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高專
甚爾給曉揉了好久的手, 她才消氣。
“真是太過分了!”曉跟爸爸發牢騷,“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又笨又傻還沒有擔當嗎?”
“有什么事不能是兩個人一起承擔的?那不然我嫁給他做什么!”
謙和先順著氣上頭的女兒說了幾句話,然后轉頭跟甚爾交換眼神。
謙和:你竟然小?看她?!
你不知?道在這個家里你能鼓勵她, 批評她, 就是不能小?看她嗎!
甚爾:……意外。
被小?看的家母氣完之后開?始擔心孩子的問題。
“他不會傷到自己吧?”曉憂愁, “還有在學校,會不會嚇到老師和同學?要是被排擠了怎么辦?”
惠乖乖坐在媽媽旁邊,聽到這里抬頭道:“媽媽, 它們很可愛, 不會嚇到同學們的。”
“那不是也?把你媽嚇到了?”甚爾抬手彈惠的腦瓜崩, 惠哎喲了一聲, “你怎么答應我?的?”
惠抱住腦袋, 委屈巴巴,“我?沒有在學校里召喚它們。”
現在惠覺醒十種影法?術的秘密還只局限在他們一家四口之間?,在惠成長起來之前,這件事不能再更大擴散了。
“放心吧, 這段日子我?都在教他。”謙和拍拍曉的手, 安撫道, “惠很聰明,學得很快,也?很懂事, 知?道不會做讓我?們操心的事。”
“但是現在你也?要學習了。”謙和繼續道, “總不能以后你用一次力?量就昏迷一次?這對你來說也?不安全。”
曉點頭。
但謙和能勉強教教惠使用咒力?, 醫學上的事情?就完全插不了手了。
萬幸的是, 前兩年東京高專剛收了一名百年難遇的反轉術式咒術師作為學生, 雖然能量運轉方式跟曉完全不同,但既然都是治愈相關?, 使用方式估計殊途同歸,應該可以給曉提供不少幫助。
于是在謙和的運轉下,一周后,一家三口來到了東京高專門前。
惠牽著媽媽的手,頭上帶著一頂棒球帽,仰頭看著面前高高的階梯,哇了一聲。
“好?高!”惠像秋游一樣興奮,“媽媽我?們快上去?吧!”
“等等寶寶,你還記得怎么答應爸爸媽媽的嗎?”曉拉住興奮的惠,低頭跟他叮囑。
惠用力?點頭,“記得。不暴露自己的術式。不能召喚狗狗。”
經過一周的訓練,惠已經能夠很好?地控制兩只玉犬的出現了,但即便如此,本來他們也?不打算帶他來這里,畢竟術式可以隱藏,但要求一個孩子在看見咒力?和咒靈時時刻保持冷靜和視而不見還是太強人所難了。
可惠一聽說爸爸媽媽要去?咒術師學校,就吵著也?要一起去?,每天訓練的時候都眼巴巴地問外公?,自己做得好?不好?,乖不乖,是不是可以跟爸爸媽媽一塊去?“魔法?學院”了?
年老的外公?實在無法?抵擋這般殘忍的攻勢,不知?不覺就在孩子父母之前先?許下了約定。
都答應孩子的事了?還能怎么辦?
好?在在咒術界,詢問他人術式也?算是一種不禮貌的行?為,到時有人問起來,就當惠是個覺醒了不出名術式的小?小?咒術師吧,總還算能搪塞過去?。
于是,他們一家三口今天都出現在了這里。
“寶寶要記住自己說的話。”曉再次強調,“不然媽媽下次就不帶你來了。”
惠乖乖點頭。
而這時甚爾也?從一旁走?了過來——這附近就有一個停車場,他猜估計是給「窗」那群人準備的,“車停好?了。上去?吧。”
剛開?始爬的時候還是六條腿,到鳥居前的時候就只剩下四條了。
惠坐在爸爸的肩膀上,好?奇回頭瞅了背后一眼又連忙收回視線,“好?,好?高。”總覺得要栽倒了似的。
曉倒是精神頭十足,跟以前爬京都的白靈神廟時相比體力?好?多了,“這里真的是學校嗎?怎么看上去?更像是神社?”
“對外我?們是宗教學校,這樣的外表也?并不奇怪。”
三人聞言往前頭望去?,就見夜蛾帶著墨鏡,正站在不遠處等著他們。
“夜蛾叔叔。”曉連忙走?上前鞠躬問好?,“快,惠,打招呼。”
惠之前早被叮囑過了,“夜蛾爺爺好?!”
夜蛾臉色頓時變得微妙了起來,眼角抽搐,“爺,爺爺?”
夜蛾與謙和雖然是好?友,但實際上謙和的年紀要比夜蛾大幾歲,以夜蛾現在的年齡被叫上爺爺屬實是有些?太早了。
但曉叫他叔叔,惠總不能也?是一個輩分吧,這么想著,夜蛾也?就只好?硬著頭皮認了下來。
爺爺就爺爺吧,他要是不干這行?,說不定也?有自己的孫子了。
“謙和還好?吧。”
“爸爸很好?。”曉回答,“過幾年就要退休了,現在估計在辦公?室里泡茶喝呢。”
夜蛾點頭,“他這是要有好?日子了。”
“跟我?來吧。”夜蛾轉身在前頭給他們帶路,“硝子現在就在醫務室里等著。”
穿過鳥居往里走?,繞過一片樹林與古樸的老宅,眼前頓時豁然開?朗,一個標準的400米操場出現在他們面前,到這時,曉才終于有了這里是學校的感覺。
再往里面走?,腳下依舊是古樸的石磚小?道,一路上沒有遇到什么人,秋天的涼風靜悄悄地吹來,他們逐漸拐進了一條長廊。
惠坐在爸爸的肩膀上很興奮,“哇!”
甚爾抓著他垂下來的兩條小?腿,默默跟著。
曉左右四顧,疑惑道:“怎么沒有其?他學生?”
她聽說這里是住校制的。
她在問夜蛾,但是甚爾卻先?回答了她的問題,“這里沒有多少學生。”
“嗯。今年的話,高一到高四,不到二十名吧,已經很多了。”夜蛾說道。
“二十名?!一個學校嗎?”曉驚訝,“咒術師原來這么稀有啊。”
甚爾和夜蛾都沒吭聲。
人數如此稀少,自然不僅是因為咒術師本來就稀有……
也?因為,消耗得很快。
“爸爸。”惠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朝遠方伸出手指,“那里是什么?”
曉順著惠指著的方向看去?,就見一個非常小?的小?木屋正坐落在角落里,四周的墻壁上嚴絲合縫地貼滿了寫著不知?名咒文的貼紙,看上去?妖異又神秘。
“估計放著什么咒具吧。”甚爾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別靠近那里,危險。”
“哦。”惠乖乖道。
“咒具?”曉還不太了解這些?概念,“那是什么?”
“雕刻了術式的武器。普通人靠近很危險,那里也?是學校禁區。”夜蛾回頭見曉還是似懂非懂的樣子,強調道,“里面的東西,若是使用起來不小?心的話,能取走?不少人的性命。”
這么一說曉就懂了,“這,這么嚇人啊。”
“看用的人。”甚爾在這時淡淡道。
“你用的話自然另當別論。”夜蛾語氣平淡,仿佛在說今晚吃什么,“恐怕你要想把這里屠了,都沒人能攔得住你。”
甚爾意味深長地哼笑了一聲。
東京高專里全域覆蓋了天元大人的結界,若有未登記的咒力?痕跡進入馬上就會報警,這次惠和曉前來自然做過登記,而甚爾則完全不需要。
天下只此一人的零咒力?者?,視高專的所有警報措施為無物。
要真是敵人的話,即使六眼在,他也?能單槍匹馬直搗黃龍,殺入天元大人的巢穴。
甚爾有這個自信。
這次他要來,還是夜蛾一手擔保的,不然那群膽小?的老東西估計連高專的門都不會讓他進。
曉聽完他們的對話愣了一下。
怎么她老公?聽上去?,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到達醫務室的時候,里面煙霧環繞。
“啊。”一名穿著制服的短頭發女生正坐在旋轉椅,看見來人,平淡地放下手中的煙,“老師。”
曉:學生?抽煙?!!
甚爾一臉淡定,惠低低咳嗽了兩聲,伸手往前頭揮了揮空氣。
“硝子。”夜蛾無奈把醫務室的窗戶打開?,“不是跟你說了有客人嗎?”
“抱歉。”少女摁滅香煙,面上看上去?毫無歉意,“這里太久沒用了。”
曉:……總覺得這個學校好?像不怎么靠譜的樣子。
接下來夜蛾簡單向雙方介紹了對方。
“這是家入硝子。我?的學生。擅長反轉術式,平時也?會接收前線的病人。”夜蛾伸手示意,“這邊是禪院曉,是東京圣靈醫院的醫生。”
兩人互相問好?。
“具體情?況之前我?已經囑咐過硝子了。”夜蛾道,“別看她這副模樣,絕對是我?們這里最靠譜的了。放心吧。那么接下來我?就先?告辭了,辦公?室里還有一些?事物需要我?去?處理,結束了就給我?發個短信。”
夜蛾走?后,甚爾把惠從肩膀上放了下來,硝子步伐俏皮地來到曉面前,“那么我?們要怎么開?始呢?”
“額,這個……”曉無助地看向甚爾。
“啊,禪院小?姐是最近才知?道咒術界的事吧。”硝子想起來,“那我?們先?從最基礎的開?始吧。”
“雖然我?連醫生都稱不上,但是在這方面我?可是前輩了。”她回頭眨了眨眼。
硝子雖然總是面無表情?的樣子,但意外是個活潑的孩子,很快就跟曉熟悉了起來,開?始教導她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并治愈他人。
甚爾見她們進展順利,便轉頭專注帶孩子去?了。
惠剛下地就把醫務室轉了個遍,已經要去?外頭探索新地圖了。
剛一上來,講解完基礎理論,硝子就從一旁的冰柜里掏出了一條魚,隨手用手術刀在上面劃了一道,并向曉展示。
就見在白光下,魚身上的刀傷轉瞬間?就消失了,曉頓時瞪大了眼睛。
這樣超自然的現象,不管看多少次都覺得神奇。
硝子退到一旁,示意曉上前,“你試試?”
曉故技重施,也?在上面劃了一刀,然后也?用自己的力?量將那傷口復原。
這是她第一次在別人面前使用自己的力?量,難免有些?緊張,但好?在結果不錯,魚身上的傷口也?順利愈合了。
硝子湊上前去?觀察。
“原來如此。”硝子一臉了然,“你不能使用蠻力?,你得這樣……”
聽著硝子的介紹,曉連連點頭,進步迅速。
中途硝子煙癮犯了,從口袋里掏出一根煙,動作嫻熟地叼進嘴里,卻并不點燃。
曉看見了,面露不贊同,“你們在學校可以這樣嗎?老師不管?”
未成年抽煙可不是什么好?事。
硝子聳聳肩,“在這里不算什么大事。”
“但是對身體不好?啊。”曉自己是醫生,便更關?注他人的健康,更別說她把硝子當成是小?妹妹,見她不以為意,只好?換個方向勸道,“而且醫務室里會有不少可燃物,可不能抽煙哦,醫院里也?是禁煙的。”
“沒事,我?能治好?自己。”硝子面色淡淡,“而且這里不經常用,沒有什么東西。”
“那你平時都在哪啊?”曉隨口就問道。
之前不是說還會幫忙救治病人嗎?
硝子:“停尸間?。”
曉一愣,“停尸間??”
“嗯。”硝子無所謂道,“從前線送下來的傷者?,都會送去?那里。”
曉怔愣半晌,回過神來后,忽然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當“停尸間?”三個字出現之后,空氣中好?像有什么東西無聲地破碎了。
什么情?況,會直接把傷者?送去?停尸間?啊?
前線?
前線……曉將這兩個字含進嘴中,仔細咀嚼。
前線。
第102章 游戲
在曉與硝子學習如何治療的時候, 惠已經跑到大樓底下?了。
他剛剛上來的時候就看到樓梯口旁邊有一個自助販賣機,現在獲得了自由?,就想去探一探。
兒子都沖了兩層樓了, 甚爾還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好在他的感知足夠覆蓋, 到也不怕找不到惠。
兩步并一步地往前跑,惠蹲下?身子,嘿咻一聲從樓梯上跳下?來, 一扭頭卻發現販賣機旁邊多了兩個人。
躺在旁邊長椅上的白發小哥一雙大長腿毫不客氣地霸占了半條路, 注意?到來人, 他側過身子, 懶懶散散地勾下?臉上的墨鏡, 露出一雙湛藍的蒼天之瞳。
惠:哇塞!
“哇哦。小鬼。”五條悟露出饒有興致的表情,不知道發現了什么,“多?年不見,你可以啊。”
惠眨了眨眼, 忽然覺得眼前的哥哥很眼熟。
“你好。”惠不怕生地跑過去, “你認識我嗎?”
五條悟坐直身子, 露出善良的笑容,“認識,當然認識, 你當年可是膽敢往老?子頭上倒沙子的吉祥物啊!”說完, 他當即就咬牙切齒地伸出手, 逮住惠白嘟嘟的小臉, 就開始瘋狂揉搓!
“哇啊啊啊——!”惠企圖掙扎, “放開我!”
“這?是復仇你懂嗎!復仇!”
“悟!”
就在這?時,旁邊走來另一名男生, 他頭上頂著個奇怪的劉海,手上拿著兩杯看來是剛剛才?從販賣機上買的可樂,一回來就見五條悟在欺負小朋友,連忙出聲制止。
“認識的人?”夏油杰把可樂丟給五條悟,好奇地看向惠。
小孩子?怎么會?在高專?
惠一從五條悟的魔爪中掙脫,就立馬拉開了距離,氣呼呼地揉了揉自己的臉蛋。
他想起來了!這?個人是誰!
是漂亮大哥哥!
“哼。”五條悟漫不經心地用修長的手指撬開易拉罐,氣泡水隨即發出輕輕的一聲噴氣聲,“算是吧。”
這?個時候甚爾也從一旁的樓梯上下?來了,惠一見到爸爸立馬跑到了他后面藏住,甚爾一抬頭就跟仰頭喝可樂的五條悟對視上了。
甚爾:“……你小子在這?里做什么?”
五條悟:“搞清楚!這?里可是老?子的地盤!”
好半天,夏油杰才?終于搞明白了他們之間的關系。
“總而言之,是舊識,對吧?”夏油杰總結道,還好脾氣地請惠也喝了一瓶可樂,“這?是給你的賠禮。悟脾氣不好,原諒他吧。”
五條悟:“哈?”
惠小心接過可樂,“謝謝!”
夏油杰摸摸惠的腦袋。
“所以說,今天說要?來找硝子的客人是你們啊。”五條悟指了指惠,打了個響指,“這?只?”
“不是。”甚爾雙手抱胸靠在一旁,聞言斜睨了五條悟一眼,“管好你的嘴。”
六眼一看,什么都瞞不住。
五條悟笑得像只偷腥的貓,“那我有好處嗎?”
甚爾低頭與?他對視。
于是五分鐘后,東京高專,操場。
“砰——!!”
惠淡定喝可樂,小腦袋從左邊,轉到右邊。
“為?什么哥哥總是喜歡被爸爸打呢?”惠疑惑。
聲音賊大,看上去賊疼!
夏油杰經過最初的震驚以后,很快就冷靜下?來了,“這?就是天與?咒縛?天與?暴君?竟然能把悟壓制成這?樣……”
雖然五條悟因為?無下?限術式并沒有任何傷勢,但這?情況任誰來看,都知道若沒有無下?限的防御,憑借他現在的攻擊手段,五條悟恐怕敗局已定。
不,等?等?……還說不好!
“老?子這?么多?年可不是白費的!”五條悟張狂一笑。
“你還沒有學會?「赫」嗎?”甚爾收回長鏈,嘲諷道,“這?可不算有什么進步啊。”
“啰嗦!”
總歸只是切磋,雙方都沒有拿出必殺技,互相也有隱藏,最后戰斗結束,五條悟惜敗。
已經比四年前強了。
“不是我說,你是不是生銹了?”五條悟在戰斗中注意?到甚爾很多?以前并不會?犯的小錯誤,“這?可不行啊。”
好久沒有活動筋骨了,甚爾也打得很高興,“小孩子家家瞎管什么。”然后一轉頭就看見了場邊的曉。
她?看上去已經完全呆滯了。
惠:“媽媽!”
甚爾立馬把手上的咒具塞回丑寶的肚子,著急忙慌塞到半路才?突然想起來自己已經不用藏著掖著了,強作鎮定地把丑寶收起來,塞進嘴里。
曉:!!
曉:“蟲子!蟲子!”
甚爾:“……那是我的契約咒靈。”
禪院家一家三?口圍成一團嘰嘰喳喳,夏油杰兀自在一旁若有所思。
契約……咒靈?
一場課外教學并不能教完全部知識,隨著學得越來越多?,好好學生的腦海中也誕生了越來越多?的問題,到最后硝子也無法?解答,曉便只能自己思考。
而這?期間,惠已經完全跟五條悟混熟了。
“哥哥!”一看到五條悟,惠立馬跑過去,“快教我打架!”
共同的秘密最容易拉近兩個男生的友情,作為?除了禪院一家四口外唯一一個知道惠的術式的人,五條悟嘴上毫無把門,跟惠暢所欲言,連十種影法?術跟無下?限術式上一輩的驚天大戰都說了去,直把小男孩聽得眼睛冒光。
“我可以這?么厲害嗎?”
“當然。”五條悟露出邪惡的微笑,“到時候你可以回你們那群爛橘子的家去,大鬧一番,給你爸爸報仇!”
禪院家亂起來好啊!五條家非常樂意?看到。
“給爸爸報仇?”惠眼珠子一轉,大驚,“爸爸被欺負了?!”
于是當天回家,惠總用一種非常深沉的眼神盯著甚爾。
甚爾:?小兔崽子怎么回事?
惠人小鬼大地搖頭,嘆氣,“爸爸,放心吧,我會?給你報仇的。”
甚爾:???
漂亮哥哥不一定能每次抓到,因為?他還要?出任務。
“出任務?打咒靈嗎?”
“對。大部分。”接替摯友帶孩子的夏油杰坐在操場旁的階梯上,溫和道,“你爸爸今天怎么沒來?”
“爸爸要?加班。他說店里有加急件。”惠坐在一旁,捧著包子嚼嚼嚼,“沒關系,我一個人也可以的。”
“你爸爸這?么強,怎么不去做咒術師?”
“他不想吧。”惠想了想,“他肯定就想陪著媽媽。”
夏油杰沒想到惠會?這?么回答,愣了一下?,“哦。那也挺好。”
等?到下?一次來的時候,出任務的人就變成了夏油杰。
“媽媽說她?要?去幫硝子姐姐的忙,會?很晚才?走。”惠興奮,“那我們今天做什么啊?”
然而五條悟剛加了個長班,并沒有溜小孩的心思,整個人仰躺在宿舍里的床上,一動不動,“啊……自己玩去吧。”
惠見五條悟好像很累的樣子,便不再鬧他,自己找有意?思的事情做。
這?不是他第一次來五條悟的宿舍,所以還算是輕車熟路,那些?雜志什么他看不懂,籃球一個人玩也沒意?思,只有放在屋子中央的電玩游戲可以打發打發時間了。
惠打開電視旁邊的箱子,里面滿滿當當全是五條悟的游戲,他翻了翻,隨便找了一個看上去好看的,開了機。
拿過一旁的游戲手柄,惠先翻了翻游戲記錄。
不出所料又是滿級,自從惠被五條悟帶著打游戲之后,他就沒有見過他的游戲記錄不是滿級的時候。
甚至是好幾?個滿級記錄,看起來打了很多?次。
“嗯?”翻著翻著,惠忽然發現游戲記錄的最后一頁有一個尚未完成的進度記錄,在一排100%中尤為?明顯。
是忘記了嗎?惠歪歪頭,打開那個記錄,繼續玩了下?去。
一邊打一邊嘀咕。
“怎么裝備亂七八糟的啊。”
“人物也練得好爛哦……”
惠迅速上手,在一周目的失敗之后吸取教訓,三?下?五除二讓主角改頭換面,終于在太陽下?山之前將所有結局通關!
“好耶!”惠高興歡呼,一回頭卻突然發現背后坐了個人,頓時嚇了一大跳,“哥,哥哥,你什么時候醒的啊!”
五條悟靜靜地坐在他后面,不知道看了多?久。
“嗯,玩得不錯。”五條悟摸了摸下?巴,“不過可惜,你這?一套是我成功的第三?套方案,沒得新意?。”
“哦。”惠倒沒覺得沮喪,“我才?不跟你比呢。”
爸爸說漂亮哥哥的腦子是變態,一般人不能碰瓷。
電視機屏幕上還放著勝利結算畫面,五條悟又看了一會?兒,然后低頭突然一把奪過惠手上的手柄。
“這?游戲有個bug!可以直接鎖血!”
“啊,可是這?樣不太好吧。”
“有什么關系!給你看個新鮮!”
于是兩人開始研究單機游戲里的各種bug角落,直到惠的肚子咕嚕咕嚕叫,五條悟的手機收到了硝子的短信。
【夏油帶著兩個孩子回來了。】
等?到五條悟帶著惠來到停尸間的時候,曉正蹲在地上跟兩個小女孩講話,女孩們身上臟兮兮的,全是泥土,身上的傷口已經被曉治愈,但她?們的雙眼中依舊滿是警惕和懼怕。
“媽媽!”惠跑上前去,好奇道,“她?們是誰?”
夏油靠在一旁的不銹鋼床邊,硝子正在給他處理?傷口。
小女孩們見到惠,宛如受驚的小貓,互相依偎著又往后躲了躲。
曉摸了摸惠的腦袋,沒多?說,“她?們也跟寶寶一樣,也是咒術師哦。”
小女孩們聽到這?句話,隱晦地互相對視了一眼。
“哦。”惠懵懵懂懂地點頭。
五條悟走到夏油杰身邊。
“怎么做個任務還撈回來倆小鬼?”五條悟無奈,“老?師知道嗎?”
“剛剛知道了。”夏油杰看上去情緒很低落。
“怎么辦?”硝子叼著煙,“她?們可不能待在學校里。”
“五條,你能不能把她?們收養了?你不是有錢大少爺嗎?”
“哈?”五條悟撇嘴,“老?子才?不想養小鬼呢。”
“再說是杰帶回來的,讓杰當爸爸啊。”
夏油杰一頓,腦熱地撓了撓頭,“啊……唉,我要?照顧悟已經很累了。”
五條悟:“你什么意?思!”
“總而言之,既然是你帶回來的,你肯定要?負責的。”硝子叉腰,“夏油。”
夏油苦惱,“啊,我知道,我知道。”
五條悟看了一眼夏油杰,嘖了一聲,“小鬼就應該去小鬼應該待的地方啊。”
“感謝我吧,老?子還真知道一個去處。”
第103章 老板之死
“那個孤兒院里的孩子全部都是咒術師?!”曉大吃一驚。
“是哦。”五條悟道, “里面?的孩子,都跟這倆小鬼差不多。”
“那……店長先生他們?”
“都是咒術師。”五條悟擺手聳肩。
自從上一次的大戰,總監部發現了孤兒院的存在之?后, 就一直與他們保持著聯系, 畢竟如此多?的咒術師聚集在一起, 不進行規范登記可不行,也需要監控。
不過也僅限于此了,總監部本來就人手不足, 再加上幼兒咒術師的管理與培養一直是他們的管理空缺部分, 見有人竟然自愿承擔了這部分的責任, 自然喜聞樂見, 算是默認了他們的身份。
而五條家?這些年來一直在暗中資助孤兒院的建設, 所以雙方之?間并不算陌生。
聽完五條悟的介紹,曉漸漸冷靜了下來,垂下眼簾,似乎在安靜想些什?么。
高專三人還在討論?。
夏油杰:“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孤兒院?竟然有專門收容未成年咒術師的地方。真是了不起。”
硝子:“民間組織?我?也是第?一次聽說。”
五條悟:“哈, 老子什?么都知道。”
夏油杰:“你之?前怎么從不跟我?們提及?”
五條悟:“你們又沒問。而且這位杰媽媽, 要是告訴你的話, 你肯定放假都去?做志愿工去?了吧,那誰陪我?打球?”
硝子:“哇,這個表情, 說中了呢……杰媽媽。”
夏油杰:“……至少?也應該是爸爸吧。”
將?菜菜子和美美子送去?孤兒院那天, 曉沒告訴甚爾和惠, 自己悄悄跟了過去?。
硝子還要留在高專待命, 便?只有五條悟和夏油杰帶著孩子們一起出發了。
“還好有禪院小姐一起。”臨走前硝子吐槽, “不然他們兩個帶女孩子簡直是災難。”
五條悟:“你這是污蔑!”
夏油杰:“為什?么也要算上我??”
通過五條家?來聯系安頓確實省下了他們不少?功夫,然而不過是耽擱的這幾天, 夏油杰就給兩個女孩子買了不少?東西,不僅生活用品樣樣齊全,連娃娃玩具都一件不落,以至于五條悟都懷疑他是不是把自己咒術師的工資全掏出來了。
“女孩子當然要細致一點?。”被問起來,夏油杰回?答得一本正經。
這幾天雙胞胎都粘著夏油杰不放,此時要坐上五條家?派來的專車了,更是不愿遠離,夏油杰只好摸摸她們的腦袋,跟她們一塊坐進了后座。
坐下來了還要繼續抵損摯友一句,“不像你,喜久福蛋糕就能養活。”
行李一輛車放不下,曉坐進了后面?的那輛車,五條悟剛被摯友偏心排擠,表示要誓死捍衛喜久福蛋糕的尊嚴,拒絕與“母女”三人同坐,也拐進了后面?的車里。
車隊緩緩起步,往郊外行去?。
五條悟坐在副駕駛,雙手抱胸顯然還在生悶氣,一副不愿搭理人的模樣。
但你一跟他說話,他卻又開始滔滔不絕地控訴起自己遭受的不公來。
因?為一句關心就聽了一耳朵夏油杰丑事的曉會心一笑?,“你們關系真好。”
剛剛還在吐槽夏油杰的五條悟立馬挺直腰板:“那當然!我?們可是最強的!”
曉露出善意的微笑?,“五條君從小就是咒術師嗎?”
“我??我?一出生就是。”五條悟在前座掏了掏,不知從哪里掏出來一根棒棒糖,拆掉糖紙就塞進了嘴里。
“一出生?”曉驚訝,“嬰兒的時候嗎?”
“昂。”五條悟道。
“……”曉頓了一下,“最初……你跟甚爾是怎么認識的?”
“他啊,以前是我?們家?的快遞小哥啊。”
“快遞小哥?”
于是五條悟把當時的情況跟曉說了一遍。
“……要我?說都是家?里人太操心了。”五條悟不以為意,“哼,老子怎么可能有危險。”
“這樣啊……我?還以為你們那之?前就認識了呢。”曉歪頭?看向窗外,“這些事甚爾都沒有跟我?說過。”
街邊的景色呼呼向后倒退而去?。
“認識他也不奇怪吧。”五條悟聳聳肩,“只要是咒術界里的人,誰不知道他的名字。不信你問他。”
突然被cue的司機小哥:“啊,是。甚爾先生是非常有名的天與咒縛,出身于咒術師名門禪院家?,實力深不可測,雖然從未參加過咒術師資格考試,但是大家?都認為他有等同于特級咒術師的實力。”
“之?前做過一段時間的自由咒術師,后來突然消失了蹤跡,直到四年前的天元大戰嶄露鋒芒,一戰成名,如今年輕一代的咒術師們也有不少?知道他的存在了。”
“看。”五條悟攤手,“順帶一提,老子也是特級,全咒術界目前只有三個特級哦~杰也是。”
“……”曉沉默了一下,“這樣啊。”
“真是不容易。”
高專跟孤兒院恰好在東京的一北一東兩端,車隊穿過市區,開了一個小時后,終于到達了目的地。
愛子收到消息,正站在外頭?等著他們。
多?年不見,她看上去?安靜了些,見到曉從車上下來,走上前去?親切地拉著她的手跟她打了招呼,但眉眼間卻少?了幾分當初的神采飛揚。
雙胞胎也跟著下了車,她們躲在夏油杰的身后,看見面?前巨大的教堂建筑,驚嘆地瞪大了眼睛。
“小的們!”五條悟下了車就雙手叉腰,氣沉丹田,“人都去?哪兒了!”
話音剛落,四周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一個個小腦袋們就像雨后的春筍一樣,砰砰砰地冒了出來。
幾年過去?,孤兒院里有孩子長大成人離家?,也有新的孩子加入了進來,但無論?是新人還是舊人,看見五條悟,臉上紛紛露出驚喜的表情。
“是五條哥哥!”
“五條哥哥來啦!”
“五條哥哥!”
轉眼間,一團團小包子就把五條悟圍了個水泄不通,他手上還拿著一袋糖果?,全分了下去?。
“都有都有!不準擠!”
夏油杰無奈:“已經混成孩子王了嗎。”
孤兒院里早就為菜菜子和美美子的到來做好了準備,孩子們為了歡迎她們,一起為她們鋪了新床,還做了蛋糕。
“別擔心。”其中有個年紀稍大的女孩,見雙胞胎還是有些拘謹,便?握住她們的手,朝她們微笑?道,“大家?都跟你們是一樣的。你看。”
說著,她抬起手,小小的掌心里就像冬天,飄起了雪花。
“哇!”菜菜子瞪大了眼睛。
不遠處,曉默默看著這一切。
“醫生!”愛子端著兩杯果?汁走了過來,“有西瓜汁和橙汁,你要哪一個?”
“橙汁就好,謝謝。”曉接過橙汁喝了一口,道謝道。愛子與她并肩而立,一同朝大廳內看去?。
孩子們總是心思單純的,不過一會兒雙胞胎已經跟大家?玩到了一塊,不遠處的夏油杰看到這一幕松了口氣,被五條悟攬著肩膀不知道說了什?么,臉色頓時變得微妙起來,顯然聽到的并不是純粹的夸獎。
周圍熱熱鬧鬧,曉卻覺得自己與他們仿佛隔著一層水霧,朦朧,看不清。
“醫生好久沒來了啊。”愛子閑聊道,“千鶴還記著你呢。不過她現在在外地上學,我?都沒敢告訴她今天你要來,不然她肯定又要逃學了。”
“確實好久不見了。”曉笑?道,“她身體還好嗎?”
“好,好得不得了。”愛子無奈,“都上初中了,還天天調皮搗蛋。最近還叛逆,跟離離子吵架了呢。”
“這個年紀都這樣。”
“要只是這樣就好了。”愛子嘆氣,“這丫頭?最近越來越厲害了,狂得很,要命的是我?們還真打不過她,要是甚爾君還在就好了,肯定一眨眼就能把她打服。”
曉反應了一會兒,才?理解愛子的意思。
“……”她低頭?又喝了一口橙汁,“店里的大家?還好嗎?”
“挺好的。”愛子停頓了一下,“還是老樣子,賣賣酒,做做小生意。”
“不過我?們現在有五條家?幫助,經濟上倒是好很多?,不用過得那么緊了。”
曉點?頭?,“那就好。”
愛子側頭?看了曉一會兒,猶猶豫豫糾結了半晌,忽然道:“那個,醫生。”
“什?么?”曉回?過神,看過去?。
“能請你幫個忙嗎?”愛子低頭?捧著西瓜汁,“我?聽說你才?剛剛知道咒術界的事……但是,那個……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可以去?看看店長嗎?”
曉跟著愛子來到教堂的頂層,這里陽光普照,是整個建筑里最接近太陽的地方,放眼望去?一片通透,這番刺眼的光亮場景讓曉不禁回?想起了曾經的一段記憶。
但等到愛子推開走廊盡頭?的大門時,所有的陽光又都消失了,寬敞的房間里,沉重的暗紅色窗簾阻擋了所有光亮,等到背后的大門被愛子關上以后,眼前更是一片昏暗。
房間正中間的病床上,面?色蒼白的老板躺在其中,他緊閉著雙眼,臉上戴著呼吸罩,手上輸著液,旁邊的心電圖儀滴滴運作。
曉忽然覺得這里就像是一口封閉的棺材,讓人喘不過氣。
“離離子!”愛子大喊,曉這才?發現原來床邊還坐著一個人。
“曉醫生來了!”愛子滿臉高興,這個時候才?有了些曾經的影子。
離離子依然穿著一身白裙,戴著白色眼罩的空茫雙眼朝曉看了過去?。
曉不知為何突然有點?緊張,“你好,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醫生。”離離子站起身來,向曉點?頭?示意,“謝謝你能來。”
曉連連擺手,“不用客氣。”
沒有帶聽診器,曉便?直接走上前,將?手虛虛地放在了老板的胸前。
隔著衣服,她都能感覺到他的瘦骨嶙峋。
“店長已經昏迷四年了。”離離子站在一旁淡淡道,“所有醫生都不知道為什?么他還沒醒來。”
“傷口已經痊愈,所有檢查都沒有問題。”
綠色的微光在曉的手下亮起,她閉上眼睛,小心感受。
半晌后,曉的眉頭?皺了起來,愛子見此頓時緊張道:“怎么樣?”
曉沒吭聲,緩緩收回?了手。
在高專待著的這段日子里,她已經不是第?一次救治咒術師了。
“如何?”見曉許久不說話,連離離子都催促道。
曉猶豫了。
愛子和離離子見曉這個表情,頓時明白了過來,臉上雖然難掩失望,但愛子還是安慰曉道:“沒事的。大家?都沒有看出來。”
曉卻搖了搖頭?。
“我?感覺他的身體里……”曉斟酌著說道,“有很多?奇怪的東西。”
“我?能將?他治好,但我?有種感覺……”
曉抬頭?,“如果?我?將?他身上的病因?都殺死,以他如今的身體狀況,那么他大概。”
“也活不了了。”
房間里一時之?間沒有人說話。
從厚重的窗簾背后逃逸出來的絲絲光亮勉強讓里頭?的人能夠看清眼前的事物。
“怎么會……”愛子聲音哽咽,喃喃低語。
曉也面?露糾結,她知道自己說的話很詭異也很奇怪,甚至違背了她一直以來的常識與經驗,但事實就是如此,她無法說謊。
殺死“病因?”,卻反而會讓人死亡——這太令人難以接受了。
“難道說……”愛子抬眼看向床上的老板,語氣低落又悲傷,“店長他,不想睜開眼嗎?”
“不。”離離子卻搖了搖頭?,“他是想死去?,所以才?一直活著。”
“什?么意思?”
“……”離離子靜靜望著老板緊閉著的雙眼,四年的枯等,已經讓他瘦脫了相,完全看不出曾經生動的樣子,“他很累了。”
說完離離子看向曉,語氣平淡道:“請你動手吧。”
曉一愣,“什?么?”
“動手吧。他等這一刻已經等了上百年,肯定已經等不及了。”離離子臉色蒼白了幾分。
愛子捂住臉,小聲抽泣。
離離子一字一頓道:“大仇已報。”
“讓他作為人類,死去?吧。”
在最后關頭?,曉反復確認。
“你們確定要這么做嗎?”曉于心不忍,“也許……也許還有別的方法……”
彼時,病床旁已經圍滿了人。
姬奈、鬼塚……大家?都在。
“動手吧。醫生。沒事的。”
離離子一身素衣。
“我?們咒術師……都是如此。”
第104章 辭職
參加完老板的葬禮, 曉一直到晚上都沒怎么說話?。
“怎么?了?”夜晚,甚爾翻身上床,見?曉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看著天花板, 安靜得異常, 奇怪道。
跟失魂落魄的曉相?比, 甚爾一切如常,仿佛今天寂靜無聲的葬禮只是他閑暇時打發時間的散步活動,結束后還帶著惠在?市區街頭買了棉花糖, 神情并?無多大變化?。
見?曉沒搭理自己, 甚爾又道:“你又跟他不熟, 何必這么?惦記。”
“……也?不是。”曉頓了一下, 眨了眨眼睛, 慢吞吞道,“只是……有點感慨。”
“離離子說,店長他已經活了兩?百多年了。”曉側頭看向甚爾,“這是真的嗎?”
“也?許吧。”甚爾掀開被子躺倒, “誰知道。”
“這是可能做到?的嗎?對于咒術師來說。”
“有些人?可以。”甚爾回答, “目前我就見?過三個。里面兩?個都死了。”
“人?類怎么?能活這么?久?”
“術式特殊。現在?活著的那個老不死, 術式就是不死,據說已經活了有幾千年了。”
“……這樣啊。”曉轉回腦袋,“真是神奇啊。”
“沒什?么?神奇的。”甚爾并?不覺得這有什?么?, “日本隔幾年就會誕生不少?奇奇怪怪的術式。那個奇怪劉海小子不就是?他能收服咒靈, 跟惠差不多。”
曉點了點頭, 嗯了一聲。
甚爾翻身關掉床頭燈, 房間里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又?過了一會兒, 久到?甚爾都快睡著了,曉又?突然出聲道:“甚爾, 你嘴角的疤痕真的是小時候摔的嗎?”
昏暗中,甚爾緩緩睜開雙眼。
他頓了一下才道:“你明天不是還要上班?還不早點睡。”
被褥摩擦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曉剛翻過身,甚爾便張開手臂接住了她。
曉仰頭伸手摸了摸甚爾的嘴角,“怎么?弄的?”
甚爾伸手把曉的手拉下來,無奈道:“不小心……”
“是不是被咒靈傷的?”
甚爾一噎,沒說話?。
“我都知道了。”曉壓著胸口的悶氣,轉身又?從甚爾身上翻了下來,“你是天與咒縛,天生沒有咒力,很厲害,所有人?都打不過你,但是若是沒有咒具,你拿咒靈毫無辦法。”
這是所有咒術界都知道的秘密,可曉不知道,還是硝子在?與她閑聊間無意中告訴她的。
“咒靈只有用咒力才能袱除。”曉說著說著,忽然哽咽,“所以當你赤手空拳的時候……”
甚爾當即翻身坐起?,把床頭燈再次打開,一回頭就看見?曉一雙眼睛水波瀲滟,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
“突然怎么?了?”甚爾又?是茫然,又?是不解,只能上前把曉抱進懷里,“你又?懷上了?”
情緒波動這么?劇烈?
曉本來還在?心疼著呢,結果甚爾突然一句話?,頓時就笑了出來。
“懷什?么?懷!”曉擦了擦眼角,又?哭又?笑,“你就不能正經點嗎!”
甚爾一臉懵逼,“那你哭什?么??”
曉又?不說話?了,只是眼淚一直流,但嘴角卻還笑著,看得甚爾頭皮發麻,差點就以為自己老婆被鬼上身了。
“哎呀你真煩人?!”曉接過甚爾遞過來的紙巾把眼淚擦干凈,又?立馬“始亂終棄”地把他推開,“走開走開。”
“你是在?生我的氣?”甚爾百思不得其解。
“沒有。”
“因為我之前瞞你的事?”
“沒有。”
“那是因為我小看你?”
“…….沒有。”
曉一瞬間的遲疑,讓甚爾馬上覺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沒有小看你。”甚爾發誓,“都是誤會!”
曉終于徹底笑了出來。
“沒有。不是因為這個。”曉拉著甚爾重新躺下來,側頭枕在?他的手臂上,“我就是……有點想多了。”
“因為老板?”
“嗯,有一點吧。”
因為這個完全?陌生的世界。
她不是七歲的孩童,有些東西,她看在?眼里,自然而然就明白了。
高專停尸間里奇形怪狀的殘肢,學生數量及其稀少?的校園,危險的倉庫,還有耳邊時不時聽到?的各種奇聞怪事……
咒術界不是個和平的地方,咒術師更不只是特殊的警察。
他們只是孩子,才十七八歲不到?的年紀,卻已經在?生死之間逐漸麻木。
硝子曾說,抽煙在?他們那里不是一件重要的事,一開始她還不太理解,現在?已經徹底明白了。
他們是戰士,沒有在?溫室中生長的權利。
這一切實在?是太陌生了,她從沒想過自己從小到?大生活的城市,其實背地里,也?是戰場。
她想,說不定她就曾經遇到?過,就在?她過去上學的路上,或者是埋頭寫作業的課桌旁……她與這個世界擦肩而過,一無所知,在?她歡喜著走過街頭巷尾的時候,有人?正在?為了保護他們,而失去生命。
超乎自然的能力讓人?眼花繚亂,但它們構成的世界,卻原始又?野蠻。
弱肉強食,甚至深入歷史深厚的大家族。
不,在?看似文明的裝裱下,他們飲血茹毛得更加猖狂。
天與暴君——禪院甚爾,他曾經在?禪院家遭受的遭遇與虐待,咒術界所有人?都知道。
可曉不知道。
就她不知道。
即使是現在?,她的丈夫還在?企圖瞞著她,笨拙地,刻意地……想要保護她。
可是她又?不是笨蛋!
這個奇怪的世界,這個詭異的世界,人?竟然可以活上千年,也?可以飛上天,可以一拳打裂大地,也?可以瞬間治愈傷口……
而甚爾一個人?在?這其中,走過了二十年。
他的家人?不支持他,甚至輕蔑他,他是咒術界的異類,所有人?都對他敬而遠之。
就像她的爸爸一樣——事到?如今曉終于明白為什?么?謙和與甚爾的關系如此奇怪,她想,若她與謙和一樣,早早就接觸了這個世界,早早就聽說了天與暴君的流言,說不定他們兩?個就不會有接下來的相?識了。
但命運還是把他們牽到?了一起?。
曉把頭埋進熟悉的溫暖里,緩緩閉上了眼睛。
甚爾還有點心慌,“這回可以休息了嗎?”
“……”曉笑罵,“快關燈!”
甚爾得令,立馬關上床頭燈。
第二天甚爾輪休,一大早起?來送完惠去學校,回家時曉才剛起?床不久。
通常這個時候甚爾會等曉吃完早飯送她去上班,回來以后再自己解決早飯,然后一個回籠覺睡到?大中午。
今天也?一樣,昨晚的插曲仿佛沒有發生過,曉坐上甚爾的副駕駛,汽車平穩地到?達醫院門?前。
但這次曉沒有馬上下車。
甚爾發現異樣,心里奇怪,又?擔心曉跟昨晚一樣心情不好,歪頭小心瞅了瞅她的臉色。
“再不走就遲到?了。”甚爾提醒道。
曉坐在?座位上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轉過身子,張開雙臂,整個人?朝著駕駛座的方向撲了過去。
甚爾連忙把人?接住抱進懷里,開始緊張起?來,“不想上班?那就不上了。去請個假?”
這情緒不對,該不會是產后抑郁了吧?甚爾艱難地從腦子里刨出了唯一對癥的名詞,心想這產后抑郁還能潛伏七年嗎?
曉搖了搖頭,靠近脖頸的短發鬧得人?心癢癢,“就是想抱你一下。你是我老公,抱一下怎么?了?”
那甚爾哪里會說一個不字,只好老老實實當個擁抱工具人?,好在?曉似乎真的只是心血來潮,抱過以后很快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下車跟甚爾揮手告別,就走入了醫院大門?。
甚爾一時摸不著頭腦,但也?沒太在?意,決定還是回家睡一覺再說。
這邊曉來到?辦公室里,趁著上班時間還沒到?,如往常那般,抓緊時間從抽屜里拿出無國界醫生的備考材料,埋頭復習。
結果剛看了一會兒,就看不進去了。
“早上好,曉醬!”惠美生龍活虎地走進來,“又?在?復習?真是勤奮啊。”
“啊,嗯。”曉將面前的書合上,“今天你來得好早啊。”
“嘿嘿,偶爾也?要改變心情嘛。”惠美一邊把東西放下,一邊跟曉閑聊,“怎么?樣?你說服你們家那位了嗎?你的話?,再考一次肯定沒有問題的。那可是得離家好幾年呢,還是那么?遠的地方。真佩服你,我就沒有這種勇氣。”
“沒呢。”曉搖頭,“也?還沒跟惠說。”
“惠以后一定會以你為豪的。”惠美安慰她道,“而且你現在?走,回來還能趕上他上初中,也?不缺啥,你老公那么?賢惠,肯定能照顧好他的。”
曉垂下眼簾,放在?教材上的手無聲縮緊。
“嗯。”
上午查房,一名老爺子終于能出院了。
“您一個人?嗎?”曉把他送到?醫院門?口。
“嗯。謝謝你,禪院醫生。”老爺爺淡然笑道,“我老伴幾年前就走了,孩子們工作都忙,我打個車回去也?一樣的。”
曉一直陪他到?出租車來,然后看著車逐漸遠去。
中午午休,曉避著人?群打了個電話?。
下午,曉有一臺手術,結束后正好趕上下午茶。
“還好有禪院醫生在?。”護士舒服喝茶,“又?快又?輕松。接下來就等下班了。”
曉抬頭看向窗外的天,心想這個時候硝子應該又?在?抽煙了。
到?了傍晚下班時分,甚爾開車來接她,車后座還捎帶了一只剛結束社團活動的兒子。
他們在?聊今天的校內網球比賽。
“部長真是太酷了!”惠興奮勁兒還沒過,“一個扣殺!哇,打得他們落花流水!”
“你不是也?學了?怎么?不去參賽?”甚爾一邊開車一邊接茬。
“一年級不給參賽。”一說起?這個惠就沮喪,“不過我明年就能報名了!到?時候我也?要贏個獎牌回來!”
“小兔崽子能贏嗎?”甚爾笑了一聲,“別跑起?來就摔了。”
“我才不會呢!”
“那我就等著了。”
曉默默聽著,不時笑著點頭。
晚上吃完飯,惠回房間寫作業,甚爾收拾餐桌,曉留下來陪他。
充滿油漬的碗盤在?遞給曉之前就被甚爾洗得干干凈凈,她只需要最后沖洗一番,然后放到?瀝水架上。
夫妻倆合作默契,很快一個個碗筷就都清洗干凈了。
最后兩?人?在?擦手時,曉突然抬頭。
“我想辭職。”
甚爾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自己聽到?了什?么?。
“你說什?么??”甚爾整個人?都凍住了,難以置信道,“你要辭職?”
“你,你沒事吧,你……”他語無倫次,“沒事。你先別想太多,明天我帶你去看心理醫生。”
曉不明白話?題怎么?拐到?了這兒,“為什?么?我要看心理醫生?”
“你不是產后抑郁了嗎?”甚爾還有理有據,“你看你昨天突然哭了,今天竟然還想要辭職!”
別人?他不知道,曉可是認認真真將救死扶傷當成人?生事業的,甚至還要去做無國界醫生,就算是世界末日,她都會拿起?醫療箱沖到?前線去,怎么?可能辭職!
要知道即使是在?曾經最危機的時候,甚爾都沒想過勸曉離職!
“你別緊張。”甚爾很緊張,“先深呼吸……”
曉聽完簡直哭笑不得,“哪有人?生孩子都七年了還產后抑郁啊!你給我認真點!我在?跟你說話?呢!”
被這么?一罵,甚爾又?覺得正常了,“你沒生病?”
“沒有!”曉斬釘截鐵。
“我只是想好了。”她道,“無國界醫生我也?不去了。”
這回甚爾直接大驚失色,“明天我們就……”
“你聽我說完!”曉氣呼呼打斷他,“我跟夜蛾叔叔已經說好了,下個星期我就去高專入職,做他們的校醫。”
甚爾一愣。
“硝子還小呢。”曉振振有詞,“他們那里那么?忙,竟然連一個執證醫生都沒有,簡直是太離譜了,我可看不下去。”
“再說了,惠還需要媽媽。如果我現在?走了,等到?他青春期的時候,肯定會拿這件事說事,我得錯過他多少?家長會啊,等到?他網球賽拿第一的時候,我不在?現場不就可惜了嘛。”
“我可不想做不合格的媽媽。”
“而且……”曉手捏著抹布,不好意思地垂下頭。
“而且,我覺得,也?許你也?是需要我的?對不對?”
“我想多陪陪你。”
孤獨的二十年已經過去,曉想給甚爾很多的二十年。
甚爾一時沒說話?。
曉抬起?眼皮看了看甚爾的臉色,“你不高興嗎?”
甚爾頓了一下,上前默默把曉手上的抹布拿過來,整整齊齊地打開,晾在?一旁。
“高興。”甚爾呼了一口氣,感覺胸口像巖漿一樣滾燙,怎么?都降不下溫度。
“高興。”他把曉抱起?來,舉到?高處。
“高興。”
曉低頭看了看甚爾的表情,露出笑容。
“只要你不是生病了就好。”
“……有的時候你真的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