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防自己去結賬的時候她走了,嚴泊裕差個服務員拿pose機過來刷卡,讓云遙摘下浴巾還給她,帶她出去。
他已經不愿意再摸她的手了。
終歸……還是有些膈應。
正是下班吃飯的高峰期,街上車流密集,路邊,云遙雙手拘謹地交握在身前,低頭垂淚道:“嚴公子還是不要送了,讓瑤瑤自己走吧。”
“這沒什么,該送回家還是要送回家。”
嚴泊裕剛才喝了點酒,叫司機來接,和云遙同坐在后座,她姿態依舊拘謹,他也未動分毫。
車里氣氛實在壓抑,嚴泊裕指頭敲了敲腿,捱過心里那一關,低聲問她:“……你……在哪個酒吧?”
“……alluring.”
她的英文發音帶著土氣,嚴泊裕反應了一會兒,沒想起來有這個酒吧,重復問:“alluring?”
他的英文發音非常熟練,饒舌饒的很厲害,云遙猜著應該是美音。
“嗯。”她點頭。
嚴泊裕在手機上搜了一下,是家偏中高端的酒吧,但還夠不上讓他屈尊的資格。
“掙錢嗎?”
云遙搖頭。
“那些客人……對你怎么樣?”
云遙轉眸偷偷瞧他一眼,依舊淚眼婆娑,在和他對視的那一剎那,就難受的不敢再看,怕她的臟污染了他,扭回頭來,垂眼落淚。
嚴泊裕看著她,在飯店那種心臟緊縮的感覺又來了,甚至有些悶,像夏季暴雨前陰沉沉的空氣,悶窒的他難以呼吸。
車子抵達胡同口,已經有另一輛車停在前頭,車邊站了四五個保鏢,每人手上都提著幾個紙袋,那是下午在商場,嚴泊裕給云遙買的東西。
司機下車后,嚴泊裕遞給云遙一張卡,“密碼六個六,里面沒多少錢,但應該夠你當本錢做個正經事了,留著用吧。”
云遙誠惶誠恐地拒絕,“不行不行,嚴公子,瑤瑤怎么能拿您的錢。”
“你我……畢竟有過一場。”
云遙咬唇,哭紅的臉頰又升了一個度,為難羞澀說:“那是、那是……瑤瑤自愿的,瑤瑤喜歡您,崇拜您,瑤瑤……愿意……”
到最后一句,聲音已經輕不可聞,轉眸望了他一眼。這一眼,秋波送水,含情的厲害,讓嚴泊裕心里又突了一下。
他覺得,之所以讓他忽略對她身份的存疑,除了蕭鄭息和左云晟的關系,還有一個原因,是她給人的感覺太干凈,太生澀,太純真,是個真性情的人,毫不避諱表達自己的情感,身上完全沒有酒吧陪酒女的庸俗風塵氣。
“你怎么會去酒吧做?”
“因為……缺錢。”
“拿著吧。”嚴泊裕再將銀行卡遞給她,她不愿接,他從她胸口放進去,“既然缺錢,就拿著吧,找個正經活做。”
“那些東西也都是你的。”他指著那幾個保鏢提的東西,“都是按你的尺寸買的,即便你不穿,也沒人能穿,都拿著吧。”
他揮揮手,云遙含淚與他依依惜別,保鏢跟著她進胡同。
到院子門口,云遙對他們幾個說:“謝謝各位大哥,都放這里吧,辛苦了。”
“小姐再見。”領頭的說完,帶著其余幾人離開。
過了會兒,云遙拐回胡同口看一眼,確定都走干凈了,抹干凈臉上的淚,掏出胸衣里的銀行卡,冷笑一聲。
男人真是奇怪,總想拉良家婦女下水,又愛好勸風塵女子從良。
地上的東西太多,云遙一趟拿不完,進客廳后叫了一聲:“張清讓。”
“哎——瑤瑤姐!”
張清讓從臥室跑出來,光著上身,就穿了一條花色大褲衩,云遙掃兩眼,笑他一聲:“你身材好柴啊。”
“我……”張清讓低頭看一眼自己,立刻良家婦女一樣雙手抱胸,腦袋蹭一下憋紅了。
“去門口拿東西去。”
“哎,好!”
張清讓跑到院子里,從晾衣繩上摘個背心套上,去門口提東西。
外面太黑看不清,進屋才看出來袋子里都是什么東西,張清讓震驚:“姐,你購物去了?買這么多東西?”
“不是我買的。”
等他把東西都提進來,云遙打開裝首飾的盒子,掏出一整套鉆石首飾,給張清讓看一眼,丟給他,“辛苦費,送給喜歡的姑娘吧。”
“我靠——”張清讓驚呆了,“姐,你干嘛去了?你自己買的還是誰給你買的?這也太大手筆了吧。”
云遙沖他一笑,有些狡黠,“我去給人哭喪去了。”
“啊……啊?”張清讓又被嚇呆了,“姐……姐,你現在干這個活?這不會都是死人的東西吧?”
“瞎說什么,這都是給我買的,你咒我死啊?”
“我不是這個意思。”張清讓問她,“你去哪哭喪的,真這么掙錢嗎?帶我一塊啊。”
“你哭的出來嗎?”云遙懷疑看他。
張清讓猶豫一秒,撓著頭嘿嘿笑,“男子漢大丈夫,確實不容易哭出來哈哈。”
“行了,那套首飾你留著吧,送人套現都行,就是套現別在蕪江套,換個遠點的。”
她這句話又讓張清讓提心吊膽起來,“姐,你不會是偷的吧?”
云遙瞪他一眼,“全市就這一套,人家今天送我,你明天去套現,讓別人怎么想?”
“也是,也是。”張清讓連忙將盒子丟沙發上,幫云遙提東西上樓,“姐!你是我親姐,你歇著,我來,我來。”
……
夜里,云遙腦袋沉甸甸地醒來,發覺身上冷得厲害,但睡衣濕噠噠黏在身上,渾身虛軟冒冷汗,明白是淋那一腦袋冰水的威力,努力睜開眼睛爬起來,找到之前剩下的退燒藥,混著涼水咽下去。
腦子實在昏沉,什么也來不及想,倒頭又睡了過去。
凌晨再醒來,燒已經退了,但身上依舊黏糊糊的,拿上浴巾和新睡衣去衛生間沖澡,一身清爽回到床上,再睡就睡不著了。
透過窗戶,云遙望著天邊漸漸冒出的熹微紅光,盤算著下一步該怎么走。
吃早飯時,張清讓忽然琢磨過來味,什么哭喪去了,全是逗他的。
“是上回那個車?”他問。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云遙反問:“什么車?”
“上回送你回來的那個車,昨晚那些東西都是那個車里的人送你的?車里是個男人嗎?”
“嗯。”云遙情緒淡淡,“挺不錯,猜的真準。”
“姐你……”張清讓想說什么,又憋著說不出來,便秘一樣的表情。
云遙皺眉,“什么眼神兒,都是分手費。”
“哦……”
……
回到莊園,嚴泊裕連夜吩咐人去查,查瑤瑤的身份,查蕭鄭息兩兄弟和左云晟,是不是給他做的局。
事情簡單,查的也快,第二天就有了回音。
瑤瑤和蕭家兩兄弟的牽扯簡單。前些天,蕭烜去alluring消費,瑤瑤進了那間包房,結束后兩人就去了酒店,那晚嚴泊裕在大廳也見到了,但第二天,瑤瑤忽然不見蕭烜了,幾天后的一個晚上,她又在酒吧門口被蕭烜叫住,因為痛經被蕭烜送到蕭鄭息的醫院,在醫院和蕭鄭息認識,隨后就是他們在會所遇見。
邏輯看似通暢,卻存有無數疑點,據嚴泊裕所知,蕭鄭息和蕭烜的關系還說得過去,他怎么會奪弟弟的女人?
另有個非常大的問題,瑤瑤是在去年初春突然出現在蕪江,此前所有背景都是空白。到蕪江之后,她先后做過服務員、洗頭小妹、迎賓小姐、酒吧陪酒女,都是以“瑤瑤”這樣一個昵稱行事,連真實姓名都沒有。
那么,憑著這些社會最底層的經歷,接觸的也都是社會最底層和平凡的人群,她是怎么獲知他的消息,然后崇拜他、愛慕他的?
作為嚴家的下一任掌權人,嚴泊裕的所有信息對外都是保密,甚至包括嚴家主家,所有人的信息都不會放到網絡上,其他分支即便要在網上露面,也是各有各的身份,從不允許打任何嚴家的旗號。
還是說,她和蕭烜、蕭鄭息碰過幾次面,偶然聽過他的身份事跡,見過他兩面,得他一次照拂,就對他情根深種、不能自拔了?
這個女人,從最底層爬上來,卻無論是面對蕭鄭息,還是面對他,從不怯場。
帶著這些問題,嚴泊裕找上了蕭鄭息的家。
蕭鄭息住在離醫院和大學同樣近的公館,一樓客廳,此刻正有女傭渾身赤-裸,跪在茶桌邊給他倒牛奶。
面頰紅潤,身體顫抖,手里倒牛奶,下面也在淌牛奶。
蕭鄭息瞧著是剛洗過澡,穿件深灰色浴袍,黑色短發泛著潮氣,四肢大敞,慵懶倚在黑色大沙發上,瞅見女傭顫抖身體下的東西,嘖一聲,“剛才不是說了夾好,流出來了,一會兒懲罰你,嗯?”
女傭臉色陡然慘白,“別……少爺不要……”
嚴泊裕將東西丟他身上,“看看這個。”
蕭鄭息掃他一眼,打開袋子看文件,幾眼掠過去,抬眼覷他,聲音也冷了:“你查我?”
嚴泊裕站在沙發背后,雙手扶上沙發邊,黑壓壓的視線緊盯著他,嗓音同樣又緊又冷,“你擺我一道?”
“媽的。”蕭鄭息可笑地咒罵,扭頭笑一聲,“不是,嚴泊裕,你自己把人劫走的,你說我擺你一道?你他媽自己被一小妞兒玩了,你來找兄弟麻煩?知道嗎,就因為你把人劫走了,左三和我鬧了好幾天脾氣,折了好幾個心頭好給他泄怨。”
他腳指點點地毯上女傭的肩膀,睨她一眼,“要不然也輪不上你。”
女傭誠惶誠恐地伏下頭,纖細的身體瑟瑟發抖。
嚴泊裕說:“要不是有你和她的那一回,我能不調查?”
“你自己著了她的道,賴誰?”
他張口閉口自己著了那女人的道,嚴泊裕皺眉問:“你早知道她是什么人?”
“我操,我能不知道?”蕭鄭息指著醫院的方向,“痛經成那樣也不忘勾引我,滿口的崇拜喜歡,我要真信了,我蕭鄭息就是全世界最大的大傻逼。”
嚴泊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