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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面對簡明緋的邀請,江歧路盯著那雙勾人的眼睛出神許久。

    終于,他身體向前靠了靠,抬手隨意的抓了下簡明緋額前的頭發(fā)。

    然后頗有興致的說:“好啊,聊聊。”

    江歧路清楚地知道簡明緋的生活習慣,知道他喜歡什么,知道他討厭什么。

    但是從來沒有真正的聽他聊起過自己的事情,一切自以為的了解只停留在表面。

    而對于江歧路,簡明緋也是一樣。

    認識這么久,兩個人第一次對彼此敞開心扉。

    聊起的那些話題并沒有什么章法,誰都沒有詢問對方什么,只是相互傾訴他們想要讓對方了解到的自己,有自己引以為傲的事跡,也有覺得不堪想要掩蓋的黑歷史。

    介于重生前后這兩次人生的經(jīng)歷,江歧路其實對有錢人有偏見。

    他眼中的有錢人,不僅不會有煩惱,還會以給人造成煩惱為樂趣。

    所以他怨恨世界的不公,總是把苦難壓給生活本就疾苦的苦命人,而有錢人可以到處吃喝享樂。

    但當他了解到簡明緋的生活處境后,這種淺顯的認知逐漸被打消、重塑。

    原來不是所有有錢人都是如此。

    有錢,也就那樣兒。

    簡明緋表面光鮮亮麗,吃穿不愁,出入各種高端場所,花幾百萬比普通人花幾十塊還要痛快。

    但實際上,他一點兒也不快樂。

    自小父母離婚,母親再沒回來過,父親帶著重組家庭移民國外,也幾乎沒有再回來看過他。

    幼小的靈魂被困在偌大的簡家園區(qū),一過就是十幾年。

    難怪他性格孤僻,難怪他不愛笑,也難怪他對誰都是冷冰冰的。

    看著簡明緋面不改色講述這些,江歧路心里很不是滋味兒。

    他提議:“要不我們換個話題?”

    簡明緋清楚,江歧路這是不想讓自己再揭開那些陳舊的傷疤。

    不過他現(xiàn)在并不在意這些,如果多說一些,能拉近他跟江歧路的距離,他愿意說下去。

    “那你想聊什么?”簡明緋打趣道:“繼續(xù)聊你高中時期怎么被那個周成欺負的?”

    “我很護短的!彼戳斯唇缏返南掳,“剛才聽完你的簡述,現(xiàn)在已經(jīng)打算去找他算賬了!

    江歧路嗐聲一笑,握住了簡明緋的手。

    “說他多影響心情啊,沖動是魔鬼,沖動是魔鬼”他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試探性的說道:“告訴你個秘密?”

    簡明緋打量著他的臉,終于還是被勾起了好奇心,“什么秘密?”

    “我”江歧路故意賣關子,吊了他好一會兒才說,“我其實是重生來的!

    簡明緋,“”

    他把手抽出來,摸了摸江歧路的額頭,“嘶也不燙啊”

    “你最近看小說看多了吧?以后少看無腦文,影響智商!

    江歧路重新抓住簡明緋的手,一臉認真的說:“我沒亂說,真的!

    “嗯嗯好,真的真的!彪S便搪塞兩句,簡明緋問道:“你今天什么時候去醫(yī)院看梁阿姨?我能跟你一起嗎?”

    考慮到重生這種事情一般沒人會信,江歧路想了想,放棄解釋。

    “不行。”上次在醫(yī)院停車場的發(fā)生意外,他現(xiàn)在想起來還在后怕,“你還是在家里吧,我很快就回來。”

    簡明緋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我穿成這樣,誰能認出我是誰?你放心吧,絕對不會有之前那種意外發(fā)生的。”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江歧路堅持道:“聽話,還是在家里等我吧!

    軟磨硬泡都試過了,實在拗不過,簡明緋只能乖乖留在家里。

    臨走時,江歧路把另外一把備用鑰匙給了他,并且囑咐他把門反鎖,不要給任何人開門。有什么問題及時報警,并且第一時間聯(lián)系他。

    還是不放心,從離開家去醫(yī)院的路上,江歧路一直打著微信電話,時不時就跟簡明緋說句話,直到進了病房他也沒掛。

    梁秋萍這幾天的狀態(tài)還不錯,醫(yī)生說再過兩天就可以辦理出院手續(xù)了。

    不過保險起見還是要化療,根據(jù)她的情況,一個月一次化療,差不多需要持續(xù)半年左右。

    考慮到過些日子梁秋萍出院回家,早晚要知道簡明緋借住在他家這件事,所以江歧路并沒有打算隱瞞,而是直接告知了梁秋萍情況。

    得知有錢人家的少爺準備借住在她們那六七十平的小房子里,梁秋萍很意外。

    但聽兒子簡單的解釋過后,她很痛快的應了聲好。

    “只要人家不嫌棄咱家,住多久都沒問題。你先好好照顧幾天,等媽出院了,再做幾個拿手菜好好招待一下人家!

    江歧路幫忙掖了掖被角,“放心吧,您先好好養(yǎng)身體,招待客人這種事情交給我就好!

    梁秋萍打量著江歧路的側(cè)臉,覺得他好像有心事,“小路啊,你是不是還有什么沒跟媽說?”

    江歧路微微一愣,若無其事的笑了下,“您怎么知道?我正要囑咐您晚上蓋好被子呢,最近降溫了,醫(yī)院里雖然暖和,但是床位靠窗難免會透風進來!

    梁秋萍沒再繼續(xù)追問,回了個笑臉。

    “今年家里的暖氣熱不熱?不冷吧?”

    “不冷,放心吧,我都調(diào)好了!

    江歧路掏出手機掃了眼微信電話的界面,發(fā)現(xiàn)電話在七分鐘之前就掛斷了,便敲了幾個字過去。

    注意到他表情不太對,梁秋萍思索道:“客人自己在家里呢吧?這不禮貌,你趕緊回去,媽這邊沒什么要緊事兒!

    江歧路嗯了一聲,又囑咐了幾句才放心離開。

    見簡明緋沒回消息,他看了眼手表上的定位,確定人在家里,便匆忙攔了輛出租車回家。

    打車比步行快很多,繞了小路的緣故,大概十分鐘左右就到了小區(qū)門口。

    最近這兩天家里一直不太平,不是有催債的上門砸東西,就是醉酒的江遠政過來胡鬧,怕簡明緋有危險,江歧路三步并作一步跑。

    此時家里。

    簡明緋正偷偷摸摸的坐在客廳里,戴著一次性手套再墻角搗鼓著什么。

    聽到腳步聲和開門聲,他手忙腳亂的脫掉手套,沖進臥室后一頭扎進了被子里。

    江歧路氣喘吁吁的推開門,發(fā)現(xiàn)客廳和洗手間不見人影,便快步?jīng)_進臥室。

    視線略過狹小的房間,落在銀灰色的真絲被子下的那一團凸起上。

    他呼吸一滯,小心翼翼的靠近,直到掀開被子看見閉眼熟睡的簡明緋,才徹底松了一口氣。

    “呼原來是睡著了”

    細若蚊吟的嘀咕了這么一句,他重新幫簡明緋蓋好被子。

    但在轉(zhuǎn)身準備離開房間時,余光注意到了床邊兩只亂放的脫鞋。

    上床睡覺前,簡明緋一般都會把脫鞋整整齊齊的擺放在床邊,而且是鞋尖朝外。

    今天卻是東一只西一只,還有個鞋面朝下反扣著的。

    江歧路背對著床鋪,眼睛轉(zhuǎn)了兩圈,唇邊倏爾一笑。

    裝睡呢?

    他重新轉(zhuǎn)身,靠在門框上沒說話,只是環(huán)著雙臂打量床上的人。

    沒聽到離開房間的腳步聲,簡明緋不太敢睜眼,把臉埋得更低了些。

    偏偏這時,腕子上的手表傳來了熟悉的震感。

    緊接著,被子里和門口同時傳來了機械音。

    “滴——被檢測者心率過快。”

    “心率異常,心率異!

    簡明緋下意識捂住手腕,“。。 

    江歧路輕笑一聲,慢條斯理的關掉了手表的語音提醒。

    “睡個覺而已,你緊張什么?”

    他緩緩走向床邊,伸手想要扯開被子,簡明緋卻抓著被子不撒手。

    “掛電話還不回消息,說,是不是偷偷做什么壞事兒了?”他又問。

    簡明緋把臉埋在被子里,不回答,繼續(xù)裝睡。

    江歧路兩眼微瞇,嘴角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

    他放棄搶奪被子,直接將手探進去,抓了把那截兒細腰兩側(cè)的軟肉。

    簡明緋最怕癢,腰被兩只大手抓住的時候,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

    他睜開眼,在床上扭動掙扎,“江歧路,你撒開我!癢!”

    “癢?哪里?這兒嗎?”江歧路故意順著他的后脊往上探,“這兒呢?這兒癢不癢?”

    人被撓癢癢的時候,是最脆弱的。

    簡明緋笑的沒了力氣,掙扎無果只能求饒。

    “好了我沒睡著,沒睡著,你快松開我,別鬧了江歧路!”

    江歧路終于停下來,認真道:“明天我去學校上課,你跟我一起吧!

    回來路上他又重新考慮了一下,還是把人帶在身邊比較放心。

    譬如有課這種情況,把簡明緋帶進學校,總比把他一個人擱在家里更放心,自己也能安下心來好好上課。

    “真的?”簡明緋爬起來,頂著一頭凌亂的頭發(fā)撲倒江歧路身邊。

    江歧路點頭,“但是你不能離開我的視線——”

    “——沒問題!”不等江歧路把話說完,簡明緋就痛快的答應了他,“我保證聽話,不打擾你上課,也不打擾你其他同學上課!

    江歧路幫他理了理凌亂的頭發(fā),“那今天早點兒休息,明天要起很早,餓不餓?我?guī)闳コ酝盹,等明天回來我去超市重新置辦些廚房用具,之后就能在家里做飯了!

    他列舉了一些家附近的餐館,問道:“有想吃的嗎?”

    簡明緋掃了眼他給出的選項,全部pass后,說:“麻辣燙好吃嗎?”

    看著自己精心篩選出的那些還算不錯的餐廳,江歧路沉默了。

    幾分鐘后——

    小區(qū)后排夜市的小攤旁,看著一向挑食且潔癖嚴重的簡少爺大吃特吃,江歧路梅開二度,又沉默了。

    他遞過去一張酒精濕巾,示意他擦一下嘴,“好吃嗎?”

    “嗯!”擦完,簡明緋又往嘴里塞了一個手打牛丸。

    江歧路:“你以前沒吃過?”

    簡明緋搖頭,“我平時吃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

    回想食譜上那些高端菜系,江歧路一時間不知道該可憐自己還是可憐簡明緋。

    工作餐他吃過,確實都是些平時在外面吃不到的東西,好吃歸好吃,但遠不如這些路邊攤帶來的滿足感。

    “那以后,我給你做些你沒吃過的,怎么樣?”江歧路也往嘴里扒了一口,瞥了眼老板,小聲道:“我做的比這個還好吃!

    簡明緋,“真的?”

    江歧路對自己的廚藝比學習成績還要自信,“真的,我奶奶親傳的手藝,嘗過的都說好!”

    對于江歧路會做飯這件事,簡明緋半信半疑。

    但盡管如此,還是再回家路上默默研究起了菜單。

    吃飯的地方離家不遠,為了消食,江歧路跟簡明緋是步行回去的。

    這幾天氣溫驟降,怕簡明緋生病,江歧路像個老媽子一樣,強迫他帶好帽子,把拉鏈拉倒最頂頭,覺得還是不夠,又把人攬進了懷里。

    簡明緋摸了把發(fā)燙的耳垂,輕咳一聲,小聲提醒:“欸,遛彎的大爺大媽們好像在看!

    江歧路無視那些目光,把人摟的更緊了些,“看去唄,這樣暖和些嗎?”

    話是這樣說,但他還是不自在的掃了眼周圍。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除了那些遛彎的居民,他總覺得在某個角落里,還有一雙他們看不到的眼睛在注視著他們。

    他借口想上廁所,攬著簡明緋加快步伐上樓。

    回家后,見江歧路不僅把門反鎖,還把鑰匙插進里面的鎖芯,簡明緋問道:“這邊的治安不好嗎?”

    “。俊苯缏枫读讼,解釋道:“治安還好,我就是習慣這樣鎖門,比較安全!

    簡明緋哦了一聲,有些心虛的掃了眼客廳的角落,又問:“我去洗漱,你要一起嗎?”

    “還是你先吧”江歧路很自然的把人推進洗手間,“我先去鋪個床。”

    簡明緋,“這個不著急吧,我們——”

    “——急,這個非常急!”猜到了他心里的小九九,把人推進洗手間,江歧路急忙把門關上。

    他簡單掃了眼客廳的位置,先是將餐桌移到冰箱旁,又把客廳那些可以移動的東西聚到一堆兒,騰出了一個空地出來。

    估摸著地方足夠睡覺,并且也不會影響簡明緋去洗手間和廚房,他滿意的點點頭,終于將視線轉(zhuǎn)落在了角落里那張被繩子五花大綁的迷彩花紋折疊床上。

    看著那捆在折疊架子上的無數(shù)死結(jié),還有掉在角落的一次性塑料手套。

    江歧路,“”

    第72章

    聽外面突然安靜,簡明緋刷牙的動作一頓,偷偷摸摸的湊到了門邊。

    發(fā)現(xiàn)了?

    不應該吧?

    他收拾那么快?

    一會兒他要是問起折疊床的事,找個什么借口解釋呢?

    問號一個接一個的從腦子里冒出來,簡明緋決定先把門撬開一道縫隙,探探外面的情況。

    可就在他碰到門把手的瞬間,門被更重的力氣從外面拉開。

    做了壞事心虛,以至于僅僅一個開門的動作,他就被嚇了一跳,甚至還誤吞了一整口牙膏泡沫。

    薄荷的甜辣順著喉嚨滾下去,他先是看著江歧路那張臉愣了下,隨后便抓著脖子朝洗手池干嘔。

    江歧路,“?”

    看我看吐了???

    瞧簡明緋那一臉痛苦的表情,江歧路伸手捋了捋他的后背,關心道:“是不是今天的麻辣燙辣椒放多了,胃不舒服?”

    簡明緋這會兒只顧著干嘔,一會兒搖頭一會兒點頭。

    感覺他狀態(tài)不太對,江歧路匆忙倒了杯溫水過來,“先漱漱口,我去給你找胃藥!

    到底還是沒能把咽下去的東西吐出來,簡明緋放棄了。

    溫水漱完口,他一手撐著洗手臺,另一只手扯住了江歧路的袖子。

    恰逢此時,耳邊突然浮現(xiàn)出了黎夢聲情并茂的教學指導,猶豫了好一會兒,他終于有模有樣的叫了一聲,“老公~”

    明顯感覺袖子底下的手顫了下,他又緩緩抬起泛紅的眸子,眼尾綴著一滴楚楚可憐的淚花,語氣勾人又委屈,“一會兒睡覺前,可以幫我揉揉嗎?”

    從未聽過的稱呼,再加上此刻的眼神和語氣,江歧路全身像是通了電一般,從腳底板麻到了頭頂。

    他喉結(jié)滾了滾,在白熾燈柔和光芒的照耀下,耳廓和脖頸明眼可見的渡上一層緋色。

    “等、等一下、我、我先去給你拿藥”

    江歧路想找個借口逃走,先去冷靜一下,奈何簡明緋揪著他袖子的那只手左右搖晃,語氣更矯揉做作了幾分,“老公,我不想吃藥,想讓你揉”

    明顯感覺到口干舌燥,江歧路清了清嗓子,緊張的舔了下嘴唇,扭頭避開簡明緋的眼睛,語無倫次道:“那你、那你先回、回房間”

    這個反應簡明緋很滿意,他嘴角勾起一道很淺的弧度,語氣依舊做作,“好,那我回房間等你,你先洗漱”

    洗手間的門口并不寬敞,簡明緋故意沒等江歧路讓開,直接側(cè)身貼著他走掉。

    灼熱的呼吸摻雜著檸檬薄荷的清香,短暫的撲向江歧路的面頰。

    他耳朵更紅了。

    在簡明緋離開后,他第一時間把自己關在洗手間里,平復了幾秒,立刻脫掉衣服沖了個涼水澡。

    幾分鐘后——

    在涼水的沖洗下,江歧路重新冷靜下來。

    他套上棕色的珊瑚絨睡衣,用毛巾把頭發(fā)擦至半干,調(diào)整好呼吸后,敲了敲臥室門。

    “怎么樣?胃還——”

    詢問還沒完全說出口,就聽門內(nèi)傳出了簡明緋溫柔低沉的嗓音,“進來吧!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兒,明明是在自己的家,搞得卻像在別人家一樣拘謹。

    江歧路整理了一下睡衣領口,動作僵硬的推開臥室門,當視線落在床鋪上時,直接石化在了門口。

    臥室的燈是關著的,客廳暖黃色的燈光順著門縫照進去,剛好落在床尾那截兒白皙的小腿上。

    憑借著微弱的光線,能清楚的看到簡明緋換上了平時常穿的絲質(zhì)睡袍,倚著枕頭臥在床鋪里側(cè)。

    看似平常穿著,但腰帶卻是松垮的,領口也敞開大半,肩膀和鎖骨都露在外面。

    他輕拍床邊空出的位置,“過來”

    好不容易平復下去的欲|火又一次被撩撥起來,江歧路下意識捏緊拳頭,攥住了睡衣袖子。

    糾結(jié)片刻,他毅然決然的走到床邊。

    簡明緋心中暗喜,以為自己□□成功,卻不想江歧路跟戒過毒一樣,直接伸手過來幫他合上了敞開的衣領,還順手幫他蓋上了被子。

    “胃不舒服還敞胸露懷,蓋好被子,別再著涼!

    簡明緋,“?”

    心有不甘,他趁機抓住了江歧路的手腕,用力一扥,成功把人拽倒在床上。

    之后又動作嫻熟的鉆進他的懷里,把那只溫熱的大手往自己的肚子上一扣,撒嬌道:“你比被子暖和!

    江歧路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揚,但相比簡明緋的主動,他的動作還是拘謹了很多。

    他向上挪了挪,找了個靠起來舒服的位置,摟著簡明緋肩膀的那只手掖了掖被角。

    揉了一會兒,他問道:“這個力度行不行?有沒有好一些?”

    簡明緋在江歧路的懷里蹭了蹭,“嗯,再往下一點兒!

    江歧路乖乖照做,“這里?”

    簡明緋搖頭,“還要再往下”

    直到第三次,江歧路低著某人內(nèi)褲邊沿的手頓住了,呼吸停滯片刻,問道:“我看你不是胃難受吧?”

    耳邊傳來嚴肅的質(zhì)問,簡明緋以為他生氣了,掃興的翻過身去,脫離懷抱后悶哼了一聲。

    “江歧路!我都快成那開屏的孔雀了,你怎么還跟個木頭一樣?這么明顯的暗示你看不出來嗎?”

    意識到剛才的語氣控制過頭了,江歧路趕緊放軟聲音,“把我的折疊床捆成內(nèi)個樣子,應該算是明示吧?”

    他俯身湊到簡明緋耳側(cè),在他滾燙的耳垂上輕啄了一下,笑道:“別生氣啊小孔雀,再叫聲老公聽聽?”

    簡明緋氣呼呼的翻回身來,不滿的瞪了江歧路一眼,“不叫,起開!

    江歧路垂眸打量著他生氣的樣子,語氣撩撥道:“不叫?你確定?”

    說完,他掀開被子蓋住簡明緋,然后靈活的鉆了進去。

    夜色沉溺,叫人聽了心癢難耐的輕吟和不斷加重的喘息聲此起彼伏,直至次日的陽光傾灑進來,充盈著在房間內(nèi)的曖|昧氣息才被沖淡。

    做了一個晚上的有氧運動,江歧路倒是沒覺得多累,很早就醒了。

    怕吵醒簡明緋,他不動聲色的換好衣服去洗漱。

    等把自己收拾完畢,先是倒了杯溫開水擱在床頭柜,又把簡明緋需要用的東西全部消了兩遍毒。

    想著時間還早,他本打算買些早飯回來,可還沒出門,簡明緋就拿著杯子,一瘸一拐的從臥室里走了出來。

    他看了眼江歧路,嗓音沙啞道:“你不是說要帶我一起走嗎?又想跑?”

    江歧路把剛穿好的鞋子脫掉,走過去扶他,“我是想去買早飯的,你腰”

    “我腰”簡明緋醒過神兒來,立刻挺直腰桿,假裝什么事兒都沒有的樣子,“我很好啊,怎么了?”

    他把被子塞給江歧路,強忍著腰胯的酸疼,跑去廁所,“等我一下,一起出去吃!

    江歧路有些擔心的看了他一眼,“要是實在不舒服,就在家里休息吧。”

    把面子看得比命還重要的某少爺當即反駁,“誰不舒服了?我好著呢!”

    拿他沒辦法,江歧路嘆了口氣,默默回房間去準備少爺今天要穿的衣服。

    從衣柜里翻翻找找挑了半天,最終選了條保暖性比較強的灰色羊毛西褲、一件白色的翻領毛衣和一件跟西褲同色系的羊絨大衣。

    洗完澡,簡明緋把自己整理好,乖乖換上了江歧路準備的衣服。

    下樓的時候,江歧路走在前面去丟垃圾,簡明緋跟在后面。

    看著自己穿的精致又好看,江歧路卻一直套著那身丑衣服,他頗為嫌棄的撇了撇嘴角。

    “江歧路,你明天能不能換件衣裳?白搭這張臉了”

    丟完垃圾,江歧路用消毒濕巾擦了擦手才去拉簡明緋的胳膊,“你穿的漂亮不就行了,這樣顯得我低調(diào)、有實力。”

    聽他一本正經(jīng)的扯皮,簡明緋輕嗤,“明天開始,你先湊合穿我的衣服,有時間我再讓文叔送些過來!

    “別別別,再拿幾件我這小房子都快掛不下了!苯缏窋[弄著手里的恒溫水杯,笑著轉(zhuǎn)移話題,“學校附近有家小籠包特別好吃,我?guī)闳L嘗!

    注意力被小籠包吸引,簡明緋很快就忘了衣服這個話題。

    大學上課時間比較晚,等他們到餐館的時候,忙著去上班的那批人和附近小學的孩子都已經(jīng)走得差不多了。

    江歧路挑了剛收拾干凈的位置,幫簡明緋擦完凳子和桌面后,走到里面去點餐。

    簡明緋坐在被消毒濕巾擦過的椅子上,有些拘謹?shù)拇蛄恐@個小餐館。

    隔壁桌坐著兩個男生和三個女生,看他們?nèi)耸帜弥n本,簡明緋猜測他們應該和江歧路一樣,也是云襄A大的學生。

    他收回視線,看了眼站在取餐口等餐的江歧路,正想說讓他過來坐著等。

    這時,隔壁桌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議論聲,還有兩束令人不適的目光。

    “臥槽!論壇有大瓜,你們看照片里的人,是他倆嗎?”

    “我看看我看看,嘶這個側(cè)臉,好像真是”

    “天吶,原來是真的?我還以為周成胡說八道呢”

    “嘖,你倆小點兒聲,過來給我看看。”

    “好家伙,發(fā)到學校論壇了?什么時候的事兒?”

    “就昨天晚上,哎呀你沒手機啊,自己看”

    隱約察覺到這幾個人是在八卦跟自己有關的話題,簡明緋眉頭皺了起來。

    他眸光驟冷,用警告的眼神掃了過去。

    “咳”其中一個女生注意到了簡明緋的表情,趕忙收起手機提醒其他幾人:“吃完咱們趕緊走吧,一會兒還得上課呢”

    “哦對!還得上課呢,趕緊走吧!睅讉人互遞眼神,會意后匆忙離開。

    “想什么呢?”江歧路端著小籠包和餛飩過來,歪頭看了眼簡明緋。

    簡明緋聞聲斂色,朝著江歧路笑了下,“你是不是快上課了?趕緊吃吧!

    “還有四十分鐘呢,不著急,慢慢吃!苯缏纷谒麑γ,從包里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餐具,二次消毒后遞過去,“快嘗嘗,特好吃。”

    簡明緋接過筷子,若有所想的看了眼江歧路,“我手機昨天忘了充電,你上課的時候,能把手機給我用嗎?反正你有手表可以聯(lián)系我”

    “好啊!苯缏废攵紱]想就把手機掏給了簡明緋,“密碼你生日!

    第73章

    簡明緋想要看看學校論壇上到底說了些什么,他接過手機,故作隨意的解鎖,“只有密碼啊,那我要再錄一個面部識別!

    “好好好,先吃飯再錄行不行?反正手機都給你放下了!

    江歧路往簡明緋盤子里夾了個小籠包,笑著嘆了口氣,“我這微信里啊,除了你跟文管家,就只有家里的親戚,哦,還有輔導員,至于其他人一般都是電話聯(lián)系!

    看簡明緋一臉嚴肅,他笑著打趣,“想檢查看看我有沒有背著你跟別的小帥哥聊天?”

    說完,又自顧自的回應自己,“放心吧,我沒那個時間,也懶得浪費時間,就像你生理潔癖一樣,我這個人呢,心理潔癖,不喜歡把感情搞得烏煙瘴氣!

    簡明緋收起手機,表情稍作緩和,抬起頭朝著江歧路笑了下。

    “我才沒有查你的意思,吃飯時少說話。”

    江歧路撈起一只小餛飩,不情愿的哦了一聲。

    吃完飯后。

    簡明緋頂著校門口那一群人的目光,面色如常的送江歧路進學校。

    他停在門口的位置,拿過了江歧路手里的恒溫水杯。

    “你先進去吧,我沒有你們學校的?ǎM不去!

    江歧路手指抵在唇中“噓”了一聲,“我有辦法帶你進去,跟我走就行了!

    簡明緋定在原地不動,“上次有些事沒聊完,所以我剛剛讓文叔聯(lián)系了你們校長,一會兒他會親自過來接我,要不你也等等?”

    想到校長拜托他的事兒他還沒辦,江歧路連忙搖頭拒絕。

    他打量著周圍,“算了吧,接你還情有可原,連帶著一起接我的話,影響不太好!

    “接待我和我的家屬,有什么影響不好的?”隨著身邊看過來的視線越來越多,簡明緋為了轉(zhuǎn)移江歧路的注意,說話時故意湊近了些,“好啦,好好上課,我等你!

    江歧路點了下頭又開始搖頭,“算了,給你一個人放在這兒我不放心,等校長快出來了我再走!

    “你們學校不是評估嗎?那么多領導在,學校是不會有什么危險發(fā)生的,放心吧!

    簡明緋催促著江歧路進去,囑咐他一定要好好上課,不準和別人聊天,下課后第一時間聯(lián)系他。

    江歧路隱約感覺到他有些奇怪,但是也沒想太多。

    去上課教室的路上,江歧路一直關注著手表的定位,確定簡明緋進了校長辦公室那棟樓,才徹底放下心來。

    今天這節(jié)專業(yè)課只有本班學生,相比之前的大課,人少了很多,也安靜了不少。

    最主要的是,沒有周成沒事兒找事兒。

    他挑了個靠后的位置坐下,剛把課本掏出來,就發(fā)現(xiàn)身邊坐著的那幾個男生換了位置,臨走時還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想著原主本身朋友就不多,可能大家不太喜歡跟他坐在一起,所以江歧路沒太在意。

    但直到之前幫他解圍,叫他一起去圖書館的那個男生進教室。

    不僅無視他的招手,沒有座位的情況下寧可跟其他同學擠在一起,也不肯坐在他旁邊的幾個空位。

    江歧路思緒凝固了。

    他眉心擰了擰,不太明白為什么會這樣。

    明明前天上課的時候還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間就這樣了呢?

    冥思苦想好一陣,江歧路實在想不通自己到底哪兒得罪了這些同學,便想著去問問清楚。

    不過剛準備湊過去,專業(yè)課老師進來了。

    見他沒坐在座位上,老師很不耐煩的瞪了他一眼,“上課時間不準隨意走動不知道嗎?喜歡站著就去后邊站,別坐了!

    這個專業(yè)老師最討厭曠課的同學,由于照顧母親的緣故,江歧路已經(jīng)請了快兩個月的假,落了太多課,老師對他不滿他也能理解。

    班里的同學聞聲紛紛將目光投向他,他尷尬的說了聲“對不起老師”,然后拿著課本一個人默默站到了教室后排位置。

    兩分鐘后,上課鈴響。

    江歧路這才意識到上課時間剛到,不想當誤其他人上課,他也沒跟老師理論什么。

    這節(jié)課時間不長,站一會兒也就下課了。

    偏偏此時,距離江歧路位置不遠也不近的座位上,有個穿黑衣服的男生舉起手,示意老師。

    找課件的空檔,老師抬頭到了那邊一眼,“怎么了?”

    黑衣服的男生嫌棄的瞥了瞥江歧路,故意放大音量,“老師,我想換座位,離變態(tài)太近影響我學習!

    老師突然嚴肅起來,看了眼男生周圍的同學,最終將視線落在了江歧路身上。

    感知到有人在看自己,江歧路把視線從書本上移開,后知后覺的抬起了頭。

    老師跟他對視了兩秒,又看向那個黑衣服的男生,嚴厲道:“想換座位你可以直接說,但是不可以侮辱同學。”

    這時,黑衣服男生旁邊那個男生也跟著起哄。

    “老師,您有時間看看學校論壇就知道了,我們可沒侮辱某位同學,跟這種人靠太近,實在是生理不適。”

    班長看不過去,懟了兩句,“你這樣讓人下不來臺,才更讓人生理不適吧?”

    “長得那么安全,也不知道在擔心什么。”她扭過頭跟老師解釋,“老師您接著上課吧,甭搭理他們。”

    “曲星筱,你什么意思啊?”男生不樂意了,拍桌要吵。

    老師吼了他們兩句,隨之將目光移向江歧路,“江歧路,你回座位!

    聞言至此,江歧路已然明白原因。

    他尷尬的表情愈發(fā)僵硬,回到座位后下意識掏手機。

    但手探進口袋時才想起來,手機在簡明緋那里。

    沒有手機,手表應該也可以。

    心想著,江歧路撩開袖子在智能手表上的搜索引擎上找了一下學校論壇。

    奇怪的是,前幾次搜索無果,到第四次的時候,論壇直接崩掉了。

    所以論壇里到底發(fā)了什么?

    與此同時,校長辦公室內(nèi)。

    簡明緋懶倦的坐在沙發(fā)上,兩條長腿隨意交疊,擰開水杯喝水時,有意更似無意的看了一眼坐在旁側(cè)的校長。

    “張校長,已經(jīng)過去十二分鐘了,還沒把人找來嗎?”

    張校長抹了把汗,緊張的看了眼腕表,“簡少爺別急,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金融學院的二級院長了,很快就會把那個孩子帶過來。”

    簡明緋扣上杯蓋,斜眸瞥了眼張校長額頭上的薄汗,笑道:“您別緊張,我這個人向來公私分明,一碼歸一碼,只要這件事處理得好,絕對不會影響簡氏明年對云襄A大的投資!

    張校長擦汗賠笑,“您放心,這件事一定給您個合理的解決方案,至于犯錯的孩子,我們一定會嚴加教育!

    “這樣最好。”簡明緋微微挑眉,眼神掃向校長辦公室門口,只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靠過來。

    咚咚咚——

    惶恐的敲門聲后,跟著張校長嚴肅的嗓音。

    “進來!”

    金融學院的院長推門進來,諂笑的跟校長問了好,又禮貌的朝著簡明緋頷首。

    在他身后,跟著一臉不服的周成。

    見到簡明緋的那瞬,他難看的臉色布上了一層鐵青。

    輕哂道:“又是你?”

    對于他不禮貌的表現(xiàn),校長眼神示意站在他身邊的院長。

    院長會意,立刻斥責道:“怎么說話呢?趕緊先跟校長還有簡先生認錯!

    周成拒絕道歉,反而更加張狂起來,“我又沒做什么,道什么歉”

    校長惱火而又尷尬的看了簡明緋一眼,正要質(zhì)問周成,簡明緋卻先開了口。

    “昨天晚上論壇里熱度最高的那篇帖子是你發(fā)的吧?”

    周成臉色微變,“什么帖子?我聽不懂你說什么。”

    簡明緋從手機里翻出證據(jù),擱在了茶幾上。

    “你可以不承認,但是ip和數(shù)據(jù)不會騙人!

    他憎惡的看著周成,用警告的語氣說道:“偷拍、未經(jīng)本人允許私自在網(wǎng)上發(fā)布關于我和他人的照片,并且撰寫了一些列不實言論進行造謠和辱罵,你做的每一件事,我都將依法起訴,告到底。”

    “隨便擺出幾張圖就是證據(jù)了?后期ps吧?”

    兩天前就聽到了簡家家事的口風,所以周成現(xiàn)在絲毫不屑,完全沒把這個被趕出家門的簡家少爺當回事兒。

    “我這個時間又沒在宿舍里,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我用我的電腦發(fā)的帖子?”

    “就不能是有人故意陷害我?”他垂眸睨著簡明緋,輕嗤道:“有本事就去告啊,有幾個臭錢就敢威脅人,以為我會怕?你告我偷拍、造謠,我還告你誣陷呢,比比誰后臺硬?”

    簡明緋像是聽了個很好笑的笑話,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有人要跟他比后臺。

    周成面色一沉,語氣鄙夷,“你笑什么?后悔了?也行,現(xiàn)在后悔的話跟我道個歉,我能考慮當做沒發(fā)生,畢竟你當著校長和我們學院院長的面這樣污蔑我,讓我很難堪,道個歉不過分!

    聞言至此,校長臉都快綠了。

    “周——”

    簡明緋隨意的晃了下手指,打斷了校長的聲音。

    他幾不可見的揚了下唇角,“我想你可能誤會了,我跟你從來就不是一個階層。你需要后臺,但我本身就是后臺,跟我比你還不夠格,起訴你只是順便通知,剩下的,還是等你家里的長輩來親自過來談吧!

    道歉沒討到,反到被攆頭侮辱一番。

    周成氣的捏緊了拳頭,氣急敗壞道:“還以為自己是少爺呢?都被趕出家了,裝什么?替你那個小保姆抱不平,也得看看自己現(xiàn)在有沒有那個本事吧?”

    “你說論壇的帖子是造謠,我怎么感覺說的一點兒沒錯呢?帖子里主爆料的那位沒來,說的那個金主倒是先來了!

    “周成!你有完沒完!”怕投資泡湯,還惹了不該惹的人,校長實在沒忍住。

    簡明緋倒是樂得看周成這副表情,戲謔道:“不是沒看過帖子嗎?怎么知道寫了什么?張校長,一會兒你可得好好問問!

    他突然一本正經(jīng)的跟校長解釋,“事先聲明一下,我跟江歧路之間,從來沒有包養(yǎng)和什么其他不正當?shù)年P系!

    聞言,校長連連點頭,“好好好簡少爺,我知道了!

    簡明緋嗯了一聲,又補了句,“我跟他從始至終,都是普通情侶。”

    校長,“???”

    看校長的表情愈發(fā)精彩,簡明緋故意問:“張校長,您不會歧視我這種性取向特別的人吧?”

    校長嚇得急忙擺手,“不不不不,不會不會,不會的簡少爺”

    從校長這邊得到了滿意的答復,簡明緋重新看向黑臉的周成。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慢條斯理的說:“我不管你聽到了什么傳言,但只要我還姓簡,我的名字就是這個圈子里最好用的通行證!

    “我是沒什么本事,但是不好意思,處理你這種角色,一句話就夠了!

    “再招惹別人之前,最好做足攻略,畢竟你腳下踩得每一塊兒磚,包括你現(xiàn)在所在的這棟樓,都是我簡家捐的,我能讓你留,也能讓你滾,連你爸都不敢說什么。”

    “周總應該快到了!彼闷鹱郎系氖謾C,不緊不慢的消著毒,“張校長,剩下的事情你看著辦吧,處理完記得聯(lián)系我!

    見簡明緋要走,張校長趕緊起身送客,“好的簡少爺,剩下的您就放心吧,我處理完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您。”

    周成咬牙怒喝,“簡明緋!你他媽——”

    簡明緋眉梢輕挑,一個眼風都沒給他,丟掉消毒濕巾后,面不改色的提醒道:“對了,當面道歉就不必了,我怕歧路看見他影響心情,就讓他在主席臺上公開懺悔吧!

    “不用送了!

    他徑直離開校長辦公室,卻不想剛邁出辦公室大門,就在樓道里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簡明緋怔了下,裝作無事發(fā)生的樣子朝他笑了笑,“這么早就下課了?”

    江歧路看了他一眼,只是搖了搖頭,沒說話。

    “下午還有課嗎?沒課的話,我們先回家?”

    說著,簡明緋挽上江歧路的手臂,拉著他往電梯方向走。

    起初江歧路還任由簡明緋帶著走,直到走出學校門口,他掙開簡明緋的手,停下了。

    “你剛剛,跟校長聊了什么?”

    第74章

    被掙脫時,簡明緋短暫的愣了一下,但又重新挽回去,故意笑著賣關子。

    “想知道?帶我吃頓大餐就告訴你!

    來往進出不少人,想著在校門口說這些事情不太合適,江歧路帶著簡明緋進了附近商場里的一家火鍋店。

    點了滿滿一桌,幾乎都是簡明緋喜歡吃的。

    飯前消毒工作準備完畢,江歧路以去洗手間為由離開片刻,回來的時候手里拎著兩杯熱山茶花水牛乳。

    他插好吸管遞給簡明緋,修長好看且骨節(jié)分明的手出現(xiàn)在簡明緋眼前,他目光多停留了兩秒,才接過奶茶。

    “這個好喝嗎?”

    江歧路嘬了一口自己的那杯,點頭道:“就是溫度可能略高!闭f完,他夾了一筷子牛肉放進鍋里。

    喝慣了昂貴的紅酒和果汁,還有37.5度的進口山泉水,見江歧路喝完那一臉享受的模樣,簡明緋吞了吞口水,突然就對這種以前認為是垃圾食品的奶茶提起了興趣。

    他拿起來嘗了一小口,品出味道來后又喝了第二口、第三口

    江歧路習慣性照顧著簡明緋吃飯,知道他不喜歡在吃飯的時候多說話,直到他吃飽喝足撂下筷子才問:“是因為論壇的事情,對嗎?”

    簡明緋一副沒聽懂的表情,“什么論壇?”

    江歧路垂著眼睫,眼瞼處映著層灰色的陰影,看不清此刻的眼神,但從說話的語氣能聽出些許嚴肅的意味。

    “不用瞞著我,我都知道了。”

    早在上午進校之前,簡明緋就已經(jīng)讓校長安排刪帖,確定后才放心讓江歧路進去。所以他篤定江歧路沒刷到論壇的帖子,但難免會有學校其他同學提及。

    起初再怎么篤定,現(xiàn)在聽了江歧路的話,簡明緋也有些慌了。

    他不是怕江歧路知道自己出面解決了什么,而是不想讓江歧路知道那些不好的言論。

    腦子快速轉(zhuǎn)了兩圈,他玩笑似的說道:“這話應該是我說才對吧!

    “你不是想知道我今天跟你們校長聊了什么嗎?除了之前沒談完的工作之外,還有前幾天他拜托你找我那件事。”

    幾天前跟校長的談話浮現(xiàn)在耳邊,江歧路表情有些慌,“不是,我明明沒有答應他,他不會以為你今天去學校是為了——”

    簡明緋聳肩,深黯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失落,“你為什么沒有答應他?”

    “你就那么想跟我撇開關系?連找我的機會都不留一個,就沒想過萬一我一直不知道真相,以后該怎么辦嗎?”

    “有些時候,錯過了真就錯過了,你就不怕后悔?”

    其實校長之所以會找到江歧路幫忙傳話,是簡明緋的安排。

    吵架那天生氣歸生氣,但他心里始終都放不下江歧路。

    知道江家欠債,所以即便明白江歧路那天說的都是氣話,也寧可因此為借口補償。

    即便說的話再傷人,他也留有一絲幻想,妄想著江歧路真的有難言之隱,所以故意找到校長,給自己找了個退路,也給他留了個找自己的機會。

    或許是因為又聊到了沉重的話題,江歧路沒再追問論壇那件事。

    吃過飯后,兩人在商場逛了一會兒,順便去超市買了些生活必需品,差不多天快黑的時候才回家。

    本來江歧路想去醫(yī)院看看梁秋萍的,但沒等出家門就接到了梁秋萍的電話。

    她說今天更精神了,有劉阿姨陪她,讓他放心,這么冷的天就別來回跑了,在家里好好照顧客人。

    江歧路堅持要去,不親眼看見她好,總歸是不太放心。

    梁秋萍為了讓他放心,特意打了個視頻電話過來。

    瞧她氣色不錯,跟劉阿姨也有說有笑,江歧路這才勉強答應。

    時間過得很快,一晃就到了梁秋萍可以出院的日子。

    這天剛好是周六,前天晚上簡明緋潤末影跑,終于是說通了江歧路,讓他同意自己跟著一起去接梁秋萍出院。

    第一次正經(jīng)八本的見男朋友的媽媽,簡明緋特別重視。

    他特意起了個大早收拾自己,不僅把自己打扮的精致帥氣,還強行拔下江歧路那身丑衣服,換了套CELINE的限定休閑套裝。

    看著男朋友那張臉終于配了身好看的衣服,簡明緋暗聲夸贊,沒忍住湊上去親了一口。

    兩個人沒在一起的時候,簡明緋一直以為江歧路才是那個會撩的,結(jié)果在一起之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才是強迫撩人的那個,至于江歧路,哪怕一個細小的動作,一句不經(jīng)意的挑逗都能臉紅。

    這不,剛被偷親一口,臉頰跟撲了一層杏粉色的腮紅似的。

    “還有正事兒呢,回來再親!

    簡明緋輕哧一聲,扭過頭把自己水杯塞進江歧路的斜挎包里,但怎么看都覺得這包跟衣服不搭,于是又翻箱倒柜拿了個跟衣服同品牌的男士挎包塞給江歧路。

    “誰跟你回來親?在阿姨面前,你可不能胡來啊。”

    江歧路笑了聲,打趣道:“好好好,那回來我就搬到客廳,睡折疊床。”

    “不行!”簡明緋突然后悔了,早知道前幾天就該把折疊床賣給樓下收破爛兒的。

    為了方便接病人回家,簡明緋背著江歧路找了輛車。

    下樓看到樓下停著的那輛黑色的保時捷suv時,江歧路沒多理會,結(jié)果剛?cè)油昀,就聽身后的簡明緋喊他上車。

    江歧路退回來幾步,“???”

    簡明緋按了下喇叭,“上來啊,還愣著干什么?”

    江歧路還是沒反應過來,但卻乖乖往副駕駛走,“你不能是偷偷跟家里和好沒告訴我吧?”

    不是毛干爪凈的離開了簡家嗎?哪兒來的車?

    簡明緋輕嗤,“想什么呢,這是文叔的車!

    “難道你想讓剛做完手術的病人坐出租車回來啊,現(xiàn)在正是抵抗力弱的時候,自己家的車干凈,安全。”

    畢竟昨天晚上,在江歧路睡著后,他一個人鬼鬼祟祟的下樓,給整個車子都消了遍毒。

    別的不敢說,細菌絕對死了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

    離開簡家這段日子,脫離了原本的少爺生活,簡明緋親自動手嘗試了很多以前沒有嘗試過的東西。

    相比以前那個矯情難伺候的豪門貴少,現(xiàn)在的壞毛病少了不少。

    兩人驅(qū)車來到中心醫(yī)院。

    停好車后,江歧路先帶著簡明緋去了住院區(qū)見梁秋萍。

    知道他潔癖,特意塞給他兩瓶便攜裝的消毒噴霧。

    “普通病房環(huán)境雖然也不錯,但是相比之前的vip病房,還是有些差距的。你要不在門口等?”

    “那多沒禮貌!钡谝淮握揭娒,簡明緋可不想留下個不好的印象,他示意江歧路開門進去,“我跟你一起,一會兒你去辦出院手續(xù)的時候,我跟阿姨在這里等你!

    江歧路頗感意外,但還是會心一笑,推門進去了。

    病房內(nèi),梁秋萍知道今天該出院,想著下床走動已經(jīng)不成問題,便事先收拾起了要帶走的物品,好給兒子省些時間。

    她沒想到簡明緋會跟著江歧路一起來,看到門口一前一后進來兩個又高又帥的小伙子,溫柔的笑了笑,立刻擱下手里的東西過去迎。

    見兒子后面跟著的這位氣質(zhì)不凡,從頭到腳都透著貴氣,梁秋萍一眼便猜出了他的身份。

    “這位就是簡少爺吧?小路,你怎么不讓人家在家里等,哪兒有讓客人跑來醫(yī)院的?”

    江歧路趕緊過去扶住她,“媽你怎么自己收拾起來了?不是說好了等我來弄嗎?”

    “我閑著也是閑著,簡單收拾一下還是沒問題的!绷呵锲颊f道。

    扶著梁秋萍坐下后,江歧路才說:“他早就想來看您了,是我一直攔著,今天實在沒攔住!

    他咧嘴笑著,拉著簡明緋過來,“來介紹一下,這個是我媽!

    隨后又跟梁秋萍說:“媽,這個是我的老板兼——”

    “咳!”簡明緋慌張咳嗽一聲,打斷了江歧路的后話,“阿姨您好,我是歧路的前老板,也是現(xiàn)任好朋友!

    想到簡云峰知道他喜歡男人時的反應,簡明緋很害怕江歧路的媽媽也會因為不能接受而動怒,眼下她病還沒痊愈,不是說明關系的時候。

    江歧路明白他的意思,也意識到了自己剛剛的考慮不周,于是順坡下驢,說道:“對,好朋友!

    但梁秋萍卻捕捉到了這兩人之間的端倪,不過她什么也沒說,依舊是和善的笑著。

    “簡少爺,我這病能治好,多虧您伸出援手幫忙,以后——”

    “阿姨,我跟歧路是好朋友,幫忙都是應該的,您別跟我客氣!彼恢圹E的瞟了江歧路一眼,唇邊笑意明顯,“您以后叫我小簡或者是什么其他都可以,簡少爺這個稱呼就算了!

    這個稱呼從別人口中說出來還好,但從江歧路和梁秋萍口中說出來的時候,他總覺得有種無形的距離感。

    江歧路去辦理出院手續(xù)的時候,簡明緋陪著梁秋萍待在病房里。

    梁秋萍是個愛說話聊天的人,出于感恩的心里,又或許是覺得簡明緋這個孩子看起來很招人喜歡,便沒忍住多聊了幾句。

    有關心,也有帶有一定距離的詢問。

    此前聽江歧路提起過簡明緋來他家借住的原因,也簡單了解過他的家庭情況,所以梁秋萍的詢問里,除了冷不冷,吃飯沒,小路有沒有好好照顧你,在家住的習慣嗎之類的話題外,僅限于平時的興趣愛好,和一些跟江歧路有關的話題。

    “小路很懂事,他爺爺奶奶和姥姥姥爺去世的都比較早,以前我跟他爸出去工作的時候,都是他一個人在家,除了學習就是幫我收拾屋子,幾乎不怎么跟朋友出去玩!

    “這些年為了幫家里還債,每天除了學習和打工,基本上沒什么自由的時間,更別說交朋友了!

    “小簡啊,你是他第一個帶來見我的好朋友”

    簡明緋耐心的聽梁秋萍說話,但總覺得那里有些不對。

    如果奶奶早就去世了,那他說的廚藝是奶奶親傳是怎么一回事兒?

    通過這些天的聊天內(nèi)容來看,他可是不止一次聊起過奶奶,而且只有奶奶。

    意識到有些事情對不上號,簡明緋本想詢問一下的,但這時江歧路已經(jīng)辦完了出院手續(xù),剛好進門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都辦妥了,咱們走吧!

    “媽,我?guī)湍延鸾q服穿上。”

    見江歧路幫梁秋萍穿衣服,順勢又聊到了別的話題,簡明緋只得將疑慮收回去。

    時隔幾個月沒回來,梁秋萍進屋的那一刻,看到煥然一新的小家不由得眼眶一熱。

    家里很多東西都換了新,而且收拾的一塵不染。

    晌午的陽光傾灑進來,把狹小的房子照的亮堂且溫暖。

    江歧路早早就把梁秋萍的屋子給整理好了,當初大掃除的時候,還有簡明緋的功勞。

    即便他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但還是堅持要幫助江歧路一起收拾。

    等安頓好一切,梁秋萍意識到什么,問道:“你們兩個這些日子一直擠在那個小臥室里?”

    江歧路余光掃了眼被五花大綁的折疊床,無聲的點了點頭。

    梁秋萍嘆氣道:“我一個人住還好,你們兩個又高又壯的大小伙子,睡著多憋屈呀。這樣,咱們換一下,我去住那個小床,你們睡這個大床!

    許是覺得兩個男孩子沒什么,所以梁秋萍只關心他們睡不睡的下,沒想別的。

    江歧路眼神詢問簡明緋,想聽聽他的意見。

    但簡明緋眼皮都沒朝他抬一下,不容拒絕道:“阿姨,多曬太陽有助于身體恢復,這屋朝陽,更適合您住,歧路睡覺還挺老實的,我們倆不擠。”

    江歧路,“”

    是是是,多半都疊在一起、貼在一起、抱在一起,當然不擠啊。

    他勾起嘴角,附和著說道:“是啊媽,您就安心睡這大屋就行了,您現(xiàn)在是病人,一切都是您最打緊。”

    梁秋萍又堅持了幾次,但是在說不過這兩張嘴,只能妥協(xié)。

    “那等過幾天媽好了,咱們再換過來!

    她突然想起什么,“誒我記得有個折疊床——”

    “壞了!”沒等江歧路開口,簡明緋先一步說道:“阿姨,都怪我,我那天不小心撞倒,有一頭支架給摔壞了!

    江歧路,“”

    他久違的掛上假笑,“沒錯媽,確實壞了,但是跟他沒關系,是我撞的!

    梁秋萍信了,失落搖頭,“小簡,那就只能再委屈你一段時間了。這冬天也不能打地鋪,要不然就讓小路”

    “媽,您也太殘忍了,怎么忍心讓您的寶貝兒子打地鋪呢?”

    習慣了有媽的感覺,江歧路也是撒起了嬌。

    簡明緋站在一旁,看著母子二人有說有笑,羨慕的彎了彎眼睛,驀的想起了十幾年前,媽媽還在的時候。

    要是當初她丟下他離開,是不是也能像現(xiàn)在這樣?

    第75章

    今年雪下的比往年要晚一些,氣溫一連降了好幾個度,直到臘月底才開始飄雪花。

    為了迎接新年,江歧路拉著簡明緋早早就開始裝扮家里,貼對聯(lián)貼窗花,準備年貨。

    住在江歧路家的這段時間里,簡明緋跟家里唯一的聯(lián)系就是文管家。

    臘月二十九一早,文管家過來送年貨。

    趁著江歧路往上搬東西的時候,他留了個眼神示意簡明緋等一下。

    簡明緋會意,暫時先放下手里的東西,很隨和的笑了笑,問道:“怎么了文叔?”

    “少爺,這段時間住的還習慣嗎?”文管家關心道。

    簡明緋炫耀似的點點頭,“沒看我都吃胖了嗎?怎么?我不在的日子,想我了?”

    不可否認,江歧路確實把少爺照顧的很好,整個人都比以往有活力了許多。

    最重要的一點是,少爺那種因為心理原因,接近病態(tài)的潔癖已經(jīng)有所緩解了。

    文管家看著簡明緋,欣慰一笑,“您不在的日子,我確實閑下來不少,偶爾下下棋,遛遛彎,但也少了個說話的人!

    聞言,簡明緋正打算開玩笑說“想我那就多來看我,回家就算了!,文管家卻在這時候一轉(zhuǎn)話鋒。

    “先生病了,正巧趕上過年,您要不要回去看看他?”

    簡明緋笑臉驀然變得僵硬,對于簡云峰生病這件事存有疑惑。

    “拍桌吼人砸東西的時候那么有勁兒,壯的跟頭牛一樣,也會生?”他輕哧一聲,滿不在乎的別過頭,“就算病了,他有老婆兒子陪在身邊,用不著我這個離家的外人去看吧?”

    “萬一看見我,又想起我喜歡男人這件事兒,一激動,再被我氣出個好歹,不值當?shù)!?br />
    怪不得簡明緋心狠,過去那十幾年,無論大病小病,簡云峰一次都沒來看過他。

    甚至有幾次意外差點兒丟了命,他都視若無睹,最多也只是打電話過來,關心沒有兩句,反倒旁敲側(cè)擊的詢問會不會耽誤他給安排的重要行程。

    現(xiàn)在他病了,簡明緋只覺得無感。

    文管家耐心的解釋:“少爺,冷靜了這么久,您跟先生也都該消氣了,總這么僵持著也不是個事兒,總得有個人先給個臺階不是?”

    “我給么?”簡明緋冷哼,不滿意三個大字已經(jīng)印在了臉上,“我又沒錯,為什么總要我給他臺階下?”

    “說了不回去,就是不回去,我跟他之間恩怨,不是單靠一個臺階就能解決的!

    見簡明緋態(tài)度堅決,文管家搖頭輕嘆,“少爺,其實是先生讓我來問您的,問您過年要不要回家吃飯,逼婚的事兒,先生已經(jīng)松口了,說是不會再強求!

    “您之前拜托我查的事情已經(jīng)有結(jié)果了,但我不敢妄下定論,因為那件事跟您的母親也有關聯(lián)”

    言至于此,文管家沒再往下說,而是觀察著簡明緋的表情,試探道:“這些年您跟先生之間有不少誤會,關于那件事,我想或許您該回去聽聽先生是怎么說的,這是個解開誤會的好機會!

    什么誤會簡明緋根本不關心。

    但聽到那句“跟您的母親有關聯(lián)”時,他動搖了。

    簡氏集團跟江遠政之間的事,竟然還跟他母親有關聯(lián)???

    簡明緋面露嚴肅,大腦宕機許久,直到腳步聲從樓道里傳出,他才怵然回過神來。

    “還有什么要搬的嗎?”江歧路笑著從單元門走出,看了眼文管家跟簡明緋,玩笑道:“文管家,留下來吃午飯吧,我下廚,剛跟我媽學了新兩道新菜,就是不知道發(fā)揮怎么樣,您先試試毒?”

    文管家面色如常的笑著,將剛剛談話的情緒掩蓋的很好。

    “別說,我還真沒吃過你做的飯,要不是今天還有好多事要忙,我高低得上去嘗嘗!

    馬上過年了,園區(qū)里要布置準備的東西很多,以往顧忌少爺?shù)南埠茫挥H自監(jiān)管,文管家不放心。

    雖然今年少爺不一定在家,但總歸要做兩手準備才好,還是得按照以往的標準來安排。

    知道文管家忙,所以江歧路沒有強留。

    “您等我一下,我有東西給您!

    兩分鐘后,他拎著幾個小罐子下來,遞給文管家,“我媽做的腌菜,回去就餃子吃,可香了!

    文管家接過來,正要道謝準備離開,簡明緋開口了。

    “明天下午!

    文管家聞言一愣,錯愕的“嗯?”了一聲。

    “明天下午怎么了?”旁邊的江歧路不明所以,便側(cè)頭問了一句。

    簡明緋抬頭看向文管家,“六點半過來接我,去吃年夜飯,不過吃完就回來!

    “好的少爺!蔽墓芗覜]想到簡明緋會答應,說話時的語氣難掩驚喜,“我明天一定準時過來接您!

    同樣感覺到驚喜,但江歧路一直沒說話,直到文管家離開,他才小聲詢問。

    “跟家里和好了?大過年的,既然回去了就多跟家里待會兒,吃完飯就走不太好!

    簡明緋輕嘖一聲,伸著拳頭捶了下江歧路的肩膀,拎起腳邊的兩個禮品袋子塞給他,“屁,誰跟他和好了?”

    他氣鼓鼓的走在前面,邊上樓邊吐槽,“這就煩我了?想讓我走?那我直接留下不回來了唄!”

    江歧路一步跨四個臺階,提著袋子狂追,“哎呦我不是這個意思,怎么還生氣了呢,這不是節(jié)日特殊嗎?過年啊嘶”

    膝蓋處的傷口突然疼了一下,他腿一軟險些摔在樓梯上。

    聽到身后的吸氣聲,簡明緋呼吸一滯,立刻轉(zhuǎn)身去扶,“怎么樣?腿又疼了?”

    “我就說帶你去醫(yī)院看看,你非不去,中午吃完飯乖乖跟我去醫(yī)院,聽見沒?”

    江歧路忍下疼痛,強裝無事的笑了聲,“我沒事兒。”

    膝蓋上的傷是前幾天家里大掃除的時候,踩著凳子擦燈,不小心摔下來磕的。

    依照以往,這種輕微的磕碰頂多留個淤青,過個三四天指定能好。

    但是這都快過去一周了,淤青不僅半點兒沒消退,反而疼的更厲害了。

    還有之前那些小傷,足足過去兩個月才勉強痊愈。

    對于自己的身體,江歧路早就察覺到了異樣。

    從最一開始的醫(yī)學奇跡,遇到爆炸、車禍這種致命傷全都飛速愈合,到后來傷口愈合速度極度下降,甚至連普通的擦傷磕碰都會變得嚴重。

    他心里逐漸有了一個不合理,但是卻完全說得通的猜想。

    他的重生,原本只是給了原主這具身體重新活過來的機會。

    但他非要違背常理去救梁秋萍,所以打亂了這個世界原本的規(guī)律。

    所以現(xiàn)在,原主和原主的母親,只能活一個。

    最初,在他剛重生到這具身體里的時候,梁秋萍生病垂危,按照她原本的生命軌跡來說,基本上已經(jīng)到了壽命的最大上限。

    而那段時間,也正是他身體機能最為逆天的時候,幾乎離譜到無法用科學的醫(yī)學理論來解釋。

    后來,梁秋萍終于做完手術,從鬼門關被救了回來。

    江歧路卻發(fā)現(xiàn),自己身體的愈合能力開始變慢,最明顯的就是在酒窖摔倒那次。

    肩膀上那道傷口,長了將近一個半月才徹底結(jié)痂愈合。

    再后來,梁秋萍出院,隨著第一次化療結(jié)束,加上藥物的配合,她的身體恢復的越來越好。

    江歧路的身體反而開始變差,除了受傷好得慢,抵抗力也開始變?nèi)酢?br />
    怕梁秋萍擔心,他總是玩笑著說自己沒事兒,就是換季容易感冒而已。

    一次兩次還說得過去,但是到了后來,簡明緋已經(jīng)不相信了。

    同一張床睡了這么久,江歧路有任何不對勁兒,他都能清楚地感知到。

    所以膝蓋摔壞那次,他堅持讓江歧路去醫(yī)院檢查,就是因為心里總有種說不上來的不好的預感。

    “江歧路,你再跟我唱反調(diào)兒我真生氣了!焙喢骶p一臉嚴肅的攙扶著江歧路上樓,嘴上厲聲警告,動作卻比誰都小心翼翼。

    江歧路服軟道:“去去去,我去還不行嘛~”

    磕那一下怕傷到骨頭,梁秋萍也說趕緊去趟醫(yī)院。

    耐不住兩人輪番勸說,吃飯午飯,江歧路只能乖乖跟簡明緋去醫(yī)院看病。

    但是做了一連串的檢查,最后卻什么也沒查出來。

    “我就說沒事兒吧,你偏不信!

    江歧路一把摟過簡明緋,搶走了他手里那一摞檢查結(jié)果。

    “行啦,好好看路!

    簡明緋還是不放心,“不行,我?guī)阍偃フ覀中醫(yī)看看!

    “行了祖宗!苯缏范读硕妒掷锏钠樱斑@拍片子都沒看出毛病,指定沒事兒,放心吧!

    他笑著岔開話題,“馬上過年了,明天早上要不要去廟里祈福?大年初一肯定特多人,咱們提前去怎么樣?”

    簡明緋低著頭,一邊微信聯(lián)系文管家找中醫(yī),一邊嘟囔道:“無神論者,謝邀!

    “無神論你還怕鬼?”江歧路賤嗖嗖的扯了扯嘴角,“我迷信,就當陪我了唄~”

    簡明緋白了他一眼,“那你跟我去看中醫(yī)!

    “”江歧路。

    沉默了幾秒,他最終還是妥協(xié)了。

    本以為西醫(yī)那邊查不出什么,中醫(yī)號脈總能靠譜一些。

    結(jié)果老中醫(yī)表情嚴肅的摸著江歧路的脈沉吟許久,最后抬起眼皮,語重心長的說了句,“年輕人,要懂得節(jié)制!

    “”江歧路。

    “”簡明緋臉唰的一下紅了個透,但還是沒忘來看病的主要目的,“大夫,他的腿沒什么事兒嗎?”

    “要是沒什么問題,淤青怎么會這么久都不好,還總是疼呢?”

    老中醫(yī)摘下眼鏡,按了按眉心,最后長嘆一口氣,耐心解釋了一番。

    十分鐘后——

    小兩口面紅耳赤的從診室里出來。

    “那以后我在上面,你在下面!焙喢骶p雖然紅著臉,但是嘴角卻抑制不住的上揚,“謹遵醫(yī)囑,好得快!

    江歧路從他側(cè)腰掐了一把,隨后把人摟緊,湊到耳邊低聲警告,“好啊,但是你可以那樣在上面,不能那樣在上面!

    簡明緋裝不懂,故意問道:“你說哪樣?”

    江歧路余光掃了眼四周,聲音收斂了些許,“就是那樣”

    雪花飄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天亮的時候,整個云襄市都裹上了一層厚厚的銀白色。

    晨光穿透灰暗的陰霾,傾灑在雪面上,映出了星星點點的光亮。

    簡明緋拉開窗戶,伸手探了探外面的溫度。

    刺骨的冷風刮在手背上,他迅速縮了回來。

    “江歧路,得多穿點兒,外面好冷。”

    沒等江歧路回話,梁秋萍懷里抱著兩條紅色的圍巾從房間走出來。

    “山上會更冷!彼闷鹨粭l掛在簡明緋的脖子上,耐心幫他圍好,最后看著自己的杰作,滿意的笑了笑,“不錯,長度剛剛好,還以為織短了呢。”

    簡明緋低頭看著脖子上這條柔軟且溫暖的圍巾,有些感動,也有些意外。

    “阿姨,這是您自己織的?”

    “還舒服嗎?不扎吧?”梁秋萍問道。

    簡明緋怔愣的搖了搖頭,“不扎,很舒服,也很暖和”

    梁秋萍祥和的笑了笑,見江歧路從廁所出來,又過去把另外一條給他圍好。

    “媽,不是說了讓您多休息,等身體完全康復了再織嗎?”

    過于擔心梁秋萍的身體,江歧路感動和抱怨摻半。

    梁秋萍把圍巾圍好,這才慢悠悠的說道:“兩條圍巾而已,又不累!

    “雪天路滑,你們兩個開車慢點兒,到了跟我報個平安,聽見沒?”

    江歧路點頭,“知道了,放心吧。午飯回來我做,不準偷偷干活兒!

    囑咐完,兩人終于下了樓。

    安全著想,江歧路本想著由他來開車,但是簡明緋不肯。

    “咱倆相比,我才是老司機吧?還有你那腿,踩得住剎車嗎?”他揚了揚下巴,“去,副駕駛才是你該坐的!

    懶得跟他爭辯,江歧路輕哧一聲,默默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

    ‘老司機’車技不錯,再加上大年三十這天早上沒什么車,七點半出發(fā),差不多八點半的時候,兩人就安全到達目的地。

    跟梁秋萍報完平安后,江歧路掃了簡明緋一眼,又幫他把圍巾圍緊了些。

    隨后又從大衣口袋里摸出了一副皮手套,抓過他的手,仔細地幫他套好。

    “喂,不用裹這么嚴實吧?”簡明緋嘀咕道。

    江歧路沒理他,兩只手全都套好后,朝著他的大腿拍了兩下,“好了,下車吧。”

    陽光越來越充足,所以這會兒山腳下的溫度不是很冷。

    但過了檢票口走上山的時候,簡明緋就明顯感覺到寒風的穿透力了。

    見他縮緊脖頸,把臉埋在圍巾里,江歧路快走了兩步擋在他身前,抗住了一部分冷風。

    “前面有熱飲,一會兒我去買兩杯,喝不喝?”

    簡明緋抬起頭,要面子的拒絕,“我又不冷,喝什么熱飲,你走快點兒,拜完趕緊回家了!

    “好好好,那我就買一杯了哦~”

    嘴上說著,江歧路還是買了兩杯過來,借口“新年活動,買一送一”塞給了簡明緋一杯。

    山不是很高,很快兩人便隨著人群走到了山頂。

    路過財神廟的時候,見不少人往里面走,簡明緋以為江歧路也會進去拜一拜。

    但是他并沒有就此停留,把喝完的熱飲紙杯丟進垃圾桶后,徑直走向了另一邊。

    簡明緋跟在身后,有些好奇,“下山就不路過了,不進去拜拜?”

    江歧路回頭看了眼財神廟,笑著搖了搖頭,隨后有條不紊的走進了不遠處的延古寺。

    他現(xiàn)在最想求的不是財,而是家人和愛人平安健康,事事順遂。

    琉璃藥師佛像前,見江歧路動作略顯生疏的跪拜在蓮花墊上,閉眼不知道在許什么愿,簡明緋盯著他看了許久。

    直到他參拜完畢站起來,簡明緋才忍不住問道:“許的什么愿?”

    江歧路舍去重點,簡單概括,“求平安健康啊,你也拜一下?”

    簡明緋本身不信這些,抬頭盯著佛像看了幾秒,搖頭道:“算了,接下來要去哪兒?”

    “求姻緣的去不去?”江歧路帶著他往外走,看向了不遠處的觀音殿。

    提到姻緣兩個字,簡明緋突然來了興趣,“去!剛才拜的那幾下,你教教我。”

    江歧路憋著笑,調(diào)侃道:“你不是無神論者嗎?怎么突然這么積極?”

    “別管。”簡明緋環(huán)著手臂,語氣有些撒嬌的意味,“教不教?”

    “教~”

    江歧路最吃這套,邊往觀音殿方向走,邊耐心教學。

    入殿后,某少爺突然摒棄之前的無神論說法,虔誠的拜過覺得不夠,又折返回去上了炷香,補磕了三個頭。

    幾個進殿求姻緣的女生紛紛瞥向這兩個樣貌出眾的帥哥,忍不住小聲議論。

    “不是吧,這么帥也來求姻緣?”

    “原來這個年頭連帥哥也找不到對象!

    “哇靠,觀音殿果然靈,還沒求姻緣就來了,我喜歡那個打領帶的帥哥,好想過去要微信啊。”

    “旁邊那個個子高一些的也好帥,姐妹,咱們一起過去,大膽一點兒說不定愛情就來了。”

    “可是我怎么感覺他們兩個才是一對兒?”

    話音剛落,就見打領帶的帥哥緩緩站起,挽著旁邊高個子的男生宣示主權(quán)。

    “老公,我們走吧!闭f完,還不忘朝著幾個女孩子禮貌微笑。

    幾個低聲議論的女孩子同時噤聲,尷尬的站成一排,組成了一個巨大的省略號。

    江歧路被拉走的時候,對幾個女孩子笑了笑,“祝大家早日找到專一、有腹肌、超體貼的帥哥男朋友~”

    其中一個女生抽了抽嘴角,依依不舍的看著兩張帥臉漸行漸遠。

    “好的姐妹,借你吉言。”

    出了觀音殿后,簡明緋看起來心情不錯。

    本來該順著路線下山,恰巧瞥見了搖卦抽簽的,他便好奇的拉著江歧路過去。

    “這個是什么啊,準嗎?”簡明緋問道。

    “抽簽看近期運勢,至于準不準”江歧路打量著他,倏爾一笑,“得看你信不信!

    簡明緋想了想,“你先來,做個示范。”

    “好。”江歧路拿起裝滿簽的竹筒,像模像樣的搖了幾下。

    嘩啦嘩啦——

    幾秒鐘后,一根印著紅字的竹簽從筒里掉出,啪嗒一聲落在了地面上。

    江歧路伸手撿起來,目光才落在紅字上,便立刻攥緊翻轉(zhuǎn)過去。

    他眼中閃過短暫的逃避,隨后又若無其事的笑了笑,“好了,該你了!

    學習期間,簡明緋的眼睛一直盯著江歧路,所以不僅是他的動作,連帶著極其細微的表情他也觀察的清清楚楚。

    察覺到一絲異樣,在江歧路試圖悄無聲息的把簽塞回竹筒里時,他伸手捂住了竹筒,又順便抽走了江歧路手里那根簽。

    “誒你——”江歧路作勢搶回來,但是動作慢了簡明緋一步,還是被他看見了。

    第三十七簽,下下,申宮。

    簡明緋雖然不懂簽的具體含義,但是“下下”這兩個明晃晃的紅字,已經(jīng)告訴了他大概的結(jié)果。

    不是個吉簽,含義不好。

    他眉心一擰,把簽塞回去以后,在竹筒里重新翻了一個看起來寓意似乎還不錯的簽塞給江歧路。

    “你剛才不是說簽準不準,得看信不信嗎?”簡明緋順便給自己也抽了個上上簽,繼續(xù)道:“我選擇性相信,抽個好的讓我高興呢,我就當他準,不好的呢,我就換一個!

    “運氣好壞又不是靠一個簽就能決定的,事在人為,我想讓我好,我就能好!

    江歧路怔怔的看著手里的竹簽。

    第九簽,上上,丑宮。

    平心正直,順理則寬,圣無私語,終有分明。

    此簽皓月當空之象,萬事光明通達。

    良久,他從唇邊扯出一抹笑,“你說得對,事在人為。”

    簡明緋把簽擱回筒里,拉著江歧路的手往下山方向走。

    “走了,回家做飯,再晚點兒阿姨該餓了!

    “江歧路,我想吃你做的油燜大蝦,文叔拿來的龍蝦能湊合湊合炒一下不?”

    “我看那帝王蟹還不錯,晚上用它包三鮮餡兒餃子?”

    “沒問題,不過你不是回家吃年夜飯嗎?”江歧路問道。

    簡明緋嘆氣,“放心,我絕對吃不飽,晚上回來指定還得開小灶!

    第76章

    下午六點半,文管家準時趕到江歧路家接少爺回家。

    簡明緋在江歧路的一聲聲叮囑中下樓,那句“有話好好說,千萬不要吵架”聽得他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你要實在擔心,不如帶著阿姨跟我一起走,咱們順便見見家長?”

    他停在樓梯上,回頭看了一眼江歧路。

    視線相撞的那一刻,江歧路愣了下,嘴邊還沒說完的話全都咽了回去。

    這段時間,他一直沒有跟梁秋萍提起自己跟簡明緋之間的關系。

    一是顧及梁秋萍的身體,二是連他自己都不確定要不要說。

    喜歡簡明緋的是他的意識,但這個軀體卻是原主的。

    如果不是他重生到原主的軀體里,也許原主根本就不會喜歡男生。

    理論上來講,他不算是梁秋萍的兒子。所以他并不希望頂著這個軀體告訴梁秋萍,她的兒子性取向和別人不一樣。

    倘若梁秋萍不能接受,把好不容易養(yǎng)回來的身體再給氣垮掉,那他得愧疚一輩子。

    愣神之余,簡明緋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假裝玩笑的扯開了話題。

    “開玩笑呢,以后有機會再說吧!

    他拿走江歧路帶出來的紅色圍巾,纏在脖子上戴好,“回去吧,外面冷。別忘了我的三鮮餡兒餃子!”

    說完,跑下樓梯,動作嫻熟的鉆進了單元門門口停著的那輛賓利里。

    江歧路站在樓下,目送著車子駛離小區(qū)后,才不緊不慢的上樓。

    離開簡家這段時間,好像什么都沒變,但又好像什么都變了。

    司機還是之前他新聘用的那個,車技老練,且很有眼力見兒。

    見他圍著圍巾,禮貌詢問道:“少爺,車內(nèi)的溫度還可以嗎?您帶著圍巾,會不會熱?需不需要我把溫度調(diào)低?”

    文管家也注意到了,目光掃了過來,“少爺,先摘下來吧,下車再戴上!

    “嗯?”簡明緋剛才在想事情,聞言低頭看了眼圍巾,很隨和的擺手,“沒事兒不用管我,你們冷或者熱隨意調(diào)!

    文管家點頭微笑,“好的少爺!

    司機,“???”

    多虧了少爺離家出走,他成功度過了三個月的試用期,成為了近兩年來唯一一個熬到轉(zhuǎn)正的司機。

    本想著時隔許久又來接少爺回家,得把細節(jié)都做到位,免得痛失金飯碗。

    但今天是怎么回事兒?

    要是擱在以往,單是這個溫度不滿意,就足夠他辭職八百遍了。

    司機有些納悶兒,偷偷瞥了眼后視鏡,確定是不是接錯人了。

    一看是真少爺沒錯,他依舊沒敢掉以輕心,回家路上腦子里的弦一直緊繃著。

    晚上七點,簡家園區(qū)。

    下車的時候,簡明緋無意的掃了眼園區(qū)內(nèi)的布置。

    和往年一樣,都是按照他的喜好裝扮的。

    在暖色調(diào)的燈光和紅色系新年飾品的裝飾下,園區(qū)一改往日冷清,很有年的味道。

    他側(cè)頭看了眼文管家,“文叔,謝謝!

    文管家什么也沒說,只是很淺的笑了下。

    吃年夜飯的那棟別墅空了很久,是以前簡明緋媽媽還在的時候,他們一起住的那棟。

    隨著父母的相繼離開,簡明緋有些抵觸一個人住在這里,所以就搬到了另外一棟。

    他停在門口,看著里面重新亮起的燈光,恍然間又想起了很久以前。

    “小緋,猜猜媽媽給你準備了什么新年禮物?”

    賀瀾心坐在沙發(fā)上,捧著簡明緋的小臉親了一下,酒紅色毛衣的領口前,精細雕琢的翡翠吊墜晃了兩下。

    簡明緋抬起小手摸了摸媽媽的臉,“媽媽送什么小緋都喜歡,要是樂高的話,小緋就更喜歡啦!”

    他露出可愛的小兔牙,甜甜的笑了下,本來打算親回去的,但沙發(fā)太軟了,爬起來的時候一不小心跌進了媽媽懷里。

    賀瀾心抱住了懷里的小團子,溫柔道:“猜對嘍~就是你最喜歡的樂高,媽媽全都買回來啦,開不開心?”

    “開心!”簡明緋驚喜的撲上去,摟著媽媽的脖子,在媽媽的臉上親了一口。

    賀瀾心揉了揉的他小腦袋,“媽媽明天陪你一起玩好不好?成功拼好一個有獎勵哦~”

    簡明緋笑得更甜了,用小奶音回答道:“好~”

    但這份喜悅沒有持續(xù)很久,就被一道低沉冷厲的嗓音給打斷了。

    “不行,明天還有馬術課要上。”

    聞言,簡明緋的笑臉一下子就收了起來,失落的哦了一聲。

    賀瀾心皺起眉,掃了眼剛從樓上下來的簡云峰。

    “你平時給小緋安排那么多課程還不夠,過年了還不讓孩子休息休息嗎?”

    “他才五歲,你能不能不要總是按照你的想法去安排他的生活?”

    簡云峰臉色忽而沉下來,“那按照你的想法溺愛他?最后把他養(yǎng)成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紈绔子弟么?”

    賀瀾心,“你——”

    “——他是我兒子,我怎么教育跟你無關!”簡云峰神情愈發(fā)陰鷙起來,“你只需要記得我們之間的約定,做好你該做的就好,其他什么都不要管!”

    “他也是我兒子!憑什么跟我無關?!”賀瀾心忍不下去了,惱火的跟簡云峰對峙。

    但簡云峰一句,“就憑你對不起這個家,對不起他也對不起我!”直接澆滅了她所有的怒火。

    她抹掉了眼角的淚痕,眼神意味不明的看了眼沙發(fā)上被嚇到的簡明緋。

    沉吟片刻,最終拿起外套,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里。

    簡明緋不明緣由,只知道媽媽和爸爸吵架了。

    他紅著眼睛要去找媽媽,卻被重重的關門聲嚇得肩膀一抖。

    回憶浸在簡云峰那聲低吼的怒罵中,時隔十幾年,那扇門又一次打開了。

    開門聲將他的思緒拉扯回來,抬頭看去,開門的人是陶琳。

    見到簡明緋的時候,陶琳下意識的朝他微笑,但想起他不喜歡自己,又無措的低下頭,側(cè)過身讓開了一條路。

    “小緋回來啦,快進來,外面冷!

    詫異短暫的從眼中閃過,簡明緋若有所想的盯著陶琳看了許久,沒進門,也沒說話。

    眼前的女人跟他媽媽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類型,一個明艷動人,一個溫婉柔和。

    一個有不滿會說出來,一個看起來,似乎永遠不會跟簡云峰唱反調(diào)。

    對于簡明緋的注視,陶琳變得更加無錯。

    她突然后悔答應簡云峰回國一起吃年夜飯了。

    察覺到氣氛不對,文管家淡定的上前提醒,“少爺,該進去了。”

    簡明緋回過神來,看似平靜的“嗯”了一聲,隨后面無表情的從陶琳面前走過。

    上樓去餐廳的時候,簡暮白剛好打著電話從樓上下來。

    “知道了,晚點兒再跟你說——哥?”

    兩人撞了個正著,簡明緋聞聲抬頭,正巧看見簡暮白慌亂的掛斷電話,把手機塞到了衛(wèi)衣兜里。

    多少也是談過戀愛的人了,單看簡暮白這表情和反應,簡明緋很快就琢磨過味兒來。

    他依舊沒說話,只是微微點頭以作回應。

    不過簡暮白倒是咧著嘴角笑的很開心。

    就在剛剛那一瞬間,他好像看到他哥笑了。

    陶琳跟在后面上樓的時候,他興奮的把人拉過來,小聲炫耀著他的興奮。

    見兒子開心的表情,陶琳松了半口氣,依舊耐心叮囑道:“一會兒吃飯別亂說話,不準惹你哥哥不高興,聽見沒?”

    簡暮白收起笑臉,認真道:“知道了媽,放心吧!

    到餐廳的時候,簡云峰已經(jīng)坐在主位上等候許久了。

    簡明緋把大衣和圍巾脫下來遞給文管家,面不改色的走過去,坐在了他對面的位置。

    簡云峰今天的臉色不大好,雖然沒有直視他,但剛進來的時候,簡明緋的余光有掃到。

    文管家說的沒錯,他確實病了。

    父子二人就這樣面對面坐著,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仿佛要一直僵持下去。

    簡明緋不說話的原因很簡單,他堅持自己的選擇和做法,拒絕再向父親妥協(xié)。

    而簡云峰的沉默也同樣不復雜,他只是在等一聲久違的“爸”。

    餐廳拐角處的墻體后,陶琳拉著簡暮白沒讓他過去,想著給這父子二人留個單獨說話的時間。

    但看著兩人誰也不說話,心里不由得干著急。

    簡暮白掃了眼文管家,小聲道:“文叔,怎么辦?”

    文管家兩手一攤,無奈搖頭。

    落地擺鐘的指針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眼瞧著才都快涼了,最終——

    簡云峰實在拗不過,嘆了口氣。

    他掀起眼皮打量著兒子,認輸?shù)恼Z氣說道:“都是你愛吃的菜,多吃點兒!

    虛弱沙啞的嗓音從對面?zhèn)鞯蕉,簡明緋眼睫幾不可見的顫了下,過了許久才開口,“你老婆兒子還沒來,咱們兩個吃算什么!

    簡云峰面色一僵,正要說什么,聽到話茬的簡暮白趕緊拉著陶琳和文管家過來。

    “嚯,今年的年夜飯也太豐盛了!彼桃獗荛_簡云峰旁邊的位置坐下,同時還不忘叫文管家過來,“文叔,來吃飯了!

    陶琳挑了個誰也不挨著的座位坐下,想盡可能的當個透明人。

    但盡管如此,她的出現(xiàn)都還是太刺眼了。

    簡明緋努力不去看她,可這心里頭就是說不上來的別扭。

    三個人的出現(xiàn),打破了剛才快要冰凍的氣氛。

    簡云峰面色稍作緩和,想著除夕夜里能盡量和和氣氣的把飯吃飯。

    可簡明緋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因為陶琳坐的位置,是他媽媽常坐的。

    “這么多棟房子,你一定要在這里吃飯,對嗎?”

    他緩慢抬頭,眸光冷淡的瞥向簡云峰。

    不咸不淡的語氣聽得簡暮白后脊一涼,把剛拿起來的筷子又擱回了原位。

    感知到簡明緋的不悅,陶琳也僵住了,大氣兒都沒敢喘。

    餐桌上的氣氛瞬間又重置回冰點,文管家匆忙解釋,“少爺,是——”

    “——你不用替他解釋。”簡明緋打斷了文管家的話茬,冷哼道:“他想惡心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叫我回來不就是為了讓我看看他們一家三口團聚嗎?”

    簡云峰強壓著火氣,臉色已經(jīng)難看到了極點。

    “先吃飯。”

    “吃飯?”簡明緋輕哂,“你讓文叔叫我回來,應該不止是吃飯這么簡單吧?先說說的你的訴求,又想利用我做什么?不說清楚,我可不敢吃!

    他隨意的靠在椅子上,坐姿故意變成了簡云峰最最討厭的懶散模樣。

    “聽說你不打算逼我跟黎夢結(jié)婚了,怎么?又找到了合適的聯(lián)姻對象,趁著今天通知我?”

    “還是說你又有什么工作場合,不適合帶著私生子出席,需要我出面陪同?”

    前面幾句陰陽怪氣簡云峰都忍了,直到“私生子”這三個字砸在飯桌上,他怒然拍桌,“簡明緋!”

    怒喝聲響徹整個樓層,在座的人,除了被吼的簡明緋,全都嚇了一跳。

    見簡云峰動怒,陶琳急忙勸阻,“你干什么?不是說好不生氣的嗎?”

    簡暮白壓下不自然的表情,試圖轉(zhuǎn)移話題。

    但“哥”這個字剛到嘴邊,就被簡明緋懟了回去。

    “我只是給了你跟我說話的機會,并不代表我不討厭你!

    簡明緋捏了捏拳頭,嘲諷道:“你能不能不要總是裝著一副忍讓我的樣子?是真的沒有脾氣?還是想在簡云峰面前裝一裝?凸顯我多不懂事?”

    “托你跟你媽的福!我已經(jīng)沒有家了,既然搶走了所有,躲遠點兒去享受不好么?非要跑到我面前炫耀,很爽嗎?!”

    他轉(zhuǎn)眼瞪向陶琳,語氣更為難聽了幾分,“還有你,要不是因為你,我媽會走嗎?!那么喜歡破壞別人的家庭,怎么不繼續(xù)找下家了?世界上有錢人那么多,別吊死在這一棵樹上,說不定他外面還養(yǎng)著更年輕的小老婆呢。”

    “有些人,能背叛一段感情,就能背叛另一段,你別高興的太早!

    這些話他憋了十幾年,終于一股腦的傾瀉出來,心里舒服了很多。

    話已至此,這頓飯似乎真的沒辦法再吃下去了。

    氣氛太過壓抑,簡明緋本想借勢離開,但想起還有很重要的話沒問,他忍住了站起來沖動,看向已經(jīng)氣紅臉的簡云峰。

    “我就一個問題,你回答完,我就走,不耽誤你們過年團聚!彼羝鹈忌,質(zhì)問:“江遠政,你認不認識?”

    簡云峰此時正在氣頭上,根本無暇顧及別人。

    他沒做回答,怒視著簡明緋,命令的口吻說道:“跟你弟弟還有陶琳阿姨道歉!”

    又是這句話。

    剛才的問題簡云峰避而不答,還說了一句他最不愿意聽的話,簡明緋氣出一聲冷笑。

    他懶得再跟簡云峰廢話,挪開凳子起身,打算離開。

    可就在這時,簡暮白一句“哥,我不是私生子!币种谱×怂哪_步。

    陶琳臉色煞白,急忙制止道:“你這孩子,不是說了讓你別亂說話嗎?”

    但簡暮白卻無視陶琳的阻攔,站起來繼續(xù)說道:“我媽,她也不是第三者!

    簡明緋像是聽了個笑話,轉(zhuǎn)身輕哧,“所以呢?你是想說,我才是這個家最多余的,是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簡暮白搖頭,扭頭看向簡云峰,“爸,您還不打算解釋嗎?”

    簡明緋跟著轉(zhuǎn)移視線,想聽聽簡云峰能解釋出什么新笑話出來。

    然而這時,沉默許久的文管家也跟著附和,“先生,是時候把話說明白了。”

    單單只是聽簡暮白這樣說,簡明緋全然沒當回事兒,只會覺得這一家人是想繼續(xù)給他添堵。

    但當文管家跟著開口,他表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解釋什么?又要說明白什么?

    到底是什么事,這些人全都知道,卻唯獨他不知道?

    努力將心口的怒火壓制住后,簡云峰抬頭看向簡明緋。

    內(nèi)心糾結(jié)許久,他終于還是選擇把壓在心里十多年的秘密說了出來。

    時隔十多年,束縛著這對父子關系的最大枷鎖終于被解開。

    但在枷鎖解開的同時,簡明緋的內(nèi)心世界也徹底坍塌了。

    第77章

    原來那個婚內(nèi)出軌,拋棄家庭的從來都不是簡云峰。

    是那個毅然決然選擇離開,至今都沒有再回來看過他一眼的母親——賀瀾心。

    在簡明緋周歲那年,簡云峰事業(yè)正盛。

    開不完的會,忙不完的工作,國內(nèi)外公司兩頭跑,迫于無奈,他只能暫時冷落家人,對賀瀾心的關心也少了許多。

    也就是那個時候,原本性格不合的兩人矛盾越來越多,不見面時互不聯(lián)系,見面時說話不超過三句就會吵的不可開交。

    或許是忍受不了這種生活,累了也膩了,賀瀾心有了離婚的念頭。

    之后不久,簡氏集團對家的某高層趁機鉆空子,用了些手段找到了她。

    等簡云峰料理完手頭的工作,準備回來跟妻子好好談談,盡可能的彌補缺憾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原來公司上升期遇到最棘手的麻煩,最大的助攻竟然是自己的妻子。

    她不僅跟人滾到了床上去,還因為跟他賭氣,雙手奉上了手里所有的股份。

    那一年,在公司和家庭的雙重打擊下,簡云峰幾近崩潰。

    他腦子里閃出過無數(shù)種報復妻子的念頭,但每看到牙牙學語的兒子,又都忍住了。

    長達三個月的冷戰(zhàn)后,簡云峰咽下所有的不滿,頂著外人的指點對他依然深愛著的妻子低頭服軟。

    “瀾心,只要你說你還是愛我的,我可以當做什么都沒發(fā)生!

    可當他鼓足勇氣說出這句話時,卻只得到了賀瀾心冷漠的回應。

    “離婚吧,協(xié)議我已經(jīng)簽好了,我出軌在先,所以凈身出戶,小緋我可以不帶走,但前提是,你不能為難徐柘!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簡云峰心里的最后一根線也徹底斷掉了。

    他一心想要回到過去,賀瀾心卻一心想著要離婚,甚至用兒子威脅他,讓他不準為難她的情人。

    那天,兩人大吵了一架,比任何一次吵的都要兇,嚇得簡明緋一直在哭。

    簡云峰舍不得兒子,更不放心把兒子交給其他人,最后他選擇了妥協(xié)。

    考慮到簡明緋還太小,有很黏媽媽,所以他在離婚協(xié)議上又加了一條。

    就是在簡明緋懂事前,不能告訴他他們離婚這件事。

    賀瀾心同意了,為了孩子,也愿意盡力配合。

    時隔十幾年,簡明緋也是今天才知道,原來簡云峰和賀瀾心離婚是在他一歲那年,往后那幾年都是在演戲。

    后來為了和徐柘結(jié)婚,她不惜違背約定,丟下簡明緋,毅然決然的離開了。

    離開的很徹底。

    至于陶琳,她確實不是小三。

    她跟簡云峰的相識是在他跟賀瀾心離婚的第二年,結(jié)婚生下簡暮白是第三年。

    而簡明緋的存在,陶琳從最一開始就是知道的。

    她了解簡云峰和前妻的過去,對于簡云峰的做法也表示愿意理解。

    為了不摧毀簡明緋心中母親的形象,他甘愿做壞人,陶琳也甘愿跟他一起做這個壞人。

    不過這個壞人,也只是名義上壞。

    她知道簡明緋不喜歡她,可也并沒有因此少給他寄送禮物,冬天的衣物,補身體的營養(yǎng)品,親手做的糕點,各種玩具,還有很多很多寫滿關心的信箋

    只不過每一個寄送的禮物,寄件人寫的名字都是賀瀾心。

    這些簡明緋從來都不知道。

    之所以簡暮白很喜歡哥哥,即便哥哥不喜歡他甚至討厭他,他也從來不會抱怨,都是因為陶琳對他的教育。

    她總是說,一家人要相互包容、理解。

    簡暮白雖然聽起來不耐煩,但卻一直謹記這一點,一記就是十九年。

    或許是視角不同,每個人看到的東西都不一樣。

    這段僵持的家庭關系里有太多的視線盲區(qū),過去這些年里,簡明緋只看到了他能看到的和他想看到的,太多的信息一股腦塞進他的腦袋里,他感覺頭快要炸了。

    可當他得知,在賀瀾心的幫助下,徐柘險些搞垮簡氏,害簡氏瀕臨破產(chǎn)那次,江遠政也是受害者之一時,腦子里又瞬時一片空白。

    來時的路上,簡明緋想過無數(shù)種可能,可事實卻遠遠超乎了他的想象。

    他全然沒有想到,把江家害成這個樣子的罪魁禍首,竟然是他的母親。

    “這些年,我確實有愧于你,但也都是迫不得已,分公司那邊的事我已經(jīng)全都處理好了,偶爾過去一趟就好,如果你還愿意繼續(xù)呆在這個家,爸以后——”

    “——抱歉,我還有事,先走了!

    簡明緋心事重重的看了眼手表,打斷了簡云峰的話,起身就要往外走。

    見他臉色不大好看,簡云峰欲言又止,沒再說別的,只是示意文管家跟過去,把衣服給他帶上。

    “你是不是說的太多了?”陶琳不放心的看了眼簡明緋離開的背影,“慕白,你去悄悄跟著點兒你哥!

    “知道了媽,你跟爸別著急,我一會兒給你們打電話!焙喣喊淄馓滓矝]顧上穿,趕忙追了上去。

    與此同時,另外一邊。

    江歧路正在廚房剁餃子餡兒,剛好看到小區(qū)外面有群小朋友在放煙花,便拿出手機錄了個視頻發(fā)給簡明緋。

    順便又問了句:【等你回來帶你去放煙花?】

    發(fā)完消息,等了兩分鐘見簡明緋沒回,他就收起手機繼續(xù)手里的活兒了。

    梁秋萍不知道什么時候走過來,笑著跟他搭話。

    “我們小路竟然還會包餃子?厲害啊!

    江歧路下意識說了句“跟奶奶學的”,說完發(fā)現(xiàn)不對勁兒,連忙往回找補。

    “就是就是抖音里一個做飯的博主,叫什么劉奶奶愛做飯!

    “就是那個做飯時特別愛嘮叨那個吧?媽也刷到過她!睉椭啵呵锲加幸鉄o意的掃了眼江歧路左手拿著的筷子,“媽陪你一起包餃子吧,快一些!

    見她去拿面板,江歧路趕緊過去攔,“不用,媽您去看看春晚,吃點兒水果,就這點兒餃子我一會兒就能包完!

    “那有什么好看的啊,媽陪你一起,總不能什么活兒也不干吧?聽你的話,媽都躺了兩個月了,不干點兒活兒啊渾身刺撓。”

    梁秋萍堅持幫忙,江歧路只能松口,“那您少包幾個,我多包幾個。”

    “好好好”梁秋萍看著兒子彎了彎眼睛,隔了一會兒說道:“等年后,媽想再找個什么工作,你李阿姨說有個保潔的工作——”

    聽到保潔這兩個字的時候,江歧路當即拒絕,“不行,您這身體還沒恢復好呢,保潔那工作太累了,您身體遭不住!

    梁秋萍耐心道:“小路,媽現(xiàn)在還年輕呢,身體恢復得快。”

    “前些日子我聽鄰居說了,我出院前討債的把咱家給砸了,這事兒你怎么也不跟媽說?”她愁的嘆了口氣。

    江歧路明白,梁秋萍是因為外債才著急繼續(xù)上班的。

    其實除了進來砸東西那次,之后催債的人也過來堵過他幾回。

    他一直都在想辦法應付,甚至也有考慮要不要暫時搬個家。

    但是又不想讓梁秋萍和簡明緋知道,尤其是簡明緋。

    之前簡明緋給他的那筆錢,他往回轉(zhuǎn)了七八次,都被文管家給退了回來。

    實在沒辦法,他最后一次轉(zhuǎn)回過后就把卡消掉了。

    五百萬,確實夠他還債,可以讓他瞬間變得一身輕,可是他不能用,更不想用。

    最近這段時間簡明緋沒提起錢的事,估摸著文管家還沒告訴他,所以江歧路也沒提。

    過年后再開學就是實習期了,他不用回學校上課,有大把時間可以去賺錢還債。

    “媽,我說了,錢的事兒有我在呢,不用您擔心,您養(yǎng)好身體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

    他用著比梁秋萍還要有耐心的語氣,試圖說服她。

    梁秋萍知道說不過兒子,把自己的想法提出來之后,便轉(zhuǎn)移了話題。

    “你跟小簡以后什么打算?”

    江歧路還沉浸在剛剛的話題之中,突然聽到梁秋萍的問話,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我們倆——”

    剛吐出個話音兒,他突然把嘴閉上,錯愕的看了梁秋萍一眼。

    瞧他一臉震驚的表情,梁秋萍只是很平靜的笑了笑。

    “媽都知道了,你們兩個不只是朋友!

    江歧路大腦還在宕機中,喉結(jié)僵硬的滾了兩下。

    “媽又不是傻子,早看出你們倆不對勁兒了!绷呵锲颊Z氣如常,似乎對兩人的關系并不介意,“他跟家里吵架,離家這么久,是不是因為你們兩個的事兒,他家里不同意?”

    “媽您”愣了好一會兒,江歧路才憋出這么兩個字來。

    “媽不介意”梁秋萍面色平靜道:“因為我們做父母的失敗,已經(jīng)毀掉了你的童年,未來的日子,媽想讓你自己做決定,過自己喜歡的生活,跟誰過,怎么過,只要你開心就好!

    “其實你心里不用有負擔的,媽不是因為小簡家里有錢才不介意,也不是因為他出錢幫媽做手術所以不介意,只是不介意你喜歡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媽之所以問出來,就是擔心,如果小簡的爸媽不同意你們在一起,你們以后怎么辦,媽怕你們難做,也怕你們?yōu)殡y!

    她若無其事的搟著餃子皮,“媽想趕緊上班,也是不想讓你因為這些外債落人話柄”

    江歧路從沒想過梁秋萍會主動跟他聊起這個話題,更沒想到她會這樣說。

    情緒一時間變得復雜起來,他沉吟許久才開口。

    “媽,其實我——”

    “——咚咚咚!”

    突兀的敲門聲打斷了江歧路的話茬。

    他注意力落在門口,把圍裙解下來擦了擦手,“應該是簡明緋回來了,媽我先去開門!

    梁秋萍伸手接過圍裙,嗯了一聲。

    江歧路繞過客廳去開門,正想吐槽為什么不回消息,不料剛一開門,一股很濃重的酒氣便順著冷風鉆進了門縫。

    樓道的燈前幾天壞掉了,此時外面漆黑一片,客廳的燈光漏出去,勉強照亮了樓道水泥地的一角。

    順著破舊的膠底皮鞋和破舊牛仔褲往上看,那張浸著怒意的酡紅色醉臉露了出來,江歧路呼吸猛地停滯住,心臟也跟著漏了一拍。

    第78章

    “你怎么回來了?”

    見江遠政來意不善,江歧路下意識去關門。

    但門還沒來得及關上,就被他手拎著的酒瓶卡住了。

    梁秋萍聞聲擱下手里的活兒,急忙從廚房往外走。

    “小路,怎么了?”

    “媽你進去!”

    吼聲嚇了梁秋萍一跳,發(fā)覺不對勁兒,她臉色瞬間暗了下來。

    江歧路拽著門跟門外的人較勁兒,但喝了酒的緣故,江遠政用的都是蠻力,再加上手里有把斧子時不時砍過來,沒一會兒就把門給徹底推開了。

    “你要干什么?!”江歧路被門撞了個踉蹌,穩(wěn)住身體后是第一反應是把梁秋萍推進自己的房間。

    江遠政提著斧子走進來,步伐不太穩(wěn),搖搖晃晃的掃了眼四周,問道:“簡云峰的兒子呢?!讓他出來!”

    江歧路抵著臥室門,警惕的瞪著江遠政,“你把手里的斧子放下,有什么話好好說!

    醉酒家暴原主母子的畫面從他腦海中閃回,為了自己和梁秋萍的安全,江歧路不敢激怒他。

    但答非所問,江遠政明顯怒了,他怒視著江歧路,眼底通紅,嘴角抽搐了兩下。

    “好好說?你老子問你話呢!說!你把那小子給藏哪兒了?!”

    江歧路死死的盯著他,知道他的來意后,第一反應是拿手機給簡明緋發(fā)消息,讓他先不要回來。

    只是消息還沒發(fā)出去,江遠政突然一斧子劈了過來。

    好在他喝醉了動作有些遲緩,江歧路躲得夠快,成功逃過一劫。

    不過手機卻“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江遠政重新穩(wěn)住身體,將目標轉(zhuǎn)移到緊閉的那扇門后。

    “我早就看到你把人帶回家了,是不是在這屋?!”

    他重新拎著斧子沖過去,江歧路心下一驚,立刻不要命的沖過去,從后邊抱住了他。

    兩股力扭在一起,江歧路扭曲著表情朝屋里喊,“媽!把門鎖好!我枕頭下有備用機,快報警!”

    說完,他卯足力氣把江遠政往外拽。

    “你要找的人不在這里!要是不想蹲監(jiān)獄,就趕緊滾!”

    對于江遠政這個人,江歧路已經(jīng)不想跟他再多說什么浪費時間了。

    “放他娘的屁!我怎么生出了你這么個白眼兒狼!姓簡那小子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他們一家把你老子害的這么慘,你上趕著去給人家當保姆就算了,竟然還想把親爹送進監(jiān)獄?!”

    江遠政發(fā)了瘋似的掙扎,“你最好把人給我交出來!別等老子急眼了,他媽的連你一起砍!”

    聞言,江歧路極為短暫的愣了一瞬,猛地想起幾個月前那張法院的傳單。

    當時簡明緋在,他光顧著照顧他,把這碼事兒給忘了。

    所以江遠政當初破產(chǎn)還欠下巨額債務,真的跟簡氏集團有關?

    就是這短短的半秒鐘,江遠政抓準空隙,用手肘重重頂了一下江歧路的肋骨。

    他吃痛的悶吭一聲,被迫松開了手。

    江遠政一把將他搡開,一邊用斧子砸門,一邊大喊,“滾出來!你老子逃到國外找不到人,那就你來還債!”

    “我說了他不在!房間里只有我媽!”江歧路忍著疼痛重新?lián)溥^去拽人,“江遠政!你他媽給我住手!”

    此時,醉酒失去理智的江遠政怒火已經(jīng)達到了頂峰。

    他氣紅了眼,根本不想聽任何人說話。

    “滾開!”

    江遠政將胳膊掄向江歧路,發(fā)現(xiàn)手臂被死死的拽住后,干脆扭身過來朝他揮斧子。

    好在江歧路反應足夠快,斧子沒能傷到他。

    原本以他的力量足以牽制住江遠政的,可偏偏肋骨那里傳來了斷裂般的劇痛。

    他一下子軟了力氣,在江遠政反擊的時候,重重摔在了地上。

    “操!他媽的!叫你給老子搗亂!老子他媽先砍死你個白眼兒狼!”

    不等江歧路起身,江遠政扭曲著臉,高高揮起手里的斧子,直朝著他的后背砍去。

    砰!——

    “江遠政!你瘋了是不是?!那是你親兒子!有本事沖我來!”

    江歧路無力的癱倒在地上,從摔下去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做好了被砍得準備。

    但這一聲巨響,是他沒想到的。

    等睜開眼睛反應過來的時候,江遠政已經(jīng)捂著后腦,咒罵著轉(zhuǎn)身。

    “你他媽敢砸我?我看瘋的是你!”

    見梁秋萍手里舉著板凳,挺著弱不禁風的身軀站在那里,即便聲音都在發(fā)抖,也在極力保護自己,江歧路心臟猛地抽了一下。

    “媽,你回去”

    他艱難的翻過身去,想要從地上爬起來,嘴里還在不停地說著,“回房間”

    梁秋萍為了不讓兒子再受傷,堅持用自己轉(zhuǎn)移江遠政的注意力。

    她想著,只要再拖一拖,等警察來了,就安全了。

    “我是瘋了!但是把這個家害成現(xiàn)在這樣的,是你自己!你怪不得任何人”

    “做生意有賺就有賠,不就是欠錢了嗎?那又能怎么樣?!日子苦一點兒也照樣能活!”

    “這些年來,都是我們娘倆在還債,你都做什么了?!除了喝酒泄憤,就是打人撒氣!”梁秋萍警惕的看著江遠政,之前被打出心理陰影,所以即便說話語氣再怎么強硬,也還是忍不住往后退步閃躲。

    “以前我怕你,可我現(xiàn)在不怕了!我不準你欺負我兒子!你再動手打我,我也一定會還手!”

    “警察馬上就來了,你要是不想把路給走死,現(xiàn)在離開還來得及!”

    說話間,梁秋萍眼神幾次瞥向江歧路,出于保護心理,她每說一句就往后走一步,似乎是想引江遠政離開。

    江遠政怒視著梁秋萍,眼神越發(fā)可怕。

    “還手?你試試看啊”他拎著斧子快速逼近,嘴里還在不停的威脅,“看來是老子打你打得輕,所以你才不長記性!”

    江歧路察覺到了梁秋萍的用意,跌跌撞撞的爬起來,同樣出于保護心理,他想把江遠政拽出去。

    他心里有預感,如果這次他不攔住江遠政,一定會出事。

    可盡管他不留余力的沖過去,最終還是慢了一步。

    他被臥室那道門隔絕在客廳外,親耳聽著臥室里難聽的辱罵和乍起的一聲聲慘叫,紅著眼睛拼了命的去撞門。

    “江遠政!你個畜生!住手!”

    “江遠政。。∧闼麐屪∈郑。!”

    “媽!——”

    他聲嘶力竭的喊叫著,憤怒和絕望壓在頭頂,迫使他整個人都在發(fā)抖。

    他不明白,明明只是一道弱不禁風的舊門,為什么?為什么無論他怎么用力都撞不開?!

    “混蛋!停手。。〗h政!!!”

    “啊!——”他哭喊著用拳頭砸門。

    一下、兩下、三下,砸到拳頭滿是傷痕,砸到指縫滲血。

    直到房間內(nèi)的慘叫戛然終止

    隨著一道斧子落地的清脆聲過后,江歧路嘶啞的怒吼也終于頓住了。

    他僵在原地,連呼吸都不敢,就這樣怔怔的盯著面前那扇門。

    拳頭上的鮮血浸濕了白色的毛衣袖口,袖口處的衣料不堪負重,滲出一滴落在地上,與門縫中溢出來的那片血紅色融為一體。

    窗外,煙花爆竹聲此起彼伏。

    可江歧路卻只聽得見一陣尖銳的耳鳴聲。

    他難以置信的看著地上那片血跡,張開嘴試圖說話,卻又忘了該怎么發(fā)聲。

    眼淚不受控制的往下掉,哽咽聲浸滿整個喉嚨。

    過了許久,他才終于從嗓子里擠出一聲哀嚎。

    江遠政聽到了聲音,重新拾起斧子,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用力拖走門前擋著的梁秋萍,踩著一地的血跡打開門。

    門開的那一瞬,入眼的畫面江歧路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他愣了幾秒,發(fā)瘋一般的想要沖進去,卻被江遠政一腳踢了回來。

    “那么不舍得,咱們就都一起死吧。”

    江遠政抹了把臉上的血跡,朝旁邊啐了口唾沫。

    就在他狠下心來,也想用剛剛的辦法砍死江歧路的時候。

    一只滿是鮮血的手伸過來,用最后的余力扯住了他的褲腳。

    “走快走”

    細若蚊吟的聲音穿進江歧路的耳朵,他心臟疼的更厲害了。

    “媽”

    江遠政兇神惡煞的瞥向腳下,發(fā)現(xiàn)人還沒死,竟然掄起斧子又砍了下去。

    這次,直到腳邊的人徹底咽氣,他才停下。

    眼睜睜看著自己用力挽救回來的生命以這種方式結(jié)束掉,江歧路徹底崩潰了。

    他爬起來沖過去,朝著江遠政的臉重重砸了一拳。

    砰!——

    江遠政已經(jīng)快要力竭了,有些招架不住,一個跟頭坐在了地上。

    這一拳直接將他的酒勁兒打散了大半,他本能的揮著手里的斧子想要反抗,甚至還在不知悔改的威脅怒罵。

    “都是你的錯!是你害死了你媽!要不是你跟姓簡的鬼混到一起,我也不會——”

    “砰!”江歧路無視他的反抗,又一拳頭砸了過去。

    斧子沒有砍刀要害,卻也在他的小腿上留了一道很深的口子。

    他忍痛揪住江遠政的衣領,把人拖到了陽臺的空地,邊掉眼淚邊朝地上的人砸拳頭。

    “王八蛋!畜生。 

    很快,警笛聲淹沒了煙花爆竹的聲響,搶占了整個小區(qū)。

    不過江歧路并沒有理會,而是繼續(xù)一拳一拳的揮向地上這個殺人兇手。

    就在他快要失去理智的時候,一個熟悉卻顫抖的聲音將他重新拉回清醒。

    “江歧路,住手!

    簡明緋快速掃了眼血泊里的人,看清那張臉的時候,壓下了心里所有的慌張和恐懼,將目光移向了江歧路。

    江歧路聞聲終于停下來,他抬頭盯著簡明緋愣了幾秒,第一反應是讓他趕緊走。

    “你來我家干什么?!走!出去!”

    已經(jīng)被打的滿臉是血的江遠政趁機將身上的人掀開,看見簡明緋的那一瞬,眼神里又露出了慢慢的憤恨和殺意。

    他趁機朝著江歧路的后腰猛踹了一腳,隨之跌跌撞撞的走向簡明緋。

    “來得正好,反正老子現(xiàn)在也是死路一條,那就連你一起殺!”

    簡明緋站在原地,明知道江遠政要做什么,卻依舊沒有閃躲。

    他眼神復雜的望著他,“江叔叔,當初害您和其他的十幾個產(chǎn)業(yè)老板破產(chǎn)的,不是我爸,是徐柘!

    聽到徐柘這個名字的時候,江遠政腳下的步子頓住了。

    簡明緋眼神示意江歧路先過來,同時暗中朝著候在客廳的幾名特警打了個手勢。

    見江遠政情緒暫時緩和,他繼續(xù)道:“徐柘這個人,您應該再熟悉不過了吧?”

    “我知道我突然這樣說,您肯定以為我在找借口胡謅!彼⌒闹斏鞯陌咽掷锏奈募鼣R在房間里的桌子上,“這里是證據(jù),您可以先看看!

    江遠政擰著眉,狐疑的瞥了一眼那個看起來很厚的文件袋,猶豫片刻,還是選擇拿過來一睹究竟。

    擔心江遠政會傷到簡明緋,江歧路趁機從另一側(cè)跑過來,撐著傷軀將他擋在了身后。

    站在門口的時候,盡管他不去看地上的人,可余光里還是闖入了一抹乍眼的猩紅。

    簡明緋也不敢去看梁秋萍,只是垂眸看了眼江歧路身上的血跡。

    此刻,他不僅僅是后怕,更是后悔。

    如果再早一點兒回來,會不會這一切都不會發(fā)生?

    他顫抖著碰了下江歧路血肉模糊的手背,然后在他耳畔小聲說道:“歧路,你你先去客廳”

    江歧路紅著眼睛搖頭,就這樣死死的擋在簡明緋面前。

    就這樣堅持了大概兩分鐘,翻看文件袋的江遠政突然獰笑起來。

    他小聲愈發(fā)可怖,搖搖晃晃的站在陽臺上,看一眼文件,又看一眼躺在地上的梁秋萍,最后將視線回落再江歧路身上。

    笑著笑著,突然又大哭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為什么?!”

    “二十二年了!已經(jīng)二十二年了!為什么不早說?!”

    “徐柘!你這個狗娘養(yǎng)的!老子他媽的做鬼也要纏著你!”

    發(fā)覺里面的人情況不對,為了保證其余人的安全,幾名特警強制性將江歧路和簡明緋拉走。

    可就在兩人被護送出門的那一刻,一道重物高空墜落的巨響,碾蓋煙花聲,響徹了整個黑夜。

    江歧路瞳孔顫了下,腦子里瞬間響起嗡鳴聲。

    意識到剛剛發(fā)生什么后,簡明緋下意識的摟緊江歧路。

    可懷里護著的人,卻在此刻失去了所有的支撐力,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第79章

    耳鳴聲過后,江歧路周身遁入一片黑暗。

    直到眼前出現(xiàn)一處緩慢放大的白色光圈,熟悉的身影隨之出現(xiàn),太陽穴的劇烈疼痛和眩暈感戛然而止。

    “小路”

    聞聲,江歧路悵然若失的抬頭。

    他怔怔的望著梁秋萍,哽咽卡在喉嚨里,想要開口叫一聲“媽”,卻怎么也發(fā)不出聲音。

    就連身體也僵在原地,明明近在咫尺,卻連過去抱一下也做不到。

    “好看嗎?”梁秋萍穿著江歧路過年給她買的新衣服,溫柔的朝他笑著,說:“最后來看你一眼,媽就要走了。”

    江歧路拼命搖頭,眼淚不受控制的往下掉,喊不出的聲音只能在心里吶喊。

    不能走,不能走

    我不同意!

    明明已經(jīng)把人從鬼門關拉了回來,明明已經(jīng)活下來了!

    苦日子馬上就要到頭了,馬上就能好起來了!

    為什么為什么!

    媽

    梁秋萍靜靜的望著江歧路,笑容依舊,但眼底卻像是多了一抹酸澀。

    過了兩秒,她緩步靠近,抬起沒有溫度的手擦拭掉了江歧路的眼淚。

    “孩子,謝謝你!

    “我知道,其實你不是小路。”

    “所以要謝謝你,謝謝你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謝謝你救我,讓我能多陪小路幾個月。”

    “也謝謝你,把小路照顧的很好。”

    “替我們娘倆承受壓力的這段時間,你辛苦了!

    說道這里的時候,梁秋萍哽咽了。

    她叮囑的聲音有些顫抖,“孩子,媽走后,你要把自己照顧好,天冷了記得添衣裳,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健康最重要,記住了嗎?”

    去中心醫(yī)院搶救的路上。

    江歧路眉頭緊鎖,眼尾處落下了一道濕潤的淚痕。

    急診室的醫(yī)生推著擔架床快速沖向搶救室,簡明緋跟在床邊,臉色是從未有過的擔心和恐懼。

    他不敢觸碰江歧路手上的傷口,只能緊緊攥著他沾染血跡的袖口。

    “不會有事的,你不會有事的江歧路,我們已經(jīng)到醫(yī)院了!彼焓謳徒缏凡潦醚劢,嗓音幾近哽咽,“沒事的”

    進搶救室前,簡明緋被迫將視線從江歧路身上轉(zhuǎn)移。

    他拉住最后一個進去的醫(yī)生,慌張道:“醫(yī)生!他維庫溴銨過敏,需要手術的話一定要注意!”

    醫(yī)生點頭應了聲好,匆匆跟進了搶救室。

    簡明緋守在搶救室門外,極度擔心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是跟著救護車一起來的,文管家跟簡暮白開車跟在后邊,晚了幾分鐘進來。

    文管家快速看了眼簡明緋,見他情況還算穩(wěn)定,急忙掏手機聯(lián)系醫(yī)院其他的醫(yī)生。

    簡暮白一直待在樓下,不知道樓上具體發(fā)生了什么,只知道出了兩條人命。

    擔心簡明緋會留下心理陰影,他靠過來安撫了幾句。

    “哥,不會有事的”

    聯(lián)系完醫(yī)生,文管家掛斷電話也趕緊過來安慰簡明緋。

    “少爺,歧路一定不會有事的,之前他受了那么重的傷也痊愈了,這次一定也能撐過去的!

    “對啊哥,他應該是一時不能接受”簡暮白停頓了兩秒,又換了個說辭,“應該受了刺激才會昏過去,不會傷及性命的!

    簡明緋腿腳有些發(fā)軟,倚著墻邊借力才勉強站直。

    他朝著面前的兩人擺了擺手,側(cè)頭望著搶救室大門,“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文管家跟簡暮白相視看了一眼,沒再說話,默默退到了一旁。

    等待搶救結(jié)束期間,簡明緋混沌的腦子逐漸變得清晰。

    腦海里突然重現(xiàn)了江歧路很久之前開過的那幾句玩笑。

    “沒騙你,我真是重生過來的。不過重生之前我也叫這個名字,除了性格,身高體重也都一樣,臉的話可能更帥一點兒?”

    “你沒事兒少看點兒小說行不行?腦子都給看壞了,我還有金手指呢,信不信?”

    “嘖,不信拉倒!

    “叫我信你好歹也說個貼合實際的笑話吧,這算什么?”

    “算你聰明,算我笨,可以了吧?誒你說,假如有一天我突然之間不見了,或者是變了個人,不認識你了,你怎么辦?”

    “什么不見了?你該不會是不想負責了,為以后跑路做鋪墊呢吧?江歧路!你要是敢,我就——”

    “誒誒誒我錯了!開玩笑呢!別揪我耳朵啊,疼——啊啊啊啊~”

    回憶就此停頓,簡明緋低垂的眼睫顫了下,表情隨之變得凝重起來。

    他原本沒有多想,依舊當這些玩笑話真的只是玩笑。

    但當搶救室的燈滅掉,搶救醫(yī)生推門走出來說明情況的時候,他思緒徹底亂掉了。

    “傷者小腿有砍傷,左側(cè)肋骨骨折,身上多處淤青,按理來說沒有致命傷的情況下,生命體征不會下降,但是現(xiàn)在的情況不太樂觀。”

    簡明緋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情緒又變得激動起來,“什么叫不太樂觀?!不是沒有致命傷嗎?!”

    搶救江歧路的這位醫(yī)生,當初親眼見證過他突破醫(yī)學奇跡,三天內(nèi)傷處全部恢復如常。

    所以對于這次的情況,不僅僅是感到意外,更是覺得不可思議。

    他摘下口罩,認真解釋道:“傷者現(xiàn)在處于深度昏迷中,初步猜測是因為收到了極大的精神打擊,身體出現(xiàn)了本能的自我保護反應,昏迷是為了保護大腦不再受到更嚴重的傷害!

    “至于生命體征下降,抱歉,我無法給出合理的答復,只能說能不能醒過來,要看他的自我求生意識!

    “庸醫(yī)!”

    簡明緋不能接受這個回答,臉色也難看的可怕。

    他轉(zhuǎn)身看向文管家,“轉(zhuǎn)院!去給我聯(lián)系最好的醫(yī)生!”

    說完,想要沖進搶救室去看江歧路,“人呢?我現(xiàn)在就帶他走!”

    簡暮白沖過去攔住了他,“哥!搶救室不能隨便進!”

    “讓開!”簡明緋顧不得太多,腦子里只有那句“生命體征下降”,他怕江歧路真的出事,怕慢一步都會有危險。

    簡暮白緊緊拽著他不松手,“哥!一會兒醫(yī)生會把人送到病房的!聯(lián)系轉(zhuǎn)院也需要時間!你冷靜一點兒!”

    見簡暮白快要拽不住了,文管家趕緊過去跟著一起攔。

    “少爺,歧路進去之后我就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其他醫(yī)院和醫(yī)生,您耐心等待一下,很快,很快的!

    “我知道你擔心,但是現(xiàn)在著急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在兩人的強烈勸阻下,簡明緋終于冷靜下來。

    很快,江歧路就被送到了vip病房。

    他身上的傷口已經(jīng)包扎完畢,原本臉上和身上是沒有明顯淤青的,但只是短短幾個小時,發(fā)生肢體沖突時磕碰到的位置全都變成了青紫色。

    不僅如此,連腿上的傷口也有些止不住血,明明已經(jīng)縫了針,卻還是往外滲著紅色。

    醫(yī)生和文管家他們在外面溝通,病房內(nèi)只有江歧路和簡明緋兩個人。

    江歧路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嘴唇也沒有血色,只能憑借著呼吸機勉強的喘息。

    簡明緋坐在床邊,小心翼翼的捧著那只裹著紗布的手,一眼不眨的盯著他,眼眶里一直有淚花在打轉(zhuǎn)兒。

    “江歧路,你醒醒,我還沒吃你包的三鮮餡兒餃子呢”

    “對不起,是我回去晚了,我不該耽誤時間去找文件。”

    “要是我早些回來,你跟梁阿姨都不會有事,都怪我,都怪我”

    “如果不是我非要賴在你家不走,江叔叔也不會找過來。”

    “你是不是跟我置氣,所以不想醒?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要不是因為我媽,你們家當初也不會受到牽連。”

    “我”

    他抑制不住的抽泣了兩聲,又覺得哭不太吉利,硬生生把眼淚和哭聲咽了回去。

    “你不是說你是重生過來的嗎?小說主角重生后都有金手指的,你也有對不對?”

    “只要你像之前那樣,能平安無事的醒過來,我就相信你說的話!

    “而且我保證,以后絕對不會再欺負你!

    “你不是說不想跟我換一下,你當少爺,我當助理嗎?我也答應你,只要你能醒過來,說什么我都答應你”

    除夕這個節(jié)日的特殊,除了值班的醫(yī)生,其他醫(yī)生基本上都回家過節(jié)了。

    就算是花上大價錢去請,距離因素,最快也要明天早上才能過來。

    而且考慮到江歧路當下的情況,并不適合再折騰到其他地方,所以暫時只能先待在中心醫(yī)院。

    簡明緋就這樣守在病房整整一夜,直到天亮也闔眼。

    文管家跟簡暮白提出換班,讓他去休息一下,但他不肯,堅持要留在這里。

    聽說簡明緋不吃不喝不睡覺,就這樣守在江歧路身邊,簡云峰跟陶琳放心不下,偷偷跑來了醫(yī)院,但是不敢進去打擾,只是站在門口朝里面望了幾眼。

    “總院的那幾個專家還沒過來?”

    文管家也一夜沒睡,年紀大了不比年輕人,臉色明顯滄桑了許多。

    他看了眼時間,說道:“快了先生,剛聯(lián)系的時候已經(jīng)在路上了。”

    “那孩子的爸媽,警方怎么處理的?”簡云峰大病未愈,嗓音還是虛的。

    文管家,“梁秋萍女士目前已經(jīng)送到了殯儀館,江遠政先生墜樓后并沒有當場死亡,最終搶救無效失去了生命體征,目前就在這個醫(yī)院的太平間!

    “先生,我們需要幫忙處理后事嗎?”

    沒等簡云峰回應,陶琳率先開口,“當然得幫,不過先等小江醒了再說吧,怎么處理還得看他的意思!

    簡云峰跟著嗯了一聲,“先等等吧,看看這孩子的情況再說!

    身后,簡暮白拎著剛從便利店買回來的早飯,看見簡云峰和陶琳時愣了下。

    “爸媽,我不知道你們來,就買了文叔還有我哥的那份!

    “你們想吃點兒什么?我再去買!

    簡云峰擺手,“我吃不下,去給你媽買點兒吧!

    “別麻煩了,媽也不是很想吃,等一會兒那幾個專家到了再說吧!碧樟赵陂T口探頭,往玻璃窗里望了一眼。

    視角有限,只能看見病床床尾。

    簡暮白把手里的早飯遞給簡云峰,“爸,要不你送進去?”

    “我哥現(xiàn)在正是需要關心的時候,您去陪他說說話吧。”

    猶豫了幾秒,簡云峰手伸到半路,無奈又收了回來。

    “還是你們?nèi)ニ桶,我在外面等醫(yī)生。”

    幾個人輪番推脫,都覺得自己進去不合適,會更加影響簡明緋的心情,最后是文管家?guī)е顼堖M去的。

    進病房的時候,文管家跟簡明緋搭了幾句話,不過他基本上沒有回應,從頭到尾只說了一句“我不餓”。

    江歧路的情況看起來比半夜那會兒還要差,身上的裹著紗布已經(jīng)換了好幾次了,但還是往外滲血。

    看著簡明緋紅腫不堪的眼睛,文管家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直到二十分鐘后,接到電話連夜趕來的幾位醫(yī)學專家陸續(xù)到齊,在床邊坐了一個晚上的簡明緋才有了起身的動作。

    仔細了解完江歧路的情況后,幾位專家推門進來,想要看看他現(xiàn)在情況如何。

    為了配合檢查,簡明緋不放心,但也暫時離開了病房。

    出門看到簡云峰的時候,他抬頭短暫的跟他對視兩秒,便垂下眼睛坐在了門口的座椅上。

    他有潔癖這件事,簡云峰是清楚地,所以看到他毫不猶豫的坐下時,明顯愣了下神。

    簡明緋依舊沒抬眼,但有察覺到簡云峰的反應。

    “托你福才得的病,被里面躺著的那位治好了,很意外?”

    其實在簡明緋小的時候,只是愛干凈,并沒有這種病態(tài)到離譜的潔癖。

    由于自小缺乏安全感,還有家庭教育的缺失,導致他自身心理不健全,才開始有了這種毛病。

    最最最離譜的時候,園區(qū)一年用的消毒水,跟消耗的生活用水量差不多。

    不過自從認識江歧路之后,癥狀明顯有了緩解。

    離開簡家這段時間,或許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關心和愛護,這種病態(tài)的潔癖開始一點一點的減少。

    直到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差不多像是一個正常人了。

    心里涌出了一股濃重的愧疚感,簡云峰抿著唇,沉默了好半晌。

    簡明緋知道他說不出什么話來,索性嘲諷的笑了聲。

    “誤會確實解釋清楚了,可你們帶給我的傷害遠不止于此,傷口能愈合,但疤痕去不掉,我永遠不會原諒過去的你們,就算有苦衷,也不會原諒!

    他微微側(cè)臉,斜眸睨著簡云峰,眼神里透著冰冷和堅定。

    “我知道你不能接受我喜歡男人,我也沒指望你能接受,但你最好祈禱著江歧路平安無事,不然我真的會跟他一起死的!

    簡云峰耳邊仿佛蕩著“跟他一起死”這幾個字,臉色難看的厲害。

    他沉思片刻,終于啞著嗓子開口,“我會找最好的醫(yī)生給他治病,盡最大努力保住他這條命!

    “但是他的情況你也聽說了,結(jié)果如何誰也不能保證。”

    簡明緋平靜的看著他,“沒關系,我能保證我的結(jié)果就夠了。”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簡云峰真的慌了。

    簡明緋沒有開玩笑,如果江歧路有事,他真的會跟著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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