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
荊無命低著頭, 盯著手中的平安扣，嘴唇都似已抿起，脊背都似已收緊。
上官金虹在上官飛十二歲時送他一枚古玉平安扣, 金鑲玉、紅絲絳, 荊無命卻沒有。
那時候, 他還被上官夫人和上官飛看做是私生子……其實他自己也是這樣以為的, 即使他根本不大明白私生子的含義，但瞧見上官夫人那充滿厭惡與忍耐的眼神時，他還是感覺到了一種……快樂。
不錯, 快樂。
他是從上官夫人的態度中，看到了上官金虹對他的重視, 他以為自己是私生子, 真的是他的兒子。
但上官飛有的, 他卻通通都沒有。
撥浪鼓自然不是上官飛帶在身上的，而是有一次他路過上官夫人的小院門口，恰好就見他們一家三口正坐在院子里……上官金虹籌備金錢幫很多年，難得抽出時間來陪伴家人。
那一日, 上官夫人正好把上官飛小時候的玩具拾掇出來了，拿起撥浪鼓便回憶他年幼時的事情……小木劍也是那時候拿出來的，說是上官飛抓周的時候抓到的, 上官飛那時候不過也才十一二歲，父母回憶他小時候的事，他便覺得十分不好意思，還朝他母親撒嬌道：“娘！不要再說了！”
同樣只有十一二歲的荊無命站在門外，面無表情地盯著他們。
上官飛瞧見了他，笑容立刻消失了。
上官金虹瞧見了他，卻道：“過來。”
荊無命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慢慢地走了過來。
上官夫人的臉色立刻冷了下去，她勉強沒有露出太失態的表情，荊無命那雙死灰色的眼睛就一直盯著她瞧，似乎想從她那種充滿敵意與不適的態度中獲取某些樂趣。
荊無命是個怪人。
他從根子上或許就不怎么正，上官金虹收養了他，用殘酷的方法去對待他、改造他，放大了這種扭曲的個性，上官金虹養他是為了讓他變成一柄鋒利的劍，磨滅了其他的愛好后，他的注意力便立刻轉移到了如何折磨人、如何讓人死得更痛苦些……
上官夫人厭惡他，他卻也在無聲地挑釁她。
所以，上官夫人最后死了，她以為荊無命是她丈夫的私生子，心里實在過不去這個坎，竟然活生生就這么慪死了。
荊無命對她沒有絲毫感情，甚至還覺得上官金虹那種悲慟的模樣很奇異、很少見，在喪儀之上露出了奇妙的、耐人尋味的表情。
上官金虹回身給了他一巴掌。
后來，他逐漸明白……上官金虹不是他的父親，上官飛有的，他永永遠遠也不會有。
他其實并不傻，只是人比較奇怪罷了，上官金虹太自負，全然沒想到他竟然會背著他學了一手右手劍、甚至他的右手……比左手還要更快！
上官金虹死的時候，露出了非常復雜的表情。
死亡的驚恐、難以置信、被背叛的憤怒……他那時或許以為，荊無命很早就包藏禍心了。
但其實，荊無命最開始偷偷練右手劍，只是為了超過上官飛而已。
劍術這東西是童子功，荊無命學劍很晚，得到十歲之后才系統開始學，花了十多年的時間，練就一手快劍，實乃天才中的天才。
他的右手劍能練到比左手劍還要更快，自然也不是一兩年的結果。
他很早就開始偷偷練右手劍了，那時候他才只有十二歲，他只是為了能有朝一日更令養父看重而已。
這些事情，他這些日子都沒太想。
他的腦子最近亂糟糟的，時不時就會想到上官金虹死之前看他的那眼神，那眼神讓他興奮得發抖，又仿佛雙肺被用力擠壓一樣喘不過氣來，然后他又想到喬茜，他覺得喬茜很神奇……為什么能夠對著一些無聊的事情都那么趣味盎然？
但他毫無疑問被這種生機所吸引了。
所以他又總是想起她說的，不要向痛苦屈服。
此刻，他盯著手中的平安扣，瞳孔漸漸收縮，好似已陷入到了那種過去的回憶之中，這回憶太久遠，那種空洞的渴望卻又太熟悉，令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令他的身體也因為痛苦而緊繃起來。
喬茜悄悄咪咪地湊過來，也盯著他手上的平安扣看。
她看看平安扣、又看看擺在桌上的撥浪鼓、小木劍和糕點盒，似乎明白了什么。
是童年么？小荊缺失的童年？
……系統會這么好心？總覺得有點好的不像它！
不，大概其實就是他內心還在瘋狂追逐的東西吧。
靠近荊無命后，絕大多數人都會感覺很難受、壓迫感很強，被他那雙死灰色的雙眼盯住時，甚至會有種寒毛直豎、想要嘔吐的感覺，這感覺很難形容，但若是仔細去思索，就能發現，這是因為他的眼睛里什么都沒有。
空空洞洞，令人聯想到一堆完全燒盡了的灰。
活人在看到這樣毫無生機的人時，只會立即想到死亡、想到虛無……這就是荊無命壓迫感的來源。
……好可憐啊。
好可憐啊，小荊。
喬茜：“…………”
喬茜沉默了。
荊無命在原地站了很久，才仿佛發現了喬茜的靠近，慢慢地把視線挪到了她的臉上，然后就……看見了她眼淚汪汪如雞蛋花一樣的眼睛。
喬茜：蛋花眼.jpg
荊無命：“…………”
荊無命忽然感覺一股奇異的刺激已流遍了他的全身！這是一種不太熟悉的刺激……陌生又令人害怕，讓他想起了那日從李尋歡處歸來，喬茜點著一盞燈，坐在屋子里等待他。
這是……被人憐惜、被人真的好好對待了的感覺。
喬茜眼淚汪汪地道：“小荊……”
荊無命簡直連后脖頸都僵硬了。
他忽然極為敏捷地退了幾步，整個人“噌”的一聲朝天射起，落在屋頂上借了個力，然后就消失了……消失了……消…失…了……
喬茜：“…………”
喬茜：“………………”
喬茜扭頭，非常茫然地瞧著陸小鳳，道：“他怎么了？”
干嘛突然跟被踩到尾巴一樣炸毛飛走了？
陸小鳳：“…………”
陸小鳳意味深長地說：“喬喬，真是魅力無雙啊。”
喬茜：“？”
……為什么這種話從他嘴里說出來，就讓人格外刺撓？
喬茜覺得很奇怪，喬茜于是沖過去重重踢了陸小鳳一腳，聽著陸小鳳抱著小腿哀嚎的聲音，她總算氣順了不少，神清氣爽地走了。
***
荊無命被抽卡環節給刺激到了，直接朝天發射，“呲溜”一聲不見了。
喬茜從屋子里翻出了一個紙盒子，把他搖出來的東西都妥妥當當地放進去。
鳩魔智這時候卻莫名其妙地出來阻攔，喬茜抱著盒子走左邊、它就撲閃著翅膀朝左邊，喬茜抱著盒子走右邊、它就撲閃著翅膀朝右邊，胸脯鼓鼓，發出控訴的聲音！
喬茜：“…………”
喬茜嚴肅地說：“不可以這么霸道哦，并不是所有的紙盒都是你的窩！”
鳩魔智：“咕↑嗚—咕↓——顧！！”
鳩魔智發出不贊同的聲音！
喬茜郎心似鐵，伸手抓住它的翅膀，把它給扔飛了出去。
鳩魔智：“咕↑嗚—咕↓——顧！！”
珍珠斑鳩在半空中滑翔，發出了悲憤的聲音。
結果喬茜抱著紙盒子四處轉了轉，每個角落都搜過了，居然沒搜出荊無命來。
荊無命，神出鬼沒了起來。
喬茜狐疑地瞇起了眼。
不過，像這樣的情況，喬茜也不是第一次見。
她極為老成地搖了搖頭，說了聲“真沒辦法呀”，就背著手走了，一點兒不擔心。
荊無命果然好幾天都不見蹤影，神出鬼沒，連吃飯的時候也瞧不見他。
喬茜對此表示情緒穩定，她把飯食分了一部分出來，就放在酒館的柜臺上，囑咐大家不要刻意去找荊無命……不過，除了喬茜之外，還有誰會刻意去找他？
到了下午，碗果然空了，而且還洗過了，放回了廚房里。
真的很像散養貓咪誒……不見蹤影，只有空蕩蕩的飯碗能證明他來過。
順毛擼的第一步：不要強行去接觸，而是要慢慢建立信任。
當初的紅大爺也是這樣的……嘿嘿。
沒關系，這就叫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喬茜：捧臉.jpg
一點紅：“…………”
就這么過了幾天，喬茜有一天在院子里忽然大聲道：“小荊小荊，可不可以去鎮子上幫我買點山楂回來呀，我真的好想自己做冰糖葫蘆，但是外頭太冷了我不想出門！”
順毛擼的第二步：不能一直“給予”，也要學會“索取”，這樣子信任才會更加牢固。
她又自言自語了一番自己到底有多想吃冰糖葫蘆，渴望到簡直要受不了了，如果荊無命不幫她這個忙，她可能明天就因為缺少甜食而死掉！
她在柜臺上留下了一個小荷包，順便囑咐道：“不可以搶，要買，一定要買！”
然后，她就負著雙手走掉了。
到了下午，桌面上的荷包沒了，旁邊卻多了一大包用布包裹的新鮮山楂。
喬茜：(*^▽^*)
這種類型的人實在最好對付了，喬茜信手拈來、隨便就可以拿捏！
她開開心心地抱起了山楂，一回頭，卻對上了一點紅那雙若有所思、不太暖和的眼神。
啊……紅大爺看出來了吧，當初她就是這樣對他的。
啊呀……紅大爺是不是吃醋了。
醋勁，可真大呀！
喬茜眨了眨眼，張口就撒嬌道：“紅大爺，來陪我一起做冰糖葫蘆嘛~~我一個人做不過來！”
一點紅：“…………”
一點紅能說什么呢？他只好意義不明地冷哼一聲，過來和她一起享受在廚房里的時光了。
第312章
***
喬茜愛吃冰糖葫蘆, 去年，她也在酒館里自己做了冰糖葫蘆來吃。
那時候，他們還在衡山, 與五岳劍派、日月神教周旋, 途中抽空回來過了個年。喬茜在廚房里忙著給山楂去核、把山楂蒸熟壓扁, 再裹上滾燙的糖漿, 再裹上一層糯米紙，放在室外涼透了，就可以吃了。
咔嚓一咬, 糖殼輕甜、山楂酸的很柔和。
裹草莓也好吃。
現在，一年過去了, 十白菜們的草莓養殖技術顯然不錯, 溫室里的莓果又到了成熟的季節。喬茜高高興興地挎著小竹籃, 去溫室里摘了一大堆草莓出來，一部分拿來做冰糖葫蘆、另一部分拿來做冰點草莓。
冰點草莓，這東西是喬茜穿越之前突然流行起來的，大街小巷里的東北烤肉店里好像都有售賣。
喬茜吃了兩次, 感覺很喜歡，剛學了做法，還沒來得及試試, 就突然遭遇車禍，然后就穿越了。
之后就一直沒想起來。
今天她突發奇想，又想到了這東西。
其實這東西的做法超簡單的，有點像煮草莓果醬，加熱加糖加檸檬汁，煮到出水變軟了關火放冰箱就好了，糖水這種東西是凍不實在的, 等到要吃的時候，就拿出來解凍到沙沙的，然后一勺子挖下去……哇！
冬天地暖這樣熱、熱得人嗓子都冒煙了，當然就是要吃這種清清爽爽的冰點啊！
喬茜：(*^▽^*)
今天大家就要都吃上！這是喬喬請的！
喬茜開足馬力，在廚房里干活干得熱火朝天，手上揮舞著鏟子，在鍋里攪草莓攪動到火星子都出來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在猛火快炒什么大菜呢……
在一旁切草莓蒂的一點紅：“…………”
為什么突然這么興奮……？
其實喬茜就是這樣一個人，腦子里的思維跳的特別快，前一秒還在嚴肅的說要對付誰對付誰，后一秒就突然想吃鍋包肉了……她的人也經常莫名其妙的熱血起來，比如現在……
但是，這正是她的可愛之處。
她就是這樣的，雖然有的時候也傷心難過，但更多的時候，她就像個太陽一樣，永遠都有說不完的話題、永遠都有笑不完的新鮮事兒，在她的眼中，這世間萬物都是這么可愛。
現在想想，或許一點紅正是被她這樣的特質所虜獲的。
在她眼中，他也是……值得愛的、值得依賴、值得期待的。
或許，早在她第一次用那種亮亮的眼神瞧著他，說著肉麻的“紅大爺你真好”時，他就已被完全虜獲了。
喬茜的嘴里哼著小曲兒，煮了一大鍋草莓，一點紅就去取些玻璃小盒來，東西煮好，玻璃小盒兒也已在旁邊整整齊齊地擺好了，喬茜一勺一勺地舀進去，一點紅就一個一個地蓋上蓋子，他們兩個一起，把冰點草莓凍進冰箱里。
啊，這就叫婦唱夫隨么~~~？
喬茜：o(*////▽////*)q
喬茜莫名覺得這很好玩。
而一點紅此刻也仿佛陷入了一種奇異的未來幻想中。
他其實很早就這樣想過了，他和喬茜就這樣隱居在山麓之間，開個小酒店為生，若是維持不了生活，那就一塊兒搶搶綠林土匪什么的，喬茜負責放狠話，他負責黑吃黑……
或許是因為他的前半生在江湖上飄零了太久，一點紅其實對闖蕩江湖早沒了興趣，一心渴望著過這樣靜謐而美好的生活。
但喬茜對江湖還是很向往的，她可以背著房子去冒險，無論怎么樣，家永遠在身后。
一點紅愿意陪著她，他們可以在山麓中平靜的生活一段時間，然后外出去冒險，冒險結束之后，仍然只有他們在一起廝守。
殺手的唇角忽然也不由自主地勾了起來，露出了難得的柔和表情。
喬茜掂起腳尖來，小雞啄米一樣啄住了他的唇珠，然后被殺手扣住了后腦，長長地交換了一個吻。
***
冰點草莓做好，果然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評，喬茜又新狩獵（？）回了一桶三公斤裝的香草冰激凌，用冰激凌勺挖出一個個圓圓的球，就這么蓋在草莓上，香草冰激凌和酸甜冰涼的草莓一起吃，奶香的余味會最后在舌尖上溫柔地揚起來……
喬茜美美地吃了一盒，肚兒滾圓，幸福地想：過年的聚會甜點，就決定是它啦！
由于荊無命抽卡的時候直接原地逃跑了，新春十連抽還差六次沒抽，喬茜決定讓紅大爺代為抽五抽，她自己來抽最后一次。
哎呀，畢竟抽卡的快樂，是誰都控制不住的啊。
況且，喬茜覺得自己和陸小鳳很不一樣。雖然大家的運氣都不怎么樣，但陸小鳳顯然已完全被獎池放棄了，抽出來的東西甚至會有生命危險……而喬茜就不一樣了，她抽的衛生紙最起碼是可以用的！
一點紅無可無不可，他已有了豐富的經驗，搖樹之前，目光四下一掃，確保自己有足夠的逃離空間。
喬茜乖乖巧巧地給他讓開了路。
殺手踹了一腳樹。
樹上落下了一片碟片。
喬茜的雙眼驚喜地亮了起來。
誒！居然是新的影視作品么？！其實影音室里已經好久都沒上新東西了！《鄉村老尸》和《獅子王》簡直都快被盤包漿了，原本，陸小鳳看鬼片的時候還會瑟瑟發抖，現在，他已經可以面不改色地對著楚人美講笑話了。
而鳩魔智恐成《獅子王》最大受害者，酒館里每來了新朋友，喬茜就要拿這個片子來招待，而眾所周知，很少有人能在看完這片子之后，不去復刻復刻那個經典的動作。
高舉珍珠斑鳩，大喊：“啊！鳩魔智！”
鳩魔智：(⊙T⊙)
鳩魔智情緒穩定，連翅膀都懶得撲閃……只要有小米給它，一切都沒問題噠！
不過再好的東西，看上十來遍，也就都沒意思了……
現在居然有新東西可以看了誒！
而且以紅大爺的手氣來說，抽到的碟片不可能難看！
喬茜立馬就撲過去，熱情地道：“是什么？是什么？給我看看，給我看看！”
一點紅當然看不出影視作品的好與壞，瞧見上頭的四個字時，心里什么波瀾也沒有，直接伸手遞給了喬茜。
此刻，喬茜正飛撲在半空中。
她的五感現在已相當敏銳，動態視力更是好的離譜，這樣施展輕功飛撲時，她也能準準確確地看清紅大爺手中的碟片，看清上面所寫的內容——
《西門無恨》。
喬茜“噠吧”一聲從半空中掉下來了。
楚留香眼疾手快，一把薅住了她，免得她跌在地上。
楚留香不免覺得好笑，忍不住揶揄她道：“瞧見什么了不得的好東西了？半空中提氣，氣能直接斷了？”
喬茜：“…………”
啊這……
楚哥，如果你知道這是什么東西，你的表情一定不會想現在這么優雅！
《西門無恨》，一部在網絡上出過名的老電視劇，講得是楚留香與張潔潔生下的女兒西門無恨身上發生的愛恨情仇……其最出名的內容之一，就是張潔潔與楚留香的浴桶洗澡激情戲份。
額……如果是這樣的話，在電視劇里倒也不算什么，關鍵是……關鍵是……飾演張潔潔與西門無恨的是同一人……女主角她比較……比較顯老……
至于劇情也沒有什么觀賞性……
所謂為什么紅大爺會抽出這樣的東西來？他的手氣就算變差，也不至于差成陸小鳳啊！
不對……換個角度去思考，或許、可能、也許……這正是紅大爺手氣絕佳的證明呢？
荊無命渴望用感情去填補內心，于是這十連抽中，他的部分就是那些缺失的童年。
而紅大爺或許……最近看楚哥很不爽，于是潛意識里很想惡心他一把……？
喬茜：“…………”
喬茜沉默了。
這是多么大的仇恨、多么大的怨氣，楚哥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讓紅大爺看得這么不爽快？
她欲言又止地瞧了一眼楚留香，楚留香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無知無覺地瞧著她，又似乎從她的小眼神中意識到了什么不太對勁的東西，他狐疑地摸了摸鼻子，道：“……喬喬？怎么了？”
喬茜把頭一昂，做出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大聲道：“你打死我我也不會招的！”
說著，她就把眼睛閉起來，頭一扭，不看楚留香了。
楚留香：“…………”
看，這就是喬喬，思維跳的就是這么的快，一下子就演起來了。
楚留香在她腦袋上敲了一下。
這時候，一點紅又踹了一腳樹。
這一次掉下來的東西直接進喬茜的系統物品欄了。
【您獲得了來自大自然的饋贈「新年限定外觀·鐵律教官」（史詩）*1】
啊！是外觀！是史詩級的外觀！
而且是……而且是……是喬茜肖想過無數次的教官軍裝……！
喬茜：@口@！！！
心里藏不住事的喬茜直接臉色爆紅了，眼睛又變成了兩盤不斷轉圈圈的蚊香！！
楚留香：“……喬喬？”
喬茜條件反射地大喊：“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會招的！！”
——這一次，是百分百的真心話。
楚留香：“…………”
今天的喬喬，看起來真的很想玩刑訊場景呢……
第313章
***
其實論起喬喬與一點紅的關系, 楚留香還覺得蠻有意思的。
一點紅是個掙扎于酷烈地獄中的人，他的肉體很早就習慣了錘煉與打熬的痛苦，也很善于忍耐, 他的精神也已被完全的改造……這一點, 可以從他對他師弟們嚴酷的態度中有所體現。
喬喬呢, 喬喬是這世界上最神氣、最有活力、最神通廣大的貍花大王, 她的人是很天真的，神態動作一派嬌憨天然。
若是讓不知道原委的人瞧見這對情人，指不定會以為, 是這惡狼般的男人強搶了好人家的閨女，將她強行留在身邊呢。
不過, 如果讓楚留香來說, 這兩個人之中, 處于更主動地位的，其實是喬茜。
一點紅，怕是總擔心喬喬被人搶走吧。
……畢竟是魅力無雙的貍花大王啊，會吸引這種心理有缺失、有空洞的類型, 簡直不要太容易，先前一個阿飛還沒走、在一旁虎視眈眈，后頭又來了一個荊無命。
不過, 小荊大概對喬喬沒有那種感情，他的感情更多的偏向于……新奇。
喬喬給了他全新的體驗，和上官金虹給予的那些完全不一樣。
什么是好、什么是壞，身體與精神會給出最直觀的回答。
但這絲毫免不了一點紅的警惕……楚留香有時候都想要嘆一口氣了——哎，愛情！令人又甜蜜又痛苦的愛情！
這或許正是愛情迷人的本質，付出真心本身就意味著心甘情愿地把自己交給別人去傷害，對方的一舉一動, 都完全牽動著他的心。
楚留香忽然嘆了一口氣。
這樣的事，他自己還是敬謝不敏了。
只想追求快樂的風流楚香帥如此想到。
一點紅就像是一頭高大威猛的狼，獠牙尖利、性情兇猛，但喬喬已仿佛在他的身上套上了一層無形的枷鎖，只要她稍微動一動，那枷鎖立刻“嗒咔”一聲扣死在他身上，令他所有的行動都停止，只會服從她的意志。
但喬喬本人似乎對這一點還懵懵懂懂的……她好像明白怎么去拿捏一點紅，但只停留在“拿捏哄好”這一層面，平日里只是撒撒嬌而已，還完全沒學會怎么利用人呢。
而且喬喬的愛好還挺……別致。
她雖然不說，但是每次一點紅殘酷的對待敵人時，她的那小眼神……都會不自覺地往他身上瞟，臉上還紅紅的，誰知道她的腦袋瓜子里在想什么。
楚留香：“…………”
楚留香看見了，也只好當沒看見。
不過……真有趣呀。
楚留香其實很少會這么長時間和一對情侶待在一起，尤其是這對情人還算是他撮合的。
他全程圍觀了這對情人從懵懂到開竅、從羞澀到擁抱的全過程……也不知道為什么，楚留香每次看到他們坐在一起，肩膀靠著肩膀，就覺得心里很愉快。
他只希望自己的朋友們都能夠獲得幸福。
楚留香的嘴角翹起一絲微笑，饒有興趣地瞧著雙頰爆紅的喬喬，她六神無主、心慌意亂了一小會兒，又伸出手來，拍了拍自己發燙的面頰，才道：“紅大爺，來繼續嘛！”
【您獲得了來自大自然的饋贈「新年限定外觀·望舒兔兔」（史詩）*1】
【您獲得了來自大自然的饋贈「新年限定外觀·梅花三弄」（稀有）*1】
【您獲得了來自大自然的饋贈「游戲·雙人成行」（普通）*1】
五次抽完了。
喬茜：呆.jpg
紅大爺，果然好歐啊……名字里帶紅就是不一樣！
不過……他到底在渴望什么啊，為什么還會有兔女郎的外觀……！兔子尾巴會格外讓他興奮么？
好像、好像有點刺激哦……
喬茜：o(*////▽////*)q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
“還有一次！我來我來！”
她也要抽卡！
新年限定十連抽呢！
她才不會繼續抽出衛生紙！
喬茜沖向了桂花樹，一點紅就立在樹下，唇角含笑地瞧著她，喬茜伸手準備搖樹，又有點猶豫地縮回來，拉住了一點紅的手，蹭蹭蹭蹭，試圖把歐氣傳遞給自己。
陸小鳳抻長了脖子，試圖觀察喬茜會抽出什么。
喬茜摩拳擦掌一番，一邊拉著一點紅，一邊小心翼翼地推了一下樹。
一張印刷精美的紙片，晃晃悠悠地飄落了下來……看起來像是什么券一樣的東西。
好耶！不是衛生紙！
這就已經贏了一半了！
喬茜敏捷地一躍而起，伸手抓住了那張券，心里美滋滋的，定睛一看，只見上書——
“裝修擴建—5銅折抵優惠券”。
喬茜：“…………”
喬茜：“………………”
這是什么蘭博基尼五元優惠券啊！！！
喬茜氣個倒仰，差點當場暈倒！
陸小鳳好奇地湊過來，瞧了瞧那精美紙張上的字，然后笑得和尖叫雞一樣的放肆且凄厲！場面一度非常混亂！
花滿樓：“…………”
花滿樓輕車熟路地從袖子里掏出兩團棉花，塞進了耳朵里。
哎……耳力比常人都強真難熬呀！
哎……有陸小鳳這種五音不全、笑都能笑的這么難聽的損友，真難熬呀！
***
新年限定十連抽抽完，時間也正式來到了臘月二十，正所謂過了臘八就是年，臘月二十，年關已很近很近，正到了要忙碌的時候。
做八碗、采購、大掃除……要做的事情可多的是。
喬茜最喜歡這種大家一起忙碌起來的時候了。
這幾日又下了一場大雪，屋頂上又蓋上了一層厚厚絨絨的雪被子，清早起來，金色的陽光照耀在屋頂，好似一勺一勺的蜂蜜澆下來，令喬茜忍不住想到了她小時候很愛吃的一款蜂蜜冰激凌……整整齊齊地一層雪，又令她很想往上均勻地撒一層可可粉。
啊……很像馬斯卡彭芝士呢……
喬茜：(⊙﹃⊙)
喬茜跳上屋頂，用鏟子推著雪，一大塊雪就這樣砸在地上，濺起了一片冰冷的雪霧，阿飛又抄起了大掃帚，把院子里的雪都堆起來。
嗯……怎么感覺阿飛總是有掃不完的雪呢……？
院子里，大家忙忙碌碌的，該擦玻璃擦玻璃、該抹桌子抹桌子，楚留香手上提溜著一捆燈帶，正在裝飾院中的桂花樹……唔，還記得他第一次來小酒館時，正是被這樹上的陰間打光給震懾到的。
那是喬喬故意嚇他呢……
還有差點把南宮靈給嚇暈的打蛋器，天知道楚留香后來在廚房里瞧見喬茜在用那個打發蛋清的時候有多么的沉默……
原來……此打蛋非彼打蛋……
想到這些往事，楚留香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決定今年自己親自寫春聯，貼在喬喬的門上，也叫她瞧一瞧自己的書法。
至于一直神出鬼沒的荊無命……喬茜可想了不少辦法。
她只希望大家都在酒館里有歸屬感，尤其是荊無命……從前他在金錢幫中、在上官宅邸之中，大約從來感受到的都是排斥，他好像屬于金錢幫、又好像完全不屬于，他只靠著上官金虹繞在他脖子上的那根鎖鏈摸索著前進，周圍的一切都對他充滿敵意——而上官金虹想要的，其實也正是這樣的效果。
他想要“孤臣”。
一個人若是周圍的朋友多了、支持多了，自然想法就會多、自然就不會再那么聽話了。
而荊無命也已習慣了這樣的感覺，他或許已發覺了酒館眾人是不同的……但他的融入感還是很差。
哎……是社會化很不成功的人呢！
喬茜：老成搖頭.jpg
但是她也不能強行讓他融入……所以喬茜絞盡腦汁，每天都有缺的新東西，今天驚叫一聲想吃鎮上的肉夾饃；明天驚叫一聲哎呀好醬油沒了，過年可要怎么辦呀；后天驚叫一聲過年要吃的黃糜子糕還沒準備好！
驚叫的聲音還大得很，一邊驚叫一邊順時針繞酒館一圈。
荊無命：“…………”
除非荊無命是個聾子，否則他一定能聽見。
所以這些日子，他幾乎每天都在酒館與鎮子之間往返……
喬茜長長地吁出了一口氣，大聲道：“可把我累死了！”
陸小鳳：“…………”
陸小鳳忍不住吐槽道：“你天天這么折騰他，你累什么？”
喬茜雙手叉腰，理直氣壯地道：“難道你不知道，干活不難，但給人找活很難么？”
陸小鳳：“…………”
哪里來的歪門邪道！
算了……他才懶得管呢，其實他這兩天還撞上過幾次荊無命，這小子，雖然看上去面無表情、一言不發的，但明顯很樂在其中！
陸小鳳長嘆一聲，復雜的瞧了一眼表情智慧而清澈的喬茜……實在想不通有些事……
哎，算了。
他負著雙手，老成地離開了。
喬茜把荊無命買的黃糜子糕切成片下鍋炸了一部分，蘸上白糖，咬了一口。
糖粒粗糙，糕體的表面脆脆的，內里軟黏，黃糜子有一股天然自帶的微甜，與棗泥的味道融合在一起，融化在她的口中。
喬茜立刻又大聲地夸贊荊無命眼光好，挑中了這么好吃的糕，一邊夸贊，一邊又順時針繞酒館一圈……
她的眼前忽然有個黑影閃過。
荊無命不知從什么地方過來的，已立在了她的面前，一只空蕩蕩的袖子輕輕飄起，然后落下。
他垂頭，面無表情地盯著喬茜看，又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喬茜歪頭，道：“你等一等，先不要走！”
然后沖回屋子，去拿那個收著他東西的紙盒子，她抱著紙盒子出來，荊無命果然還立在原地等待，喬茜忍不住笑了起來，一把把那盒子塞到他懷里，然后就跑掉了。
荊無命下意識地伸手托住了盒子。
盒子里有東西在動……
荊無命瞇了瞇眼睛，有點警惕地盯著那紙盒子。
虛虛蓋上的盒蓋忽然被頂了起來，露出了一雙充滿智慧的眼睛。
鳩魔智：(⊙T⊙)
這是鳩的窩！這是鳩的窩！無論人類怎么說，紙盒子全都是鳩的窩!
第314章
***
荊無命：“…………”
鳩魔智：(⊙T⊙)
荊無命：“………………”
鳩魔智：“咕↑嗚~~咕↓~~”
荊無命和鳩魔智對視著, 那雙死灰色的、令人聯想到虛無與死亡的瞳孔，又慢慢地收縮起來，變得尖銳而酷烈。
但珍珠斑鳩不懂人類的東西, 珍珠斑鳩看到人類只會想起自動小米投喂機~~
小米！小米！
斑鳩的頭頂著紙盒蓋子, 大胸脯一鼓一鼓, 發出快樂而吵鬧的聲音, 胸脯上的毛毛共有三層，看起來非常豐厚好摸的樣子。
荊無命用一只手捧著紙盒，盯著這只小小的鳥兒……其實他之前也見過這只斑鳩, 但荊無命一向是個不愛觀察的人、他好像永遠都處于自己的世界中，今天, 喬茜把它塞給了他, 所以他才第一次認真地去瞧這只鳥兒。
……眼神, 有點熟悉。
是哪里熟悉呢……荊無命陷入了思考。
荊無命立在原地，又把自己變成了一尊奇異的雕塑，陷入了一種奇妙的思考之中，久久、久久都沒有動作, 久到連珍珠斑鳩都把腦袋倒插進自己的翅膀里了……他才忽然一下想明白了！
啊……是很像……她，像喬茜。
荊無命：“…………”
要干什么呢……？為什么要把小鳥塞給他……？
荊無命又定住了。
阿飛從他身邊路過，荊無命都沒什么反應, 無知無覺。
阿飛：“…………”
阿飛皺著眉掃了這人一眼……不太明白，為什么自己偏偏和這家伙這么像，難道如果是他被上官金虹那種人劫走了，也會變得這么古怪么？
……不，不可能的。
阿飛走掉了。
半晌，荊無命終于動了，他很不確定地把鳩魔智帶進了酒館, 給它抓了一把小米。
鳩魔智的雙眼中閃過了極智慧的光芒！撲閃著翅膀，就上去吃今天的第三頓了！
小米投喂機三號！真好呀！小米投喂機三號！真好呀！
它尖尖的鳥喙中發出了快樂的咕咕音。
荊無命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原來是為了讓他喂鳥。
荊無命與鳩魔智的其他幾個自動投喂機很不一樣。
喬茜認為小鳥不能那么胖，最近已減少了鳩魔智的喂食次數，餓得斑鳩兩眼發昏，早晨起來就急切地飛飛飛，落在窗口咕咕叫，企圖吸引他的喂食機一號——每天都會早起認真練劍的人類！
說的就是一點紅……
他之前為了防止珍珠斑鳩早晨吵醒喬茜，就選擇用小米堵住它的嘴……斑鳩胖大起來的元兇其實就是他，前幾天喬茜終于開始發愁斑鳩的肥胖問題時，殺手非常罕見地選擇了沉默，假裝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他最近都不給斑鳩喂食了，鳩魔智充滿依戀地湊過去噌他的時候，他甚至會直接無視，直接走掉。
鳩魔智：(⊙T⊙)
鳩不明白。
鳩更不明白為什么他早上也沒有那么早起練劍了……
那當然是因為一點紅已經愉快搬家、登堂入室，徹底和喬茜住在一起啦。
單身的男人才要打熬身體，發泄多余積蓄的精力，如一點紅這樣的成功人士，有了個這么熱情、這么可愛的女朋友，他的身子早就泡進一汪熱乎乎的蜂蜜里啦，更何況喬茜早晨還會扒著他不讓他離開……他如何能早起得了？十天里有五天都不得行的。
當然他還是沒有懈怠武藝的。
喬茜喜歡背著房子去冒險，但冒險就是冒險，誰知道會遇見什么樣的人、什么樣的事，他只希望她一輩子也不要再遇上大歡喜女菩薩那一次的危險。
——那一次，女菩薩渾身肥肉，喬茜從她化作的肉球之上躍過時，她竟從地上彈了起來，差點抱住喬茜，將她渾身骨骼捏碎！
一點紅只要一想到那個時候千鈞一發的時刻，就忍不住脊背發冷、后怕異常。
他絕不愿意她再有危險，他絕不愿意自己心愛的女人在自己面前再陷入危險。
所以，即使喬茜如今纏住了他，他每日也必抽時間練劍……不過改了時間，這倒苦了斑鳩，可憐斑鳩落在喬茜的窗臺上咕咕大叫，但喬茜改了雙層隔音玻璃、還在全屋上了隔音軟包……
鳩不明白，鳩很餓。
至于他的小米投喂機二號楚留香……額，楚留香是動物之友，楚留香在海上愛喂海鷗、在陸地愛喂斑鳩的事又不是什么秘密，斑鳩胖成這個樣子，喬茜嚴厲的目光就一直盯著楚留香！
楚哥怎么可以把斑鳩喂成這樣！！！
但其實……楚留香只是偶爾喂，真正的罪魁禍首還是一點紅，但一點紅的犯罪時間是清晨，喬茜睡得和小豬一樣，她又看不見、她又不曉得。
楚留香：“…………”
楚留香：“………………”
楚留香能說什么呢，楚留香從沒見過一點紅敢做不敢當的時候，好不容易瞧見一次，也只好替自己的這好朋友背一次鍋了。
但斑鳩減肥他是很贊成的，小鳥太胖，連飛都飛不好了。
所以他最近也很郎心似鐵，就算鳩魔智對著他炸成一個華美羽毛球，對著他大跳特跳求偶舞蹈，他也完全裝作沒看到。
鳩魔智：“…………”
鳩不明白！鳩很餓！！
然后，就在這時，它躲進了命中注定的紙盒子里。
然后，就在這時，它遇見了它命中注定的小米自動投喂機三號！！
荊無命的臉上還殘留著那種了然的表情。
斑鳩的頭瘋狂地一點一點，把一大把小米全都吃干凈了，身子滿足地抖一抖，然后又撲閃著大翅膀，動靜非常大的飛回了盒子，一下就把紙盒子給擠滿了。
荊無命：“…………”
荊無命想了想，捧著這個盒子回屋了。
鳩魔智安安靜靜地待在里頭，一直用那雙和喬茜很像的眼睛的智慧眼睛望著他，充滿了好奇。
荊無命：“…………”
荊無命莫名其妙感覺有點刺撓……
真神奇，從來都只有他讓別人刺撓的份兒，今日居然被一只鳥盯得渾身刺撓……
荊無命回了屋子，把紙盒子放在床頭上，面無表情地盯著紙盒子里的鳥。
鳩魔智：(⊙T⊙)
鳩摩智繼續用魔性的智慧的目光盯著他。
荊無命：“…………”
荊無命很不自然地別開了眼……很不自然地躺在了床上，僵硬地躺平了。
鳩魔智：(⊙T⊙)
鳩魔智：盯.jpg
荊無命：“…………”
荊無命面無表情地起來，連一絲猶豫都沒有，抓起斑鳩扔到窗外去了。
珍珠斑鳩撲閃著翅膀被趕出來了，窗戶在它眼前，被“砰”的一聲關上了。
珍珠斑鳩歪了歪頭。
鳩不明白，鳩選擇繼續朝里觀察觀察。
又過了一小會兒，窗戶里傳來了拉窗簾的聲音。
鳩不明白。
一只無辜的喬茜忽然在此刻若無其事地路過，瞧見了一只抻長脖子朝窗戶里看的珍珠斑鳩。
被趕出來了啊，鳩。
喬茜順手抓過了斑鳩，把珍珠斑鳩放回了它最開始呆的那個紙盒子里，抱回酒館前廳去了。
荊無命卻盯著那個紙盒子看。
紙盒子里，是他那天搖樹的所得。
一個撥浪鼓、一柄小木劍、一盒糕點、還有一枚平安扣。
他的記憶里能找到每一件東西，但每一件東西卻都不屬于他。
他的記憶里只有渴望、渴望、無盡的渴望，他經常腦子里放空的時候就會胡思亂想，小的時候，其實他想的最多的，就是找機會殺死上官飛！
所以，上官夫人的死，他其實很享受，他根本就知道是自己氣死了上官夫人，但他全無半點愧疚之心，心里甚至還有種偷吃了糖果般的快樂。上官金虹打了他一巴掌，其實就是看穿了他的本質！
荊無命伸手，捏住了那個金鑲玉、紅編繩的平安扣。
這是他……第一次觸摸這種東西，其實和其他的玉飾沒有什么區別，只是上頭毫無紋飾，所以摸起來格外的溫潤圓滑。
他的瞳孔好似已漸漸放大，好似又陷入了回憶之中，憶起了少時的自己，還有那種他永生永世都不可能忘懷的渴望……
但很奇異的是，這一次，他好像沒有那么痛苦了。
他第一次和回憶里那個幼小的自己給區分開了，他好像第一次站在更遠的、更高的距離去看過去的他。
他一直都很害怕，很害怕失去養父，他一直都不安定，一直都很嫉妒上官飛，因為他是那么篤定他自己的父親會把一切好東西都給他。
而他沒有，他沒法子篤定，他一直只是很卑微的在希望……他希望養父對他有那么一絲感情，不是因為他的劍、而是因為他的人。
現在，他真的已完全失去了養父……還是自己殺死的。
但直到此時此刻，他才好像真正后知后覺地發現……其實，好像也沒什么可怕的。
事情發生了，然后過去了……好像就……過去了，他并沒有被完全的空洞吞噬掉，他還活著，他甚至獲得了許多他小時候一直想要的東西。
荊無命忽然抬手，又把那平安扣給扔回紙盒子里了。
他好似也已沒那么想要這東西了。
第315章
***
而此時此刻的喬茜剛把鳩魔智送回酒館前廳去, 然后往自己的房間里走。
也不知怎么回事，她的動作好似已發生了一些改變，看起來頗有一點……緊張心虛？
……是挺心虛的, 她悄悄咪咪地推開自己屋子的門, 四下一看, 嘶溜一聲就鉆進去了, 然后立即“砰”的一下關上門，門鎖處立即傳來了嗒咔上鎖的聲音，而這間屋子的窗簾都早早拉起來了, 全然不泄露里頭的半點秘密。
哎呀，都怪楚哥, 之前還會在屋頂上蹲守她出門, 實在把她給嚇到了嘛……
不過, 今晚……
喬茜的臉紅紅的，探頭去看臥室。
臥室里，一點紅已換好了衣裳。
衣裳，當然就是新春十連抽里抽到的史詩級外觀「鐵律教官」了。
這還真是奇怪, 「鐵律教官」到底哪里和春節限定有關系了？
對此，久不出聲的系統表示，不喜歡請長按F鍵丟棄。
喬茜：“…………”
喬茜趕緊抱緊了自己的情趣服裝, 絕舍不得毀損一點！
那么既然抽到了，就趕緊給紅大爺穿上試試吧！
一點紅無可無不可，喬茜提出的要求，他從來都沒有拒絕過。
他當然沒見過這種奇怪的服裝，但只要是衣裳，就不至于難穿到哪里去，他拎起來看了一眼, 又把衣裳放在床上，伸手去解自己腰間的系帶。
就在這時，喬茜突然覺得這種時候喝點小酒或許更助興，就跳起來出門去拿酒，正巧碰到了被趕出來的鳩魔智，這才重新給它安頓了窩，帶著一瓶甜紅酒和兩個杯子回來了。
她把酒和被子放在客廳的茶幾上，探頭朝臥室里看。
一點紅已換好了衣裳。
他漆黑色的長發傾瀉而下，直而利落，就壓在后背的衣料上，衣料闊朗，線條利落而冷硬。漆黑的皮質手套繃在他的手上，他的手指微微曲起，指骨的線條也被這手套誠實的凸出，完全好似他的第二次皮膚。
漆黑、粗糙、有著皮革紋理的第二層皮膚。
他穿戴得非常齊整……一點紅本身就是個很齊整的人，第一次穿襯衫，他也很嚴謹的把扣子扣到最上面的一顆。
衣裳非常合身，包裹著他渾身有力而結實的肌肉，如此束縛在這種象征著紀律與嚴酷的衣服中時，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矛盾張力。
人好像總是這樣，期待著浪子回頭、又渴望著禁欲者失控變成只會鞭笞的野獸。
人類欲望的最深處，好像總是期待著改造他人、物化他人。
一點紅是不是也有這樣的沖動呢？喬茜總是記得在半天風的沙漠客棧中的那一天，他用長劍貼著她的臉上下蹭動，冰冷的劍鋒就貼著她，令她一陣一陣的戰栗，事情了了，她都好久好久沒有說話，完全已呆了。
現在想想……紅大爺那個時候，在、在想一些很古怪的事情吧……
所以，這樣的衣裳，他也很喜歡吧。
喬茜的目光挪了一下，挪到了他身邊盤放著的一條小馬鞭上。
啊……
喬茜：@-@
喬茜感覺臉上都開始發燒了……
但是她還是比較怕痛的，這個只能拿來觀賞，不可以真的用哦……
殺手聽見了背后窸窸窣窣的動靜，緩緩轉過身來。
他的頭上戴著軍帽，帽檐打下的陰影遮住了他的雙眼，令人瞧不清他的眼神，只能將注意力放在他的嘴唇上，他的嘴唇很薄，這樣的薄唇往往象征著鐵石般堅硬的心腸……
喬茜：O-O
喬茜：o(*////▽////*)q
啊……不、不能笑！
她臉上的表情抽抽了好幾下，那過于明顯、過于欣喜的表情才被她收了回去。她咳咳幾聲，握緊拳頭，本來是想大聲喊出來的……但最后還是因為太羞澀了，所以顯得聲如蚊蚋。
“你……你無論怎么折磨我我都不會招的！”
啊……說出來了！
喬茜的臉上立刻忍不住又要出現奇怪的笑容。
一點紅：“…………”
一點紅挑了一下眉。
老實說……他現在不知道該說點什么。
這游戲雖然的確很刺激，也的確令他的血熱了起來……他想看喬茜身上的衣裳七零八落的模樣，也很想看她奶白的皮膚上被他搓揉出痕跡，眼角紅通通的……所以他經常性的覺得自己就是個禽獸。
好消息是，喬茜也很享受這種被禽獸禁錮的感覺。
壞消息是，一點紅的毛病就是……被衣裳包裹時，他總是沒法子放得太開。
所以他現在嘴巴抿得緊緊的，根本一句羞恥臺詞都講不出。
算了……講不出就講不出吧，直接動手，比什么都爽快。
他伸手握住了那條馬鞭。
鞭是軟兵刃，軟兵刃對力道的控制要求，比刀劍一類的硬兵刃要高上許多，畢竟軟東西一旦控制不好，就會回身抽中自己。
一點紅最為江湖人所稱道的，其實就是他那恐怖的控制力，他出劍時，幾乎視慣性于無物，說刺就刺，說停就停，能入三分就殺人、他絕不會入三分半。
他已將殺人技磨煉成了藝術。
而他為了練就這精巧的控制力，當然也付出了很多，他少年時的確練過鞭法，能一鞭子抽滅七朵燭火，而蠟燭紋絲不動。
此刻，他亦握住了那條馬鞭……喬茜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在衣服里還放了這個……不過他可舍不得在她身上留下真正的傷痕。
一點紅面無表情地盯著喬茜。
他的目光隱藏在帽檐的陰影之中，使得那碧色變得更冰冷、更鋒利、更陰沉，這目光仿佛已化作了實質性的尖刃，無情地打在喬茜的身上，令她想到了紅大爺在訓練師弟們的時候，隨手就用刀鞘狠抽十二旒的模樣。
她的身體也仿佛泛起了一種抽搐似的逆流，說不上是冷還是暖，折磨異常。
而他隨手就抄起了那條皮革的馬鞭，隨手就朝她揮來，鞭子在空氣中抽出破空的聲音，好似這里真的不再是一間暖而溫馨的臥室，而變成了一間充滿了陰暗、潮濕與血腥的刑訊室。
鞭稍掃過喬茜的衣裳，幾乎在瞬間令她的衣裳破開了口子，她的皮膚暴露在外……但是卻連一點兒紅痕都沒留下，一點紅的眼力、手勁與控制力都是絕佳，他只想與喬茜一起享受特殊的刺激，卻不愿傷著她一星半點。
但她衣裳口子裂開的地方卻很微妙……
她條件反射地捂住了自己的胸脯。
一點紅仍然冷冷瞧著她，手上的教鞭輕輕掂著，似乎在評估、又似乎在慢條斯理的享受。
他的確可以從別人羞恥難耐的反應中獲得快樂……他的確可以從這樣的行為中獲得快樂。
他開了口，冷冷道：“把手放下去。”
喬茜的臉一下子又爆紅了！
她倒是很想說一點寧死不屈的話，但是在這種氛圍的加持之下，她只覺得自己渾身都已被沁出的汗水與……給弄透了，她的心臟砰砰砰狂跳，簡直連一句話都說不出，最后還是乖乎乎地把手放下來，完全接受了這心懷不軌的教官的……命令。
***
結果就是，這珍貴的新年限定外觀，只穿了一次，就要拿去洗了……
而且好像還得干洗，這種硬挺的布料，總不能直接就扔進洗衣機吧？
【系統】：【loading……】
【系統】：【您還在為惱人的污漬而煩惱么？您還在為周圍沒有洗衣房而麻煩么？「洗衣黑店」解決您的煩惱!單次洗衣只需99銀，上門取貨、送貨上門，免除您的一切煩惱！】
【系統】：【（本內容由《商業天才：制造需求，解決需求》文本分析自動生成，僅供參考）】
喬茜：“…………”
商業天才，制造需求，解決需求……？
說起來，喬茜的生活已完全步入正軌，酒館里該添置的都添置了，生活上也非常充實，除了必須從系統商城購入的一些食物之外，她已經很久都沒在商城里買東西了。
……所以，這就是新春十連抽突然連抽兩套情趣服裝的原因么？系統想做細水長流的生意，所以要開發洗衣需求？
啊這……
喬茜沉默。
但系統顯然深諳人性之道，完完全全地拿捏了她……
看到非常符合自己癖好的服裝，難道有人能忍住不穿嗎！
看到非常符合自己癖好的服裝，難道有人能不激動到……么！
可惡啊，明明是個人工智障一樣的東西，整天只會說一些奇怪的AI笑話，但為什么可以這么精準的找到人性的弱點啊！
喬茜：捂臉.jpg
算了……被拿捏就被拿捏吧。
此刻，她的渾身軟得像團棉花一樣，即使就躺在一點紅的懷里，她的兩條腿也不住的發抖，她的眼睛閉得死死的，就這么把自己埋在他的懷抱里……
而一點紅自然也已脫去了那身很束縛他的衣裳……不過脫去的時間很晚，喬茜雖然羞恥至極，但是她真的很喜歡那種，衣衫整齊，只露……的感覺。
所以才必須要用到系統洗衣房啊……哎……
真是被完全拿捏了。
喬茜的口中發出了細而可憐的嗚咽聲，徹底把自己埋在了一點紅的懷抱里，夜已經很深了，明天，應該又是睡懶覺的一天。
第316章
***
極度疲勞之后的深眠, 往往令人無法抗拒。
喬茜的身子好似一塊吸飽了巖漿的海綿，柔軟、多汁而滾燙，就這么綿柔柔地窩在一點紅的懷抱里, 暈紅的面頰貼著他的心口, 聽著他胸膛中心臟有力的跳動著, 人已好似睡熟了。
而一點紅的身體卻猶在興奮, 肌肉似乎還在暗暗的抽搐。
半晌，他的呼吸才平復下來，慢慢閉上了眼睛。
喬茜在他懷里輕輕扭動了一下, 她溫暖的吐息就這樣蹭上他的心口，帶起了一陣細細的瘙癢, 令他剛剛平靜下去的心又被勾了起來。
他突然有種沖動……一種野獸般的沖動。
他突然也有點好奇, 只想知道如果現在再弄她, 她到底是會一直睡著呢，還是直接被他弄醒？醒來的時候，她的眼睛里會不會蓄滿了眼淚？
不……算了，不可以這樣禽獸, 她已很累了。
一點紅的唇角忍不住勾了勾，好似已完全的滿足……很難想象這樣的表情會出現在中原一點紅的臉上，只有最親密的愛人, 才能窺見他關在房間里的一面。
他閉上了眼睛，調整呼吸，就這么抱著喬茜，慢慢地睡著了。
而喬茜果然起得非常晚。
睡得晚，又體驗了極致的緊繃感覺，她這一覺當然睡得非常深沉，一直到第二天中午, 才悠悠地轉醒，兩只手臂還緊緊地抱住一截膂力過人的勁腰。
她迷迷糊糊地一抬眼，就瞧見了一點紅那雙溫柔的碧綠眼睛。
像春天的池水一樣呢……
喬茜的臉上忍不住蕩出了兩個小小的酒窩來，她忍不住又抱緊了他……嗅一嗅他身上的味道，他的皮膚干燥而炙熱，清潔的皂角香氣之中，帶著那種令人絕無法忽視的陽剛血氣……
好喜歡……
或許是昨天太刺激、或許是這刺激之后的溫存又太令人沉迷，喬茜的心里驟然涌起了一種濃濃的依戀之情，連一丁點兒都舍不得放開他。
她的心里在想：哎呀，今天又纏住了紅大爺，讓他早上都沒法出門去練劍。
但她的身體卻又不由自主地熱情著，她的貍花耳朵和尾巴又現了出來，圓圓墩墩的黃灰尾巴又想要纏一纏、絞一絞，將他完全的喚醒……
一點紅：“…………”
一點紅一把就抓住了這條作亂的尾巴，拽著尾巴根兒捻了一捻。
他不是不喜歡喬茜的這尾巴……其實那種貓毛拂過的感覺是帶著密密麻麻的癢意的，在那種蓄勢待發的時刻十分甜蜜，但卻也十分煎熬……更十分費時。要是一玩兒起來，肯定又沒個度了，而且他總覺得在酒館眾人都醒著的時候這樣有點……
嘖，酒館里的人還是太多了些，楚留香那混蛋到底什么時候滾？
喬茜在他懷里輕輕扭動。
一點紅垂頭看她，就見她的臉紅紅的，一雙又大又圓的杏眼正看著他，迷迷蒙蒙的……里面仿佛充滿了依戀和渴望……
依戀與渴望……
一種過電般的戰栗，忽然自一點紅的全身打透。
他感覺到有某種東西在迅速的蘇醒。
喬茜向他求愛：“就……就來二十分鐘，好不好？”
一點紅：“…………”
這時間是不是有點短？喬茜是不是對他有什么誤解？
算了……
他一個翻身，低頭吻住了喬茜。
而此時此刻，鳩魔智正蹲在他們的窗臺前，睜著一雙智慧的眼睛，正充滿耐心地等待著他的小米投喂機一號。
鳩魔智：(⊙T⊙)
鳩魔智的胸脯一鼓一鼓：“咕↑嗚~~咕↓~~”
窗內無聲，窗簾死死地拉上，連一絲縫隙都不露出，牢牢地隔絕著這屋子里發生的事。
珍珠斑鳩歪起了頭。
今天的小米投喂一號機，也沒有出現。
鳩不明白。
一只大而有力的手突然伸出，牢牢地握住了鳩魔智胖大的身軀，鳩魔智翅膀一收，乖乎乎地被握住，它的腦袋長得其實還是很秀氣、很玲瓏的，這使得它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長了三層毛的保齡球。
楚留香把這只毛茸茸保齡球抓在手里，笑道：“小伙子，原來你也喜歡聽墻角。”
鳩魔智：(⊙T⊙)
楚留香抓著他往酒館去了，一邊走、一邊還道：“聽墻角可不是個好習慣……你知道上一次聽他們墻角的人是什么樣的下場么？”
鳩魔智：(⊙T⊙)
楚留香把頭湊近了它的耳朵（鳥的耳朵在哪里？），壓低了聲音，低沉地道：“他們已全都死無葬身之地了……”
鳩魔智：(⊙T⊙)
鳩魔智：“咕↑嗚~~咕↓~~咕？”
鳩不明白。
楚留香莫名被它這永恒不變的智慧表情給戳中了笑點，愉快而爽朗地大笑了起來。
宋甜兒在一旁看著他，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
……楚哥，居然會去恐嚇一只鳥。
……楚哥，好幼稚啊。
甜兒姑娘長長地嘆了口氣，負著雙手，老成地搖搖頭，慢慢地走掉了。
過了一個小時，喬茜和一點紅才一塊兒從屋子里出來，這時正好又到了開飯的時候，喬茜餓得頭暈眼花，坐在椅子上乖巧的等開飯。
喬茜：(⊙▽⊙)
陸小鳳又開始了沒事犯一下賤的日常活動。
陸小鳳若無其事地說：“喬喬，今天黑眼圈很重啊。”
喬茜：(⊙▽⊙)
喬茜保持著笑容，一動不動，若無其事，仿佛完全沒有聽見似得。
陸小鳳：“…………”
嗯？今天她居然這么穩得住么？平時明明隨便一試探就直接自爆了。
楚留香道：“喬喬，喝不喝番茄肉丸湯？”
喬茜：(⊙▽⊙)
一點紅沒說話，站起來去給喬茜先舀一碗湯喝。
番茄酸鮮逼人，肉丸嫩滑美味。
喬茜的鼻尖動了一動，似乎稍微嗅了一嗅。
她的雙眼逐漸恢復清明，瞳孔慢慢聚焦，喝了一口湯，長長地喟嘆了一聲，道：“好喝……”
然后很奇怪地看著楚留香和陸小鳳，很奇怪地道：“咦？楚哥，陸小鳳，你們看著我做什么？我臉上沾了什么東西么？”
楚留香：“…………”
陸小鳳：“…………”
原來是在發呆……
陸小鳳有點悻悻的，感覺自己一腳踢到了棉花上，但是同樣的話再說一遍，又顯得很下乘……
一點紅倏地抬頭，那雙冷冷的碧綠眼眸，已盯住了陸小鳳，只令陸小鳳感覺自己已經被一把利刃給捅了好幾刀。
陸小鳳：“…………”
陸小鳳嘆了口氣。
喬茜正在嘶溜嘶溜的喝湯，她最喜歡番茄味的東西了，實在是吃起來又鮮美、又開胃，此刻吃了兩口，真是感覺連胃都完全暖起來了。
她無知無覺地抬頭，看了陸小鳳一眼，只覺得他這是在發神經，連眼神都不肯分給他一個，就又低下頭喝湯去了。
下午，無所事事，懶惰。
楚留香買了紅紙回來，在院子里揮毫潑墨，給喬茜寫過年時的對聯。
他的字果然不錯，飄如游云，字如其人，瀟灑俊逸。這樣的書法，當然得是自童子功練起，這讓喬茜忍不住會想要探究楚哥的過去……嗯，楚哥完全沒有說過他的過去，唯一提起過這事兒的，還是胡鐵花。
小胡喝醉的時候有說過，他們小時候一起去偷別人家的酒。
難道楚哥也是個自小流浪的人？但他的字跡如此高貴俊秀、他的身上也有一種獨特而矛盾的貴公子氣質……
而他的武功，又似乎與昔日鐵血大旗門的武功有關。
唔……真神秘呢。
喬茜感覺自己又理解了一些楚哥受女孩子歡迎的點……一個英俊強壯的男人，卻愿意陪你玩各種幼稚的游戲；他很強大，但偶爾也會體現出相當皮的一面；他時常笑著，叫人感覺到他的脾氣是那么的好，可他一旦不笑，周身又充滿了強烈的壓迫感；他的過去甚至也是個謎，只令人燃起一種無法熄滅的探究欲望……
哦！楚哥！
喬茜：(￢▽￢)
楚留香：“…………”
楚留香被她盯得有點難受，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問：“喬喬，你看我做什么，難道我的臉上有什么東西？”
喬茜感嘆似地道：“楚哥，萬千少女的夢！”
楚留香：“…………”
楚留香古怪地一挑眉，決定不理會她的突發奇想。
他換了一只更細的筆，又換了兩張已裁剪好的小小紅字，又抬手寫字。
陸小鳳湊過來，胡子神氣地抖了抖：“我呢我呢！我陸大少也是萬千少女的夢！”
喬茜：“…………”
喬茜充滿嫌棄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把他撥到了一邊兒去，根本不想理他。
嚴格上來說，陸小鳳當然也很英俊、當然也很風趣，他在江湖上也有許多紅顏知己……但喬茜只要一想象他那種充滿魅力的樣子，不知怎么，就總覺得通體惡寒，有種說不出的刺撓……
這就是損友吧……
喬茜不理會他，湊過去看楚哥在寫什么。
這時，楚留香的上下聯都已寫完，正在寫橫批。
只見上聯是：咕嗚咕顧咕嗚顧；下聯是：顧咕顧咕顧嗚咕。
橫批——小米不愁！
喬茜：(⊙▽⊙)
哇！是給鳩魔智的新春對聯！
第317章
***
不光喬喬有新春對聯, 鳩鳩也有。
但喬喬有大房子，鳩魔智卻只有紙盒子。
喬茜捧著小小的鳥窩對聯，有點恨鐵不成鋼地戳了戳鳩魔智的心窩子, 戳的它的胸脯“duangduang”的晃個不停。
喬茜埋怨道：“你看你, 連個窩都沒有, 對聯總不能掛在紙盒子上吧！”
鳩魔智：(⊙T⊙)
鳩不明白。
鳩摩智張開尖尖的鳥喙, 又發出了催促似的叫聲——它餓了，它想要吃小米！
喬茜又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它一眼。
楚哥寫的好字呢。
……用瀟灑飄逸、俊秀無雙的字體寫了很多“咕嗚咕顧”。
貼在紙盒子上，總覺得很浪費呀……
喬茜：思考.jpg
喬茜：(⊙▽⊙)
啊！有了！
來給鳩魔智搭個窩吧！
她以前刷手機上網的時候見過那種給小鳥搭窩的視頻, 不過那種窩還挺簡單的，就是用硬紙板搭出個三角形來……簡單是簡單、方便是方便, 但喬茜很懷疑鳩魔智會壓塌……
而且太簡陋的窩也配不上楚哥的對聯。
喬茜：“…………”
喬茜忽然沉默了一下, 開始思考自己這行為算不算撿了個鼠標配了臺電腦……
算了……何必想那么清楚！
至于復雜一點的窩……
喬茜張口就叫：“陸小鳳~~~來玩嘛~~~！”
三秒之后, 陸小鳳出現了，探頭探腦道：“玩什么？玩什么？”
喬茜的臉上露出了甜美可人的笑容。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陸小鳳板著臉蹲在院子里，拉大鋸扯大鋸, 給喬茜鋸木板……當然了，鋸完木板之后，那壘窩的工作還是他負責的。
喬茜在一旁負責揮舞小皮鞭……啊不是, 是負責為陸小鳳加油打氣，做好后勤工作。
江湖高手其實真的很適合勞作……
比如鋸木板，陸小鳳鋸了兩下沒耐心了，于是就借了喬茜的柳葉刀來，找準了位置一刀劈下，揮金斷玉一般，木板已被劈成了兩截。
到了下午, 鳩魔智的新家就已經做好了——做的是個小房子模樣。
喬茜小心翼翼地把對聯貼上去，又捧著窩找了個好位置，就把新家掛在……荊無命門前的廊下吧！
小荊看起來蠻喜歡鳩的！
鳩看起來也很喜歡小荊，對他有種別樣的依戀。
其實小動物對于危險的感知是很敏銳的，別看小荊那天毫不留情地把鳩給扔出來了，但他要是真的不喜歡鳩魔智，鳩魔智絕不可能對他這么親近。
養只小動物有利于走出不好的身心狀態！
喬茜站在廊下的長條椅上，掂起腳，把鳥窩掛在荊無命的窗前，希望他每天早晨醒來第一眼就可以看到可愛的鳩！
鳩魔智歪了一下小小的腦袋——對于窩，它還是明白的。
它撲閃著翅膀，費力地飛了上去，大胸脯在窩口還擠了一下才過去，整只鳥在窩里窸窸窣窣……這大概是在轉身吧，胖得連轉身都費勁可還行！
過了一小會兒，它的小腦袋才從窩口伸出來，剛剛好就對準了荊無命的窗戶，凝視著里面！
鳩魔智：(⊙T⊙)
荊無命：“…………”
鳩魔智：盯.jpg
荊無命：“…………”
鳩魔智：智慧.jpg
喬茜還在那里快樂地問：“小荊，你覺得怎么樣啊，是不是特別可愛！”
荊無命：“…………”
喬茜：智慧.jpg
一鳥一人同時盯著他看，這讓荊無命立刻又產生了那種渾身刺撓的感覺……
他什么也沒說，抬腳走了，心里暗暗決定，晚上回屋子里的時候，要把窗簾死死拉住。
喬茜：歪頭.jpg
斑鳩：歪頭.jpg
喬茜一下子又笑開了，感嘆似地道：“小荊，害羞了啊。”
阿飛剛好自一邊路過，聽見這話后，少年冰雪般的面龐之上，竟浮起了一絲深以為然的表情。
陸小鳳也剛好自一邊路過，他看看喬茜、看看荊無命決絕的背影、再看看深以為然的阿飛……實在是不明白他在深以為然個什么勁兒。
陸小鳳：“…………”
陸小鳳也老成地負起了雙手，神在在地走掉了。
當天晚上，喬茜又饒有興趣地盤點了一番過年用的東西。
前兩天忙忙碌碌的，大掃除也做了、八碗也已炸了蒸了，現下都分成一袋一袋的凍在冰箱里，年夜飯當天拿出來上鍋一蒸就是了。
八寶飯是需要現蒸的，粳米還需要買一些，陜地其實不是粳米的產區，此時的人們逢年過節，大概也沒有吃八寶飯的習俗，這完全是后世物質豐富起來之后才形成的習俗，所以粳米直接在系統商城里買就是了。
年夜飯少不了魚，正所謂“年年有余”，魚倒是不成問題，系統商城每天都有新鮮的「是鱸魚不是魚露哦」售賣。
而且酒館后面還有條白水河，冬日冷陽之下，河水凍成了厚厚的冰，如一條玉帶般熠熠生輝，其實喬茜也很想試試在冰面上開個洞捕魚的感覺呢！
有野趣！
大年初一要吃餃子，吃餃子要用的肉當然也已買好了——荊無命最近去鎮子上跑了好多趟呢，喬茜絞盡腦汁地給他想要買什么，想的都累死了！豬肉和羊肉當然都買了。
冰箱里塞得滿滿的，每天打開一看，喬茜的心中就會涌起那種囤積癖的滿足感。
不過，酒好像還少一點。
啤酒、紅酒、水果酒，這些喬茜都有儲備，不過黃酒就少了些，陸小鳳最近好像還在眉鎮以西的另一個小鎮里開發了一間小酒店，說是黃酒釀的很好，那家的老板好似是從江南一帶來的，酒店里賣些冬釀酒。
所謂冬釀，其實就是一種酒精度數非常低的小甜水，連孩子都可喝，釀制的時間也很短，新鮮的冬釀酒呈現出一種淡淡的云霧黃，酒液中不斷地浮起泡泡，這是酒曲酵母依然活躍的標志，氣泡破碎，里面甜美如桂花糖一樣的氣味便被釋放出來——
上次陸小鳳和花滿樓一起去探店之后，還帶回了二兩給喬茜喝。
喬茜一邊喝、一邊生氣：“你們出去偷吃！都不帶我！”
陸小鳳嘿嘿冷笑：“你和你的紅大爺連門都不出，我帶你什么？你說！我帶你什么？”
喬茜：“…………”
喬茜理虧心虛，一下子不說話了，專心喝酒。
這樣的酒是江南的特產，在系統中是不售賣的，花滿樓從江南帶特產來也不可能帶這個……因為這樣未經滅菌的酒保質期其實非常短，必須現釀現喝，過了這個村，就是沒這個店。
而且，陸小鳳還說了一件有趣的事——這家店里，竟也臥虎藏龍，里面有個獨臂的店小二，身上藏著的武功也不低，只是不知為何要躲在這間小小的客店里頭。
喬茜眉頭一皺，眼神立刻犀利了起來！
她已聞到了故事的味道！
那么，過年之前，她決定要親自去探一趟店，再去買些好喝的冬釀酒來，這樣過年和朋友們一起打《雙人成行》的時候，就有新飲料可以喝了。
無所事事的一天很快過去，晚上，大家各自回屋，準備休息。
荊無命果然一回屋就把窗簾拉得死死的，連一點兒縫隙都不露出來。
鳩魔智抻長了腦袋，努力地試圖觀察，未果。
而另一個一回屋就把窗簾緊緊拉起的人當然就是喬茜了。
此時此刻，她的頭上已頂了一對雪白雪白的兔子耳朵，高高的豎起來，尾椎骨上原本的貓咪尾巴也變成了一團毛茸茸的雪白小球，偶爾一動一動，表明這的確是尾巴。
這是「新年限定外觀·望舒兔兔」！
情、情趣服裝。
喬茜：臉紅.jpg
喬茜一邊臉紅一邊飛速換上，兔女郎的衣裳相當火辣，她穿好之后對著鏡子轉了一圈，又在床上坐好，滿懷期待地等著男友從浴室中出來。
一點紅洗好了澡，推開浴室的門。
喬·兔女郎·茜，正用一種充滿期待的、濕漉漉的眼神看著他。
一點紅：“…………”
那種熟悉的焦躁和渴望又迅速地回到了他的身體里。
……他曾經以為他對自己的身體了如指掌，對肉體的控制精準入微。
如今才知道，他實在錯得太離譜。
最近是不是有點太放縱了……？
殺手如此想到。
喬茜卻已開口催促他了。不同的衣裳可以給人以不同的暗示，換上這身兔女郎的服裝之后，喬茜連聲音都變的更甜了點。
算了……放縱就放縱吧。
殺手如此愉悅、如此甜蜜的想到。
【99銀，交易成功】
系統面板里，不知為何突然刷過這樣一條彈幕……
不過，喬茜卻沒空打開系統面板去看它在想什么。
二人相擁、游戲、入眠，就像以往的每一天一樣。
第二天一早，一點紅艱難地扒拉開了喬茜，終于實現了本月第五次早起……他神清氣爽、酣暢淋漓地練了一個時辰的劍，楚留香就一直帶著那種神秘的微笑，頭頂著鳩魔智，和鳥兒一起盯著他看。
一點紅：“…………”
一點紅皺眉，感覺他很討厭。
他理都不理會楚留香，直接就走掉了。
不過，喬茜會幫他報仇的！
喬茜昨晚睡覺之前，就已安排好了今天的項目！
吃過中飯之后，喬茜跑回屋子里，臉上帶著陰險的表情，從抽屜里翻出了那片神奇的碟片——《西門無恨》。
第318章
***
很久之后, 楚留香依然記得喬茜帶他去看西門無恨的那個下午。那一日風雪將住、銀穹被火焰似的夕陽染紅了半邊，院中的積雪被人們踩著，發出了“吱呀吱呀”的聲音。喬喬的笑容如夏日盛開的紫薇花一般, 雙眼一瞧見他, 頓時亮如星子——
楚留香：“…………”
楚留香一看就知道沒好事！
喬茜實在是個很好摸透的人……再說了, 楚留香自己就是個熱愛招貓逗狗的, 他平日里的壞點子那是隨手就來的，熱愛捉弄別人的人，往往對別人的捉弄敏感異常……
喬茜熱情地撲了過來, 好像一只快樂的小狗！
喬茜熱情地拉住了他，甜甜地道：“楚哥~~我給你看個大寶貝！”
楚留香：“…………”
楚留香失笑道：“天底下還有比你更大的寶貝？”
喬茜：O-O！
楚留香這張嘴怕不是吃蜂蜜長大的, 好聽的話實在是張口就來, 喬茜一個不注意, 就被這蜜糖攻擊給砸中了，暫時飄飄然了起來。
她在楚留香面前停下來，手背在身后，一只腳在地上劃一劃, 道：“那還是沒有的。”
楚留香哈哈大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又道：“那你這個大寶貝又準備給我看什么驚喜呢？”
喬茜的臉上立刻露出了陰險的表情。
喬茜道：“你跟我來就知道了嘛。”
她倒是一點掩飾都沒有, 看起來對自己的惡作劇相當的有信心……楚留香忍不住挑了挑眉，又不免覺得好笑——喬喬當然是很喜歡惡作劇的，只可惜每次都被他反將一軍，最后吃虧的反而都是他自己。
一直到現在，他還覺得裝醉那次逗弄喬喬實在是有趣的很，喬喬那副又羞又惱、拳打腳踢的模樣，也實在是可愛得很。
唔……藏著壞心思的貍花大王啊~
這一次又在想什么呢？
楚留香道：“那就請喬喬姑娘帶路吧。”
——他非但不怕, 還很好奇；他不僅好奇，而且躍躍欲試，很想要再漂亮的贏喬喬一次。
楚留香被喬茜拽著衣袖，拽進了影音室之中。
她顯然已早有準備。
影音室里，瓜果飲料已準備齊全了，小茶幾上吃喝不少。
屋子里的人也不少，陸小鳳懶洋洋地躺在沙發床上，鳩魔智就站在他的手上，瞧見了自己最喜歡的小米投喂機二號，它熱情且費力地撲閃了過來，企圖用胸脯在他臉上著陸。
楚留香：“…………”
楚留香趕緊伸手抓住了它，令它又變成了一只柔軟且毛絨的保齡球。
鳩魔智：(⊙T⊙)
鳩用與喬茜的同款眼神熱情地瞧著它。
楚留香把它放在自己的肩頭，這時喬茜正忙前忙后地招呼他，已把飲料放在了他面前，又熱情地道：“楚哥，坐呀、快坐呀！來，喝可樂！”
她塞了一罐子可樂給他。
三姐妹推門進來，朝他打招呼：“楚哥！”
然后她們親親熱熱地把喬茜提溜走了，一起坐在沙發上，喬茜被擠在中間，莫名其妙地聯想到了在電線擠成一排的麻雀。
一點紅：“…………”
一點紅用余光掃過自己身邊的空位，又瞧了一眼喬茜……默默地把視線收了回去，他面無表情的，好像根本什么都不在意的樣子。
阿飛和荊無命不在……荊無命是因為他沒這么想參加集體活動，喬茜一般不會這樣強迫他。
而阿飛呢……喬茜神神秘秘地對他說：“是好孩子不能看的東西！”
阿飛：“…………”
阿飛：“………………”
阿飛臉上沒什么表情，他只是很古怪地挑了一下眉，完全無視了這個話題，問她：“晚上要幫你切什么菜么？”
喬茜：O-O
哦！阿飛，真穩重啊。
喬茜清了清嗓子，道：“那切牛肉吧……晚上我們吃土豆燒牛肉……不準把我的牛排全切了！”
阿飛：“…………”
阿飛想到了尷尬的事情。
阿飛的唇角卻不知為何忽然輕輕地翹了一下，他的聲音略有些沙啞地道：“我知道。”
喬茜道：“知道就好！”
這么說著的時候，喬茜已跑遠了。
所以，人就是這么多人，大家一起同樂同樂。
她摁了一下遙控器，幕布降下來，電視劇開場。
“西門無恨”四個大字，已出現在了片頭。
窗簾當然都已拉好，楚留香舒舒服服地坐在沙發上，渾身完全地放松著，右手拿著可樂罐，十分愜意地喝了一口，這時候，他已完全失去了警惕心，只認為這是一場大家在一起放松身心的觀影活動而已。
但喬茜顯然很知道怎么折磨人。
像這樣的尷尬東西，只被楚哥一個人看到了，那只能叫刺撓、不能叫折磨。
非得讓大家全瞧見了，全笑開了，這笑話才能上升一個層級，變成令楚哥永世難忘的回憶！
畢竟她最喜歡楚哥了呀！
這是真的，喬茜真的非常非常喜歡楚哥，僅次于喜歡紅大爺之下！而且楚哥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樣子嘛……這怎么能不想讓她瞧瞧他狼狽的模樣呢？上一次楚哥身上傷痕累累的被追殺，真是讓她興奮了好久！那么這一次，就換成精神上的折磨吧！
喬茜：（☆▽☆）
如果楚留香知道了喬茜此刻的想法，一定會感嘆一句：喬喬的愛，真是沉重啊……
可是他不知道，不知道，哈哈哈哈哈。
此刻，楚留香還沒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他樂呵呵地喝著可樂，令脊背完全陷入沙發的靠背之中。
影片開場，花叢中幼小的女孩露出了臉，原來她就是本片的女主角西門無恨……再一晃，二十年過去，無恨已經長成了一個大……大……大姑娘了？
……為什么二十年后，無恨已是一副五六十歲的模樣？！
陸小鳳差點被嗆住！楚留香的眉毛也古怪地挑了一下。
一點紅的運氣是有目共睹的，他永遠都能在搖樹的時候抽出最好的東西來，之前在大沙漠中時，就曾有過抽出一輛沙漠越野車的戰績——這沙漠越野車可日行千里，仿佛鋼鐵巨獸，在沙漠之中橫沖直撞，很是令楚留香爽快了一番，如今那車子就停在溫泉小院后頭的夾道里，只是沒了沙漠的場景，沒法開出去罷了。
難道這公認的紅手一點紅，竟也有馬失前蹄、折戟沉沙的時候？
楚留香不免覺得好笑，忍不住瞟了一眼一點紅，殺手的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他當然并不喜歡這片子——畫面不美、目前的情節之上也溫溫吞吞，令人瞧不出什么有趣兒的事來，最有趣的當屬這女孩二十年過去仿佛老了五十歲的模樣……但這很值得看么？
可喬茜卻看得津津有味。
她不僅看的津津有味，還給楚留香解說了起來——這個叫無恨的小姑娘，從東瀛來到中原，正是為了尋找她的親生父親，那個人的名字就是楚留香。
楚留香：“…………”
楚留香：“………………”
楚留香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
宋甜兒睜大了眼睛，看了看楚留香、又看了看影片里的西門姑娘，那西門姑娘已上天入地地開始尋找自己的生父，而影片中的楚留香雖不及真正的他一般強壯英俊，但也已是個難得的美男子了，這美男子就在無恨姑娘的面前，親口承認了他的身份！
楚留香：“…………”
楚留香怔住了。
他是真的怔住了……其實，像他這么有名的人，江湖上的艷聞軼事實在不少，那些話本子里也時常拿他當主角，情節之香艷、人物之離奇，簡直連楚留香自己都看不出那是自己。喬茜是一只可愛的貍花大王，這世界上還存在著別的奇異妖怪，這仙畫里的人就應當是妖怪們演的，原來他們也愛編排此世間江湖客的故事……
但為什么要給他安排一個女兒……
但為什么要給他安排一個看起來有六十歲的女兒……
楚留香：“…………”
楚留香忍不住看了一眼喬喬。
喬喬的表情和三姐妹出奇的一致，是那種忍笑忍得很辛苦，相當開心、又相當興奮的表情。
楚留香又忍不住掃了一眼一點紅……他的表情居然也能看出一絲愉悅的享受來，不，紅兄，你到底在享受些什么啊？！
楚留香：“…………”
楚留香開始感覺渾身刺撓……
楚留香站起來，想要悄悄咪咪地出去……
但陸小鳳的一雙銳眼，已如利箭般射了過來！他與喬茜一左一右，身法敏捷異常，像是兩個門神一樣堵在門口！
左門神道：“楚哥！你去哪里！”
右門神道：“楚老兄，好片共賞哇！”
楚留香：“…………”
楚留香忍不住嘆氣道：“你們兩個小混蛋……一定要把我關在這里折磨我么？”
左右門神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露出了奇妙而愉快的笑容。
至于窗戶……
窗邊坐的是一點紅。
一點紅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看起來和喬茜、陸小鳳完全不是一伙兒的，正經得很！
但是楚留香只要想一想他平時是怎么在一點紅面前使壞的，他就知道這人這時候是絕不可能放他出去的，殊不見這殺手此刻雖然看著放松，身子卻已調整到了最佳的狀態，只要他企圖跳窗，必然遭到攔截！
大意了啊……
這是中了喬喬的陷阱啊……
楚留香深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道：“幸好我只是她爹而已。”
又不是她老公……再刺撓能刺撓到哪里去呢？
喬茜意味深長地道：“是么？你確定么？”
楚留香：“…………”
楚留香的心里忽然浮現出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正在這時，喬茜已瘋狂地快進了一會兒，幕布之上的場景已變了，變成了浴桶中沐浴的人，只聽那無恨姑娘嬌聲道：“不準你到這里來啦……我們一人一個水盆~~誰也不許搶誰的~~”
而和她在一起親密鴛鴦浴的人赫然就是……楚留香！
楚留香忽然劇烈地咳嗽了起來，看起來能把自己的肺都給吐出來半塊！
第319章
***
西門無恨固然只是三十歲楚留香的六十歲女兒。
但既然有女兒, 就說明楚留香與她的母親在過去有一段緣分，一段香艷而旎綺的緣分。
西門無恨，正是盜帥楚留香與麻衣教圣女張潔潔的女兒。
要說這張潔潔, 其實也是現實生活中真正存在的人, 也會與楚留香真正有過一段兒強烈的羈絆, 只不過楚留香現下卻還不認得她。
他現在正在忍受酷刑……
這西門無恨與張潔潔乃是母女, 這母女二人還都是同一個演員在演，西門無恨與那鎮南王世子恩恩愛愛，此刻畫面調轉到了二十多年前, 正是張潔潔與楚留香正在……洗澡。
那歡快的、嬌羞的聲音正響徹在屋中——
“我們一人一個水盆兒，誰也不要搶誰的~~”（1）
畫面中的楚留香, 已飛身擠入無恨她娘所在的浴桶之中, 衣衫已被完全打濕, 貼在身上，水桶中的水左右搖晃著，潑灑在地面上。
他調笑道：“我的那盆水，沒有你的這盆水來的香嘛。”
無恨她娘嬌聲道：“我剛剛在這盆水里洗過腳~~”
畫面中的楚留香哈哈大笑道：“今天你無論說什么, 都趕不走我的。”
楚留香：“…………”
楚留香看到一半，就恨不得一掌把自己打暈，他默默地移開了眼、偏過了頭, 實在不想看這辣眼睛的畫面。
喬茜的眼睛倒是還尖銳得很……
她一瞧見楚留香默默地偏頭，就試圖伸手上來把他的臉扶正。
楚留香：“…………”
楚留香用譴責的眼神盯著喬喬。
——他們兩個的仇怨有這么大么？！
再看一點紅。
這片子一開頭，他還皺著眉覺得莫名其妙呢，結果這時候，這么辣眼睛的畫面呈現出現，這殺手的眉目居然都舒展了！似乎覺得很有意思一樣，一面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酒, 一面還抬眸去瞧楚留香。
瞧見楚留香木著一張臉被喬喬把頭正回去的時候，一點紅的表情甚至能稱得上是愉悅。
楚留香：“…………”
而三姐妹已經快笑抽過去了，宋甜兒捂著肚子哈哈大笑，簡直連眼淚都要出來了，一面笑，她還一面用腳踢楚留香，一邊踢一邊說：“楚哥、楚哥，什么時候把嫂子帶回來給我們看看呀，啊哈哈哈哈。”
楚留香：“…………”
楚留香簡直一句話說不出來！
唯有一只摸鼻子的手，都快把鼻子摸出火星子來了！
浴桶里的水面，劇烈地晃動著，左右的傾撒出來。
女子的嬌笑與男子的朗聲大笑，伴隨著水聲，回蕩在小小的影音室中。
當然了，更大的笑聲，已快要把影音室的房頂都給掀開了。
這種場景，當然還是要配合上楚哥的反應才好笑啦！宋甜兒一眼一眼地瞟著楚留香搓出火星子的手，笑得眼淚都快要出來了；陸小鳳本身就是個小混蛋，最喜歡這種捉弄別人的環節了，此刻都高興得開始吹口哨了；一點紅倒是一如既往的成熟穩重，但楚留香分明看到，這家伙的嘴角往上翹了……一個像素點的高度。
楚留香：“…………”
楚留香的臉上露出了一種生無可戀的表情，他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和手段，任人擺弄一般地把自己給跌進了沙發里，雙眼無神地瞧著天花板。
喬茜就是在這時候抬起了她的拍立得的。
“咔嚓——”
閃光燈閃過，相紙吐出，喬茜抽出來檢查檢查——雙目無神、生無可戀，好似精神已完全被折磨到半崩潰狀態。
喬茜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不知為何臉還有點紅。
楚留香：“…………”
宋甜兒湊過頭來，道：“拍了什么好東西呀，給我看看給我看看。”
喬茜大方地分享了照片給她——有好東西就是要好姐妹一起看。
宋甜兒倒吸了一口冷氣，壓低了聲音對喬茜道：“喬喬，我也想要一張！”
喬茜也壓低了聲音，窸窸窣窣地道：“那我再拍一張。”
宋甜兒道：“好呀好呀！”
兩個人一起抬頭，就對上了楚留香那充滿譴責意味的目光！
喬小茜：“…………”
宋甜兒：“…………”
楚留香：“…………”
喬茜和宋甜兒一起又低下了頭去，頭碰著頭，壓低了聲音說（楚留香聽得清清楚楚的）悄悄話。
宋甜兒道：“他好像已經恢復過來了……”
喬茜道：“那不如我們待會兒再放一遍……”
宋甜兒道：“啊……這樣好么？”
喬茜一針見血：“你都想收集楚哥生無可戀的圖鑒了，你還在意這樣好不好？”
宋甜兒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說，再放一遍效果是不是就沒有這么好了呀？有沒有什么更勁爆的、更傷人的東西可以看？”
楚留香：“…………”
楚留香：“………………”
楚留香眼前一黑，簡直連跳起來罵人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喬茜又抬起了她的拍立得。
“咔嚓——”
閃光燈亮起，相紙吐出……宋甜兒與喬茜一起湊過來檢查照片。
兩個人都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
正所謂多行不義必自斃，楚留香這個撩閑大戶，平日里也不知道逗過喬茜多少回、戳過一點紅多少次心窩子。這一次，他終于被這對情侶逮住了機會，關在小黑屋里這樣那樣、那樣這樣，等到出來的時候，楚留香的雙眼，都已失去了高光，仿佛經歷了什么慘無人道的酷刑，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這天底下竟然會有無恨她娘這樣的奇女子……
再想一想，這部奇片，正是一點紅搖樹時搖出來的。
他剛開始看片子的時候，還納悶紅兄的手氣怎么突然差成這樣，竟搖出這樣奇怪的東西來，現在想想，嗯、或許、可能、差不離……這正是他手氣絕佳的證明……？
……紅兄，真的有這么恨我么？
他也沒對做什么事吧，不就是道破了珍珠斑鳩求愛的秘密、在屋頂上蹲守喬喬出洞、故意大清早調侃紅兄發泄精力、拿著喬喬的照片撩一下他……而已么？
……紅兄，真是記仇啊。
算了，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搖了搖頭，試圖把那些畫面從自己腦海里給扔出去。
此時，天已黑了，夜已深了，白日里鬧鬧嚷嚷的小酒館重歸寂靜，大家都各自回了房，各自歇息去了。
楚留香也躺在了自己的床榻上，閉上了眼睛。
他的眼前又出現了無恨她娘的模樣……活靈活現、猶在眼前，你這盆水比較香、我剛在里面洗過腳……
楚留香：“…………”
楚留香頓時又開始覺得渾身刺撓。
……今晚怕是，睡不著了。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翻身坐了起來，睜著眼睛到天亮……
而今天的喬茜與一點紅呢，他們罕見地睡了素覺。
畢竟喬茜一想到楚留香和無恨她娘一起洗澡，就忍不住直樂！
一點紅摟著喬茜躺好，就感覺自己懷里好像摟了一只不停抖動的貓貓蟲，這貓貓蟲嘴里還會發出鵝叫一樣的笑聲，實在可怕得很呢！
他的唇角忍不住勾起來。
喬茜今天笑得臉頰都酸啦，她伸出手拍拍自己的臉，讓自己平復一下，瞧見一點紅愉悅的表情之后，她又忍不住湊上去親了親他的嘴角。
——紅大爺，果然最厲害了。
連欺負人都欺負的這么厲害，抓住楚哥最薄弱的地方，一招制敵，嚯嚯哈哈！
這對黑心的情侶十分滿足，高高興興地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了個好覺。
一點紅久違地早起練了劍，酣暢淋漓；喬茜今日也起得很早，還給自己梳了個很可愛、很精致的發髻，又帶起了她最喜歡的金小粽子，神清氣爽地出門來，正好碰見了楚留香。
喬茜爽朗地打招呼：“喲！楚哥，早呀！今天黑眼圈很重呢！”
陸小鳳也不知從哪里蹦了出來，壞笑著道：“是不是和無恨她娘在夢中相會了啊。”
兩個人對視一眼，同時露出了竊笑的表情，當著楚留香的面，囂張的不得了。
楚留香：“…………”
楚留香能說什么呢？
楚留香只好保持他的一貫作風，摸了摸鼻子，無奈地嘆了口氣。
冤孽、冤孽啊！
第320章
***
看過了西門無恨, 楚留香一連幾日都無精打采、眼下烏青的，看起來似乎一睡覺就能夢見“我們一人一盆，誰也別搶誰的”, 日子過得還挺煎熬。
又貼心、又溫柔的喬喬還忙前忙后地給他準備了安神入眠的花茶, 特別殷勤地端給了他喝, 還用一雙圓圓杏眼充滿關心地瞧著他, 真乃天下最乖巧、最貼心的小妹子了。
喬茜道：“楚哥楚哥，最近怎么啦，還是睡不著么？”
楚留香懶洋洋地道：“嗯……拖你的福。”
瞧這話說的！瞧這話說的！夾槍帶棒的呀！
喬茜羞愧地低下了頭。
楚留香懶洋洋地窩在沙發里喝花茶。過了一小會兒, 喬茜伸出手來，輕輕拉了一下他的袖口。
喬茜道：“其實, 我有個好法子……”
楚留香：“……嗯？”
喬茜一本正經地道：“正所謂天下沒有可怕的鬼, 只是見得太少, 不如咱們一起再戰無恨姑娘，看他個十遍八遍的，脫敏了就沒事了！”
楚留香：“…………”
楚留香：“………………”
喬茜只覺得一陣微風忽然拂面。
下一秒，楚留香已朝天射起, “咻——砰”的一聲消失在了夜色里，好像一只狼狽逃竄的大貓，方才那一陣微風, 正是他提氣御風時，那衣袂帶起的動靜。
喬茜：“…………”
喬茜銳評：“很像小荊！”
荊無命之前被搖樹搖出來的東西給嚇走的時候，就是這幅模樣。
正巧路過的荊無命：“？”
荊無命似乎不太喜歡聽到喬茜說他比較像誰，所以眉頭微微皺了一下，目光望向了楚留香失蹤的方向。
別看他看起來是個非常遲鈍的人，其實他在某些方面非常敏銳。荊無命是個被養得很扭曲的人，除卻殺人之外, 上官金虹不允許他有其他的愛好，所以他唯獨在折磨人這方面非常敏銳，別人害怕、恐懼的情緒，他都能第一時間感知到。
他能感知到，楚留香前天自那間小黑屋里出來的時候，精神仿佛受到了嚴重的鞭笞，半晌都緩不過勁兒來。
楚留香這種人，精神與肉體一樣強悍，喬茜究竟做了什么，才能把他弄成那個樣子？她既然已找到了折磨楚留香的法門，為什么不一鼓作氣地將他完全攪爛，徹底弄碎？
荊無命的瞳孔已又漸漸收縮起來，露出了一種正在思考的表情，又好似躍躍欲試、想要狩獵。
喬茜問他：“明天我們要去更南一點兒的小鎮子買酒，小荊，你去不去？”
就是之前陸小鳳和花滿樓帶回來的冬釀酒，再過四五天就要過年了，現下得趕緊去買了。
荊無命道：“買酒……？”
喬茜笑道：“不錯，那頭近日來也不太平，有好幾個鏢局押鏢的車隊，都在那頭被殺，被搶了，不知道咱們這次過去，能不能碰上熱鬧瞧瞧。”
綠林土匪么？
荊無命道：“很好……”
他這樣說著，已慢慢地走回了自己的屋子，鳩魔智就蹲在自己的新窩之中，抻長了腦袋，好奇地盯著他瞧，荊無命平日對它的目光還很敏感，今日卻不知是被哪一種奇妙的沖動給征服了，竟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緒里，看都不看、理都不理斑鳩一下。
鳩魔智：(⊙T⊙)
鳩不明白。
但喬茜卻很明白……就好比養狗的人一定要定期帶著狗狗去發泄多余的精力一樣，荊無命的身上，也有一種無法磨滅的沖動，近來他已平靜蟄伏了太久，看起來實在有些無精打采的，但系統又沒刷出來新的地圖給她，也只好試著去查查看鏢銀丟失的劫案，看看能不能找兩個綠林山賊來當一下……飛盤？
大概就是這么個思路吧。
喬茜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老成地道：“果然，給人安排活兒什么的，最累人啦……”
她負著雙手，慢慢地走了。
第二天，喬茜穿了一身紅小襖，身上背了個小包，帶著滿滿一荷包的碎銀子，與一點紅、荊無命二人一同出發去隔壁鎮。陸小鳳這次懶筋犯了，就不去了，只是把位置給喬茜說的很詳細，那小店就在鎮子的最東端，不遠處的半山腰中，有個叫虎威山莊的地方，乃是此地的一處地方勢力。
喬茜根本連聽都沒聽過這地方。
陸小鳳與楚留香也不知道……這種勢力只在一地的江湖門派，根本連入他們眼的資格也沒有，喬茜并不是很在意這個，今天她最主要的任務，還是要去買酒……如果要是能抓住劫鏢銀的綠林土匪，那就更好了。
今日天氣不錯，風雪已停了，太陽已出來了，太陽照在喬茜的身上，令她覺得稍微有那么一點暖意。遠處的雪山濃濃淡淡、遠近是不同的黛藍色，唯獨尖端都被覆蓋上了一層柔和的乳白，喬茜遠遠望著，從小挎包里拿出了自己的拍立得，拍下一張珍貴的空境照片。
與朋友們在一起，她的心很滿、很愉快。
人只有在愉快滿足、無憂無慮的時候，才最能體會、欣賞自然之美。
喬茜伸手，拉住了一點紅的手。
他的手心是干燥而清潔的，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炙熱溫度，他是個看起來很冷漠的人，但他的血卻是滾燙的、心也是滾燙的。
殺手反手握緊了她，兩個人無聲地對視了一眼，又一齊遠眺雪山，感受那從雪山中吹出的、帶著冰晶的冷風。
荊無命：呆.jpg
此刻，荊無命在發呆。
喬茜充滿干勁地道：“走吧！”
上午，他們到了眉鎮中歇歇腳，又去張記的鋪子里買了兩個肉夾饃吃，都快過年了，張記那滿臉橫肉的大叔還站在門口，遠遠的就聽見了他的大嗓門。
“沒帶錢！沒帶錢吃個撒肉嘛！”
“撒？下回再說？！”
他虎目一瞪，身上和臉上的橫肉看起來都要簌簌抖了起來，真是一副金剛怒目、立刻就要發飆的模樣。
下一秒，他的表情立刻變了，一下就笑了，爽朗地說：“行行行，下次再說下次再說——肥瘦兩個！”
周圍的人見怪不怪，嘻嘻笑著。
喬茜在人群中穿梭，鼻尖稍微動一動、嗅一嗅，聞著臘汁肉那股香味，一勺子肉汁被澆在肉上，肥肉晶瑩顫巍、瘦肉也很香，肉夾饃就要吃這種肥瘦兩摻的才好吃……
不過說到肥瘦肉，古代與現代也有不小的差距，喬茜記得自己小時候一點兒都不愛吃肥肉，嫌膩得慌，在市場上也是瘦肉更賣的上價格，不過在古代就不是如此咯，肥肉在這時候才更受歡迎，來吃肉夾饃的，根本就不可能要求吃純瘦肉，那樣的要求純屬有病。
買了三個肉夾饃，一起站在路邊吃完，在去張記的后院兒水缸里舀一瓢水，把手洗干凈，拍拍裙角，繼續出發！
過了中午，他們遠遠就瞧見了一面飄揚的酒旗，這酒旗已相當陳舊，好似已經過了二十年的風吹雨打，鋪子不過小小三間房，今日天氣好、不算太冷，屋子里燒著暖炭，幾面木窗都支了起來，依稀瞧見里頭四五張舊桌子，幾個客人三三兩兩地吃著酒，掌柜的就站在柜臺后頭，伸手撥弄著算盤。
就是這里啦！
今天就在這里休息一會兒，買些好酒，再看看有沒有好菜，順帶著打聽打聽劫鏢的事兒。
喬茜撩開簾子走進去，隨意選了張桌子坐下，也不客氣，沖掌柜地道：“掌柜的，打一斤冬釀酒。”
掌柜的便沖后院兒喊道：“雷力，打一斤冬釀來。”
后院里很快走出個瘦削的黑衣青年來，一只手提著一壺酒來，肩膀上搭著個白毛巾，面無表情地過來，放下了酒，扭頭就走，一聲也不吭。
而這小二竟然是獨臂！
他的一只右臂，也已齊根斷掉，只留一只空空蕩蕩的袖子！
啊！這就是陸小鳳說的那個帶功夫的獨臂店小二！
喬茜悄悄咪咪地問一點紅：“紅大爺，你聽過這個名字么？”
一點紅道：“沒印象。”
這黑衣青年身上的確帶著功夫，功夫也絕對不弱，若上江湖闖蕩幾年，當闖得出名堂來，然而他的手臂齊根被斬斷，顯然心性受到了一定的影響，否則也不會躲在這一間小酒店里來當店小二，這江湖上一年之中，也不知有多少這樣的天才少年折戟。
一點紅對此沒什么感覺——一個慣常殺人的人，不可能會去同情一個只是斷了條手臂的人。
喬茜卻道：“他會不會知道劫鏢銀的那件事？”
一點紅道：“我去問問。”
他站起來，抬腳進了后院兒，去探一探那青年的底。
冬釀酒是帶走喝的，現在坐在店里，他們準備喝一點黃酒暖暖身子，酒已上了，又有花生毛豆幾個小菜，喬茜拿過酒壺，給自己和荊無命都倒了一杯。
荊無命根本就沒注意雷力。
他這個人，大概其實并不大在意自己丟失的左臂……所以，對于處在同樣境地中的人，也很難產生同病相憐的情感，此刻，他面無表情地坐著，心思不知都飛到哪里去了。
門忽然又被“吱呀”一聲推開了，從外頭進來兩個勁裝疾服的大漢，腰邊系著刀劍，腰間還掛著兩片虎皮的裝飾，這二人神情倨傲，大搖大擺地進來，往桌邊坐了。
那本來正在打算盤的掌柜，一瞧見這這兩人，臉上立刻露出了畏懼的表情，忙走出來、點頭哈腰地出來伺候著。
喬茜的眉頭皺了一皺。
這老虎皮的裝飾……這二人莫非是半山腰那個虎威山莊還是貓威山莊的人？看這樣子，平時沒少在這里欺壓百姓。
正這樣想著，其中一個大漢就瞧見了喬茜。
喬茜當然是很亮眼的，她一身梅紅衣裙，頭上掛著小金飾，又生得俏麗甜美，一雙杏眼明亮如星子，她一坐在這小酒店中，連帶著整間屋子都亮堂了起來，那大漢一見，已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
他當即便不三不四地道：“兀那小娘，給大爺們唱個曲兒來！”
另一個笑嘻嘻道：“先過來陪大爺們吃酒。”
那掌柜一聽，立即兩腿發軟，卻還強撐著恐懼，點頭哈腰道：“二位大爺、二位大爺，這姑娘是來吃飯的，不是咱們來唱曲兒的，大爺、大爺今日吃喝些什么，咱們請了，還請二位別為難這小姑娘啦。”
那大漢虎目一瞪，一腳踢了過去，罵道：“有你什么事兒！叫你這老東西在這廢話，還不快滾！不滾我先剝了你一層皮！”
喬茜的臉立刻沉了下去。
她開口道：“你們平日里，也是這么欺負老百姓的？”
兩個大漢稀奇地對視一眼。
其中一個道：“喲？怎么著，小娘子，還想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另一個哈哈大笑道：“可惜你身邊這小子，連胳膊都只有一條，打算拿嘴咬死我們么？”
荊無命的眼神動了一下。
他的目光緩緩挪動，凝注在了方才這人身上。
這人忽然就感覺到一種極為不適的感覺，好像有些憋悶、有些難受，渾身上下連寒毛都豎起來了，他的心里恐懼著，卻不知自己為何恐懼。
有一些人……有一些蠢人，總是不清楚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就是……人的身體反應往往比意識更敏銳，更能意識到巨大的危險。
這蠢貨卻顯然不明白這個道理，他的心中有些發毛，卻又為這種發毛而感到惱羞成怒，怒目圓睜地瞪著荊無命，嘿嘿冷笑道：“看什么看？小心爺爺我把你另一條胳膊也給剁咯！”
荊無命的眼睛很慢、很慢地眨動了一下。
喬茜嘆了口氣，提醒道：“小荊，不要在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