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他哥的手指還挺熱的。
賀青臨雖然只有十八歲, 但已經是賀家鐵板釘釘的繼承人,在外自己料理的生意在普通人已經是天文數字。
他一旦真正的嚴肅下來, 天然的領導力和氣場,會讓人不由自主的臣服。
不過景晟同樣如此,并不怕他,自然不肯退讓。
他親眼見衛聽瀾一天三頓的喝藥,天氣變化腿就會不舒服,別人穿短袖衛聽瀾早早就會加一件外套。
更重要的是,景晟知道衛聽瀾對賀青臨的重視。
這個傻子, 怕不是就算骨頭斷了腿瘸了,但凡賀青臨要求, 還會跟沒事人一樣蹦蹦跳跳。
至于其他人, 在兩人對峙時呼吸都下意識放輕, 免得成為炮灰。
衛聽瀾一時間有種錯覺, 這倆人好像在爭風吃醋。
但是腦袋不清醒最要不得。
不過就打球這塊兒來說,剛才下了場, 他和景晟配合的挺好,也從賀青臨手里搶過球, 和他們,算旗鼓相當吧。
賀青臨應當是惜才,景晟知道他身體狀況,所以才不答應。
衛聽瀾攥了下景晟的胳膊,示意他稍安勿躁。
景晟的氣勢一下就平緩了, 下頜卻不自覺抬了抬。
衛聽瀾對賀青臨笑笑:“賀隊長, 我膝蓋受過傷, 身體也不好,偶爾玩兩下行, 專業的,肯定拖后腿。”
他有意說的輕松些,免得賀青臨和景晟鬧不愉快。
不理會那些感情糾紛,這倆人正經都不錯。
至于為什么不加入球隊。
身體狀況其實允許,他也算愛玩,但還是那句話,陶辰的交際圈他不想摻和,不是怕,而是沒必要。
賀青臨冷淡道:“隨你。”
他又不是傻子,會不知道衛聽瀾喝中藥,可他觀察過,衛聽瀾晚上隔三差五就會跑步,上下樓梯也很利索。
就打籃球的技術,野路子,明顯是球場上練出來的。
而且身體不好,更該運動。
景晟攬了把衛聽瀾的脖頸:“再來一場?”
正在這時,陶辰快步過來,隔了好幾步就問:“青臨哥,你們在說什么?”
幾分鐘前的觀眾席,
陶辰不知道這些人聚在一起說什么,倒是肖有林的吐槽提醒了他。
肖有林:“姓衛的大概又磨著賀青臨想要加入校隊,他倒挺會鉆營,巴結景晟一個還不夠”
開學那周,他撞見過衛聽瀾向賀青臨申請加入校隊。
校隊一個蘿卜一個坑,不養閑人,再加上他說了幾句不好聽的,衛聽瀾扭頭就走了。
沒想到這小子現在還不死心。
肖有林的語氣很酸。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衛聽瀾居然出眾成這樣,球場上干脆利落猛的要命,不動了安靜站著,也十分引人注目。
剛才看臺上一堆人為他歡呼,人氣不比賀青臨和景晟低。
更要命的是,衛聽瀾在賀、景兩個人面前居然十分自若。
陶辰聽的心驚肉跳,忍不住走過來。
衛聽瀾最近好像有什么魔力,景晟圍著他轉不說,陶月也變了,陶旭居然還搜羅鞋子給他。
現在衛聽瀾又瞄上了賀青臨?
絕對不行!
賀青臨性格冷清,高三學業又繁重,陶辰也很難接近他。
在學校,他和賀青臨近距離相處也就是在校隊了。
如果衛聽瀾擠進來
陶辰不愛打籃球,他的身高也差太多。
但他看得出衛聽瀾球打的很好,而賀青臨很重視隊員的實力。
眼下,陶辰說著話走到賀青臨身邊,站的很近。
賀青臨說:“沒什么。”
陶辰見賀青臨臉色不好,看向衛聽瀾,無奈道:“三哥,校隊不是青臨哥一個人說了算,現在不缺人,你就別為難他了。”
他自問這話說的合情合理,沒想到氣氛好像更怪了。
就見景晟嗤笑一聲。
賀青臨臉色也不太對,其他人的眼神也怪怪的。
衛聽瀾抬了下眉,將還沒用的毛巾搭賀青臨肩膀上:“累了,你們玩的開心。”
他轉身走了。
景晟跟過去,將自己的毛巾丟過去:“擦擦,一會兒再著涼了。”
賀青臨看著兩人擠擠挨挨的背影,只覺一口氣堵在胸口。
和陶辰關系不錯的隊員說:“剛才賀哥邀請衛聽瀾加入校隊,他拒絕了。”
他盡量平鋪直敘。
但陶辰的臉還是轟的一下就漲紅了。
周圍人識趣的散開。
這烏龍鬧的,再玩下去就真沒意思了。
不少人心里嘀咕,陶辰對衛聽瀾的偏見還真是無處不在,難怪衛聽瀾煩他。
陶辰都快哭了:“青臨哥,對不起,我也是想幫你解圍”
賀青臨拽下肩上的毛巾:“校隊的事我心里有數,你不該插手。還有,小辰,衛聽瀾不欠你的,借著兄弟關系指手畫腳,不合適。”
他以前只以為陶辰是不適應身份的變化,猝不及防下有些莽撞。
這一次卻不免懷疑,陶辰似乎對衛聽瀾有惡意。
只是,這惡意是有意還是無意?
再怎么樣,已經占據了別人十七年的富貴平安,不該感到抱歉嗎,怎么還能
陶辰又羞又慌,這下眼淚真的落了下來。
賀青臨徑直走開,終究忍不住,通過班級群申請加衛聽瀾的好友。
衛聽瀾想了想,通過了。
他有私心,魏川對他關懷備至,真跟養孩子一樣,可他對魏川,能做的事卻著實有限。
就魏川的腿,萬云只說車禍,別的只字不提。
衛聽瀾察言觀色,直覺車禍不簡單,可他什么都不知道。
可巧,賀青臨是魏川的外甥。
也許通過賀青臨,衛聽瀾還是不知道能做什么,但這算個消息渠道,沒準什么時候用得著呢。
好友申請通過的下一秒,消息就過來了。
賀青臨:[你的腿,怎么回事?]
衛聽瀾暗道,這隊長當的真敬業,不過前世賀青臨學校是學霸,出社會是霸總,工作狂,也難怪。
他回復:[摔過,醫生說好像是半月板骨裂,運動要適量]。
什么叫好像,知道做公益,不知道去看病?
賀青臨皺眉:[我認識很好的骨科醫生]。
衛聽瀾:[真不用,謝謝。]
賀青臨盯著衛聽瀾規整到標點符號都在上面的回復,那種心里塞了面鼓的,悶悶的感覺又來了。
到底要怎么樣,才能
才能什么,他一時竟卡了殼。
賀青臨:[有需要就說,關節問題不是小事]。
衛聽瀾:[好的,謝謝。]
他沒把這件事放心上,一邊加緊復習迎接期中考,一邊遠程監控醫院的公益活動,以及程風柏的學習情況。
趙院長很能干,效率奇高,在衛聽瀾簽約的同一周,攤子就支起來了。
公益醫療進行了一周。
前三天是在平安巷那棵標志性的大樹下看診,坐診的都是老專家。
后四天是醫院看診,被診斷需要手術或長期治療的患者,拿著看診時的憑證去醫院,就會得到特殊接待。
周六是大樹下看診的最后一天。
衛聽瀾周六上去跑了一趟。
他得知李奶奶被診斷為青光眼,醫院會安排免費的手術,至于腰的問題,初步診斷腰椎間盤突出,考慮到年紀,會保守治療。
李奶奶有些怕做手術。
衛聽瀾了解了相關知識,專門去勸了一趟,還許諾做手術時去醫院看她,這才把人安撫住了。
程風柏全程陪同,迫不及待和衛聽瀾八卦衛家的事。
他幸災樂禍的不行,說衛建國不知跑哪兒賭博,房子都輸了,還被打了一頓,現在都起不來。
聽說公益醫療,衛建國還想來,但他人緣奇差,沒人幫忙,連床都下不來。
衛聽瀾:“還好他沒來,要不”
他可不想給衛建國花錢。
程風柏:“要不什么?”
衛聽瀾:“要不那些醫生不是助人為樂,而是助紂為孽了,多惡心。”
程風柏:“就是!還有呢,衛有財掉井里了,摔斷了腿,被送去醫院后就沒人搭理了,居然嗷嗷叫喚,說你也是衛家人,要你去照顧。”
衛聽瀾:“他推我那個井?”
程風柏:“可不,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可惜那井早枯了,要不淹死他丫的!”
今天是個大晴天,
衛聽瀾抬頭看著碧藍的天空,感嘆道:“老天爺對我也不賴嘛。”
他當然不會去醫院看衛有財。
這個名義上的堂弟簡直是個毒瘤,大伯母林紅梅就是被他不學無術氣死的。
現在可好,一個兩個都下不了床。
活該!
衛聽瀾感覺到命運對他好了那么一點點,心情不賴,去醫院見到魏川,臉一抬先送了一個笑。
魏川:“這么高興,醫院那邊很順利?”
衛聽瀾點點頭,蹭到魏川身邊坐了:“不止,還有別的。”
他已經摸清楚和魏川相處的一點經驗,有些事要么不說,說的話絕不會說一半留一半。
衛聽瀾說了衛家父子倒霉的事。
那些亂七八糟的受虐經歷,他只提了不那么慘的一些,又不由感慨:“哥,這世上真的有報應嗎?”
衛建國就不說了。
衛有財偏偏掉井里,還摔暈凍了一夜,這也太巧了。
魏川想說沒有,任何地方都是強者唯尊。
但是
他看著歪在沙發上懶洋洋的少年,眉眼柔和許多:“也許有,你這個就是例子。”
候在一邊的萬云:阿六這次下手挺輕啊。
幾秒后他反應過來。
老板從來不是心軟的人,有沒有可能,衛小少爺十來年的苦楚,衛家父子也要十來年一一嘗過?
這一點在之后的幾年得到驗證。
不過這都是后話了。
這天衛聽瀾走的時候,正好遇到負責魏川衣物的專業團隊來量尺寸。
他因此被逮住量了一通,連腳模都留下了。
魏川:“一個也是做,兩個也是做。”
衛聽瀾感覺不太對:“哥,你不會是怕我沒衣服穿,特地叫他們來”
他湊近,仔細觀察魏川深黑的眼睛。
也看到魏川黑漆漆的瞳仁上,自己的倒影。
魏川捏了捏小孩兒明顯豐盈了很多的,奶白的面頰:“今天是霜降,冬天即將開始,你哥也怕冷。”
衛聽瀾:“哦。”
怕冷的人體溫應該偏涼,可他感覺了一下,他哥的手指還挺熱的。
他欣賞魏川的衣著。
兩個人見面,哪怕都是在周六,魏川多半都穿的西裝,一直在處理公事,非常忙。
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魏川是衛聽瀾見過的,穿西裝最有范兒的男人。
西裝的點綴,莫過于袖口和胸針。
衛聽瀾瞄瞄魏川的胸口和袖口,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他沒說,只叮囑魏川衣服不要做太多,他現在都穿不過來了。
魏川:“好。”
他依舊在落地窗前看小孩兒離開,看他腳步輕快,自己的心也好像輕快很多。
魏川:“活著也挺好的,是嗎?”
萬云:“當然。”
他也是很久后才反應過來,三年前的車禍分明在老板預料之內,他以自己為誘餌,讓魏氏陪葬。
沒死成,只能收拾收拾繼續行尸走肉的生活。
但是生活總有美妙的意外。
魏川:“小少爺的衣服,上點心,他喜歡,你們的年終獎翻倍。”
羽絨服、毛衣褲子都寬松,尺碼大差不差。
可安市的冬天并不特別冷,衣著上以大衣、風衣為多。
那樣好看的眉眼高挑的個頭,穿大衣一定好看,尺碼的精準就很必要。
·
周日晚上,衛聽瀾在宿舍樓道看到陶辰。
誰也沒搭理誰。
他走過去,并不知道陶辰回頭看他,眼神既忌憚又鄙夷。
陶辰已經確定,衛聽瀾完全是自導自演。
什么腳上的鞋是大哥送的。
周末他回家,有意無意的提起籃球賽和衛聽瀾炫耀的鞋。
本來是控訴,結果大哥當即嗤笑。
不過這次他不敢當面嘲笑衛聽瀾。
免得衛聽瀾又顛倒是非,讓他被同學暗地里嘀咕。
陶辰決定按兵不動,他已經許諾在期中考試中考個好成績,好讓爸媽臉上有光。
期中考試后,很快就到他的生日。
媽媽都說了,到時候家里會請很多人,十八歲的生日宴,一定要隆重。
陶辰按住氣,陶旭卻忍不住。
陶旭去最好的鞋店轉了一圈,選了雙鞋拎著來了學校。
他心里有些好笑。
到底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孩子,看著油鹽不進,實際虛榮又渴望,居然撒謊說什么他給買了鞋,真是
也不免自得。
看吧,還惦記他這個當哥的給買東西,排在爸媽前頭呢。
也是,以前他就愛黏著他。
陶旭記得有一次他在外面喝醉,回來吐了一地,怕驚動爸媽,是衛聽瀾收拾的,還給他倒了溫鹽水。
親兄弟呢,打斷骨頭連著筋,
而且這小子成長的很快,現在至少模樣上來說,挺拿的出手,不會給家里丟人。
陶旭吸取了陶月的教訓,在周一下午等在教室外面。
好不容易下課。
陶旭讓同學叫衛聽瀾出來。
近距離看到人就不由有些恍惚,才多久,這個弟弟好像長高了,也又長開了,好看到讓人眩暈。
他忘記了,上次衛聽瀾離開時還病著,氣色不好。
陶旭將手提袋往前一送,矜持道:“想要哥給你買鞋,直接說,別再搗鼓有的沒的。”
第33章 任他在身上撲騰。
衛聽瀾覺得陶旭莫名其妙, 話沒說出口,但他的眼神挺明白的表達了這一點。
這和陶旭想的不一樣。
羞惱讓他立即將衛聽瀾對外說自己給他買鞋的事說了, 硬邦邦道:“一雙鞋而已,也要費盡心機,小家子氣”
衛聽瀾明白了,他無意中說過一句鞋是他哥買的,傳陶旭耳朵里了。
他今天穿一雙休閑鞋。
和那天體育課的運動鞋一樣,都是魏川送的。
兩輩子,衛聽瀾對這品牌那奢侈品興趣都不大, 懂的不多。
但班級里多的是富家子弟。
幾天下來,他被愛好鞋子的同學科普過, 知道魏川送他的兩雙鞋有多不俗。
有錢也買不到的那種不俗。
衛聽瀾示意陶旭看他腳上的鞋:“這雙也是我哥買的。陶旭, 我想你可能誤會了什么。”
陶旭:“你哥不就是”
衛聽瀾笑了聲:“別那么小家子氣, 什么功勞都想占。你只有一個弟弟, 不是我,我有很多哥哥, 哪一個都不可能是你。”
他現在不止有魏哥、柏哥,還有干爸干媽, 還有李奶奶。
所以,陶家人算哪根蔥。
話說清楚了,衛聽瀾沒再搭理他,直接走開了。
陶旭臉色青青白白的變幻。
衛聽瀾的話他每一個字都聽清楚了,但合起來的意思讓人眩暈乃至心驚。
他瘋了吧?
但理智讓陶旭沒有逼問, 甚至沒有勇氣追上去問清楚。
他知道, 衛聽瀾也許沒有撒謊。
因為衛聽瀾的鞋。
陶旭是個愛鞋的人, 還加了專門的鞋友群。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衛聽瀾腳上那雙鞋群里有過照片, 當時一堆人流口水,其中也包括他。
這鞋要拿到手,得炫耀三天再供起來。
鞋不過是消耗品,再珍貴能怎么著,更重要的是得到這種檔次的鞋,背后所代表的資源和實力。
可這樣珍貴的東西,他這個弟弟,這么隨意的就穿上了?
陶旭不懷疑衛聽瀾是自導自演.
他都弄不到的鞋,衛聽瀾更不可能弄到,他真的有別的哥哥了
為表作為兄長的尊嚴,陶旭是在走廊盡頭等的衛聽瀾。
這讓陶辰不好偷聽。
他只從教室門口看到衛聽瀾不知和陶旭說了什么,而陶旭手里拎著的東西,并沒有給衛聽瀾。
然后衛聽瀾就走開了。
陶旭站在那里,臉色不好,看著還孤零零的。
如果是以前,陶辰會問衛聽瀾怎么回事,明里暗里說兩句他是不是又惹陶旭生氣的話。
但現在他不敢,衛聽瀾太扎手了。
陶辰換了策略,不管衛聽瀾怎么作妖,只要他捍衛住和陶家人的感情就好了。
上次機場送陶月是維護感情。
這次他看衛聽瀾從后門進了教室,就從前門過去安慰陶旭,也是想借此弄明白發生了什么。
而且陶旭準備送衛聽瀾什么?自己的呢?
陶辰擔憂的看向陶旭:“大哥”
以前這樣的陶辰讓人暖心,但衛聽瀾一句“只有一個弟弟”,讓陶旭有種什么重要的東西流逝的緊繃感。
而且今天的事,太丟人了。
要不是陶辰沒弄清楚就胡說八道
強烈的羞憤讓陶旭覺得陶辰壓根不是關心他,是看熱鬧不嫌事大,是窺探,總之什么討厭就是什么。
他冷冷的說“我還有事”,直接離開了。
目睹全程的柳佳佳回來和衛聽瀾八卦:“陶旭和陶辰好像吵架了,你沒看到陶辰的臉,都快哭出來了。”
陶辰長的不錯,哭相會有種楚楚可憐的感覺,很惹人憐愛。
但柳佳佳覺得一個男孩子總泫然欲泣的,太惡寒了,再加上最近又看明白陶辰心眼多
反正同情是沒有的,看熱鬧不嫌事大。
衛聽瀾也不是很意外。
陶旭和陶父都是面子大過天的人,陶旭剛才被他下了面子,陶辰這時候湊上去,一不留神就是炮灰。
看他不說話,柳佳佳不滿:“他們吵架了哎,你一點都不關心的嗎?”
豪門的孩子哪有單純的,就她看,這是衛聽瀾趁機和家里人培養感情的好機會。
衛聽瀾:“不關心,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再過一節課就是晚飯時候,他認真在草稿紙上寫下一行字。
柳佳佳湊過去看。
紙上面寫著:紅燒魚塊、雞肉燉土豆、蒜蓉油麥菜,湯自便。
柳佳佳:有葷有素有湯,搭配的還挺合理。
衛聽瀾拍了草稿紙上的菜,發給萬云。
為了更好的讓魏川多吃點,他吃什么會提前跟萬云說,這樣兩個人多半會同步飲食。
回頭衛聽瀾會拍自己的餐盤給魏川看。
當然,魏川不會只用這幾個菜。
萬云說魏川吃的是藥膳,尤其是湯,每次都是章大夫親自操刀。
衛聽瀾做這些時心情很好,心里也很踏實。
柳佳佳望著他幾乎稱得上靜謐的神態,不自覺也放松平靜了下來。
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嗎?
她認識的衛聽瀾,脾氣好到爆,寬容又得體,所以陶家人到底做了多惡心人的事,竟逼的這樣的人漠不關心。
柳佳佳想不明白,回家后跟父母吐槽了兩句。
柳父說:“那孩子還姓衛,養子姓陶,還養在家里,親疏不分內外不明,家事都這么糊涂,難怪陶家一直走下坡路。”
柳佳佳想想還真是。
如今陶辰一直以陶家人自居,待遇比之前沒什么變化,衛聽瀾反倒像個寄人籬下的外人。
要她是衛聽瀾,想想都憋屈。
其實關于改姓的事,還有一段緣故。
當初衛聽瀾被找回來,要上陶家的戶口,自然要改姓。
衛聽瀾很高興有了真正的親人。
當時陶母又提了讓衛聽瀾排行為三,陶辰還是陶家小少爺,不會回衛家的事。
這也沒什么。
衛聽瀾能理解陶家人和陶辰的感情,而且衛建國不做人,陶辰看著細皮嫩肉的也應付不來。
但他不能接受陶辰連姓都不改。
衛聽瀾就說那他也不改姓了。
這件事有賭氣的成分。
但真正的原因是衛聽瀾覺得要改了姓,陶辰卻不改回去,再沒有人記得養父母。
那一對溫和良善的夫妻,會就此被時間淹沒。
陶家人覺得衛聽瀾無理取鬧,溫情破裂,嚴厲的訓斥了衛聽瀾。
衛聽瀾沒有妥協。
后來衛聽瀾和陶辰建議,不改姓就算了,得去養父母的墓碑前祭奠吧,至少說一聲,畢竟陶辰是親生兒子。
陶辰拒絕,并且告訴陶家人,說衛聽瀾要趕走他。
衛聽瀾因此又被訓斥了一頓。
再之后,沒有人再提改姓的事,逢年過節衛聽瀾獨自一人去祭奠養父母,也不再和陶辰說相關的事。
衛聽瀾不提,住院的李奶奶見他來,卻很關心的問。
對華國人來說,姓什么,跟誰姓,后面跟著一串實打實的利益問題,畢竟人們更多覺得,一個姓才是一家人。
衛聽瀾就笑:“是我不想改,算是紀念爸爸媽媽。”
總要有人記得他們。
雖然只有短短的七年,但是七歲的他已經記事,父母的那些溫言細語噓寒問暖都在腦海。
他也曾是個萬千寵愛在身的快樂小孩。
李奶奶又問衛聽瀾在陶家的生活。
衛聽瀾撿著好的說了,什么傭人、廚師、園丁,什么臥室就幾十平米大,一頓飯十好幾個菜。
哄的老人家安穩睡著后,衛聽瀾去了院長辦公室。
他去結賬。
這次公益醫療已經進入尾聲,住院治療的有七八個老人家,后續治療方案一定,具體花費就都清楚了。
趙院長笑瞇瞇,遞給衛聽瀾一個紅包:“這是院方給您的獎勵。”
紅包看著就厚。
上面還寫了“平安健康”四個字,字體剛勁大氣,十分好看。
衛聽瀾:“獎勵?”
趙院長:“您還未成年就有做公益的善良和心胸,實在讓人敬佩,好的行為要鼓勵和嘉獎么。”
衛聽瀾推拒不了,就收下了。
趙院長又說:“這次的公益醫療,對醫院的名譽和名氣有很大的提升,經過院方決定,所有費用醫院承擔,您的定金會原路退回,記得查收。”
衛聽瀾覺得這事有點怪。
但人家不是多要錢,而是一分錢都不要,還倒給他八千現金。
詐騙沒有倒給錢的。
衛聽瀾揣著紅包出來。
八千八,最近有關八的數字也太多了,他哥就發了兩次紅包給他,全都是八,很吉利。
衛聽瀾去嘉恒看魏川,把紅包塞他兜里:“獎勵來的錢,裝著會有好運。”
紅包上“平安健康”四個字,多應景,借著這個,他終于能正大光明的給魏川塞錢,心里挺得意。
魏川原本挺括的西裝,被紅包撐的一側鼓鼓囊囊,莫名有些喜感。
萬云抿著嘴唇看天花板。
這可真是
那紅包里的現金還是他準備的,看著他老板親手塞進去,老板還寫了字表示祝福。
轉了一圈,回來了。
衛聽瀾看萬云笑,再看魏川被撐起來的口袋,也忍俊不禁。
他又把紅包從人兜里拿出來了:“要不放枕頭下面,床頭柜也行”,說著伸手捋了捋魏川的西裝,給人恢復原狀。
魏川任他在自己身上撲騰,瞧見人眉眼還喜滋滋的,只好道:“那就放床頭柜。”
第二天,衛聽瀾又去了仁濟醫院。
李奶奶眼睛的手術安排在今天,她家里如今只有才上小學的孫女小蕊,壓根還不是頂事的年紀。
他去,李奶奶果然安心很多。
手術要成年人簽字。
衛聽瀾只能拜托趙院長,還好對方答應了。
他等在手術室外,冷不丁身前站了個人,抬眼一看,竟是賀青臨。
這是兩人第二次在同一家醫院碰到。
前世今生的無數次反射,衛聽瀾立即解釋道:“好巧,我家里人在這做手術。真的,我不是故意要和你偶遇。”
第34章 你不喜歡他,就別招他。
重生后, 衛聽瀾沒少反思前世。
對借著血緣對他頤指氣使的陶家人,是嫌惡的遠離, 對追逐過的賀青臨,則是警惕的遠離。
人不喜歡他,非往跟前湊,確實煩人。
當然,如果賀青臨非要為陶辰出頭,倆人對上,衛聽瀾自然不會讓他。
眼下走不了, 衛聽瀾只能立即解釋,他可已經改邪歸正了。
兩人一坐一站。
衛聽瀾仰頭看著賀青臨烏沉不悅的雙眼, 見他竟然不走開, 坦然又無奈。
賀青臨沉默幾秒, 坐在了衛聽瀾身邊。
就這么討厭他?
他今天是來結賬, 結衛聽瀾公益醫療的花費。
沒想到醫院另有決定。
賀青臨原本要走,又從趙院長那得知衛聽瀾今天就在醫院, 還是在手術室外。
衛聽瀾坐在一排椅子的打頭一個,沒處挪, 除非起來。
起來走開,那可太慫了。
他沒說話,也沒往賀青臨那邊看,盡管這人個頭和景晟差不多,氣場也不弱, 存在感極強。
賀青臨:“我媽在這療養。”
衛聽瀾偏頭看他一眼。
賀青臨:“醫院雖然有我家的股份, 但我還沒那么霸道, 你呢,手術室, 誰在里面?”
衛聽瀾:“賀青臨中邪了嗎,居然和他嘮家常!
醫院椅子就那么大,兩個少年都長手長腳,鞋子靠著,肩膀也挨著。
距離太近了。
賀青臨看到衛聽瀾琥珀色的眼睛,漂亮又直白,盛著疑惑和警惕。
像一只貓科動物。
但這只貓科動物,在景晟那是懶洋洋的。
看到他,耳朵都似乎豎起來,隨時準備逃跑或者亮著爪子。
他有些難受。
但這樣的距離,這樣的衛聽瀾,又讓人心里有種說不出的舒服和安心。
賀青臨說:“衛聽瀾,我們是同學,這家醫院我還算說得上話,需要幫忙的話,盡管說。”
他的眼神透著十二分的認真和耐心。
衛聽瀾想,真是個好人,可惜就是眼睛太瞎,看上陶辰。
這絕不是吃醋,只是感嘆。
他笑了下:“謝謝,不過暫時不用。”
賀青臨沒見過衛聽瀾對他這樣笑,不帶防備,眼睛彎著,睫毛很長,皮膚白而嫩,像奶油蛋糕
他努力想再說些什么。
公益的事但凡衛聽瀾提,可聊的就太多了,但是趙院長說衛聽瀾要求這件事對外保密。
賀青臨就不好先提。
衛聽瀾不是喜歡他嗎,做公益這種事像勛章一樣,很拿得出手,為什么不說?
或者,快到晚飯的點了。
賀青臨問:“吃晚飯了嗎?我讓醫院餐廳”
正在這時,穿著護工服的中年女人快步走過來:“少爺,還真是您,夫人問您”
夫人
賀青臨的媽媽?
衛聽瀾反射性的皺眉。
上輩子這位賀夫人有多喜歡陶辰,就有多討厭他,遇到了,挑剔警告過他好幾次。
那時賀青臨居然為他說話。
衛聽瀾頓時覺得,賀青臨對他也不是沒感情么。
當然,這種可怕的幻覺很快被陶辰打破,他被全網黑時,聽說賀青臨和陶辰都準備訂婚了。
賀青臨神色冷淡下來:“我馬上過去。”
他知道母親大概是想聽父親的消息,哪怕是一句父親打發他過來看她。
衛聽瀾的手機響起來,是程風柏。
程風柏很快循著衛聽瀾說的地址找過來,一手拎著一大兜子吃的,一手拎著保溫桶:“瀾瀾,我媽做了排骨,還有鴨貨!”
在衛聽瀾的建議和投資下,程媽媽開了個鴨貨店。
鴨貨店在起步期,程媽媽非常忙,程爸爸要看菜市場的攤,倆人都走不開,要不早過來了。
衛聽瀾去接東西,一邊問程風柏下午的卷子做的怎么樣。
馬上期中考。
今天那位博士家教給程風柏模擬考,雖然是在家里,但弄的挺正規。
程風柏:“成績晚上九點下來,放心吧,你呢,別到時候考的比我差”
他進步很快,最近自信心十分膨脹。
衛聽瀾:“還行。”
現在每周都考試,但都是各科考各科的,他加過自己的成績,綜合下來進入班級前十沒問題。
高二期末考,他班級排名二十五。
這進步可以說是飛速。
不過衛聽瀾覺得挺正常,上輩子上過一次高三,卷土重來要太差勁,那可太沒臉了。
兩人嘀咕了好些話。
等衛聽瀾回過神,發現賀青臨已經不在了。
衛聽瀾沒多想,這輩子,本來也不熟。
后續等李奶奶從手術室出來,看醫院“安排”的護工照看的可以,衛聽瀾和程風柏才分別回去。
路上,衛聽瀾收到博士家教的信息。
家教說程風柏的成績很不錯,目前這個水準,上本科在兩可之間。
現在距離高考可還有半年。
衛聽瀾挺高興,給家教發了紅包,又給程風柏發了一個。
進宿舍,就見景晟抬眼盯他:“這么高興,怎么,中彩票了?”
衛聽瀾:“差不多吧。”
景晟走過來,笑道:“小樣兒,干嘛去了,大晚上書也不看了,怎么,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衛聽瀾:“你老高附體了?”
老高是他們班主任,人不錯,就是天天碎碎念,可嘮叨了。
景晟:“小衛哥脾氣見長啊,反了天了都!”
說著話勒了下衛聽瀾的脖頸,是個將人摔地上的意思,鬧著玩兒,人真落地前一撈就起來了。
湊近了,聞到淡淡的消毒水的味兒。
他攬著人肩膀湊近了聞,眉頭一擰:“去醫務室了?”
衛聽瀾還沒來得及回,有人敲門。
敲三下,不輕不重的敲,規律而穩重。
這種敲門的方式
景晟沒松手,隨口喊:“門沒關!”
他一看,果然是賀青臨。
賀青臨進來,就見兩個人湊的極近。
他站在門口,木著臉對衛聽瀾說:“明天中午和下午我都會去醫院,順路,稍你一段?”
賀青臨從院長那知道,衛聽瀾對住院的那個老太太十分上心。
衣食住行樣樣安排妥當,單說護工,五個里頭挑了一個,給最高的價,還說是醫院安排的。
這樣精心,明天即使是周一,他斷定衛聽瀾肯定也會抽空去醫院。
衛聽瀾還沒來得及拒絕,賀青臨已經說了句“那就這樣”,徑直離開了。
景晟松開手,關上宿舍門,沉著臉問:“說說吧,什么醫院?還順路,你不是不和他來往了嗎?”
衛聽瀾不喜歡他這種防賊一樣的語氣,也冷下臉:“這是我的事。”
他自覺和景晟相處的還行。
可但凡他疑似“靠近”賀青臨,景晟就會立刻翻臉,這感覺太讓人膈應了。
景晟冷笑著一頷首:“行啊,你的事,我是管不著!”
他摔門走了。
衛聽瀾嘆氣。
他走過去,撿起剛才景晟起來時掉地上的衣服,還給人搭椅背上,又去冰箱拿中藥喝。
藥喝完,情緒就調整好了。
多活的一世的好處就是,明確的知道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
任何人的傷害,都不足以在他身上再打下烙印。
景晟摔門離開后才發現腳上汲拉著拖鞋,長褲短袖,外套沒穿,手機沒拿,跟被趕出來似的。
靠在樓梯間冷冰冰的墻上,他漸漸冷靜下來。
剛才賀青臨說的是“順路”,最近賀阿姨在仁濟療養,八成是順到那兒。
既然是順路,衛聽瀾就不是去看賀阿姨。
是他自己?
中藥那么灌,還不行?
猜來猜去沒什么用,景晟轉身去了賀青臨的宿舍。
宿舍只有賀青臨一個。
景晟靠在對面的桌上:“聊聊?”
賀青臨想到之前的一幕,按下心底的躁郁。
這不關他的事。
他主動問衛聽瀾去不去醫院,不過是同學之間互相幫助,最多是佩服衛聽瀾的善心。
正在這時,手機響了一下。
衛聽瀾的信息:[謝謝,我時間不一定,就不坐你車了]。
賀青臨:[好]。
回復完了才看向景晟:“聊什么?”
景晟:“那是個傻子,你靠近一點他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阿臨,你不喜歡他,別招他。”
賀青臨:“你呢,你招他,什么意思?”
景晟心頭沒來由一窒,好像被捏住什么把柄一樣。
越不自在,面上倒越無所謂。
他說:“一個宿舍,我是舍長,他還喝著藥,要有個好歹,說不清。”
賀青臨:“我沒招他,同學,碰到了幫一把,再沒別的。”
他不喜歡景晟的提醒。
或者說,這好像是警告。
兄弟這么多年,沒有這樣好像互相都長著刺的時候,兩個人都有些說不出的別扭。
短暫的寂靜后,
景晟問:“醫院,怎么回事?”
賀青臨想到衛聽瀾遮遮掩掩的樣子,又或者沒來由的抵制,他說:“誰的事,你去問誰。”
景晟笑了聲:“也是,近水樓臺的。”
出了門,臉就冷了。
正好有同學從身邊路過,手里拎著鹵煮,看到他熱情的喊了聲:“景哥!”
景晟瞄到鹵煮里有鵪鶉蛋,將人薅了回來:“兄弟,幫個忙。”
半分鐘后,景晟拎著鹵煮站在自個宿舍門前。
他默默運氣,和個病號計較什么,不單是病號,還是個被家里人忽視的小可憐,不能欺負人家。
就是這樣!
一門之隔,衛聽瀾被拍門聲嚇了一跳。
這種亂七八糟下手還不輕的拍門動靜,多半是景晟。
他深呼吸,開了門。
鹵煮的香味兒躥了進來。
衛聽瀾看了眼這人單薄的衣裳,還光腳穿拖鞋,樓下晚上的風可厲害,行吧,體質好了不起。
沒說話,省的又被吼兩嗓子。
景晟看他乖乖開門又默默走開,心里軟塌塌的。
他撐在人桌角,聲音比之前低八個度:“鵪鶉蛋,還熱乎著呢,小衛哥,來點兒不?”
第35章 他越冷淡,景晟越想招他。
衛聽瀾頭都沒抬, 語氣平穩清淡:“謝謝,不用。”
來一巴掌再給個棗?
他又不是魚, 只有七秒鐘的記憶。
很奇怪的,衛聽瀾越安靜越冷淡,景晟越想招他。
燈光下的人頭發烏黑脖頸白皙,一眼就是個乖模樣,不真惹毛了,脾氣其實很好。
就是太死腦筋。
越想越覺得剛才自己有些過分。
他摸摸鼻子,低著聲道:“我剛剛, 太兇了是吧?”
衛聽瀾:“我要看書。”
沒什么可解釋的。
不會再糾纏賀青臨的話,他對著這人說了好多遍, 人不信, 那沒招兒。
而且,
他的事, 其實沒必要和景晟交代。
之前是想著住在一個屋檐下,彼此相安無事最好。
他垂著眼, 人像在透明罩子里,怎么都碰不著。
景晟有些麻爪, 一手按在衛聽瀾書上:“別的不提了,我就問一句,去醫院干什么,生病了?”
衛聽瀾盯著視線里的那只手。
景晟氣虛,搬出尚方寶劍:“老高讓我多照顧你, 你有個好歹, 我這怎么交代?”
班主任老高是個好人。
他曾經私下給衛聽瀾做思想工作, 告訴他人生是自己的,不要為任何人荒廢。
上輩子他也這么說過, 但衛聽瀾沒聽進去。
如今,衛聽瀾很認同老高說的話。
不過景晟
這位大少爺脾氣硬性格急躁,天王老子來都管不住的人,怎么可能這么聽老高的話。
警告是真警告,關心,大概也有點。
衛聽瀾緩和語氣:“我沒事,家里長輩住院,我去探病。”
景晟松了口氣。
他飛快拽椅子過來,湊近了坐,刻意低著身板,上供一樣把鹵煮遞過去:“吃點兒唄,還熱著呢。”
衛聽瀾看過去。
景晟修長濃黑的眉毛微微挑起,眼神純良又小心,像在哄小孩兒。
他的長相其實一點都不純良。
過分英俊的臉眼角眉梢都帶著鋒芒,少年活力滿滿的神采下,又有比之成熟許多倍的穩定和堅固。
衛聽瀾知道,他今天要是不接這口吃的,這事兒沒完。
他拿過裝鹵煮的杯子,遞給景晟一串海帶。
誰也沒再提賀青臨的事。
景晟是不想再把人惹毛。
衛聽瀾純粹是懶得說,但在心里,他默默的將景晟從朋友的選項上劃掉了。
他現在只想平靜的生活。
不論是在友情還是親情乃至別的,都絕不想再成為別人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第二天衛聽瀾中午去了醫院,身后綴著景晟這個大尾巴。
景晟已經滿十八歲,有駕照,看衛聽瀾中午要出去,自告奮勇的當司機,說包接送。
衛聽瀾明白,他是不信他,要親自監視。
甩也甩不脫。
送上門的車,不坐白不坐,他索性隨便他了。
就是這車太招搖了。
紅色超跑,看著就貴,線條充滿科技感,整個停車場好車無數也數它最扎眼。
景晟看見衛聽瀾對車的欣賞目光,肩膀微松。
他有些得意的給衛聽瀾開車門,暗道昨晚讓人連夜把這車開過來,真是個英明的決定。
景晟問道:“有駕照沒有,回頭借你開兩圈?”
衛聽瀾搖頭:“年紀沒到。”
景晟很小就會開車,在家里開著玩兒,十八歲一到就去考了駕照,一把過。
他咂摸著說:“未成年啊?”
衛聽瀾沒搭理他。
他沒什么愛好,前世有錢后雖然也買了房和車,但都是功能性的東西。
倒是程風柏比較愛車。
想到前世程風柏為了看頂級的車,拜他像拜菩薩一樣,求他接有關車的代言時那樣兒,衛聽瀾就有些想笑。
景晟不是第一次看到衛聽瀾陷入沉思。
在想什么?
在想誰?
昨晚才吵過架,現在衛聽瀾對他還客客氣氣,景晟可不敢再招他,憋著氣發動了車子。
車確實招搖。
路上不管開的慢還是快,所有車都小心翼翼避著。
不止路上,都招搖到都學校論壇了。
午餐時,陶辰把論壇內容分享給賀青臨:“景晟不是很寶貝他這輛車么,八位數呢,從不帶人。”
他不明白,景晟怎么會對衛聽瀾這個土包子這么好。
雖然衛聽瀾現在好像白了,變好看了,脾氣也見長,但什么有品位的東西都不懂,完全是睜眼瞎。
而景晟,不論家世品貌還是在學校的被歡迎程度,都完全不輸賀青臨。
某種意義上來說,衛聽瀾和他竟然打平了。
賀青臨拿過陶辰的手機。
不知道拍照的是誰,車和人相得益彰,兩個人一個戴著墨鏡俊挺有型,一個唇紅齒白好看的像在發光。
陶辰驚愕的張了張嘴,賀青臨對這些不是不感興趣嗎?
賀青臨沒有注意到陶辰的驚詫。
他當然知道景晟很寶貝這輛紅色超跑,這是景晟用自己投資賺的錢買的,是他給自己的十八歲禮物。
當時買什么車,倆人還討論過。
這車景晟一個關系不錯的堂弟想借去開幾圈,都被拒絕了。
陶辰見賀青臨似乎不高興,低聲道:“這車你都沒坐過”
兄弟之間也有占有欲。
照他看,賀青臨不喜歡衛聽瀾,景晟卻對衛聽瀾很不同,賀青臨會沒有意見?
賀青臨下意識道:“我沒有車?”
這話語氣太沖了,完全不是賀青臨的風格。
一時間倆人都愣住了。
陶辰:“青臨哥”
賀青臨把手機還給陶辰,端起沒吃幾口的餐盤離開了。
陶辰愣愣的看著賀青臨的背影。
他的意思是景晟對衛聽瀾好的過了頭,不是說賀青臨的車沒景晟的好。
什么時候,賀青臨在乎這些了?
與此同時,醫院,
衛聽瀾看著從后座拎出禮品的景晟:“你”
他家有人生病住院了?
還是,竟然還要跟著他去病房?
景晟理直氣壯:“我什么?醫院不是什么好地方,來都來了,你這一天病歪歪的,本少爺火氣旺,給你壓一壓。”
他快走幾步,又回過頭催促:“趕緊的!”
衛聽瀾:“”
他只來得及囑咐,李奶奶眼睛還蒙著紗布,讓他說話和氣點,別嚇著老人家。
讓衛聽瀾意外的是,進了病房,景晟就是一個大變臉。
平常大爺一樣的人,現在柔聲細語的。
他介紹自己是他的好朋友,還夸他人好,那叫一個溫良恭儉,還削了個蘋果遞給李奶奶吃。
衛聽瀾感覺自己反倒是個湊數的。
李奶奶很高興。
她對著景晟的方向說:“聽瀾從小就不容易,脾氣是倔了點,但心腸特別好,你們好好處,拜托你多照顧他。”
景晟點點頭:“他很好,我記住了奶奶。”
離開病房后,衛聽瀾對景晟說:“謝謝。”
人上了年紀話就多。
李奶奶從沒見過他現在的朋友,熱情的過了頭,話就更多了,而景晟,沒義務聽這些嘮叨。
景晟攬了下他肩膀:“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挺好的。”
回去的路上,衛聽瀾收到柳佳佳的信息:[你倆可以啊!帥成這樣合適嗎?]
信息后面是幾張照片。
衛聽瀾點開一看。
有他和景晟站跑車旁邊的,有一塊兒上車的,還有一張是景晟給他開車門的。
衛聽瀾不在乎自己被拍,但景晟好像很不喜歡被人評頭論足。
問清楚照片是論壇里的,紅燈時,衛聽瀾把照片給景晟看:“要不然,你聯系管理員刪貼?”
學校里他只關心成績,論壇一時間也無從下手。
景晟翻著看了眼:“為什么刪?拍的不錯,回頭發我!”
看他不介意,衛聽瀾也就不說了。
學校里每天都有新鮮事,論壇的熱點更新很快,但跑車事件還是霸占了頭條一周多。
都傳到外校去了。
程風柏還專門問衛聽瀾這件事:[瀾啊,你要是被綁架了就眨眨眼]。
衛聽瀾也沒法說中間摻和的事。
他只道:[他吃過咱鴨貨,偶爾跑個腿,小事]。
程風柏:[車挺好看的哈,你說我能不能]
衛聽瀾知道他琢磨什么呢,委婉道:[等你考上大學再說]。
大學是分水嶺。
將來各自走各自的路,沒準程風柏就把這件事忘記了。
又或者再等幾年。
等干媽的鴨貨連鎖店開起來,程風柏買個跑車還是沒問題的。
前世衛聽瀾投資程家開鴨貨店是幾年后。
那時程家開攤兒的菜市場被拆了,修了個大商超,程爸爸和程媽媽都閑著,盡搗鼓倆人吃了。
衛聽瀾就鼓勵他們自己創業,他拿錢。
原本是想給老兩口找點事做,總在家頹著容易生病,沒想到一發不可收拾。
跑車的事,在衛聽瀾這就算過去了。
在別人那,剛剛發酵。
像陶家。
陶父在飯局上遇到肖父,原本只是個面子情,沒想到對方忽然又熱情起來。
肖如調侃道:“虎父無犬子,還是你老陶厲害,孩子住校有住校的好處,我怎么沒想到呢。”
陶父這才知道,衛聽瀾和景晟關系居然好的不得了。
弄清楚事情始末,他假裝不在意的說:“學生就要有學生的樣子,老三倒是勤奮,可惜學習比小的差的多,還好人緣不錯。”
陶辰和賀青臨關系好。
如今衛聽瀾和景晟熟的很。
整個安市,賀家和景家就算是最頂尖的了,同性婚姻法可已經實行好些年了。
陶父想著將來,激動的面泛紅光。
回到家就把這件事說了。
他教育最近萎靡不振的陶旭:“你兩個弟弟都這么爭氣,你看看你,一天天像什么樣子!”
陶旭低著頭沒說話。
他雖然要面子脾氣也暴躁,但陶父脾氣更暴躁,陶旭不敢頂撞。
陶父又道:“說起來景晟和賀青臨比你可小好幾歲,人家外面生意做的風生水起,學業也沒落下”
哪里像陶旭,有他坐鎮,處理公司的事還總被糊弄。
陶旭忽然靈光一閃。
難道是景晟?
他那天去送鞋,被衛聽瀾的話打擊的不輕,陷入自我懷疑和懊悔中不可自拔。
景晟是景家這一代的長子嫡孫,景家又綿延百年,財雄勢大,想要給衛聽瀾弄雙鞋還不是簡簡單單。
可景晟那種人,一般人哪能差使的動。
就是他,偶爾交際場上遇到,景晟雖然稱呼他一聲陶哥,但人那份氣場城府,陶旭可不敢真以當哥的自居。
他們這樣的人家,交際圈也是資源。
陶旭真正的意識到,衛聽瀾這個弟弟,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
在陶旭走神的時候,陶父已經又有了新的安排,他打電話給衛聽瀾,想讓他戒驕戒躁好好學習。
陶旭將來要接手家業,衛聽瀾和陶辰都是助力。
還有什么比聯姻更能讓陶家更上一層樓的,就衛聽瀾那張臉,也最適合這么安排。
陶辰乖巧聽話學習也不差,不用操心。
衛聽瀾的成績在班級卻是個吊車尾的,景晟那么優秀,他差太多,景家也會嫌棄。
陶父打電話過來時,衛聽瀾正在洗頭。
景晟拿著他手機晃悠過來:“陶懷謙,誰啊?接不接,我給你開擴音?”
衛聽瀾:“不接。”
景晟反應過來陶懷謙是衛聽瀾那渣爹,笑道:“別啊,不接人再打,多麻煩,我接唄,聽兩句再掛。”
他曾隔著門“見識過”陶懷謙那副嘴臉。
這次八成也不會說什么好話。
回頭他聽兩句出個聲臊一臊這個偽君子,保管他三五個月都不再打擾衛聽瀾。
衛聽瀾:“隨便。”
他并不介意人知道陶父對他的討厭和貶低,傳開了才好,回頭陶家用血緣關系綁架他,他也能少被譴責幾句。
景晟就按了接通鍵,靠在洗手間外邊看衛聽瀾洗頭邊聽。
陶父先說了幾句關心加指責的話,譬如吃的好不好,睡的怎么樣,為什么不給家里人打電話之類。
電話那邊沒反應但也沒掛斷。
他暗道到底是父子,衛聽瀾這是服軟了。
陶父硬邦邦的語氣就變軟許多:“聽說你和景晟關系不錯,好好把握,景晟家世好人也優秀,你要能攀上他”
第36章 心無旁騖,赤誠相待。
雖然陶辰在學校表現的是和賀青臨是朋友, 是好兄弟,但在家人面前, 他從不掩飾自己對賀青臨的喜歡。
甚至有意無意的,他還會讓家里人以為,賀青臨對他也很不同。
果然,這讓他在家里更有超然的地位。
陶父沒有掐滅這些暗戀的火苗,甚至鼓勵陶辰早點將賀青臨拴在手里。
也因此,在衛聽瀾這,差不多的叮囑從陶父嘴里講出來, 有種理所當然的絲滑。
陶父自覺十分的掏心掏肺。
想起衛聽瀾的臭脾氣,他道:“景晟天之驕子, 你別拿在家里胡作非為那一套和人耍脾氣, 不是誰都像家里一樣慣”
那邊一直沒有回音。
陶父看了眼手機, 被掛斷了, 不知道什么時候掛斷的,畢竟那邊一聲都沒吭。
但媚眼拋給瞎子看, 又被這個半路找回來的兒子耍了是事實。
他憤怒的摔了手機。
宿舍,
衛聽瀾擦著頭發從洗手間出來, 就見景晟靠在門外,神色恍惚,臉還有些紅。
他并不多關注景晟的事。
但要是病了就不同。
衛聽瀾問他:“發燒了嗎,臉這么紅?”
景晟回神:“有點,昨晚吹了風。”
他回的很自然。
豪門大族之中成長起來的人, 心有驚雷面不改色是基本功。
沒人知道, 其實在衛聽瀾打量他的一瞬間, 他霎時心跳加速,頭皮都麻了一下。
陶懷謙的話景晟沒有完全聽完, 做賊一樣掛掉了。
他心里亂的很。
好像有一扇他從沒有注意過的門,被人猝不及防的打開。
打開的人很討厭,但門里的風景
景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頭小子。
他雖然才十八歲,但從初中開始,家中男性長輩便會帶他參與社交,很多成年男人面對的世界也并不避諱他。
這也是一種鍛煉和培養。
跟吃東西一樣,什么都見識過,自然坐得住。
景晟對這些不感興趣。
他喜歡運動、車、機械,金融,對各種情感糾紛都嗤之以鼻,畢竟任何情誼到最后,本質上其實是利益關系。
至于那些前赴后繼的表白。
喜歡他什么呢,家世、臉,身材,或者單純的想刺激平淡的生活?
不論是什么,景晟不需要。
他自有樂趣。
像衛聽瀾。
一個陰暗緊繃的黑煤球忽然變成和田玉,沉靜又平淡,就讓人很有探索欲。
衛聽瀾找出感冒藥,按著說明書找好分量放在餐巾紙上,托在掌心遞去景晟的桌子上:“試試看。”
他目前的落腳地只有宿舍的這四分之一。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衛聽瀾不單置辦了飲食起居的必需品,還準備了各種常用藥物。
他會將自己照顧的很好。
前世除了情感需求七零八落外,他也將自己照顧的很好。
景晟愣愣的抬眼。
眼前人頭發半濕,唇紅齒白眉眼俊秀,讓他想到有次在山里徒步看到的小蘑菇。
很小一個,白白的,可愛又脆弱。
陶懷謙說,讓衛聽瀾攀上他。
攀
景晟不受控制的想象類似的畫面。
衛聽瀾看他眼睛發直,建議道:“要不然去醫務室?”
這是燒糊涂了嗎?
景晟垂下眼,三下五除二將藥吃了:“睡一覺,不行再去。”
他爬上床,扯著被子將自己裹起來。
衛聽瀾站在床下說:“不舒服就叫我,我聽不到的話,你打電話。”
這不是多余的囑咐。
他曾經發燒到嗓子說不出話,完全沒辦法喊出聲。
景晟這才注意到手里還攥著東西。
是衛聽瀾的手機。
他感覺攥著的是自己犯罪的把柄,不想給出去。
陶懷謙說的那些話,聽著像是第一次這么叮囑,但萬一呢
以前陶懷謙暗示過衛聽瀾嗎?
那老東西還舉例說陶辰和賀青臨。
搞笑。
陶辰不過是得了賀阿姨的喜歡,賀青臨為著有抑郁傾向的母親高興,所以對陶辰便有幾分特殊。
但再別的,陶家做白日夢真是有一手。
衛聽瀾也發現手機不見了,問景晟。
景晟把手機遞過去:“不問問陶懷謙說了什么?”
衛聽瀾:“不重要。你睡吧,我就在宿舍,不出去。”
還能說什么?
不是威逼利誘讓他回陶家住,就是抬高陶辰貶低他,陳年老調,多聽一句都是浪費感情。
景晟從沒有聽過衛聽瀾這樣溫柔的囑咐,低聲回答:“好。”
一覺睡醒景晟就生龍活虎起來。
衛聽瀾暗道身體素質好就是不一樣,就再沒管他,包括陶懷謙的那通電話。
他有自己更隱秘的生活。
譬如了解程風柏的學習進度。
再譬如,自己有了強大的私人家教。
雖然自覺不用請家教,但做學生的難免遇到難題,尤其是理科方面。
衛聽瀾有次對著難題撓頭,休息時和魏川吐槽做高三的學生真難。
魏川讓他把題拍照,說他看看。
再傳回來的,是讓人茅塞頓開的解題思路。
魏川的字十分漂亮,在白紙上賞心悅目:[還有不會的嗎?]
衛聽瀾的學業和眼睛都被美化到了:[膜拜大神!]
于是這周的周六,衛聽瀾帶上攢了幾天的難題。
學校的老師當然也能答疑解惑,但比較下來,魏川給出的提點最為簡潔有效,好像戳中人的任督二脈。
魏川的輪椅在沙發旁。
衛聽瀾抱著半邊沙發扶手看他在紙上寫寫畫畫,漸漸茅塞頓開。
不知不覺,他腦袋都湊人胳膊邊上了。
萬云從一開始的震驚到逐漸麻木,端了水果放在桌上,又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他很能理解魏川。
心理醫生會建議一些病人養寵物,或者拓展交際。
可愛的動物能激發人的愛心,讓人活得愉悅,甚至重新燃起對生活的熱情和希望。
可愛的人也是。
對老板來說,衛小少爺的確可愛又有活力。
因為見面就講題,午餐推遲十五分鐘。
吃飯時魏川問衛聽瀾:“下周就要期中考試?”
衛聽瀾:“周二開始。”
魏川:“緊張嗎?”
衛聽瀾搖頭。
他一直在進步,也知道自己的進步,人如果只是和自己比較,不會生起諸如嫉妒、緊張之類的情緒。
魏川將剝好的蝦放進他面前的小碟子:“很好。”
衛聽瀾夾給魏川一塊排骨,然后把蝦夾起來一口吃掉。
魏川:“還要嗎?”
衛聽瀾笑瞇瞇的點點頭。
他沒有阻止魏川剝蝦給他,不只因為魏川樂意,更因為他可以借機給魏川夾菜。
魏川胃口不好。
衛聽瀾有次說不用他幫忙,譬如挑個魚刺什么的,魏川就放下了筷子。
那頓飯,魏川吃的不多。
但是如果衛聽瀾夾菜給他,魏川會都吃掉。
飯后衛聽瀾換上了新的衣服,半個月前量了尺寸,還留下腳模,現在有了結果。
兩件大衣,一長一短。
一雙鞋子,暖和又輕便,比上次的還合腳。
他穿給魏川看,還雙手插兜走了兩步,上輩子做模特的架勢端起來,十分有樣兒。
魏川目露欣賞:“又長高了?”
當初蒼白瘦弱的少年面頰豐盈眼睛明亮,像只驕傲的小孔雀。
衛聽瀾比出三個指頭:“三厘米。”
魏川看他大約長高了一厘米,他的眼力不會差,旋即反應過來,小孩兒說的是從他們第一次見到現在。
他說:“還會長。”
衛聽瀾蹲在他面前,仰頭望他:“哥,你多高?”
魏川:“三年前,比你現在高一點。”
衛聽瀾有些難過,三年前的魏川什么樣,他想象不出來。
但是位高權重面容俊美的年輕男人,一定意氣風發氣勢驚人到萬眾矚目,不論穿什么都會好看。
他低下頭,臉貼在魏川膝上搭的毯子上。
魏川有一瞬間的僵硬,就如衛聽瀾那次將紅包塞給他。
距離太近了。
但他感受到的不是威脅,只是不大習慣。
習慣了,很不錯。
他摸摸小孩兒腦袋:“怎么了?”
衛聽瀾含混道:“中午吃太多,困了。”
魏川:“去床上睡。”
衛聽瀾耍賴:“就瞇一會兒”
他腦袋沒動,手在兜里摸了摸,攥著一樣東西摸索著塞進魏川的口袋:“我走了你再看。”
十來分鐘后,衛聽瀾拎著衣服離開了。
魏川手指觸碰到毯子上的一小塊,有點潮濕。
真是個傻孩子。
這一點潮濕好像順著手指印在了他心里,讓人久久不能忘記。
兜里的是一個巴掌大的藍色的錦盒。
他打開,里面是一對精巧的袖扣。
萬云伸脖子看,禁不住贊嘆:“真好看。”
不是漂亮。
像魏川這樣的人,單純漂亮的東西不配他,但這對袖口選的真的很不錯,一眼就讓人覺的正合適。
萬云說:“小少爺真有心。”
他能在魏川身邊工作,自然是一等一的聰明人,聰明人眼睛都利。
萬云看的出來,衛聽瀾對魏川好,不是因為魏川是魏先生,不是因為魏家怎么樣,只因為魏川對他好。
你對我好,我就對你好。
心無旁騖,赤誠相待。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太難了。
魏川道:“他很好。”
很快氣氛又沉寂下來,冷清而安靜,一如魏川過去的生活。
萬云有些不適應,但對此無能為力。
魏川垂眼看衛聽瀾趴過的毯子。
身體的毀損對他來說并不算什么,他對這世界并無渴求,更不要說在意外界的目光。
但是小孩兒悄悄的難過,竟讓他覺得抱歉。
在魏川這兒無可挑剔的人,對陶家人來說,是無法無天不可救藥。
陶父心中還有氣,對陶辰越發慈愛:“期中考試好好發揮,考的好了,你生日想要什么爸爸都滿足你。”
陶辰點點頭。
他忽然記起衛聽瀾的生日和自己的相近,好像就差幾天。
不過這沒什么。
去年他們兩個一天過的生日,在他的生日那天。
陶旭忍不住問:“衛聽瀾學的怎么樣?”
當初衛聽瀾轉學是他去辦的,原來學校的校長狠狠夸了衛聽瀾,說他是個讀書的好苗子。
當時衛聽瀾好像是班級第一
不過那種普通學校,教學質量也就那樣,轉學后衛聽瀾進了優秀的班級,成績好像很難看。
他能記住難看,是因為之前期末成績下來,衛聽瀾被父親訓斥了。
陶父冷哼一聲,對陶辰說:“你不會連他都考不過吧?”
因為被掛掉電話,他對衛聽瀾的慈愛反彈成更多的怒氣,便想找機會讓衛聽瀾低頭。
衛聽瀾不是嚷嚷著他偏心陶辰嗎?
等成績出來,陶辰必然比衛聽瀾的好的多,到時候看那混賬東西還有什么話說。
陶辰在陶父的逼視下挺直腰背;“我肯定能考好!”
周二很快到了。
啟言的大型考試一向是周二開考,老師加緊批閱,周五放學前就會出成績。
這是為了讓學生們不為成績提心吊膽,能充分享受周末。
每場考試,陶辰自覺都發揮的不錯。
他時刻關注衛聽瀾。
可惜衛聽瀾現在居然很沉得住氣,看不出發揮的好還是不好。
看得見的,是衛聽瀾居然穿的很好。
挺括合體的大衣讓他真跟個貴公子一樣,十分引人矚目。
學校論壇居然還有討論衛聽瀾的穿搭的。
真是不知所謂。
陶辰近距離看過,衛聽瀾的衣服都沒有品牌,說不準是哪里來的雜牌。
衛聽瀾的花枝招展,陶辰既覺扎眼,又十分不屑。
考試看的是成績,又不是看臉,穿的好看長的好看就能得高分?
真是可笑。
周五下午最后一節課是班會。
老高拿著成績單進來。
學校并不禁止學生使用手機,但光明正大在課堂上用肯定不行,不過班會課可以例外。
陶辰驕傲的朝窗戶那邊瞥了眼,坐的筆直。
他是優等生。
一次考試成績的好壞,考完后心里就差不多有數了。
即使不知道具體成績。
但是陶辰估摸著,大概率比上次期末考要考的好。
第37章 這么高興,談戀愛了?
老高把班級成績發到群里:“你們先看十分鐘, 十分鐘后開班會。”
他說著話,和藹的看了眼靠窗的外置。
衛聽瀾的視線和老高對了一瞬。
他原本心態就還不錯, 這一下就徹底穩了。
群里的成績單上,所有人的各科成績、總分、班級排名、升降名次,明明白白。
教室先是寂靜,然后是此起彼伏的感嘆和交流。
陶辰將圖片放大,看的眼睛都花了,才確認自己沒有看錯。
一顆心拔涼。
他比期末考試進步了一名,班級第九年紀五十一, 這是很不錯的成績,高考絕對上得了重點。
這本來是好事。
但他前面, 第八名, 居然是衛聽瀾。
怎么可能!
衛聽瀾怎么可能從二十五名躥到前十?
這可是精英班, 每前進一個名次都要付出無數的努力。
陶辰的驚愕, 老高和各任課老師都有過,不過沒有人懷疑衛聽瀾的成績有貓膩。
任課老師們早就習慣, 衛聽瀾在他們所屬的課,每次小考都會進步。
每一科的進步加起來, 不容小覷很正常。
這次考試,全班衛聽瀾的進步最大,還一舉沖進了前十名,
班會上老高重點表揚了衛聽瀾。
他欣慰的說:“現在還算有點樣子,不過距離你以前的水平還差點, 再接再厲。”
和陶辰一樣, 對衛聽瀾的成績表示詫異和懷疑的, 頓時便收斂許多。
衛聽瀾眼眶就是一熱。
他知道兩輩子老高都挺關注他,但沒想到老高會關注到這個地步。
衛聽瀾點點頭。
柳佳佳湊過來問:“以前的水平, 以前什么樣啊小衛哥?”
景晟總叫衛聽瀾小衛哥,漸漸的,很多人都跟著這么叫。
衛聽瀾搖頭:“沒什么。”
那是更遙遠的事了。
上輩子,在以前的高中,他雖然總打架,總逃課去賺錢,但本質上其實是捍衛自己讀書的空間。
那時衛聽瀾唯一的目標是考個好大學,離衛家遠遠的。
也許是課不難,也許他還有點小聰明。
反正他每次考試都是班級第一,年紀保持在前十,考個重點大學沒問題,名牌大學也能爭一爭。
后來到陶家,吃喝不愁但心態卻崩了
衛聽瀾攥了攥拳,都過去了,重來一世,一切都在好起來。
不管成績進步還是退步,大考之后都是狂歡。
下課后,景晟問衛聽瀾要不要出去玩:“不錯么,給你慶祝慶祝?吃喝玩樂一條龍,我全權負責。”
他還記得衛聽瀾誤會他生病時,那種溫柔細致的照顧。
可惜“病”好了,這小子又不搭理他了。
世上從來多錦上添花,偏偏就他雪中送炭,送完了還要悄摸溜走。
景晟偏偏要抓住他,又揚聲說:“還有誰想去,我全包了!”
柳佳佳等附近的好幾個人積極響應。
有人問:“賀少,你也一起?”
賀青臨看了眼衛聽瀾:“嗯。”
他一直擔心衛聽瀾被以前的混混朋友帶壞,沒想到他居然這么爭氣,不去就太折人銳氣了。
大家呼朋喚友。
肖有林喊了一句:“我也去!”
然后問陶辰去不去。
肖有林早就得了家里的耳提面命,要和景晟、賀青臨保持密切的關系,至少要擠進那個圈子。
現在家里新說了話,讓他和衛聽瀾也要握手言和。
他暫時還沒有這樣的心胸,只能假裝沒注意景晟說的聚一聚,前提是給衛聽瀾慶祝。
肖有覺得衛聽瀾簡直是他的克星。
打架的事不說。
就這次考試,要不是衛聽瀾竄到前面,他不會被擠出前十。
偏偏是十一名
父親都說了,只要他這次成績還在前十名,就給他買那輛跑車,雖然不如景晟的,但是開出去也很有面子。
明明以前,班級前十都很穩定。
陶辰心情也很不好。
但景晟在的地方賀青臨八成要去,而且他不可能放任衛聽瀾占據自己的交際圈。
陶辰笑著說:“你去的話,我也去。”
肖有林頓時高興起來。
景晟一句話就讓班級沸騰,衛聽瀾并不意外。
天之驕子的號召力,就是這么厲害。
他還知道,這些富家子弟的家里互相大都有生意往來,玩玩鬧鬧一呼百應的湊堆,單純也不單純。
去的都是自家產業,受到的招待都是一流。
衛聽瀾上輩子跟著去過,大開眼界,也手足無措,沒少吃陶辰的暗虧。
現在想想,很沒必要。
他身世坎坷,沒接觸過上流社會很正常,笑他的人卻是極沒教養,才是真正丟臉的那個。
衛聽瀾不愿意讓景晟沒臉,但更不愿意更改自己的計劃。
他已經和程風柏約好,晚上去程家吃火鍋,程風柏今天下午結束期中考試,成績要到下周一才出來。
衛聽瀾攥了下景晟的胳膊,臉往窗戶邊挨了挨。
這是個說悄悄話的意思。
景晟看明白了,湊過去,低聲問:“怎么了?”
衛聽瀾:“你和他們去玩罷,我就不去了,我早就約好了,要回家吃飯。”
他回絕景晟并不是很愧疚。
雖然景晟說是給他慶祝,但衛聽瀾知道,景晟每次考試后都會呼朋喚友,提一句他不過是順便。
景晟沉默兩秒:“行吧,有事打電話,我隨時去接你。”
再怎么樣,陶家也是衛聽瀾的親人,景晟雖然看不上那一家子,但衛聽瀾想回去,他不會阻止。
衛聽瀾又道:“恭喜。”
每次考試第一名都是景晟和賀青臨輪流,這次考試景晟是第一名,賀青臨差景晟一分。
景晟原本失落,聞言不由一笑,小虎牙若隱若現。
衛聽瀾離開時,景晟幫他拎了把書包。
期中考試后,沒人帶書包,但景晟掂量出衛聽瀾的書包有點重量,捏了把,是中藥袋沒錯了。
果然是早準備要離校,不是誆他。
最近衛聽瀾在和他拉開距離,景晟看在眼里,心里憋屈,又沒法說。
現在,暫時松了口氣。
晚上一堆人去了景家名下的會所。
即將成年或者已經成年的公子哥和大小姐們,有公然喝酒、牽手的,大家都習以為常。
陶辰好不容易甩脫肖有林,問賀青臨周末有什么打算。
賀青臨:“有事要忙。”
陶辰知道賀青臨不單在賀家的集團有職位,還有自己創辦的公司,周末一向都很忙。
他乖乖點點頭。
冷不丁聽賀青臨問:“衛聽瀾呢?”
陶辰:“他應當是有事走了吧,這種場合,他大概不太適應。”
他之前找過衛聽瀾,沒看到人。
這讓人松了口氣。
想想也是,這種地方,如果衛聽瀾不是被找回來,壓根不可能進來,看一眼都是奢侈。
賀青臨看穿陶辰平靜下掩藏的不屑,起身走了。
他不再信陶辰。
只是轉了一圈,衛聽瀾竟然真的不在。
賀青臨刪刪減減好幾遍,發了信息過去:[考的不錯,恭喜,要嘗一嘗景晟珍藏的紅酒嗎?]
他曾因為陶辰,刻意疏遠過衛聽瀾。
如今想來十分愧疚。
如果能有機會拉衛聽瀾一把,譬如讓他適應這種場合,再好不過。
與此同時,另一個角落,
柳佳佳問獨自喝酒的景晟:“衛聽瀾呢?”
景晟看了眼不遠處,眼巴巴看著柳佳佳的女生:“他家有事,你別瞎搞,他不喜歡女生。”
柳佳佳:“怎么會回家,陶辰可來了。”
原本懶洋洋靠在沙發上的景晟坐起來:“你說什么?”
他說了請人,自然不能作廢,來了覺得沒意思,就找個清靜地方窩著,壓根沒注意來的都是誰。
柳佳佳看著忽然面色沉沉的景晟,心底發毛。
景晟卻沒搭理她,起身走了。
與此同時,
正從火鍋里撈了片肥牛的衛聽瀾,右眼皮猛的跳了下。
他覺得眼睛跳錯了。
這種一切順利的時候,分明該左眼皮跳才對。
程風柏夾了一筷子肥牛放衛聽瀾碗里:“想什么呢,再不吃我可就撈光了!”
衛聽瀾笑起來:“那你多吃點。”
他上輩子二十好幾,面對十八歲的程風柏,總有種看晚輩的感覺。
大概就跟魏川看他差不多。
程風柏直起腰板,自覺威武的道:“我是當哥的還是你是當哥的?”
衛聽瀾捧他場:“謝謝哥,這就吃。”
程父、程母看兩個孩子湊一堆親近,都十分高興。
吃過飯衛聽瀾想幫忙收拾廚房,程媽媽揮手趕蒼蠅一樣:“好不容易歇兩天,玩去吧。”
衛聽瀾這才作罷,拿起床頭充電的手機。
消息不少。
賀青臨竟然喊他喝酒,衛聽瀾回復:[謝謝,不用。]
景晟:[在哪兒?]
衛聽瀾:[在家]。
這倆人再之后就沒有發過信息了。
魏川:[成績下來了嗎?]
也許是魏川太穩重太可靠,衛聽瀾總能被激發童心。
他發了個表情包,小貓咪瞇著眼笑,旁邊是卡通的“嘿嘿嘿”三個字,肉眼可見的心情好。
魏川放心了:[明天見]。
衛聽瀾:[嗯嗯,明天見。]
程風柏捧著手機打游戲,抽空看一眼衛聽瀾,不由道:“這么高興,談戀愛了?”
衛聽瀾靠在了床頭另一邊,隨口道:“胡扯!”
倆人還睡一屋。
程風柏這次考試自我感覺十分好,和衛聽瀾打商量:“明天陪我打球去唄?”
衛聽瀾含混的應了一聲。
第二天醒過來,院子里落了雪。
程風柏很失落。
他們高中體育場是露天的,周末又不掃雪,打球的事落了空。
周末一直補課,他很久沒敞開了玩了。
衛聽瀾攬著他脖頸:“去我那兒唄,周日下午,怎么樣?”
程風柏回攬他:“夠意思!”
衛聽瀾中午去了醫院,發現今天的午餐格外豐盛,平常菜都夠多的了。
萬云笑瞇瞇:“老板特意吩咐的,說小少爺考試辛苦了,好好補補。”
因為考試被特別照顧,這種感覺對衛聽瀾來說很新鮮。
他把成績單給魏川看:“就也還行,是吧”
魏川:“很好。”
衛聽瀾知道自己這成績,比起他暗戳戳問過萬云的,魏川的學歷來說,壓根不值一提。
但是被夸獎,感覺真挺好。
他還眼尖的看到魏川的西裝袖扣,點綴的那一對袖扣,分明是他上次留下的。
果然很般配。
衛聽瀾瞄了又瞄,十分滿意自己的審美。
魏川垂眼看了眼袖口,眼底柔和。
其實他給衛聽瀾準備了禮物,啟言高中附近的一套房產,大平層,通透明亮,拎包入住。
考試成績好與不好,這禮物都會兌現。
鼓勵或者嘉獎,理由就在那兒。
但是衛聽瀾送他袖扣,讓魏川改變了主意。
小孩兒太過于知恩圖報,大份的禮物若不是理由極充分,只會變成壓力。
比起考試,也許生日的時候送更合理。
魏川發給衛聽瀾一個不大不小的紅包:“考試的獎勵。”
衛聽瀾看了眼,十八萬八,比上次發的還多一位數:“太多了”
萬云說:“不多,再少,老板這樣的身價,拿出去也寒磣。”
衛聽瀾只能收下。
好在他買的袖口也差不多是這個價,奢侈品柜臺一眼看中,是重生后他買的最貴的東西。
兩相對比,這才稍稍坦然了些。
衛聽瀾離開醫院后,下午又去看了李奶奶,將家里用的米面菜蔬都準備齊全。
李奶奶眼睛恢復的很好,腰椎定期理療,不適也緩解了很多。
只是她還想堅持開店。
衛聽瀾勸不住,想想程媽媽說的,老人家閑下來反而容易生病,也就作罷了。
他暗道人錢財上有了底氣,不論做什么,約莫都能松弛許多。
衛聽瀾就給李奶奶算了一筆賬。
等將來這里拆遷,李奶奶得到的錢和房產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足夠她將小蕊供到成家立業結束。
衛聽瀾年紀雖輕,但是現在說話做事都十分可靠。
李奶奶很信任他,果然松了口氣。
衛聽瀾后來聽程風柏說,李奶奶再開店,開門關門的時間定的很寬裕,也不再守店里死熬,氣色好了很多。
這天晚上,衛聽瀾仍舊住在程家。
第二天下午,他和程風柏一塊兒去的啟言,啟言高中的體育館修的很大,已經有人在打籃球。
校隊的人看到衛聽瀾,在群里喊了一嗓子:[小衛哥在,來打球嗎?]
高三課業繁重,校隊高三的學生漸漸轉移重心。
但衛聽瀾長的好看,很能吸引觀眾,打球路子還野,利落又強勢,是迥然不同的厲害。
很多人都喜歡和他切磋。
不止是打球。
衛聽瀾雖然為人清淡,脾氣卻好,很多人都覺得和他相處很舒服,若非他不愛交際,早就呼朋引伴。
也因此,雖然他很少上場,但是但凡要打球,很快就能湊齊隊伍。
高一高二的隊員無師自通,學會用衛聽瀾釣高三的學長出來打球,釣到哪個算哪個。
看到消息的人不少。
因為家里氣氛不好,在教室看書的賀青臨,站了起來。
宿舍,憋著氣睡了兩宿的景晟,拎著外套往外走,一邊在群里回復:“等著!”
第38章 打架。
帶程風柏來啟言打籃球, 對衛聽瀾來說很簡單。
他一直住校,知道學校體育館周末也能攢出打球的人, 這個年紀的少年,喊一嗓子就都過來了。
沒想到景晟和賀青臨居然都在。
也許是校隊有訓練?
衛聽瀾不關心這個,只是問景晟:“不耽誤你事吧,要不然”
景晟秒懂衛聽瀾的潛臺詞,要不然各玩各的?
他低頭笑了聲,眉棱骨微微支棱著:“要不然就一塊兒?姓程的,有膽子來一場嗎?”
程風柏是所在學校的校隊主力, 沒少和景晟對上過。
他下頜揚起:“來就來!”
這時候的程風柏,還沒有前世酒桌上混出來的敏銳。
但他的直覺已經感受到冒犯。
下意識攬著衛聽瀾的脖頸, 程風柏理所當然的宣布:“咱倆一對, 殺他們個落花流水!”
地主之誼, 衛聽瀾原本就要和程風柏一隊。
他說:“好”。
賀青臨安靜的站在一旁。
在窺到景晟低頭一瞬間眼底閃過的冷光時, 他有些意外,但又不是很意外。
畢竟他好像也
也不是那么舒服。
這是啟言, 是他們的學校,衛聽瀾是他們的同班同學。
可他們面對的衛聽瀾, 安靜雋秀,像罩在玻璃罩子里的冷玉,誰都無法觸碰。
然而眼下,玉活了。
眼波柔和而縱容,好像身邊的黑大個說什么都很好。
這種感覺真是糟糕透頂。
景晟移開視線, 攥著籃球盯準了一拋, 籃球重重的砸在籃筐里。
之后的比賽很激烈。
上半場, 衛聽瀾他們這一隊落后幾分。
衛聽瀾接受良好。
他和程風柏的技術是不錯,但景晟和賀青臨接受的是職業運動員的指導, 和自己的隊友也配合極默契。
有些東西,基本盤早就決定了勝負。
程風柏沒想那么多,打爽了就成,他擰開瓶水,先遞給衛聽瀾。
衛聽瀾接過來,沒喝成,被景晟拿走了。
下一秒,景晟往他手里塞了另外一瓶水:“這天兒喝涼的,瘋了?”
沒有人知道,他從宿舍往外沖時,視線不受控制的落在衛聽瀾桌子的保溫杯上。
不可能給他帶這個,誰還沒個脾氣。
剛才讓小弟跑了一趟。
體育場附近的超市有溫著的礦泉水,湊合湊合得了!
衛聽瀾攥著溫熱的瓶身,無奈感從心底里冒出來。
這人總是這樣。
冷不丁就對他特別好一下。
他很清楚,這不耽誤他和賀青臨有交流的話,立即會被咬一口。
衛聽瀾禮貌的笑笑:“謝謝。”
景晟瞟了眼程風柏,攥著程風柏的水走開了,邊走邊灌了一大口。
程風柏:“”
嘿!
他剛剛,是被鄙視了?
礦泉水分三六九等他知道,但景晟拿過來的不和他的一樣嗎?
衛聽瀾說:“這瓶是溫的,我不喝中藥呢么。”
程風柏稀奇的摸了摸瓶身,果然是溫的,贊美道:“他人不錯么,你也是,人緣挺好,不錯!”
他瞬間進入當哥的狀態,成熟且欣慰的點頭。
程風柏替衛聽瀾高興。
和衛聽瀾哥倆好后,再想他之前孤狼一樣的小衛哥時期,心疼著呢。
衛聽瀾看的好笑,也沒有解釋這里頭的曲折。
景晟靠在欄桿上,距離不遠不近,耳朵能準確接收到程風柏咋咋呼呼的聲音。
衛聽瀾是不是有毛病。
不是喜歡賀青臨這種少言寡語的,就是對話癆另眼相看。
就他,就他不受待見!
下半場球賽,你來我往更激烈。
景晟盯死了程風柏,和將人爆錘一頓也差不多。
衛聽瀾正常發揮。
賀青臨在球場上像變了個人,穩準狠,和景晟的凌厲果決不相上下,隊員都被帶的超常發揮。
最后,衛聽瀾這一隊輸了。
景晟看向衛聽瀾,他也不知道在期待些什么。
衛聽瀾沒有看他。
程風柏滿頭大汗。
他球衣早濕透了,腦袋順勢蹭衛聽瀾肩膀上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前世和程風柏拉拉扯扯早習慣了。
衛聽瀾雖然嫌棄他腦袋濕漉漉,但也沒推開,脖頸往一邊偏,給程風柏擦汗讓出地方。
雖然輸了,但也看輸給誰。
高手過招,酣暢淋漓。
程風柏并不失落,討好道:“小衛哥,干什么都要勞逸結合,你看每周周末是不是都可以”
他每次有事求衛聽瀾,才會膩歪歪叫哥。
整個人靠的很近,跟只撒嬌的大狗一樣,十分粘人。
衛聽瀾有些好笑,還沒來得及說話,忽然砰的一聲。
程風柏整個人朝后到去。
人被衛聽瀾扶了把沒倒,鼻血卻是立即下來了,砸到他腦袋的籃球在腳邊滾了滾,不動了。
衛聽瀾看向景晟:“你干什么?”
他重生后從沒有動過大怒,此刻眼睛明亮銳利,像燃燒著火。
景晟的胸口劇烈起伏。
他感覺胸腔有灼熱的風暴肆虐。
這風暴的醞釀有段日子了。
在賀青臨跟衛聽瀾說去醫院順路可以稍他時,景晟和衛聽瀾有過短暫的對峙。
這件事很小,但景晟記的很清楚。
因為從這時候開始,衛聽瀾就自以為很隱蔽的在和他拉開距離。
從小到大,他從來沒有被這樣嫌棄過。
衛聽瀾在嫌他礙事?
因為賀青臨?
嫌棄就算了,還開始欺騙。
什么回家。
他打聽過了,衛聽瀾前天晚上壓根就沒有回陶家。
現在又被程風柏纏著,溫馴的任由別人往自己身上蹭
他受不了這個!
理智恢復的時候,球已經砸出去了。
衛聽瀾接過身邊人的紙巾給程風柏擦鼻血。
肉眼可見,程風柏顴骨都紅了一片,生理性的眼淚都被砸出來,看著狼狽極了。
這樣狼狽的程風柏,和上輩子的程風柏逐漸融合。
衛聽瀾心情糟糕透了。
太多次了,程風柏的狼狽多半是為了他,保護他,給他爭取資源,為他擋下那圈子亂七八糟的招惹。
衛聽瀾不可能讓程風柏再因為他被傷害。
他勒令道:“景晟,道歉!”
景晟笑了聲,一步步走過來。
他本來就不是溫和的長相,現在眉眼桀驁氣勢很沖,像一頭餓急眼正四下尋找獵物的猛獸。
但到近處,周身卻是一僵。
他看到衛聽瀾紅著的眼眶,水盈盈的,不軟弱,但扎的人心口疼。
景晟頓時氣弱。
只是到底不甘,他偏開臉:“都說了,手滑”
下一瞬,顴骨劇烈的疼痛。
所有人都傻了。
幻覺吧?
衛聽瀾居然狠狠的給了景晟一拳,他怎么敢的?
景晟下盤穩,沒摔倒,但唇角出了血。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站在那里,烏黑的鬢角還有些潮意的少年:“衛”
衛聽瀾戾氣十足:“衛你大爺!”
后來就打起來了。
景晟沖著程風柏去的,衛聽瀾自然不肯,其他球隊的人一致對外沖上來,想幫景晟。
是混戰,可能也是圍毆。
衛聽瀾無法判別。
他在風暴中心,并不知道暗戀陶辰的隊員渾水摸魚對他下狠手,被賀青臨一腳踹出好幾米。
賀青臨厲聲道:“你動他一下試試!”
他很少發怒。
誰都不知道,這位冷清矜傲的大少爺,暴戾時居然這么駭人。
賀青臨有掃視眾人:“退后!”
其他人就不敢動了。
衛聽瀾被程風柏拖開:“瀾瀾,我沒事”
程風柏也有逞兇斗狠的時候,但衛聽瀾這種搏命的架勢還是讓他害怕。
他后悔極了,就不該來。
這是有錢人家孩子的地盤,是他討嫌了
賀青臨架開景晟:“你消停點!他還病著!”
后來衛聽瀾叫了車送程風柏回家。
他下頜青了一塊,皮膚白,還挺明顯的,就沒下車:“有事打電話,成績下來發我。”
都是打架的老手,判斷過沒事,連診所都沒去。
程風柏不肯走:“瀾瀾”
衛聽瀾:“我沒事,陶家也是大戶,有錢人家很要面子的,打打鬧鬧,互相之間不會計較。”
他姿態輕松,程風柏就略略放下心。
衛聽瀾見他還有些猶疑,安撫道:“今天的事不是沖你,我和景晟不大對付,遲早有這一茬。你給趕上,怪倒霉的。”
程風柏慶幸道:“得虧我趕上了。”
雖然衛聽瀾打架猛,但他不動手的時候,就這會兒,這么安安穩穩坐著,玉雕一樣的好看,有種很容易被摧殘的感覺。
程風柏可舍不得讓他挨打。
回到家,程風柏臉上的傷說是技術不行臉接球了,程家人也沒在意。
出租車回去的路上,衛聽瀾閉目養神。
剛才的話,騙程風柏的。
陶家人連肖家都讓他去道歉,景家,怕不是要他負荊請罪。
想的美。
衛聽瀾琢磨著最糟糕的結果大概是被啟言退學,啟言好像有景家的股份。
退就退吧。
反正知識就在腦子里,換個學校一樣考大學。
要是不退,大概率是被孤立。
比起陶辰那點小打小鬧,景晟和賀青臨幾乎是學校的風向標。
孤立也沒什么,上輩子習慣了的事。
還有,得換個寢室。
這點小事老高應當會同意,如非必要,衛聽瀾也不想和景晟天天烏雞眼一樣。
其實心里還有些困惑。
明明打球打的好好的,景晟還贏了,怎么還拿籃球砸人?
記恨上次程風柏堵他和賀青臨?
還是單純的看程風柏不順眼,富家子弟多有看不起人的毛病,他當初也沒少被為難。
不過都不重要。
打都打了。
衛聽瀾不后悔動手,他不可能看著程風柏受欺負。
又想,還有陶家。
學校的事一向傳的快,陶辰又巴不得他出事,陶家很快會知道。
也許這次,他會被陶家掃地出門?
那可真是太好了。
事情都捋了一遍,思緒就清爽了。
衛聽瀾心里有輕微的遺憾,畢竟大多數時候,景晟對他都挺好的。
哎
他把這點惆悵拋到腦后。
回到宿舍,
衛聽瀾洗澡換衣服,塞了幾口面包當晚餐墊了點,熱了藥一口悶,直接上了床。
有點累,他得睡會兒。
這時候才想起來,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沒做。
衛聽瀾給魏川發信息:[哥,晚上和同學聚餐,忘記拍照了,你吃飯了沒有?]
下頜貼枕頭有點疼。
今天也不知道哪個孫子偷襲他,下手真黑!
他轉了個身換方向,不太習慣,索性躺的平板板。
這時候已經過飯點了。
魏川:[在吃]。
衛聽瀾:[那就好,我玩去了?]
到底是孩子,比起按時按點的過問他的三餐,魏川更喜歡他自由自在跳脫可愛。
他讓傭人擺飯,回復道:[去吧]。
衛聽瀾回了個貓貓跳舞的表情包,手機塞枕頭下,疲憊的閉上了眼。
第39章 他委屈,他對他那么好。
衛聽瀾是身體累, 心里卻沒怎么擱事。
最后一眼,看到手機還有百分之三的電, 還好和川哥聊過了。
左右沒什么要緊事。
他懶得下床充電,很快睡了過去。
就像衛聽瀾自己預料的那樣,他和景晟打架的事很快傳開。
每個學校都有風云人物。
在衛聽瀾看,景晟當然是是啟言的風云人物。
他不知道的是,他自己也是。
流落在外十七年的真少爺,不輸給景晟的樣貌,竄火箭般提升的成績, 哪一樣都滿是話題。
衛聽瀾因此是學校論壇熱搜的常客。
操場上打架的事很突然,但看臺上觀眾不少。
有人拍了照。
學校論壇, 有張照片是衛聽瀾拽著景晟的領口, 一拳揮過去。
肖有林因為成績的事痛失跑車, 無聊刷論壇時看到, 興沖沖的告訴陶辰這件事。
原本蔫蔫躲在臥室的陶辰,立即坐了起來。
陶辰很不愿意回想周五晚上的事。
在會所, 被賀青臨冷落之后,他感覺很沒意思, 想要回家。
又被景晟攔住問衛聽瀾回沒回家。
景晟不像賀青臨那么斯文,陶辰總感覺他身上有種匪氣,只得聯系家里的傭人。
電話開的擴音。
傭人說衛聽瀾沒有回去,還說衛聽瀾都不回去兩個月了。
景晟的臉色很不好看。
陶辰想到同學的八卦,說這場活動景晟最開始是要為衛聽瀾慶祝。
知道這件事時他覺得很掃興。
此刻卻是個機會。
陶辰小心翼翼的說:“三哥也許去哪兒玩了, 他不喜歡這種場合”
沒有明說的事, 也許還不喜歡這場合的人。
而景晟, 是這次的組織者。
肖有林總說是衛聽瀾巴結著景晟。
但陶辰又不瞎。
他看到的是景晟總想貼著衛聽瀾,而衛聽瀾總是淡淡的。
欲擒故縱嗎?
現在到了翻車的時候。
陶辰知道景晟有多驕傲。
這種驕傲并不僅僅來源于家世, 更來源于他本人的優秀,優秀的人最恨欺騙,也最恨人踐踏自己的尊嚴
而且景晟又不蠢,相反他相當聰敏。
陶辰幾乎看到衛聽瀾被景晟厭惡的將來。
但奇異的,他聽到景晟笑了一聲。
譏誚的笑。
景晟垂眼看他。
包廂喧鬧,他的聲音卻毫無感情:“收起你的小心思,我樂意捧著他,你不服,可以滾遠點。”
陶辰狼狽的離開。
進家門前他已經收拾好心情,和陶母說景晟攢的局,他和他們玩的很好。
陶父也在,問道:“景晟邀請你的?”
陶辰點點頭,眉眼舒暢:“青臨哥也在,他們喝了點酒,我不想喝,就沒讓我喝了。”
他還說:“他們還在玩,我知道你們等我,就早點回來了。”
陶母嗔怪的笑:“你這么大了,晚一點回家也沒什么。”
陶父問陶辰的成績。
陶辰說了,父母都很滿意。
陶旭從樓上下來:“那誰他考的怎么樣?”
陶辰很意外,陶旭居然又在家,好像總在等待什么一樣。
他沒多想。
偽裝快樂已經讓人很疲憊。
尤其現在家里人都注視著他,等著衛聽瀾的消息。
陶辰實話實說,畢竟成績單做不了假。
他驚嘆道:“我也很意外,三哥真厲害,悄沒生息的考的這么好,同學都說我們家的孩子都厲害。”
陶父、陶母和陶旭盯著成績單看,很意外,也很滿意。
陶辰被忽視,心底嘲諷的笑。
他慢吞吞的說:“你們早知道了吧,三哥考這么好,一定會給家里報喜的,我想著他要報,就沒跟你們提。”
氣氛一下子冷下來。
陶辰的心卻安了,看來衛聽瀾還在鬧別扭,這樣很好。
他說累了,上樓睡覺。
上樓的速度很慢,但這次沒有人叫他,沒有人夸他哄他,陶家人的心都被衛聽瀾的成績勾走了。
那種意外、驕傲又失落的勾。
陶辰清楚的認識到,他在這個家的地位岌岌可危。
血緣關系就那么重要
明明他已經這么優秀!
這兩天他白天做戲,黏著父母和兄長,回到臥室只覺得筋疲力盡。
陶辰偷聽到父母吵架,他們在商量接衛聽瀾回來,給他慶祝。
父親說再等一等,沒有父母遷就子女的。
母親說孩子不懂事,大人要懂事,就算不去學校接,打個電話總是要的。
真打了電話,沒人接。
父親因此暴怒,母親也埋怨了衛聽瀾兩句,就沒有然后了。
陶辰沒有因此很安心。
不管吵鬧還是怎么樣,關注本身就讓人心驚膽戰。
為什么衛聽瀾不能老老實實的?
土包子、暴力狂、黑不溜秋上不了臺面的衛聽瀾,怎么就忽然變了?
陶辰的怨恨和害怕,在知道衛聽瀾居然敢和景晟動手后,都消散了。
他知道,衛聽瀾完了!
做富家子弟也有規則,不能得罪比自家更厲害的。
更不要說家里本來對衛聽瀾就十分不滿。
陶辰在衛聽瀾手上吃了太多虧,不敢再沖動。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在仔細看過照片,逛過學校論壇和班級私聊群后,一顆心終于穩了。
陶辰拿著手機“驚惶”的沖出門去。
他往樓上的書房:“爸爸,三哥好像闖禍了”
十幾分鐘后,一輛車沖出陶家。
陶父聯系不上衛聽瀾,短暫的考慮后,決定直接去景家道歉。
他深知景晟在景家的地位。
景家枝繁葉茂人才濟濟,但景晟長子嫡孫出眾至極,仍舊是鳳凰蛋一樣的存在。
現在,景家的鳳凰蛋被打了。
衛聽瀾真是個災星!
上次得罪肖家也就算了,這次居然
陶父掐死衛聽瀾的心都有了,甚至想,要是景家不解氣,直接把人逐出家門好了。
反正也沒太多感情。
這個兒子無法無天
他有還算聽話的長子,有懂事溫順的女兒,還有聰慧可人,早早和賀家繼承人兩情相悅的小兒子。
總之,陶家不缺孩子!
電話打不通,陶父就玩命的給衛聽瀾發信息。
去景家的路上發了很多條。
說他的恨鐵不成鋼,訓斥衛聽瀾的不懂事和讓他丟臉,也說如果這件事鬧太大,就別怪他無情。
司機提醒陶父說到了,陶父才停止了這種發泄。
景家雖然強盛,但并不仗勢欺人。
景父禮貌的接待了陶父,只陶父一個勁的道歉,事情也說不明白。
孩子之間的事,真不至于。
而且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景晟可不是個干吃虧的。
他讓陶父稍安勿躁,給景晟打了電話。
靠在校醫室的病床床頭發呆的景晟,接通了電話。
聽景父說陶懷謙來道歉,還說回頭把衛聽瀾綁過來,景晟都氣笑了。
他說自己沒事。
又說:“我們是朋友,鬧著玩的,是有些過火,回頭就沒事了,我的錯,他脾氣好,是我給惹毛了。”
景父知道衛聽瀾,聽景晟在吃飯時說過兩句。
他這個兒子看著熱烈,其實骨子里有種看透世事的冷漠,平常情緒十分平穩。
那時卻不屑的說:“鳳凰掉進雞窩里”
景父聽過陶家的孩子抱錯的事。
那孩子也是可憐。
看眼下,陶懷謙還是拎不清,可憐陶老爺子一世梟雄打下偌大基業,兒子卻這么庸碌糊涂。
人家父子之間的事,景父也不好說什么。
他只道都是孩子間的玩笑,又說景晟和衛聽瀾關系不錯,打打鬧鬧很正常,讓陶父不要放在心上。
陶父一直點頭說是。
最后,景父輕描淡寫的道:“陶總這么著急,可以理解,要是我家阿晟有什么事,我也肯定沖在最前面。”
陶父的臉一下子就漲紅了。
他這次雖然是沖在前面,但卻是沖在前面想將錯處全堆在衛聽瀾身上,好撇清陶家。
陶父神智飄忽的離開。
等在車上不敢進來的陶辰關切的問:“爸爸,景家原諒三哥了嗎?這次確實是他太過分”
陶父瞪他一眼:“就你事多!”
陶辰愣住,羞恥又委屈,不敢再說話。
陶父沒空理陶辰,想著景父說的話,忽然意識到自己丟了很大的臉。
他想到發給衛聽瀾的信息。
可惜早已經過了撤回時間,二十幾條文字信息,全是赤裸裸的推卸責任。
之前,他好像著了魔
短暫的后悔后,陶父對司機說:“去學校。”
一切都是因為衛聽瀾。
剛才聽景父那意思,景晟在學校,衛聽瀾應當也在,人家聽著大度,但他不能不懂事。
至少得壓著衛聽瀾給景晟道個歉。
路上也想些別的,譬如衛聽瀾為什么對景晟動手。
因為他之前的電話?
衛聽瀾耳朵硬,一向和他對著干,他讓衛聽瀾攀附景晟,衛聽瀾偏偏要和景晟鬧翻?
可這混賬也太沒腦子。
景晟是一般人嗎,景家是一般人嗎,就這樣招惹上了!
陶辰看著陶父變幻的神色,不敢出聲,但他期待去學校。
這一次,衛聽瀾鐵定挨訓。
在學校被家長訓斥,這可真是太丟臉,太具有觀賞性了。
衛聽瀾肯定不服氣。
到時候,好好讓同學們看看,衛聽瀾到底是怎么一個不將長輩放在眼里的猖狂樣子。
醫院,校醫室,
景晟掛斷電話后狠狠錘床板,陶懷謙這個神經病!
他一側顴骨腫著,嘴角傷口輕微滲血,看著并不狼狽,反而有種讓人不敢靠近的煞氣。
顴骨是被程風柏打的,景晟還了一腳。
腹部還有一道腳印子,衛聽瀾踹的,他也還了一拳,打程風柏肚子上。
靠墻站著的賀青臨問:“你到底怎么想的?”
景晟:“什么怎么想的?”
賀青臨:“程風柏怎么招你了?”
景晟:“看他不順眼。”
只是不順眼嗎,哪里不順眼?
莫名的,賀青臨并沒有追問,只是道:“衛聽瀾呢?”
景晟看向窗外,天都黑了,他聲音低了些:“他沒事吧?”
賀青臨:“臉上挨了一下”
景晟坐起來:“不可能!我沒打他!”
他和程風柏是互毆,和衛聽瀾則是單純的自衛,頂多抬手擋一下或者閃避,壓根沒攻擊。
克制身體的本能很難,好在打架的時間不長。
雖然衛聽瀾挺兇,但景晟眼看著他天天裹那么厚,還喝藥,嫩生生的,總覺得一指頭能戳倒。
賀青臨沒說話。
景晟驀的反應過來,他的家世在那兒,很多時候壓根不需要自己動手,那時操場上很多人。
他問:“誰?”
賀青臨:“處理了。”
就被他一腳踹出去的那個,估計傷的不輕。
景晟重新躺病床上,嘴角因為說話刺刺的疼,委屈道:“白眼狼!”
他對他那么好。
結果最后成了沙包
賀青臨:“那么多人都看見了,他以后會在學校呆不下去,消息傳出去,陶家什么情況,你也清楚”
今天之后,有的是人為著討好他們對衛聽瀾發難。
這世界從來弱肉強食,無數鬣狗見縫插針的獲利,變不了的。
在學校又怎么樣。
啟言從來不是普通的學校。
賀青臨知道,這些事景晟遲早轉過彎。
但他怕這次景晟身在其中,等轉過彎,衛聽瀾已經受了傷害。
他可以直接插手,但把景晟置于何地?
景晟盯著賀青臨:“你今天話很多。”
這個世界上,了解這兄弟兩人的也許不是他們的父母,而是他們彼此。
比他們自己還了解。
賀青臨按著心底的不自在,一如往常的冷清:“陶家亂了,陶辰會更難以自處。”
還有,衛聽瀾很不容易。
他沒有分享出衛聽瀾做公益的事,又忍不住想起今天的衛聽瀾。
另一面的衛聽瀾,猛烈的像火一樣。
明明之前像一汪秋天的池水。
景晟沒有聯系上衛聽瀾,暗道不是在姓程的那兒,就該在宿舍。
再別的地
他了解的衛聽瀾,不可能在打架后去陶家。
景晟回到寢室,看到床上隆起的身影,一顆心落了地。
旋即看到亂糟糟的桌面。
溫過中藥的大碗,水沒倒,扯開的面包袋,胡亂丟在椅子上的臟衣服。
在印象里,衛聽瀾總把桌椅收拾的很干凈。
這是
晚飯都沒吃嗎?
景晟個兒高,站在床邊能看到衛聽瀾縮在被子里,只露出個腦袋。
衛聽瀾頭發亂糟糟,下頜上青印子很明顯。
景晟看到了,心虛又懊惱。
他輕輕拍拍衛聽瀾的肩膀:“吃個飯再睡?”
餓著怎么行。
要不然起來再打他兩下?
現在就睡,晚上該睡不著了。
衛聽瀾被鬧醒,從被窩里抬起頭。
他眼睛被燈扎的有些朦朧,看清是景晟,一下就坐起來了。
本能的,聲音都帶著攻擊性:“干什么?!”
回應他的是敲門聲,
景晟雙手做投降狀往后退了退,示意自己沒別的意思,然后去開門。
門外是陶父和陶辰。
陶辰看到鼻青臉腫的景晟,倒吸一口氣。
陶父也嚇了一跳,旋即看到坐在床上的,神色冷淡的衛聽瀾。
他暴怒喊道:“你干的好事,還不滾下來給景晟道歉!”
第40章 小衛哥,原諒我唄。
宿舍樓躥寢玩的人很多, 這會兒正熱鬧。
不少人看到陶父和陶辰出現。
聯想到下午學校最爆炸的新聞,便有看熱鬧的心。
有人用眼神詢問陶辰。
陶辰回以沉默的, 無奈又糾結的神情,看上去為這個家操碎了心。
之后就是景晟開門,陶父的暴喝。
陶父這一嗓子,吼的整個樓道都似乎抖了三抖。
看熱鬧的學生們都禁不住一個激靈。
衛聽瀾沒抖,神色淡淡。
陶辰也沒抖,習以為常。
景晟霎時便有了認知,陶懷謙對衛聽瀾的兇神惡煞不是偶爾, 是從來如此。
一股郁怒從心頭蓬勃而出。
他伸手撐了下門,門板重重磕在墻上, 發出巨大的聲響。
陶父被嚇了一跳。
陶辰也是。
再看景晟陰沉的臉色, 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沒想到景晟卻是一笑。
人長的好看, 笑起來自然好看, 但這好看卻有種皮笑肉不笑的,讓人心底發毛的畏懼。
宿舍門口不遠不近的圍了人。
景晟對陶父說:“陶總好大的威風, 只是搞錯邏輯了吧,道歉當然應該, 不過是我給衛聽瀾道歉。”
這一下,所有人都愣住了。
陶父尷尬的站著。
景晟卻是看向衛聽瀾。
他仰著頭,英挺的眉目間帶幾分溫良的誠懇:“衛聽瀾,小衛哥,下午的事, 是我不對。”
衛聽瀾謹慎的沉默。
下午的事當然是景晟不對, 他先動手的, 但衛聽瀾自問打了回去,已經扯平。
道歉這種事, 景晟真不習慣,尤其眾目睽睽。
他撓了下頭:“打球嘛,磕磕碰碰的,火氣就上來了,后來就你替你朋友撐腰,挺能耐,我挺佩服的。”
景晟看著擁著被子的,白皙安靜的少年,試試探探往前。
他雙手握住床上的欄桿,輕輕晃了晃,低聲又溫柔:“原諒我唄,肯定沒下次了,真就腦子一熱。”
心中猶憤憤,為陶家人的態度。
景晟吐槽道:“也不知道哪個臟心爛肺的東西到處造謠,說咱們鬧掰了,還有找上門來亂咬的”
看熱鬧的人,眼睛就落在陶父和陶辰身上了。
剛才這位大叔說什么來著,讓衛聽瀾滾下來給景晟道歉,結果人倆好著呢,倒個毛線的歉。
這好像是陶辰的父親,也就是衛聽瀾的親爹?
所以,這親爹平時對衛聽瀾是這么個德性?
難怪衛聽瀾一直住校。
他們可知道,陶辰周周都回家的。
還有陶辰
又是陶辰摻和著。
這次不會是陶辰告的狀吧,沒準兒,都帶路來著。
陶父和陶辰再沒說一句話,灰溜溜走了。
景晟站在門口趕蒼蠅一樣:“該干嘛干嘛去!”
人群散去。
他返回來關上門,雙手又攥著衛聽瀾床沿上的欄桿了,小虎牙殷勤的露著:“小衛哥,餓了吧,吃個飯去?”
衛聽瀾看著景晟五彩繽紛的臉,他下手這么狠的嗎?
到這會兒,已經明白景晟在護著他。
但是,為什么?
不明白,也困擾,他垂著眼問了出來:“為什么?”
在叫醒衛聽瀾的時候,景晟已經知道要怎么說。
他仰著頭,左右展示自己的臉:“你看看我這臉,多帥一小伙,差點毀容了,打也打了,消消氣?”
頓了頓,
他含混嘀咕:“我就是看不慣,咱倆才是好兄弟,你對那個姓程的”
好像不止這些,但景晟也想不出更多了。
下午那時候的怒氣和嫉妒,實在是他平生之最,完全無法形容。
衛聽瀾真想不到是這個理由。
原來是嫉妒。
這東西不單存在于愛情,也存在于親情和友情,他上輩子就很嫉妒陶辰得到的友情和親情。
這樣的景晟有些孩子氣,但也更真實。
而且他能拉下臉來道歉,還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衛聽瀾說不震撼是假的。
只是就事論事。
他說:“你該道歉的不是我。”
挺簡單的一句話,但衛聽瀾其實心里有更深的計較。
如果景晟真的
他也不是不能重新考量著,和景晟好好相處。
景晟不說話。
衛聽瀾解釋:“程風柏是我哥,他爸媽是我干爸干媽,他是我的家人。”
景晟驀的想起周五衛聽瀾說的那句要回家,原來是這么回家,他沒騙他!
這么著,氣兒就順了。
干哥啊,是得重視。
他有程風柏的聯系方式,直接給人打電話:“兄弟,對不住,下午不該拿籃球砸你。”
程風柏沉默兩秒,焦躁道:“你把衛聽瀾怎么了?有事沖我來!”
景晟這會兒一點都討厭不起來程風柏,反而挺欣賞他對衛聽瀾的這份維護。
瞧瞧,這才是家人。
剛剛那倆,什么東西!
他聽的直樂:“沒怎么,我倆好著呢。”
衛聽瀾只得接過電話說了兩句。
這件事就這么了了。
衛聽瀾下床給手機充電,又收拾桌子,好像有點餓,但他不想動彈。
景晟在旁邊繞來繞去:“吃點兒唄?”
景晟態度良好,道歉也道了,衛聽瀾也沒揪著不放的意思。
他給手機開機:“點個外賣?”
景晟一抬手:“你別管了,等著就行。”
很快有人送來晚餐,送餐的人叫景晟“少爺”。
景晟叫的餐自然好吃,但他嘴角破了口子,總是忍不住“嘶”兩聲。
衛聽瀾便有些愧疚,頻頻看他。
景晟便“嘶”的更多了些。
衛聽瀾聽不下去,從藥箱拿出碘酒和棉簽給他清理。
兩人面對面,靠的很近。
彼此呼吸相聞。
景晟甚至能數清楚眼前人的睫毛。
他忽然想起陶懷謙那次電話里的話。
胡扯么不是。
雖然衛聽瀾白了點,好看了點,可愛了點,但是他怎么可能喜歡一個喜歡別人的人。
這樣就挺好的。
住在一起,一起吃飯,一起讀書,抬眼就能看到。
好兄弟,好朋友,很不錯!
衛聽瀾看他臉紅著,摸了摸他額頭:“太熱了,發燒了?”
景晟回神:“有嗎,是你手太涼了吧。”
衛聽瀾:“再看看,要是一直這么燒,我找藥給你。”
景晟應了一聲,低聲問:“還疼嗎?”
他盯著衛聽瀾一側的下頜,眼神自責又溫馴。
衛聽瀾看他鼻青臉腫的樣兒,到底被這少年的赤誠關切暖到,笑道:“沒事兒。”
但有些話得說清楚。
他說:“我們現在,算朋友嗎?”
景晟直起腰:“怎么不算!”
衛聽瀾:“如果你把我當朋友的話,我和賀青臨之間,不論什么事,你都不準再陰陽怪氣。”
這是他的底線。
景晟脖頸下意識就是一梗。
但是觸碰到衛聽瀾的眼神,他又按捺住了,敏銳的感覺此刻很關鍵。
景晟雙手撐膝,正兒八經的道:“我答應你!”
他暗道,這傻子,但凡一天不清醒,那頭陶辰又虎視眈眈,說不準什么時候就吃虧。
得看著點。
明著不行,偷摸看著唄。
想通了,神色徹底緩和下來,又道:“都聽你的。”
衛聽瀾笑了笑:“謝謝。”
這時候,陶父剛剛到家。
陶辰不敢說話。
等在客廳的陶母和陶旭焦灼的迎上來。
陶父自然不肯多提去景家和在學校的狼狽。
他呵斥陶辰道:“都怪他,事都沒搞清楚就亂說話,男孩子之間打打鬧鬧的小事情,弄的雞飛狗跳!”
陶辰眼眶就紅了。
陶旭想到上次送鞋給衛聽瀾的事,羞恥感再次冒出來。
他對陶辰說:“別總這么冒失!”
至于陶辰的紅眼眶,以前看著心疼,現在卻覺得煩。
他想,像衛聽瀾,就從來不會動不動這副脆皮的樣子。
陶父訓斥了陶辰,但心里對衛聽瀾卻更討厭。
他發那么多信息,衛聽瀾卻連一句解釋都沒有,是故意等著他丟臉呢吧!
陶母很心疼陶辰。
但陶辰聽風就是雨的讓家里鬧笑話,丈夫在氣頭上,她也不敢多勸,只讓陶辰上樓休息。
樓下,陶旭說了景晟給衛聽瀾買鞋的事。
陶母問的詳細,又不禁有些恍惚,什么時候不起眼的三兒子,居然這么受歡迎了。
陶父想到今天景晟道歉的事。
少年人正是最愛面子的時候,景晟當著那么多人的面道歉
他又覺得衛聽瀾也不是那么可惡了。
睡覺前,陶父對陶母說:“今年孩子的生辰宴,得大辦。”
十八歲,很關鍵的年歲。
陶家本來就要大辦,陶母已經準備起來,聽丈夫這話,就知道還得再隆重。
畢竟衛聽瀾如今也算拿得出手。
再沒聊別的。
譬如生日宴確定的日期是陶辰的生日。
因為一直如此。
去年也是。
誰也沒覺得有哪里不對。
學校,
打架歸打架,上學還是主要任務,縱然臉上帶著傷,該上課還得上。
去教室的路上,衛聽瀾戴了口罩。
景晟也戴著口罩。
好在是冬天,戴口罩的人不少,倒不算突兀。
至于再旁的。
雖然衛聽瀾和景晟打了架,但人還哥倆好,也沒不開眼的想著擠兌衛聽瀾來討好景晟。
而陶辰,據柳佳佳的八卦,人緣好像又跌了不少。
柳佳佳還告訴衛聽瀾,周五聚會時她好像說錯話,景晟忽然就生氣了。
衛聽瀾這才恍然,景晟那時大概以為他騙了他。
好在這件事已經解釋清楚。
他臉上的傷,除了趴在課桌上睡覺不太方便,其他沒什么問題。
他和景晟的關系比以前好了。
這人順桿往上爬,沒事就跟他勾肩搭背的。
衛聽瀾漸漸也習慣了。
他判斷,前世今生的景晟有很大不同,這輩子的景晟是個值得來往的人。
所以,試試看吧。
倒是陶旭,先是給他發信息,問他好不好,衛聽瀾沒回,他就打了電話過來。
真是莫名其妙。
衛聽瀾印象中的陶旭,從來都是拿眼角看他的。
上次有瓜葛是因為鞋的事,陶旭暴躁離開。
這次電話一接通,陶旭的聲音居然有幾分不自然的柔和:“聽說你在學校打架”
衛聽瀾是不留神接通的電話。
聽出陶旭的聲音,他直接掛掉了。
衛聽瀾也看到了陶懷謙發的那些信息。
文字藏著情緒。
他看到陶懷謙的暴躁、恐懼、自私,心里倒更放松了。
也遺憾。
這個男人,這種貨色,自個上輩子怎么就那么想要對方的關注和愛呢。
執拗太過,真是浪費了太多時光。
至于陶辰,衛聽瀾壓根沒怎么關注。
他有糾結的事。
臉上的傷一直沒下去,先是淡青,然后變成深青,這之后才一點點的往下消。
太慢了。
慢到很快又到了周五,臉上的傷還很明顯。
衛聽瀾只能在周五晚上跟魏川說,他周六和同學約好出去玩,不能過去醫院了。
接衛聽瀾電話時,魏川正在提前處理公事。
剎那間心里空了一下。
又和同學去玩了
挺好的。
他對衛聽瀾說:“天冷,多穿衣服,注意安全。”
衛聽瀾很想見魏川。
他從小就失去雙親,幾乎沒有被男性長輩深入關懷的經歷,直到遇到魏川。
最開始每個周六去見魏川,是怕魏川無聊。
但是不知不覺,衛聽瀾已經從彼此的見面得到心靈的慰藉。
冷不丁不見面,總覺的缺點什么。
可是他現在這樣子
衛聽瀾從不在意自己是土包子還是暴力狂,但這是對別人。
可在魏川眼里,他是個乖小孩。
他有些蔫蔫的說:“知道了,我下周六一定過去。”
魏川說:“不急。”
他的聲線微微涼,沉穩又沉寂。
很短暫的通話,魏川看著面前的文件,想的卻是剛才的對話。
直覺哪里不太對。
如果是出去玩,衛聽瀾的聲音怎么會無精打采。
魏川忽的想到最開始的見面,小孩兒瘦瘦的,面色蒼白
語氣這種東西,太飄忽,太主觀。
但他從不懷疑自己的直覺,他的直覺曾經救過自己數次。
魏川叫來了萬云。
兩小時后,低調內斂的黑色轎車停在了啟言男生宿舍樓A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