐不安,還是要傳令下去讓陳元盡快好生處理好這件事情。”
“是。”張愷點頭領命,“屬下會修書給陳縣令讓他盡快處理好此事,必不讓殿下擔憂。”
聽了這話裴晏遲的臉色這才好了起來,不再像方才一般冷著一張臉。他拿起之前沒有處理完的文書接著看起來。
奉茶的侍從此時也將新沏的茶冷好奉上來,見裴晏遲拿起喝了一口并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專注于眼前的公文,侍從暗暗松了口氣又退下。
“只是……”張愷欲言又止。
裴晏遲放下茶盅將視線轉向張愷,看他一臉遲疑的樣子便道:“只是什么?”
“屬下是想,就算陳縣令能將食人的花豹盡快捕捉完,期間也定是不免又有人遇難。”張愷見裴晏遲聞言并無反應,又道,“尤其是獨自生活在郊外的人,更是容易成為被花豹獵食的目標了。”
此言一出,方才屋內好不容易緩和下來的氣氛此時又緊張起來。
“……”裴晏遲沉默良久沒有說話。
張愷見裴晏遲深色晦暗不明,正當他猶豫該不該再繼續說下去時終于聽見裴晏遲道:“她是不是已經出發快要到長水縣了?”
張愷松了口氣,知道自己這次算是賭對了。
他連忙道:“今日越明珠姑娘身體不適,屬下便留了越明珠姑娘仍住在客棧內并派人在那里看著她,打算明日再送她回去。”
“想不到送個人回去還能耽擱那么久。”裴晏遲雖是如此說但言語間并無責備之意,也并沒有追究下去。
“罷了,備車孤去看看她。”裴晏遲恍若無事般淡淡道,“怎么說也是從府里出去的人,免得在半路上病倒了被人抓住把柄說孤苛責下人。”
張愷雖然早就猜著會有這么一出,但聽見這話從裴晏遲嘴里說出來心里還是不免一驚。對裴晏遲來說這大概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
去客棧的馬車很快就備好了,裴晏遲先行走在前面,張愷在后面跟著。
正當他們走到門口時張愷感覺到自己的袖子被人從后面輕輕拉了一下,他回頭一看,是州牧府內派去國師身邊伺候的侍女。
“張大人,國師大人方才離開府里了。”
“我知道了。”張愷并沒有放在心上,畢竟國師沒事就出門,光是今天侍女們就來回稟了三次。
然而侍女并沒有離開,她一臉為難的說:“可是國師大人之前問了奴婢可知道昨日被趕出府的姑娘去了哪里?”
張愷聽見心中疑惑,只覺得這不是什么好事:“你和他說了嗎?”
侍女搖搖頭:“奴婢并不知道那位姑娘去了哪里,國師大人聽了之后也沒說什么,之后便出門了。不過不知道國師大人有沒有問其他人。”
此時裴晏遲已經登上了馬車,張愷只好跟上去不再問此事,只希望這件事別像他想的那樣向最壞的方向發展。
裴驚策搖搖頭:“不行,你不能去京城。”
這話聽的越明珠怒火中燒:“我憑什么聽你的?就因為你說我去京城會引起禍端嗎?”
“你不相信我無所謂,但是你不能去京城。”裴驚策堅持道,“你要什么我都可以補償你,你若是愿意,也可以做坤道同我一起修行。”
“莫名其妙,我為什么要去當道士啊。”越明珠覺得自己和裴驚策說話簡直比和飛飛說話還要難,“你不走我走,我才不要聽你的。”
言罷越明珠便轉身離開,被金兒跟著就跟著吧,總比和這個她看見就煩的人在一起強。
然而裴驚策卻一把抓住她:“等等,你聽我把話說完——”
越明珠被討厭的人抓住胳膊只覺得自己像被毒蛇咬了一般反應強烈對裴驚策又打又踢:“你放開我!你個大壞蛋,神棍!”
裴驚策見狀害怕動靜太大引起外面人的注意,情急之下只得從背后將她抱入懷里控制住她的雙手:“你冷靜一點。”
就在這時,房間的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了,出現在兩人眼前的卻不是金兒,而是一臉冰冷的裴晏遲。
再后來聽說她就被趕到了山上。其實混混平日里也有點怵那片破樹林子——畢竟大家都害怕,雖然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害怕些什么,但今日聽到別人這么一鬧,他就突然惡從膽邊生,色心壓過了色膽。
我看那妖女也活不過明日了,還不如讓我撿個便宜。直到剛才,他突然對一個平平無奇的村民大動肝火,用御賜的寶劍挑著對方的衣衫嚇得那人面如篩糠。
張愷雖不知為何,但卻依舊在太子聽那村民說完后好好安撫了他,又給了他幾兩銀子恩威并施讓他不許和任何人提及此事,更不能聲張。
裴晏遲坐在馬車里,他的臉龐被身旁的燭火隨著馬車的顛簸而照的忽明忽暗,面色卻絲毫沒有變化,仿佛在深思著什么。
自他上了馬車后腦海中就全是剛才那個村民說的話。
他說村子里的人明日就要上山去討伐那個女子。
他說是因為村里有孩子被欺負了,還說那個女子本來只是個不祥之人如今卻成了會妖術的妖女了。
聽了他的話裴晏遲才想起自己之前是幫她趕跑了幾個少年,只是沒想到這些村民居然會對她趕盡殺絕。不但相信什么不祥之說還相信有妖女的存在,也不知道是單純的壞還是單純的蠢。
裴晏遲從不信鬼神之說,他只相信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然而近年來世人對這些神仙天命、道士仙人之說越來越狂熱,就連皇家之中、他的父皇當今皇帝這幾年也封了一個道士為天師,還為他設立了一個什么欽天監。
一群蠢貨。
既然那些人打算明天上山去抓她,那自己就今天將她帶走好了。反正身邊多養一個女子對他來說并不是什么費力的事情,就這樣一了百了也挺好。
裴晏遲將手附到自己腿上腿骨斷裂的地方,那個地方骨頭已經愈合的差不多了甚至可以下地走路,但是不知道為什么裴晏遲總覺得那里在隱隱約約的發痛,尤其是到晚上這種感覺尤甚。
深夜的樹林,一個單薄的身影穿梭在崎嶇的山路中,她的身邊還跟著一個矮小的身影像是一個什么動物。
那個身影似是在林中穿梭了好久,身形已經有些搖晃,終于她找到了一個之前發現過的一個山洞連忙和身邊的動物一起躲了進去。
深秋的夜晚已經有些寒氣了。越明珠穿的單薄,雖然剛才一直在沒停下的走路但此時也是有些發抖。她顫巍巍的從隨身帶行囊中拿出打火石用落木堆起一個小木堆,用落葉做火引子將打火石摩擦了幾次才講火堆點燃起來。
“呼——”越明珠將手靠近火光試圖汲取一些溫暖,終于當身體不再發抖時將飛飛抱過來一人一狗相互取暖。
其實飛飛一身皮毛冬日里只要在屋內都不見冷,如今秋季她被主人抱在懷中一會兒已經熱的將舌頭伸出來哈氣了。但或許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寒冷她并沒有從越明珠的懷抱中掙脫出去,反而將頭埋在了主人的懷中。
越明珠看著懷里的飛飛,她絲毫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仍是一副平時安心的樣子,在自己的懷里躺了一會甚至閉上眼睛小憩起來。
有時候當一條狗也挺好的,越明珠想,沒心沒肺不會被眾人厭棄,只要找一個好主人就可以了。
但是她只能自己住在偏僻的小樹林中,碰到負心的落魄人,如今連僅有的棲息之處也容不下她了。越明珠不禁抱緊了懷中的飛飛,自己只有她了,還是小狗好,永遠都不會背叛自己。這大概是她唯一能得到的愛了。
越明珠忍不住落下幾滴眼淚,即使如此在深山之中她也不敢放聲大哭害怕引來來追她的人。
回想到今天白天的事情越明珠還是忍不住害怕,她跑出去后原本想趁著傍晚夜色不明偷偷從村里逃走,但是沒想到從山里到村子里的路口早已經被村子里的人派人守住了,她只好折返又回到山中。
折返的途中她還看到企圖欺負自己的那個混混罵罵咧咧的護著下身從山上下來,嘴里喊著今夜就要叫上自己的親戚朋友一起來找“妖女”,找到后將自己“繩之以法”。
可是,自己根本就沒有做錯事,沒有犯法。越明珠此刻對那個白衣道人的恨達到了極點,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不會落到如此境地。
于是混混便壯著個膽子自己來到了這樹林子中,這樹林偏僻無人,可謂是地利人和,正好方便自己下手。
混混站在越明珠的屋里,兩眼直勾勾地盯著越明珠絲毫不掩飾自己色瞇瞇的眼神,他感覺到自己心跳加速血氣沖頭,也不知道到底是開心得還是害怕得。
看著來人的神色如此反常,縱是越明珠平日里不知世事此時也知道來者非善類。
“你是什么人?”越明珠上下打量了混混一遍,村子里的人除了王六,其余人留給她的印象都停留在了她十二歲那年。顯然她之前也并不認識這個男的。
“嘿嘿。”混混猥瑣一笑,看著越明珠如今已經出落成了一個女子,雖然看起來有點瘦小打扮得也很粗糙但勝在年輕底子不錯,他更激動了。
混混也沒打算和越明珠解釋自己要干什么,在他看來眼前的女孩毫無反抗的能力,便上去就向越明珠的胸前襲去。
裴晏遲在被越明珠就的第一天就知道這是個不知道男女有別的女孩。因為她能面不改色的將自己的外衣換了而且還能平靜的在夜晚和自己睡在同一張床上。
剛開始裴晏遲還覺得此女頗有心計,怕不是看自己穿戴華麗存了些麻雀變鳳凰的心思。然而第一夜他的斷腿被越明珠不經意踢到后他就知道了,這個女孩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其實對于男女之別越明珠還是知道的,只是她的家里只有一張床,而按她受到的教育來說躺在一張床上也不算什么。
因為她只被教了兩句話,第一句就是有兩個地方不能碰,一個是前胸,一個便是肚子以下大腿以上。
顯然,眼前的混混是想碰那兩個地方的其中一個。越明珠雖然知道的東西少,但她只要學了就會記住。是以,在混混碰到她之前她便一腳踢向混混兩腿之間——這便是她被教的第二句話了。
“啊——”混混沒想到越明珠看著天真瘦弱會來這么一腳,一時間被痛擊到地上打滾。
越明珠本就心情不好,此時內心的恐懼更是達到了巔峰,上去又補了兩腳,隨后便拿起自己的行囊喊上飛飛就往外沖。
裴晏遲回到州牧府時已是晚上,裴驚策昨日來了以后晉州之事便接近了尾聲,而他近月來也成功在晉州安插了不少人手,要不了多久他大概就可以結束這邊的事情回京城去了。
晉州之事到了收尾的階段,書房的桌子上又已經堆了不少新的文書,然而裴晏遲此時卻無心去處理這些東西。
裴晏遲輕撫著右手手背處,那里并沒有傷疤痕跡,但他還記得十二歲時皇祖母給他的那只貓就是在這里留下一道抓痕。
那只貓長得憨態可掬很是惹人喜愛,那日裴晏遲剛習完每日的功課便看到那只貓跳到書桌上。
大抵是日常生活實在無聊,裴晏遲也起了逗貓的心思,他將貓抱在腿上正打算好好撫摸時那貓卻從他的腿上一躍而下。
一個在府里吃他的用他的懶貓,自己想摸一下都不行。裴晏遲有些煩悶,他又試著將貓抱起來,對方卻又再一次跳走。
當裴晏遲第三次將貓抱起時已經有些不悅了,他抱起貓,在貓第三次跳走前先施力將貓禁錮住。
他以為這樣貓就會放棄反抗乖乖地待在自己懷中,畢竟比他大上幾被的烈馬都是被這樣馴服的,何況是一只比自己弱小百倍的貓。
然而事情并沒有像他想的那樣,尖銳的利爪刺破了他的皮膚,一陣火辣辣的感覺從裴晏遲的右手傳來。
當裴晏遲反應過來時身邊的宮人也發出驚呼上來用手帕按住他的傷口止血,而那只貓早已不知道跑到何處去了。
那是裴晏遲第一次有受挫的感覺。
當宮人將那只罪魁禍首逮來,恭敬地問裴晏遲要怎么樣處理那只貓時,那只貓仍舊是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連個正眼都沒給裴晏遲,好像并不在乎眼前之人。
晉州之事到了收尾的階段,書房的桌子上又已經堆了不少新的文書,然而裴晏遲此時卻無心去處理這些東西。
裴晏遲盯著那一貓一人看了許久,直到宮人看見裴晏遲慌張地起來行禮,他才道:“為何這只貓與你如此親近?”
裴晏遲回到州牧府時已是晚上,裴驚策昨日來了以后晉州之事便接近了尾聲,而他近月來也成功在晉州安插了不少人手,要不了多久他大概就可以結束這邊的事情回京城去了。
“這畢竟是太后賜予孤的貓,你們將它帶下去好生飼養,以后不要再讓它出現在孤的書房便是。”裴晏遲雖然只有十二歲,但多年的儲君教育讓他的聲音里已滿是威嚴。
裴晏遲輕撫著右手手背處,那里并沒有傷疤痕跡,但他還記得十二歲時皇祖母給他的那只貓就是在這里留下一道抓痕。
一個在府里吃他的用他的懶貓,自己想摸一下都不行。裴晏遲有些煩悶,他又試著將貓抱起來,對方卻又再一次跳走。
“而養貓也要投其所好,有的達官貴人們喜歡給貓做些精致巧妙的衣服,還會有人給貓佩戴金銀珠寶。但其實只要給貓它想要的東西便夠了,就算是收買人心也要對癥下藥,何況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貓呢。”
宮人們連聲稱是,抱著貓退下了,心道太子殿下雖然表面上看著冷冷的但心底還是純良孝順的。
然而只有裴晏遲自己知道,自己不聲張不過是不想被人知道他連一只貓都馴服不了罷了。
今日裴晏遲再次感覺到了那種受挫感,這次讓他有這種感覺的對象不再是貓而是一個人。
當裴晏遲第三次將貓抱起時已經有些不悅了,他抱起貓,在貓第三次跳走前先施力將貓禁錮住。
他以為這樣貓就會放棄反抗乖乖地待在自己懷中,畢竟比他大上幾被的烈馬都是被這樣馴服的,何況是一只比自己弱小百倍的貓。
然而事情并沒有像他想的那樣,尖銳的利爪刺破了他的皮膚,一陣火辣辣的感覺從裴晏遲的右手傳來。
大抵是日常生活實在無聊,裴晏遲也起了逗貓的心思,他將貓抱在腿上正打算好好撫摸時那貓卻從他的腿上一躍而下。
對待貓他可以無視可以放任,甚至可以處理掉它。可對待人他又該如何呢?
明明只要自己一聲令下這是貓便會性命不保,可裴晏遲心中那種挫敗感還是沒有消失。
宮人給了裴晏遲幾塊煮熟的肉,他學著宮人的樣子將肉放在手心里遞到貓的面前。
“只是貓不像人,她不知道自己吃的用的都是誰賜予它的,只知道每日給它喂食的人是可以信任的。”
當裴晏遲反應過來時身邊的宮人也發出驚呼上來用手帕按住他的傷口止血,而那只貓早已不知道跑到何處去了。
那只貓長得憨態可掬很是惹人喜愛,那日裴晏遲剛習完每日的功課便看到那只貓跳到書桌上。
“殿下不知,向貓這種動物雖然一開始覺得它難以相處,敏感又高冷,但一旦獲取了它的信任后便會變得粘人起來。”
裴晏遲突然想起那件事情幾年后他在太子府的花園中散心時遇見一個宮人,彼時那只貓乖巧的躺在宮人的懷里任她蹂躪撫摸。
宮人也是在太子府里伺候的老人了,對于幾年前太子被貓抓傷一事也是略有耳聞,心下明白太子這是在問為何這只貓同他不親近呢。
那是裴晏遲第一次有受挫的感覺。
裴驚策抬眸,自然而然挑開話題:“我沒來不才正合了薛兄的意。那幾個瘦馬,你不是消受得很好?”
他說話一向不給人留情面。薛衡咳了幾聲,訕訕閉上了嘴。
安靜了片刻,亭臺下響起匆匆步履聲,掌柜跑上前,附耳同他低語了幾句。
薛衡挑了挑眉,叫人下去,望向裴驚策。
他目光灼灼,叫人難以忽視。裴驚策瞥過來:“有事?”
薛衡摸了摸鼻子:“上回越姑娘來過之后,樓里掌柜細心,就叫人多留意了一下她的消息。”
裴驚策看著他。
薛衡又摸了摸鼻子,識趣地道:“……他自作主張,的確有錯,我自罰三杯啊,下回便不叫人留意了。”
裴驚策卻一句話沒說,視線低垂,重新落在那兩只蛐蛐上。
薛衡本是想借此引出來越明珠的事,沒想到裴小少爺看起來毫無興致,叫他白白自罰了三杯。
三杯酒下肚,他忍不住不死心地追問:“你真的不想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