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美aaaaa_无码aⅴ精品一区二区三区_嫩草影院永久久久精品_被黑人粗黑大肉奉视频_久久久久亚洲最大xxxx_特级a欧美做爰片毛片

    第023章 第23章

    君既明的注意力一分為二, 一半放在石臺陣法上,一半時刻關注著場上局勢。

    黑袍人道出桂小山的身份,青云真人的徒弟, 這一身份君既明早前已經猜到了七八分, 并不意外。

    或許冥冥之中, 他就是同玄清教有緣分吧。

    從前是恒晞, 如今是桂小山。

    燭草與魔族共同出手的動靜自然也被他關注到了。

    云砂配合歸一草……不失為一種好選擇。

    但這種好選擇只是相對而言的,想讓云砂和歸一草發揮最大的功效, 光憑借燭草馭使的風束很難做到, 加上魔族的助力, 也只是多了幾分可能性。

    喜歡歸一草……余光掃到黑袍人的背影,君既明沉思到,幕后之人與妖族有關系?

    愛用歸一草,太像是妖族的習性了。但單看這黑袍人,沒有一分妖氣外溢, 很難辨認。

    石臺上, 被靈蝶短暫灌輸過靈力的越芳時略微恢復了些精力,偏過頭, 眼帶好奇的看著他。

    君既明低頭與他對視,微微笑了笑。

    越芳時說不上來什么感受,但在看到君既明笑容的一瞬間,他忽然覺得、心里頭忽然涌上一種很篤定的滋味。

    那意味著,好像有一位非常可靠的人站在自己身后,托住自己,告訴自己, 一切沒什么大不了,一切困難都會有解決的辦法。

    ……好奇怪的感覺。

    越芳時琢磨著心里的感覺, 很微妙。

    這種有人托底的滋味來自于一名入玄境的年輕弟子。

    他是來破解石臺陣法的嗎?

    越芳時眼里的好奇忽然熄滅了。

    被黑袍人鎖在石臺上多日,即使越芳時先前對陣法一竅不通,如今也能略知一二了。

    石臺陣法的核心,正在他的身下,他躺著的地方。

    而現在,因為黑袍人設定陣儀的緣故,這核心,已經與他的靈種有所聯系了。

    越芳時靜靜感受著,為核心與自己靈種的關系下了定論: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他不認為君既明有辦法在不損害自己靈種的方法下破解這個陣法。

    但他忍不住相信。

    再換種說法。

    只要能破解陣法,越芳時無所謂自己如何。

    桂小山初進暗窟,便因為靈覺過人而被迫與死在暗窟的人們共感共情。越芳時作為一名靈族,被鎖在暗窟核心之處多日,他的感受,只會比桂小山更深刻。

    “……”

    越芳時企圖以眼神示意,讓君既明注意到在他心口躍動的靈種。

    君既明看到了——

    他一早就注意到了。

    但他選擇了忽視。

    暴力破壞越芳時的靈種,乃是下策。

    他真正想要的,是拿到暗窟符篆的控制權。

    因此,此刻他需要做的,不是破壞越芳時的靈種,而是更改石臺上的陣法結構,達到以核心陣法來操縱所有符篆的目的。

    事了之后,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將越芳時的靈種與陣儀無痛分離開來,沒必要急于當下。

    君既明也在等一個時機。

    等一個,把石臺陣法結構徹底解構清楚、并規劃好如何在一劍之內用劍氣將所有應該更改的陣紋盡數更改的時機。

    入玄境的君既明。

    只有一劍的機會。

    不能失誤.

    另一邊,自以為勝券在握的黑袍人并不著急,悠游自得的鼓惑桂小山。

    面對桂小山的冷言惡語,他全然不在意。

    這些話算得了什么?

    桂小山說得也不錯呀!

    他確實在組織中郁郁不得志,多受排擠。

    準確來說,他們這一派系在組織里都不怎么受歡迎。

    黑袍人早已經習慣了冷眼嘲諷的話語,學會了在這類話面前巍然不動。

    更何況——

    能夠破解密林陣法的桂小山是天才!

    對這等天才放任自流的青云真人,實在是有眼無珠!

    堂堂仙宗掌教,竟然還不如我一個小人物有眼識珠……

    局勢大好,黑袍人飄飄然。

    假若我真能引薦桂小山加入……

    又或者,桂小山被我俘獲,如同這個靈族一樣……不不,桂小山的價值比這個靈族高多了,他可是青云真人的徒弟。

    無論如何,自己都能憑借這件事更上一層樓。

    極致膨脹的欲望中,無數美好幻夢朝著他招手,觸手可及。

    美夢近在眼前,黑袍人并沒有發現:已經與歸一草香混合過的云砂碎末,在他說話之際,早就順著他的打開的嘴巴進入了他的身體。

    無論哪里的閑云堂,都是做生意的實在人。

    不能讓顧客吃虧,是他們奉行的準則。

    因此,他們賣的東西都是上好的,分量也是足足的。

    祈福香囊里的云砂,自然是最上乘的質量。

    此時此刻,化作毒藥,理所當然的是藥性最厲害的那一種。

    入口無知無覺,積累到一定程度,便會在頃刻之間爆發。

    “靈功秘籍,天材地寶,美人香車……玄清教給不了你的,我們能給你!讓你做人上人!”黑袍人是真心實意在勸說桂小山,“既然已經入仙途,難道你不想飛升,不想道途無盡,不想鎮壓同輩天下無敵?”

    他不信!

    桂小山:“……”

    先前看這黑袍人,一眼道出自己的身份,還以為他對自己有多了解呢!

    原來只不過是樣子貨。

    他頗為無聊的撇了撇嘴角。

    為什么有的人就是不理解,修仙不一定是為了飛升,不一定是要在修為上卷生卷死呢?

    他糾結于自己何時能邁入金丹……

    其實只是為了用修為提升的好消息來躲避青云真人的毒打啊!

    他又不是故意要帶肥貓去禍害青云真人的藏書閣的!

    憑什么肥貓光靠賣萌撒嬌就能躲過一劫,他卻要努力上進!

    “九州四海,多少年不曾有人飛升過了。”桂小山不為所動,黑袍人口中說的字他是一個都不信,“往前追溯,上一位明確記載飛升了的前輩在萬年前。”

    “你說什么,加入你們就能飛升,那你現在立地飛升一個給我看看。”

    桂小山好整以暇等他表演。

    他看出來了,黑袍人覺得處理他們易如反掌,根本就不在乎也不上心,同自己過招時也收了手。

    既然如此,他是不介意浪費時間陪黑袍人聊天的……還能順便幫著師弟拖延時間呢。

    “表演啊,你不立地飛升,怎么顯示組織的誠意?不會給我畫一張根本吃不到嘴里的餅吧?”桂小山摸著下巴思考道,“也不是沒這個可能?不畫餅哪有人會上當?”

    “……你!”黑袍人一氣之下,動了怒。

    軟的不吃,只能來硬的了!

    桂小山時刻警惕著,從未放松過。黑袍人意圖出手的一瞬間,他的長鞭已經揮出,靈力加持在紅云鞭上,氣勢一往無前。

    啪!

    是長鞭鞭破血肉的聲音。

    看著被鞭破,身上露出一道鞭痕的黑袍,桂小山先怔住了:真能破防?

    他只是想以攻代守,來應對黑袍人的攻擊啊。

    絕沒想過,自己能破開元嬰期修士的防護。

    狐疑的目光看向長鞭,莫非師父對他的鞭子做了什么手腳?

    自家人知自家事。

    正面迎接桂小山紅云鞭攻擊的黑袍人知道,不是鞭子的原因。

    是他自己的狀態不對。

    靈力運轉滯澀了。

    “該死。”

    黑袍人低聲怒喝,緊急排查原因。

    桂小山見狀,眼睛一轉,不講尊老愛幼、一人一回合的傳統,直接繼續揮鞭而上。

    趁他病,要他命!

    此時不打,更待何時?

    轉眼間,黑袍人身上多了數道血痕。

    黑袍人一邊狼狽迎擊,一邊終于找到了癥結:

    喜歡用歸一草的他,對歸一草藥性是有所了解的。如今這靈力滯澀的情狀,倒是恰好和歸一草與云砂同服產生的毒性對應上了!

    問題就在于:他常年在暗窟蝸居不出,玄清教弟子不應該知道自己用歸一草!

    是內鬼!

    狠厲的掌風精準拍到了燭草身上。

    這一回,黑袍人沒再留手。

    四肢百骸傳來骨骼被粉碎的痛意,但燭草在笑。

    “你背叛我?”

    黑袍人運功將燭草吸到面前,枯瘦五指掐住她的脖子,“我對你不好嗎?你沒死!”

    “……可是,是我自己命大,活了下來啊。”喉嚨受制于人,燭草的聲音斷斷續續,“和你有什么關系?你讓我活下來,也只是想看我苦苦掙扎,想看我和你共沉淪吧。”

    黑袍人陰沉著臉:“你吃了我的藥,怎么敢背叛我?!你不怕死嗎?!”

    “大人,我哪里背叛您了?”燭草輕聲細語,理直氣壯反問道,“這是上等云砂,是極好的藥材呀。正能幫您精進修為,大有進益!”

    顧忌燭草夾在中間,桂小山手中的紅云鞭遲遲未打下去。

    燭草的話令在場的人均心神震動。

    ——除了專心研究陣紋的君既明。

    桂小山奇異的目光投射向燭草:這名凡人女子,竟然無師自通心神操縱之術!能夠以大意志蒙騙心靈,乃是入微之境,極少修士能夠做到!

    這正是黑袍人的秘藥,不曾在燭草身上起作用的原因。

    即使燭草的行為切實對黑袍人產生了傷害,但她的心不認為她要害黑袍人。

    黑袍人冷笑一聲。

    不錯。

    云砂與歸一草,二者分開,都是極好入藥的藥材。

    合二為一,卻是毒藥!

    肯定有人幫了燭草。

    看來,燭草已經投靠了玄清教。

    黑袍人漠然想到,這件作品失敗的時間比他想得還要早。

    速戰速決吧。

    沒有勸降桂小山的必要了。

    體內的靈力已經凝滯,那便從外界取。

    五指彎曲。

    瞬息之間,燭草滿頭烏發化成白色。

    多年在暗窟同吃同食,她的先天之氣早已成為黑袍人的囊中之物。

    還不夠。

    黑袍人的目光轉向了越芳時。

    對付區區金丹實力的弟子,沒必要動用暗窟符篆。

    但可暫借越芳時靈種一用。

    以靈種為中轉器提取的靈力,不會危及到暗窟符篆的運轉!

    桂小山眉頭緊皺。

    他想阻止黑袍人,但黑袍人的境界提升太快了!

    二人之間還差著一個大境界!

    而此刻。

    僅僅是半個呼吸,黑袍人的修為便已經提升到了元嬰境大圓滿。

    第024章 第24章

    黑袍人將手中的燭草丟到一邊。

    元嬰境大圓滿。

    靈力鼓蕩, 黑袍無風自動,肅殺之氣漸起。

    桂小山臉色沉重。

    答應了師弟,要幫他拖延時間的。

    自當全力以赴。

    何況如今, 即使他能遁走, 也救不出越芳時。

    這又有什么意義呢?

    他之所以來到這里, 不正是為了把越芳時帶走么。

    空著的手抬起, 撫摸耳垂。

    那里還有兩顆銀鈴沒有解封,但其中一顆充作隨身儲物等功效的多寶銀鈴對這場戰斗的意義不大。

    只有一顆銀鈴能用了。

    我可是……

    大出血了!

    心電急轉, 桂小山抬手抹去第三顆銀鈴。

    鈴鐺聲中, 他的修為同樣提升了。

    金丹境, 大圓滿。

    二者之間,依然隔著一個大境界。

    桂小山輕輕嘆口氣。

    四顆銀鈴,是他“離家出走”的憑仗。

    實在不行……

    解封第四顆銀鈴,能把師弟送走。

    黑袍人還打著讓自己加入組織的想法,不會輕易對自己動手, 或許能想辦法周旋拖延他徹底處置越芳時的時間……等到秋老大他們過來。

    成功失敗與否, 退路都已經想好。

    桂小山目光灼灼,緊盯著黑袍人。

    那就。

    再戰一次!.

    “……”

    躲在一旁渾水摸魚的霧狀魔族心情復雜, 十分沉默。

    他一直在觀察場上局勢,偶爾冷不丁出手。

    出手范圍控制得很精準。

    既能夠傷到黑袍人,又不會被發現是魔族暗中作梗。

    ——只會讓黑袍人以為,是云砂混合歸一草之毒太猛烈了,以至于他能輕易被桂小山的紅云鞭傷到。

    但是現在容不得他渾水摸魚了。

    稍有不慎,桂小山一行便會交代在這里。

    飄散的陰霧猛烈的蕩了蕩,像是一個人在顫抖。

    如果桂小山交代在這里。

    如果一個和恒晞有關系, 因此在尊上面前掛過號的人交代在這里。

    自己不一定會要跟著去死。

    但一定會被尊上穿小鞋報復……

    咬咬牙,黑霧徹底一分為二。

    其中一半, 在戰斗外圍待命,隨時準備進去幫桂小山抵擋致命攻擊。

    另外一半……

    霧狀魔族的目光在場內梭巡。

    他不是擅長戰斗的魔族,正面戰場是肯定會吃虧的。

    可是場上,除卻黑袍人與桂小山外,便只剩兩個人了。

    一個,是還在研究石臺陣法的入玄境修士,似乎派不上用場。

    借用入玄境的力量,也打不過黑袍人啊。

    無異于以卵擊石。

    不行,不行。

    霧氣擺擺頭。

    一個,是他潛伏多日,終于鎖定的目標,燭草——現在應該已經死了?

    她被黑袍人汲取了先天之氣,壽數當已至大限。

    霧氣猶疑不定。

    燭草總是能給人驚喜。

    在他以為這只是一個凡人女子時,她卻能以凡人之軀馭風。

    在他以為這不過是一個能夠馭風、勉強有些獨到之處的凡人女子時,她卻意志堅定無比,以凡人之心通心靈入微之術。

    而此刻。

    這個總是給人驚喜的燭草,匍匐在地上。

    霧氣飄著,靠近她。

    雖然呼吸非常微弱,可總歸是有呼吸。

    竟然還活著!

    受了黑袍人一掌,并且被他汲取了先天之氣后,竟然還能活著!

    不過……

    呃……

    霧氣仔細分辨。

    好吧,雖然活著,但離死不遠了。

    霧氣左看看、右看看,在君既明與燭草直接搖擺不定。

    好像無論選誰,都沒什么希望。

    嗯……

    不然自己上算了?

    正在他猶疑不定之際,他聽到了燭草心里的聲音。

    這一半霧氣愣在半空中——把化形霧氣一分為二的操作,好像讓他的腦子也一分為二了,艱難快速運轉處理燭草傳遞過來的信息——

    “你是魔族嗎?看不見的人。”——

    “……你可以這么理解。”被揪出來的霧氣干巴巴說道。

    好了,現在又多了一個驚喜:她能發現自己!

    等等。

    剛剛自己觀察她的時候,靠得很近,是不是也被她發現了?——

    “……哈。魔族來到我們東陽洲,是要做什么?”——

    “這里是鏡明城。”霧氣忍不住糾正她——

    “喔,那就是鏡明城吧,總之,這還是東陽洲的地盤。”燭草在心里想到,她的身上很痛,思緒亂飛,她也不清楚自己想了多少、想了什么,“你在這里,進了暗窟,是為了什么目的呢?”

    人做事,總是有目的的。

    沒有無緣無故去做一件事的理由。

    霧氣想了想,心里回復道:“也許,我和你的目的是一樣的?”——

    “哦,都想這個老東西死嗎?”霧氣的回答在燭草意料之外,魔族也會做好事嗎?

    這個反應,嗯,果然是土生土長的東陽洲人。

    霧氣想到。東陽洲對魔族的敵視態度,依然相當明顯……——

    “可以這么理解。”

    燭草的手指微微抽搐。

    她想到了玄清教的人——

    “魔族……和玄清教……?”——

    “不不不。”霧氣搖頭否定,“我是跟在他們后面進來的。”

    “……”

    燭草感受著自己漸漸微弱的心跳。

    她可能是要死了。

    頗為吃力的把埋在地里的臉抬一個小小的角度,瞳孔里映照著處于下風、不敵黑袍人的桂小山的身影。

    他要輸了。

    不是這一招,便是下一招。

    這是修為上的差距,無法忽視。

    黑袍人先前那么狂妄,正是因為他的修為,有讓他狂妄的資本。

    耳畔回蕩起記憶中熟悉的安眠小曲。

    與婉轉溫柔的曲調一同響起的,還有莫名難辨的聲音——

    那聲音念的,不是九州四海的通用語。

    也不是各洲哪里的方言。

    偏偏燭草聽得懂。

    【肅肅靈壇,昭昭上天。】

    【鶴云旦起,鳥星昏集。】

    【昭祀有應,冥期不爽。】

    【靈馭翩翩,云行雨施。】

    【云兮風兮車馬兮。】

    【寄吾心兮不復回!】

    冥冥之中,她便懂了。

    無形似有形的風支撐著她,搖搖晃晃爬起來。

    全身筋骨已斷,卻能站定。

    她硬生生站在土地上,是一顆不再會飄搖的草,扎根成了樹。

    霧氣驚疑。

    卻聽她輕聲說:“——借君一用。”

    軟綿綿的五指有了力道,一張一合間,由不得霧氣自己做主,已然到了燭草手中,任她揉捻把搓。

    漂移不定的霧氣。

    就成了定型的云。

    那是一支箭的形狀。

    燭草握著箭身,反手刺向自己的心口。

    紅色的血便落在了暗色的箭鏃上。

    這一箭,不再向內。

    而是向外。

    這一箭,有形。

    亦無形。

    它直直朝著黑袍人心口而去。

    一去不回頭。

    君既明分出目光,頗為驚訝的看了一眼燭草。

    她依然雙腳站定在土地上。

    這是清江燭家的傳承。

    六百年…不,六百多年過去了。

    六百多年過去了,清江燭家,怎么還會有傳承于世?

    原來。

    燭草的燭。

    是清江燭家的燭。

    凡人燭草的一箭,沒入黑袍人的心口。

    沒有傷痕——因為這是無形之箭。

    但它亦有形。

    原本占據上風的黑袍人心口驟痛!

    狂風驟雨的殺招間,有了讓桂小山喘氣的空隙。

    他錯身而出,面色發白,呼吸急促。

    雖然短暫從殺招中脫身,活了下來,但他已沒有力氣再揮下一鞭。

    好在此刻,黑袍人亦無力管他。

    貫穿胸口的一箭,讓他自顧不暇了。

    這一箭,寄存了燭草的心頭血,亦沾染了魔氣。

    “噗——”

    帶有魔氣的污血從口中噴涌而出,黑袍人冷聲:“燭草……好,你好得很!玄清教……”他摸著心口,那里沒有傷口卻痛不欲生,“玄清教竟然和魔族勾結!簡直是仙門敗類!昔日無名淵鎮魔之役的犧牲,你們都忘記了嗎!”

    桂小山:“?”

    這黑袍人在說什么鬼話?

    體力不支的桂小山,震聲反駁道:“相比起來,你們這種胡亂拿人做實驗的才是敗類吧!”

    黑袍人:“我們是為了大義!”

    “我們也是為了大義!”桂小山立刻說道,“我們的大義就是把你們這樣的敗類,從九州四海的土地上清除干凈。”

    至于玄清教其實并沒有和魔族勾結……不對,不能用這個詞。

    玄清教沒有和魔族勾結,雙方只是在某些事上,達成了共識而已。

    桂小山理直氣壯。

    黑袍人冷呵一聲。

    區區冷箭,便想殺死他嗎?

    想得太簡單了!

    簡直是癡人說夢!

    功法運轉,飛速之間便將大部分魔氣影響阻隔在外。心口依然疼痛,但區區這點疼痛,算不上什么——他曾經有過千百倍比這種程度更厲害的疼痛的時候。

    就是……

    真的很不爽啊。

    被小修士、被區區凡人玩弄小看。

    他面無表情的想。

    這處暗窟……是否還有存在的必要呢?

    倘若今天毀于一旦,自己如何跟組織交代?

    視線在桂小山臉上一掃而過。

    這不就是現成的理由嗎!

    活捉一名玄清教的弟子,一名身份不一般的玄清教弟子。

    再不濟,那邊的燭草也能算一個。

    這些年,自己對燭草的挖掘還是太淺了,竟未曾發覺她身上有如此多的奇異之處!

    黑袍人伸手。

    越芳時的靈種瞬移至他的掌心,在掌心上旋轉不停。

    石室外圍,所有通道里的符篆都在舞動。

    數不盡的靈氣,即將往此處奔涌而來。

    就是這個時候了。

    君既明握住劍柄。

    他已經將石臺陣法盡數破解完畢。

    黑袍人取走越芳時的靈種,讓他更改陣紋沒有后顧之憂。

    動時,則是最有破綻時。

    陣法運轉,破綻已現。

    三尺寒光凌冽。

    照徹此方不見光的暗室。

    長劍清鳴。

    電光石火間。

    場上似乎出現了無數個君既明,在不同地方同時揮劍的身影。

    然而。

    他只是出了一劍。

    第025章 第25章

    伴隨著君既明這一劍斬落, 石臺上驟然多了許多新生的陣紋——

    是這一瞬間,君既明用一劍刻下來的。

    在黑袍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

    它們是橋梁,在舊有的陣紋上進行搭建、重構, 形成了一套全新的陣紋回路。

    與此同時, 在原先陣紋基礎上產生的, 黑袍人新刻下的陣儀也失效了。

    陰陽逆轉。

    有無相換。

    死生易位。

    自己刻下的, 似乎不僅是陣紋。

    君既明心有所感。

    冥冥之中,他似乎還斬落了什么東西。

    桂小山停下準備按上第四顆銀鈴的手, 大喜過望:

    好好好!師弟果然做到了!

    他就知道!師弟一定可以的!

    暗窟通道里奔涌而來的靈氣, 瞬息之間, 變換了主人。

    ——轉向了君既明的體內。

    驚駭過后,黑袍人冷靜下來。

    只是一名入玄境弟子而已。

    看來自己先前看走眼了。

    破解密林陣法的,并非桂小山,而是眼前這名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入玄境修士。

    那又如何?

    不過是一名入玄境修士。

    而自己在汲取了燭草和越芳時的靈力后,已是元嬰境大圓滿境界!

    這名修士, 要吸納多少靈力, 才能短暫擢升至元嬰境?

    恐怕,在他入元嬰境以前, 就先被這滔天的靈力撐死了!

    黑袍人心下一定,不屑道:“區區入玄境,你能吃下多少靈力?”

    蜉蝣撼樹,不自量力也!

    君既明微微一笑,氣定神閑:“自然是,來多少,吃多少。”

    早在山洞醒來之時, 他便查看過了。

    這具身體的一切都與他前世一模一樣,唯獨發色不同。

    自然, 經脈的寬闊程度也是相同的。

    前世的君既明,大乘境大圓滿,離渡劫境一步之遙。

    現如今這看似滔天無盡的靈力,于前世的君既明來說,不過九牛一毛矣。

    平地風波起。

    黑袍人身后涌現出許多黑色的旋渦,旋渦里演化一場場生死輪回,黑霧彌漫。

    他不會等待君既明將靈氣吸收完畢才出手。

    “……”

    原來是這樣。

    注視著這一幕,君既明神色冷寂。

    那些生靈,但凡還有魂魄存在的,都被黑袍人送去了旋渦里,充當不枯竭的動力來源。

    黑色漩渦,應當是黑袍人所在組織的功法。

    至少君既明前世從未見過。

    ……這所謂黑袍人的組織,當真把物盡其用四個字書寫得淋漓盡致。

    惡心至極。

    操縱著大陣,君既明調動了暗窟里所有的靈氣儲備。

    靈氣順著浸過鮮血的符篆涌過來。

    符篆損毀,通道塌陷。

    崩裂的轟隆聲不絕于耳。

    咆哮著,吵鬧著。

    仿佛帶上了枉死之人的怨恨、憤怒。

    可是……

    這里的枉死之輩,魂靈都在黑袍人的功法里。

    已經被煉化了。

    君既明心知肚明,這不過是自己的錯覺。

    可見,天地并非時常有眼。

    竟放任這等丑類惡物存活至今!

    “我不殺無名之輩,你報上名來。”黑袍人懸在空中,低頭俯視君既明。

    君既明沉默一瞬,問道:“死在這里的每一人,你都知道名字么?”

    “當然。”黑袍人說,“我不殺無名之輩。他們都是為了事業犧牲的先驅,我早已一一登記在冊,只等一朝功成,為他們請功。”

    說罷,他大笑三聲:“你們也是如此!所以,小輩,報上名來!”

    “真巧。”

    君既明說。

    “你不殺無名之輩。我不喜歡別人俯視我——尤其是你這種人。”

    “同樣的,我沒有和丑類惡物交朋友的癖好。”

    他持劍振袖,飄然飛掠。

    冷聲喝道:

    “懂么?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君既明手中的劍,正是他在鏡明城中,郝壯的打鐵鋪里所拿的那一柄。

    劍身薄而銳。

    劍刃鋒利。

    銀光般的劍身,宛若明鏡,映照出持劍者決然的雙眸。

    這柄劍,是郝壯年輕時的得意之作。

    自鑄成以來,便日夜懸掛于打鐵鋪內,與鑄劍爐僅僅一墻之隔。

    雖已從鑄劍爐出來了,卻依舊感知了爐火的錘煉。

    千錘百煉,萬錘千練。

    迎來送往,見朝陽,見日暮,見皎月,見繁星。

    見日月起落,鏡明依舊。

    這是一柄不應該蒙塵的劍。

    亦是一柄注定要斬殺的劍。

    這柄劍,生長于紅塵中,自歡喜悲怒里浸潤,應是入世劍。

    要殺的,是紅塵中的惡客。

    要斬的,是紅塵中的晦暗。

    玉鋒似雪,當照長夜。

    此劍……

    “此劍,名濟世。”

    濟世者,時局不能仁,當以殺取義也。

    衣袖翻飛。

    這一劍遞出——

    呼吸間,黑袍人無力抵抗,只覺自己功法所塑造的暗色旋渦被銀光頃刻挑破。

    魂靈飛散。

    大半生奮斗成果,如江水東流,化為泡影。

    冰雪般亮的劍鋒中。

    他看到了。

    看到了自己渾濁的雙眼。

    這樣的亮光,仿若高天之上的烈陽。

    灼燒了他一身黑袍。

    常年身披黑袍,居住暗窟,他已經忘記了在陽光下行走是什么感覺。

    一雙眼,也和著暗窟一般冥蒙昏暗。

    這一劍,凝滯了石室里的時間。

    但石室外——

    地面下,原先如蛛網密布的暗窟通道已然崩塌堵死。

    地面上,密林及周圍的土地開裂,岷南山中,隱藏多年的暗窟即將重見天日。

    棟朽榱崩,勢不可挽也。

    石室里。

    黑袍人還在回憶。

    回憶他這一生。

    從一介不得志的修士,偶遇機緣,與妖族結緣……

    以大毅力,行非常事,修為日益精進……

    心甘情愿為馬前卒,奔走效勞……

    人生百年猶苦短!

    數百年亦苦短!

    天地恒久,壽數性命卻有盡時……

    漫漫回憶,原以為多不勝數,回首卻只在一夕間。

    這一劍很快。

    暗窟中奔涌的靈力,源源不斷的涌入君既明體內,再匯聚到劍身。

    聚萬靈,揮一劍。

    自然所向披靡。

    劍身沒入黑袍人的命門。

    君既明漠然注視著,黑袍人鮮血流泄。

    這世上的血,都是一般的紅色。

    沒有分別。

    黑袍脫落,露出黑袍下的面容。

    一張普通的臉。

    眼瞳豎立,滿是不甘。

    “這一式,叫落紅塵。”

    君既明輕聲陳述道。

    是方才拔劍一瞬間,他豁然開悟,新創的劍招。

    紅塵萬丈,人生有盡,好夢無涯。

    誰不是執一顆凡心,渡一樣的劫,悟不同的因果?

    落紅塵羅網茫茫海,唯意執心堅者方可自渡。

    見此劍,意執否?

    心堅否?

    悔恨否?

    渡不過紅塵千劫的人,自然也渡不過這一劍。

    黑袍人豎瞳大睜,呼吸斷絕。

    已然敗在這一劍下,氣絕身亡了。

    君既明握著劍,遲遲未動。

    這一劍,既問了黑袍人的心,也問了他自己的心。

    六百年人事不知。

    六百年后,他自昏昧中清醒,不知自己為何而死,又為何復活。

    前路茫茫,睜眼看去,盡是惡狗攔道。

    手中劍,利否?

    心中意,定否?

    回身望,一切選擇,后悔否?

    轟隆聲響。

    此方不見天日的石室,終于一破兩開,天光大亮。

    真正的日光,照映在猶帶鮮血的劍身上。

    劍仍利,意仍定,一切選擇,未曾后悔。

    一般來說,他只做對的選擇。

    真的做錯了,那便改。

    改不了,那便記住教訓。

    君既明回神,將劍從黑袍人身體里抽出。失去劍的支撐,黑袍人的身軀墜落在地。

    但在場的人,沒有誰在意他的死活。

    桂小山緩緩閉上大張的嘴巴。

    天呢!

    自己意圖坑蒙拐騙進玄清教的師弟這么厲害!

    這件事足夠他回去和跟屁蟲們吹上十年、不、一百年!

    君既明足尖點地。

    龐大的靈力從他身體里流過,又揮霍而出。

    這感覺并不好受。

    畢竟……

    嗯……他這具身體的修為還是只有入玄境。

    君既明收劍入鞘,反手敲了敲桂小山的腦袋。

    “你不去看看越芳時怎么樣了?”

    桂小山:“!”

    三步并兩步跑到石桌邊,桂小山一邊查探越芳時的狀態一邊感慨,“師弟,你太厲害了!那一劍,我能學嗎!”

    君既明沉思片刻:“你學的是鞭法。不過二者確有相通之處……”

    “那我……”

    “但是不行。”君既明殘忍拒絕他,“這是問心劍,不僅接招的人要被問心,執劍的人亦要被問心。假如執劍者出不來,只有一條死路可走。”

    桂小山不大服氣,癟了癟嘴,“師弟,你這意思不就是覺得我出不來嘛。”

    君既明:“嗯。”

    桂小山:“!”

    桂小山:“你還嗯!算了,你厲害,你有道理。”

    “他如何了?”君既明目光落在越芳時身上。

    “……不太好。”桂小山皺眉。

    越芳時的靈種被黑袍人徹底剖出過。

    好在君既明出手及時,靈種和陣儀的接軌被割斷了,不至于跟著陣儀一同毀去。

    但到底是離開過心脈。

    如今,他的靈種就在桂小山手上。

    ——卻放不回去。

    桂小山長嘆一口氣。

    抬手摘下最后一顆銀鈴。

    五重密印依次解封,宛若花苞層疊次第開放。

    他從解封的銀鈴密印中,取出了一個小小的白瓷瓶,上面銘刻了玄清二字。

    君既明視線落在上方。

    哦?

    這藥……

    青云真人弟子,手上是該有些保命的東西。

    可是……

    君既明的目光再度看向越芳時。

    不一定管用啊。

    第026章 第26章

    鏡明城中。

    城主府。

    鏡明城依岷南山而坐, 岷南山里大動靜,瞞不過城里人。

    早在桂小山和黑袍人對戰時,便有在城外的拾荒者奔跑回來, 同城衛兵報信:岷南山里有大響動!兵戈之聲!

    等這消息層層上報, 報到荊致手中時, 又過了好一會兒。

    荊致聽完口信, 沉默不語。

    負手于背后,步行出正廳, 荊致視線穿過莽莽云層, 仿佛直抵岷南山深處。

    多年夙愿將成, 他心中卻沒有喜悅。

    反而是一種惆悵之情,深深包圍了他。

    心意堅定如他,也難免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產生懷疑:我這么做,對么?

    恍惚之間,竟有地動山搖之震感……

    不對!

    是真的在地動山搖!

    必然是岷南山中的打斗波及所致!

    荊致速速吩咐道:“立刻派人去城內各處巡邏安撫, 如有需要幫助的, 依規程采取措施。”他沉著聲,“我親自去一趟岷南山查探情況。”

    聽得此話, 下屬抱拳領命:“是,城主大人!”

    有元嬰境的大人出手,肯定沒問題!

    下屬信心滿滿的領命出府,召集了各隊城衛兵,開始在各處街道巡邏,安撫百姓。

    “爹爹!”

    城主府里,荊致卻沒能即刻出發。

    他被飛速奔跑過來的荊懷絆住了腳步。

    伺候荊懷的侍女一臉為難:“城主, 方才地動,小姐執意要來找您……”

    荊致摸了摸荊懷的發頂, “爹爹有事要出去。你乖乖在府里待著,外面不安全。”

    “我也想去。”荊懷扯著他的衣角,不肯放他走,執拗道,“爹爹,你帶我去吧。”

    荊致頭疼:“你去做什么呢?你知不知道阿爹要去哪里?”

    “岷南山呀。”荊懷脆生生道,“爹爹,你帶我一起過去吧,我肯定不搗亂。”

    荊致盯著她看了會,“你是去岷南山,還是去找燭草?”

    荊懷臉上迷茫不似作偽:“燭草姐姐在岷南山嗎?”聽到這樣的說法,她焦急起來,“那我更要去啦!”

    “……”

    荊致暗自思忖。

    荊懷今年八歲了。

    明年靈根檢測后,就可正大光明入道修行。

    ……大道漫漫,該經歷的挫折難關,遲早都要經歷。如今經歷的話,至少還有自己在場,可為她開導。以后她去仙門修行,多數時候只能一個人獨行,一個人面對。

    荊致嘆一聲:“好罷,你跟我一起去。”

    他牽住荊懷的手,馭云而往密林去。

    荊致自城主府飛出,直往岷南山而去的身影,落在街道上的百姓眼里,紛紛安心了不少。

    打鐵鋪里,郝壯見著天邊遠去的云朵。

    不知為何,莫名想到了曾來自己家中做客的兩名玄清教弟子。

    還有那一柄,被自己送出去的劍。

    他就知道,怎么可能無緣無故有大宗弟子來鏡明城!

    希望那兩位平安無事.

    懸停于密林上方,眼前景象令荊致父女兩目呆口咂。

    密林中接天蔽日的高樹盡數歪斜,樹枝主干上纏繞了數不清的、密密匝匝的粗壯藤蔓。碧綠藤蔓上開著數朵花。

    荊懷小聲:“長生花?”

    這般粗壯的長生花,和鏡明城中生長的種類不大一樣,只是藤蔓花朵式樣擺在這里,當是長生花無疑。

    “不錯。”荊致的回答雖肯定,但心中還有幾分遲疑。桂小山并非草木一道的玄清教弟子,這里如何會生長這么多長生花?觀藤蔓狀態,都是新長出來的。

    崩裂土地上裸露出來了許多碎裂石塊,狹長一條裂縫,日光照射其中。

    隱約可見裂縫深處的石臺——

    那是暗窟石室的所在地。

    此刻沒了密林大陣、暗窟符篆阻撓,荊致帶著荊懷很順利的降落此間。

    目光看去,桂小山在為石臺上的青年調理。他曾帶去城主府的那名師弟,則在一旁盤膝閉目靜坐修養。

    一個黑袍人趴在地上,沒有呼吸,身體周圍有逐漸氧化的血跡。

    還有一名女子,站立著,睜著眼,卻如同雕像一般,久久不曾動。

    荊懷主動松開了荊致的手,跑向她。

    那名女子是燭草。

    環顧石室,荊致大致還原出了剛剛一戰的軌跡。

    他步履沉重,走向石臺邊的桂小山。

    “桂師弟……”

    嗓音澀然。

    感知到有人靠近,桂小山停止為越芳時運氣化靈,睜開眼,看向荊致。

    “荊城主。”

    “……”

    看著石臺上越芳時的模樣,一句“不知可還安好?”到了嘴邊,卻是問不出去了。

    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

    并不好!

    荊致沉默片刻:“如有需要我相助的地方,盡管提。”

    桂小山拒絕了:“玄清秘術,不與其他道術相同,荊城主的心意我謝過了,只是確實用不到。”

    自己修行的道術與越芳時同宗同源,才能為他運氣化靈,但修行其他道術的人,是真的幫不上一點忙。

    何況……

    他暗中嘆氣。

    隨身所帶的秘藥,已經給越芳時服了下去,并且自己幫他運功化開了藥力。

    但靈種依然放不回去。

    沒有靈種,即使越芳時體內靈氣不斷,也只是虛有其表罷了。

    不能將靈氣留在身體里,只能眼睜睜看著靈氣在身體里經過,又流逝出去。

    最重要的一點是。

    秋老大應當也帶了秘藥。

    可自己手中的秘藥,已經是師父給的,最高等級的了!

    這秘藥是由青云真人親手煉制而成。

    秋老大所帶的秘藥,恐怕和自己是同一種。

    ……實在不行,或許只能用源源不斷的靈力為越芳時續命,再將他帶回玄清教,交給師父救治。

    這種方法唯一的缺點便在于所耗費的時間太久了,誰也不知道會不會突然產生別的變化。

    倘若還能有更好的法子,就好了。

    荊致默然而立。

    他感知得到,越芳時現在沒有徹底死去。

    他現在不希望越芳時死了。

    暗窟已消,黑袍人已死。

    越芳時還一息尚存。

    此時此刻,他死了,算怎么一回事呢?

    但桂小山不打算讓他再待在此處。

    只聽桂小山說道:“荊城主,若一定要幫忙,便把這惡賊的尸首帶回鏡明城吧。”

    他指的,正是地上的黑袍人。

    “我已與教中長老通信,他們在趕來的路上。等長老到了地方,自會去找荊城主取用尸首。”

    荊致笑容一僵:“不知來的,是玄清教哪位長老?”

    桂小山睨他一眼,對他的小九九一清二楚,“秋長老。”

    “……勞駕秋長老,是否太興師動眾了?”

    桂小山歪頭,疑惑道:“荊城主,我早就提醒過你。此事涉教中弟子生死,玄清教不會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理應如此。”得到桂小山肯定的答復,荊致點頭附和,“既然桂師弟如此安排,我便先把這賊子尸首帶回去,再為秋長老準備宴席接風洗塵!”

    “……接風洗塵就不必了。”桂小山代為拒絕,“浪費時間。”

    荊致一怔,旋即表示:“理解,理解。也好。那……”

    話音未落。

    被石室內驟然響起的哭聲打斷了。

    兩人側目看去。

    是荊懷在哭.

    這像是一場噩夢。

    又仿佛是早就注定的結局。

    也許從那天晚上,燭草姐姐注視著自己用傳送符離開安全屋時,結局就已經寫定了。

    荊懷的手伸在半空中,不敢去觸碰燭草。

    她的狀態很不對勁。

    一個活人,是不可能一動不動這么久的。

    荊懷遲疑著。

    不敢上前。

    燭草卻感知到了她的氣息,緊閉的雙眼睜開了一條縫。

    看到這一幕,荊懷喜不自勝,果斷去捉燭草的衣角:“燭草姐姐……”

    卻在碰到衣角的瞬間。

    燭草挺直的脊背驟然坍塌,整個人險些松松軟軟落到了地上——

    荊懷跪地,抱住了她的上半身。

    一入手,便知道不對勁了。

    筋骨寸斷,失去一直支撐燭草站定的力氣后,燭草全身上下都軟綿綿的。

    心口還滲著血。

    荊懷的心已然涼了半截。

    “燭草姐姐……”

    她輕輕呼喚著。

    燭草也確實,一直撐著一口氣不散,想要再見到她最后一面。

    荊懷附耳過去,勉強聽得到燭草微弱的聲音。

    “小懷,我不后悔……”

    君既明揮出的那一劍。

    雪亮的劍光。

    燭草的心頭血,隨著箭矢沒入了黑袍人體內。

    于是,她也在那一劍中,回顧這一生。

    “不后悔,和你交朋友。”

    起初,她和很多人一起,被黑袍人帶回來,送上石臺。

    其他人死了,她卻活了下來。

    黑袍人見獵心喜,沒有立即殺她,而是給她喂了藥,防止她背叛,讓她幫著做事。

    給黑袍人做事的生活,稱得上是渾渾噩噩,只知道要做,只知道必須做。

    卻不知道為什么。

    她感受不到快樂,也感受不到悲傷。

    直到荊懷跌跌撞撞,闖進她的世界。

    荊懷是一個意外。

    黑袍人誤抓了她——并不想招惹荊致的黑袍人,是不會對荊懷下手的。

    于是,黑袍人讓燭草想辦法,不引起懷疑的把荊懷放回去。

    一個救人的謊言。

    就此陰差陽錯,兩人結緣三年。

    燭草在荊懷的懷里,再度閉上眼睛。

    她聽不到荊懷泣不成聲的話:

    “可是……”

    可是,如果我騙了你呢?

    你知道我騙了你,也會不后悔嗎?

    燭草聽不到了。

    荊懷意識到這一點,無限遺恨生。

    情至極處,只有大哭發泄。

    哭到后面,荊懷已經不知道自己在為什么而哭了。

    ——她遺恨的,好像不僅僅只有燭草這一件事。

    淚水中一同滾落的,一同傾瀉而出的。

    還有這些年說不出口的種種。

    第027章 第27章

    荊致帶著人走了。

    他把大哭不止的荊懷, 已經氣絕的燭草、黑袍人都帶走了。

    石室內,只剩下君既明,桂小山以及越芳時三人。

    或許, 還要加上一只霧狀魔族。

    三人一魔。

    君既明調息完畢, 睜眼起身。

    路過魔族所化的霧氣時, 淡淡瞟了一眼。

    方才這只魔族為桂小山擋了攻擊, 勉強能算自己人,處理他的優先級可以往后面挪一挪。

    霧氣僵硬在原地:雖然很想跑, 但不敢動一點兒。

    惹不起啊, 惹不起!

    石臺旁, 桂小山愁容滿面。

    君既明走到近前,問道:“秘藥沒用么?”

    “嗯……沒有用。”桂小山唉聲道,“師弟,你剛才也聽到了。我不瞞你,我師父青云真人是玄清教的掌教不錯, 但我可不是玄清教大師兄啊……總之,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方才喂給芳時師兄的藥。”

    “那秘藥, 是師父用玄清秘法調制而成……整個玄清教,不會有人比他的手法更厲害了。可是,對芳時師兄沒效果。”桂小山說出自己的擔憂,“我只怕,秋長老手上的秘藥,和我是同一種。”

    君既明凝眉思索。

    此事確實難辦。

    靈種被取出以后,竟然回不去越芳時的身體了。

    他仔細觀察著靈種的狀態, 殘存的朦朧靈氣籠罩著靈種,模糊難辨。

    君既明認真看了片刻, 輕咦道:“無根之竹……他的本體,是一截斷竹嗎?”

    這靈種內,已無先天之氣留存。

    他的問題有難度,但難不倒玄清教百事通桂小山。

    “不錯。”桂小山點頭,“這也是一樁奇事。”

    “在越惜師兄點靈化生成功以前,沒有人覺得他能夠做到。”桂小山說著自己了解的傳聞,“據說,就連越惜師兄的師父,都沒想過他能成功!”

    “當時他成功以后,師父召見過他。”桂小山略微解釋了一下他是怎么知道的,“畢竟,無根之物,咱們都默認是死物來著。他卻能點靈成功,成就的還是人形。”

    桂小山如是點評道:“挺了不起的。”

    君既明卻是想起了密林里,桂小山說過的話。

    越惜和越芳時,結的是最高等級的靈契。

    “情者,至極也。”

    桂小山一怔,卻聽君既明繼續說道:

    “點靈一術,實則是情之所系,至情則生靈。此情,又可作不同解釋。”

    君既明沒有展開敘述了,只是簡明扼要說出自己的推測:“……我想,他的成功,恰是因為他的情至極至純。”

    桂小山目瞪口呆。

    良久,蹦出一句:“師弟,你當真太適合學我們玄清教的道術了!”

    他語氣激動道:“我師父他們也是這么說的啊!”

    君既明微微一笑,云淡風輕。

    短暫驚訝后,桂小山恢復冷靜,把自己想到的另一種方法同君既明說了。

    君既明沉吟片刻,看法與桂小山一樣:“不保險。東陽西梧兩洲相隔太遠,路上的情形,都是未知數。”

    而越芳時,賭不起意外。

    “是啊……”桂小山嘆氣,“我何嘗不知道呢。這只能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無敵下下策。”

    “秋老大應該也快到了。”桂小山心累身也累,“等他來接手,我一定要好好睡一大覺!”

    君既明沒接話。

    桂小山定神看去,他在看的是越芳時。

    手朝他伸了過來。

    桂小山:“……嗯?師弟你要什么?”

    “靈種。”

    君既明想了又想。

    他有一個辦法,能夠勉力一試。

    只有五成的把握。

    “五成?!”桂小山聽完,毫不猶豫,把越芳時的靈種交給了他,“五成的把握很高了!我可是一成都沒有啊!”

    君既明的五成概率,并非謙辭。

    他是真的沒有十足的把握。

    愿意提出來一試,是因為越芳時的狀態不能繼續拖下去了。

    靈種之于靈族,猶如心臟之于人,乃神藏要害處。

    與其等一個不知道什么時候到來的秋長老,不如自力更生,自尋出路。

    他養的小花也是靈族。

    君既明垂眸,打量著手中的靈種。

    見越芳時此等情狀,難免心生惻隱。

    輕輕呼出一口氣,在施展道術前,還有準備工作要做。

    他問桂小山:“你身上還有多少供給靈力的丹藥?”

    暗窟符篆的靈力已經盡數用光,入玄境的修為支撐不起道術,必須要有外力輔助、補充靈力。

    桂小山扒拉著多寶銀鈴,“我都拿出來給你?”

    不等回答,他掏出了數十個小瓷瓶,外加兩座一人高的靈石堆,心虛道:“只剩這些了……”

    丹藥、靈石的品質都是極品。

    夠用了。

    既是幫著救他們玄清教的人,君既明不同桂小山客氣,直接將桂小山取出來的靈丹靈石都拿到近前備用。

    桂小山好奇道:“師弟,你準備怎么做?當然,如果我不方便看,你告訴我,我回避就是了。”

    “不至于。”

    說來,他準備施展的這門道術,正是從玄清秘術里化用而來。

    ……是昔日,他和恒晞隨口笑談,提出的一個構想,并未實踐過。

    但這門道術的基礎很扎實,他與恒晞反復推敲過許多遍,絕不可能有錯漏。

    唯一的問題在于,此時的君既明,只有入玄境。

    修為太低了。

    君既明口含靈丹,并指一點,堅硬靈石化為飄飄靈氣,被禁錮在他身體周圍,只等他隨時取用。

    再并指輕點越芳時的眉心,喚醒他沉睡的神念。

    越芳時茫然。

    “從現在起,回憶你與越惜的過往,找最有記憶的事,反復回憶,不要停下來。”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被喚醒了,但越芳時下意識跟著君既明的話語開始回憶。

    君既明的聲音破開迷霧,引領他前行。

    “……好。”

    得到許可的桂小山在一旁觀摩。

    喚醒越芳時神念后,君既明十指彎曲掐訣,令他眼花繚亂,瞬息間已掐了數十種不同的手決。

    伴隨而來的,是靈氣渺渺層層,從他身上渡到了越芳時身上。

    桂小山屏住呼吸,一刻都不敢錯過。

    這些靈氣,并沒有即刻進入越芳時身體靈脈。

    而是……

    而是籠罩在越芳時身軀上,勾勒出一幅山水畫卷。

    畫卷上,有千山百川為背景。

    近處,有一屋一人一竹。

    這是靈契的起始點!

    桂小山并非什么都不知道。

    他望著越芳時身體上方的畫卷,滿眼震撼:這畫卷里,正是越惜和越芳時的結緣之初的情形,并且,隨著越芳時回憶的遞進,畫卷上的景象也在不斷變化。

    君既明掌心中旋轉的靈種,同樣不間斷的微微閃著光,躍動不止。

    與靈氣畫卷遙相呼應。

    以情為引,追根溯源。

    以虛化實,重塑聯結。

    這、這是他們玄清教秘術核心版之絕不外傳版本中的禁術啊!!

    就連自己,都是偷看到的……

    師弟口中所說的“曾經認識一位玄清教的人”,到底是誰,是什么關系?

    來不及多想,桂小山全副注意力都被君既明接下來的動作攫取了。

    靈氣畫卷演化至盡頭。

    畫卷散去,在君既明的指揮下,化作一條條有形的靈力線,交橫綢繆。

    將越芳時牢牢地包裹了進去,恰是一個后天而成的靈力繭。

    最后一根靈力線的末端,則是飛旋而出,纏繞上了越芳時的靈種。

    一切身外物,俱是迷障。

    此術則是破妄,直指本源。

    桂小山理解為什么說他“沒有避開的必要”了。

    一來,這本就是玄清秘術的衍生道術。

    二來……

    他看了,也學不會。

    天光落,靈繭破。

    破開斷裂的靈力線,都是已經被越芳時汲取過靈力,沒有作用了。

    石臺上,不見了越芳時的身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節青竹。

    ——這是越芳時的本體。

    “好了。”

    聽到君既明的聲音,桂小山才敢呼吸。

    “后續,好生蘊養修復即可。”

    桂小山連連點頭。

    處理完越芳時的急事,君既明的目光挪向霧氣:“出來,聊聊。”

    霧氣:“……”

    他既惹不起,又躲不起。

    魔生艱難。

    飄散的霧氣凝聚,化作人形,朝著君既明和桂小山拱手作揖。

    桂小山見怪不怪:“魔族?不知怎么稱呼?”

    “霧生。”

    施展道術,耗力頗多。君既明不愿再客套,直接問道:“你來鏡明城什么目的?”

    ……真是開門見山啊。

    霧生尷尬道:“嗯……這……大家的目的都一樣啊。你們是來找暗窟的,我們也是。”

    桂小山輕咳一聲:“我們是為了救人。”

    “差不多嘛,殊途同歸。”霧生手腳僵硬,不知如何擺放,“是弟兄們探查到鏡明城有不對勁的地方,尊上便派我過來了。”

    他的目光投向桂小山,“玄清教弟子知道的,我們魔族嘛,如今已經洗心革面,重新做魔了!”

    “……”桂小山思量再三,還是站出來,幫著霧生說了句話,“他應該沒說謊,是為了破壞暗窟而來。”

    坦誠了自己身份的桂小山,依然愿意為魔族站臺。

    這是玄清教的意思。

    君既明微微點頭,已有揭過這樁事的想法了。

    霧生松了口氣,感激的看向桂小山。

    “……那我就先走了?這里好像也不需要我做什么了……”

    霧生訕訕道。

    “等等。”

    君既明攔住他。

    “走之前,應該把靈識物歸原主吧。”

    “我?我哪有什么別人的……”

    霧生止住話頭,他確實有別人的靈識!

    那個叫燭草的小姑娘,將心頭血涂抹在他所化的箭鏃上。

    心頭血里,帶著一點靈識。

    他閉目片刻,取出一顆完好無損、圓潤無漏的心頭血滴。

    “燭草的尸體已經被荊致帶走了。”霧生商量道,“二位若是覺得無妨,我便自己去還。”

    君既明眸光閃爍,提議道:“你可以交給荊懷。”

    “好。”

    霧生答應得十分爽快。

    他只想盡快離開這里!

    他不僅爽快答應下來,還立了誓言。

    如此果斷,君既明也不好繼續攔著他了。

    望著霧生離去背影,桂小山喜不自禁。

    這些事情,總算是一一收尾了結了!

    緊繃多日的心弦,可以放松一二了。

    桂小山扭頭,和君既明分享:

    “謝天謝地!終于結束了——師弟?!”

    第028章 第28章

    鏡明城。

    城主府。

    荊致特意命人收拾出來的客院內。

    “……秋老大, 怎么樣了?”桂小山滿臉擔憂。

    秋長老松開自己搭在君既明脈搏上的手指:“沒有大礙。只是靈力使用過度的后遺癥,暈過去了。修養幾日即可。”

    聽得秋長老判斷,桂小山懸著的心落地, “那就好!”

    秋長老似笑非笑:“他就是你說的‘師弟’?”

    “嗯……”

    桂小山猶豫片刻, 說道, “恐怕不能是我師弟了。”

    “嗯?怎么說?”顯少看到桂小山這般模樣, 秋長老很是新奇,追問道。

    “他在玄清道術上的研究, 比我還深入啊!”桂小山把暗窟里的事一五一十同秋長老交代了, “既會陣法, 又會玄清秘術,但偏偏我不認得他,他說他自己只是一名散修,沒有師承。”

    對君既明的來歷,桂小山心里打上了一個問號。

    秋長老笑了笑:“意思是, 教中有這么位人物, 你不能不知道了。”

    “肯定啊。”桂小山理所當然回答。“嗯……他說他以前認識一位玄清教的人,只是也沒和我說名字。不然還能有個查人的方向。”

    秋長老寫好藥方, 收筆,淡淡道:“不算什么大問題,你不必管了。”

    視線從君既明臉上掃過。

    十七歲的骨齡,相當年輕的少年。

    看著這張臉,秋長老總覺得自己在哪里見過他,非常面熟,但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

    果然是上了年紀, 記憶力衰退了。

    “啊,真的可以不管嘛。”桂小山和他再次確認, “那我不管了?”

    秋長老起身,反手用筆桿敲了敲他的額頭,“嗯,不必再想了。”

    玄清道術,不是想學就能學的,既然他會,必然是有人傳授。

    什么人能夠傳授玄清道術里的禁法?

    何況……

    秋長老回想起,桂小山轉述的話。

    這名少年對玄清道術的理解很深刻,頗有見地。

    足以說明,他和玄清教有緣分

    和玄清教沒有緣法的人,是無論如何傳授都學不會的。

    這就夠了。

    有的事情,難得糊涂。

    不該問的,總得少問一點。

    ——比如,他就一點兒都不糾結,自己為什么見他面熟,卻認不出來?

    以他的修為境界,本不應存在見過卻忘記的人,縱然是數百年前的記憶,依然能栩栩如生回憶起。

    既然這少年所做之事,并非向惡,而是向善,那他又為何非要刨根根底想個清楚明白呢?

    秋長老深諳放過一道。

    將藥方遞給桂小山,秋長老說道,“接下來三日,便按這個方子給他配藥。你來看著。”

    “好咧。”桂小山接過藥方,“包在我身上。對了,秋老大,越惜師兄他們怎么樣了?”

    那日,魔族霧生離開不久后,君既明就暈倒了。

    緊接著,秋長老帶著已經暈過去的越惜來到了石室內,把桂小山兩人一竹帶回了鏡明城。

    “越惜啊,這兩天能醒過來。”秋長老說道,“不過,越芳時只能帶回教中重新養靈了……總歸還活著。那一道情牽化實的秘術,著實精妙。”

    就連他也不得不承認:

    “我做不到。”

    越芳時很幸運,越惜也是。

    如果桂小山結識的這位修士不曾出手相助,他此刻肯定已經死了。

    連帶著越惜,也會死。

    桂小山倒吸一口冷氣:“秋老大,你竟然說自己不行!”

    “因為確實不行啊。”秋長老瞇著眼,后知后覺找他算賬,“你怎么知道那是玄清禁術的?你還沒學到那里吧?偷看東西了?”

    “……”

    秋老大什么都好,就是總是拆穿我。

    桂小山不情不愿嗯了聲,“就我師父的藏書閣……話說老大,我師父派你出來前,說什么了沒?藏書閣那事,過去了不?”

    桂小山一雙桃花眼眨呀眨的,很期待他的回答。

    秋長老擺擺手,“過去了,沒打算追究你啊,出發之前跟我說想你了。”

    “真的!”

    知道青云真人不打算找自己算賬,桂小山興高采烈,恨不能立刻敲鑼打鼓。

    “真的。”

    隔空摸了摸自己并不存在的良心,秋長老毫不遲疑地肯定道。

    幫助青云真人穩定軍心,確保桂小山不會突然再次逃跑后,秋長老打算離開了。

    “我去找一趟荊致,與他商議本次事件如何處置……等他醒了以后,再告訴我吧。”

    秋長老說的人,正是躺在床上昏睡的君既明。

    放過是一回事,要親眼見見、親口聊聊,是另一回事.

    秋長老為君既明開的藥方,中正平和,是一劑溫養經脈、安心定神的方子。

    桂小山按照吩咐,連著給他熬了三天的藥。

    再輔以靈丹,君既明總算是醒過來了。

    ——他是醒得最晚的。

    隔壁院子的越惜,在昨天便已經醒來了,一直在說要找恩人道謝。

    聽了桂小山的轉述,君既明只說道:“不必要。舉手之勞而已。”

    桂小山不大贊同:“師…咳,你都脫力昏迷了!怎么還能是舉手之勞!說你是越惜師兄他們的再造恩人也不為過呀。”

    君既明莫名笑一聲,關注點卻在另一件事:“不稱呼師弟了?”

    桂小山:“…………”

    他委婉道:“感覺我還不太夠格當師兄啊。嗯……對了,既然你已經醒了,秋長老說想見一見你。”

    他看向桌上的空碗,“這幾日你服的靈藥方子,正是他看過后開的。”

    “可以。”

    見君既明答應了,桂小山露齒一笑:“好,我傳信給秋老大。”

    君既明問道:“他不在么?”

    “喔……他這幾日都跟荊致在一起,前天把黑袍人的尸體提審了。具體細節我沒問。”他聳聳肩,“該說的時候,秋老大會跟我說的。”

    君既明幽幽道:“想來荊城主這幾日也很忙。”

    “是啊。”桂小山點頭肯定,“暗窟暴露,他得打報告、寫說明吧?加上,我們玄清教也在里面折了人手,肯定要找他算算賬的。他自己家里也不太安定,我聽侍女們說,荊懷回來后就沒出過屋子。”

    說著,他突然發現君既明在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看自己。

    桂小山迷茫:“怎么了?我這都是一手消息!保真。”

    “……不,我只是在想,你很會交際。”

    桂小山:“嗯……”

    這是夸獎吧?

    應該是吧?

    就當做是夸獎收下來了!

    收到桂小山的信息,秋長老很快便回來了。

    “哇,秋老大,平時喊你去喝酒都沒這么快啊!”

    秋長老:“……”

    他屈指敲桂小山的頭:“昨天給你布置的功課,做完了嗎?等會檢查。”

    桂小山:“……”

    他就不該多余說話。

    真是嘴賤了。

    他不說話,秋老大不就注意不到他了嗎!

    桂小山頗為怨念的在心里打拳,撇撇嘴,迅速調整好情緒:“沒問題,等會隨你怎么檢查!這位就是——”

    他抬手朝著君既明方向一揮,“就是我在傳音時所說的,天賦極佳的、我在鏡明城認識的朋友!”

    “這位是秋長老,玄清教四季長老之一,同時也是我的授課師父之一。”

    秋長老朝君既明點頭致意,溫聲問道:“不知小兄弟如何稱呼?”

    桂小山做事太不靠譜了。

    至今都沒告訴自己,這位少年叫什么名字!

    “他……”

    桂小山習慣性開口搶答,第一個字冒出口,又悻悻閉嘴。

    對啊!他還不知道師弟的名字!

    雖然不曾互通姓名,但是他早就單方面把師弟引為至交好友了……兩人一共經歷過暗窟這等生死危機,共同戰勝過難關,如何稱不上是至交好友!

    已經是生死之交了!

    不對,如今也不能稱呼師弟了……

    桂小山的目光隨著秋長老一起轉向君既明。

    他也在等君既明的回答。

    君既明睫羽輕顫,心念百轉千回。

    秋長老似乎沒認出自己是誰。

    他沉默良久,緩緩開口。

    “君長明。”

    不知道讓自己復活的人是誰……又為何似乎從前的故人都認不出自己了……

    既然如此,便暫時換個名字吧。

    長明這二字,他也是很喜歡的。

    無星無月夜難明,自當銀光出鞘照此夜。

    以劍光燃心火,為諸君點燈長明。

    君長明。

    秋長老打量著眼前這位少年。

    眼神清明堅定,目光灼灼似火。

    “好!”

    他微微一笑,說道,“你與小山是朋友,他平日沒大沒小慣了,喊我‘秋老大’實則是不合規矩的。小兄弟可以直接喚我‘秋長老’。”說至此處,他仿佛才想起來一般,“對了,小兄弟那位玄清教的朋友,應當同你說過我們玄清教的事吧?應當知道我的。”

    一旁的桂小山:“……”

    不是……你讓我喊的嗎……

    現在不是你讓我這么稱呼的時候了?

    君既明同樣笑了笑,“是,確實提過。”

    秋長老點頭,“甚好。那我就不費口舌了。”

    在君既明微怔的目光中,秋長老誠摯邀請道:“君小兄弟,同我們玄清教緣分不淺,依我之見,冥冥之中亦有啟示,小山說他邀請過你,但他畢竟還只是弟子。”

    所以換我來邀請你。

    “君小兄弟若無師承,實在應該考慮考慮我們玄清教。”秋長老從不說大話,他勸人是要擺證據的,“你一身天賦,與玄清教道術的相性之高,世所罕見。縱然不想加入我們,也可以來看看,否則,真的太可惜了!”

    得。

    這是嫌我辦事不力,在點我呢。

    桂小山幽幽嘆氣。

    該說不說……

    他覺得秋老大的邀請多半白費了。

    第029章 第29章

    鏡明城最大的酒樓之中, 最頂層的包廂內。

    空曠的包廂里只坐著兩個人。

    正是君既明與桂小山。

    紅原木餐桌上,酒樓里的招牌菜都被桂小山點了個遍,一一排開, 色香味俱全。

    “說好了, 這餐我請!”見菜品都已經上齊, 桂小山張羅著開宴。

    君既明眉梢微挑:“有錢了?”

    滿桌菜品, 大半都是靈食所制,而桂小山身上的靈石, 在暗窟時便被用得一光二凈了。

    “嘿嘿, 是啊。”桂小山美滋滋道, “秋老大友情贊助的。”

    說著,他強調道:“不吃白不吃,多吃點。你身體就應該好好補補,鏡明城的靈食還是太差了,等回玄清教, 我給你安排上!”

    君既明笑了笑:“行。”

    “不過, 你怎么會答應秋老大去玄清教了呢?”桂小山撓頭,有點不解, “我以為你兩個請求都會拒絕。”

    第一個請求,是邀請君既明加入玄清教。

    第二個請求,是邀請君既明去玄清教看一看。

    君既明微微一笑:“秋長老自然清楚,我會拒絕他的第一個請求。”

    桂小山:“啊?”

    “看在秋長老的輩分上,再拒絕他第二個請求……”君既明搖搖頭,“不太好。”

    何況,他已經看出來了, 這次秋長老過來,必然是要把桂小山一起帶回玄清教的, 而他自己,并沒決定好下一站要去什么地方,去玄清教看看……也是一種選擇。

    兼之鏡明城暗窟一事的后續,已被玄清教接手了。想要知道后續,以及更深層的消息,必須要和玄清教保持聯絡。

    ……那暗窟陣法符篆精妙,絕非黑袍人能夠刻制。

    類似暗窟這樣的基地,恐怕不止一個。

    幕后之人又在何方……

    一切都是未知的謎團。

    君既明暗自思忖到,他懷疑玄清教知道些額外的消息。

    這點就不必告訴桂小山了。

    桂小山信以為真,頗為認同點了點頭,“也是,嗯……果然,值得學習啊。”

    他摸著下巴思索,提出一個高要求,以及一個次一點的要求,當高要求被拒絕的時候,次一點的要求很可能就會被答應……不不,這還要看提問雙方的關系如何。

    都是學問。

    “荊懷如何了?”

    君既明提出來的新問題,打斷了桂小山的思考。

    “嗯……”

    那日君既明醒來后,便讓桂小山繼續探一探荊懷的消息。

    消息是打探到了,卻和之前的差別不大。

    “據說還是閉門不出。”桂小山心思一動,“你是覺得,我們應該見一見她?”

    君既明:“嗯。”

    “但是用什么理由呢……”桂小山皺眉苦思。一個深受打擊的小姑娘,他們突然說要去看望她,似乎有點突兀了。

    君既明無奈搖頭,提點道:“荊懷的天賦,你與秋長老說過了嗎?”

    桂小山怔住:“這……好像沒有。這能說嗎?”

    “有什么不好說的。你連我的都說了。”君既明淡淡道,“以凡人之軀,與古槐樹共感。荊懷今年才八歲,她與槐樹開始共感的時間只會更早,但她并未迷失其中,足見心智。尚未引氣入玄,卻已能制作木傀驅使,說明她在草木一道上的天賦極佳,天生就該走此道。”

    “正巧,非常適合玄清教。”

    君既明說道,“秋長老感知到府內有適合玄清教草木一道的天才,想要看一看,豈不是順理成章?”

    桂小山凝眉:“那為什么早不感知晚不感知,偏偏現在才感知?”

    “自然是因為先前的事情太多了。如今諸事差不多平定,秋長老才有閑心啊。”君既明不輕不重的點撥道,“而他感知到之時,我們兩正好與他在一處,一同跟過去,誰也挑不出毛病。”

    君既明一邊說著,桂小山的眼睛越來越亮:有道理啊!

    不愧是、不愧是自己一眼看中,想要拉入伙的友人!

    他猛地拍掌,果斷道,“就這么辦!”

    只是,桂小山心中還有疑惑:“我們見她,要問些什么?”

    能夠問的事情好像不多。

    他拿捏不定主意,望著君既明。

    “黑袍人和燭草都死了。”君既明舉杯,抿了一口茶潤喉,“荊懷和燭草是走得最近的,我們應該見她。”

    桂小山欲言又止。

    “我猜,秋長老問起過荊懷的事,對不對?”

    桂小山吃驚,承認道:“對。那時你還在昏睡之中……秋長老聽完我敘述的經過后,去找了荊致。不過,他最終沒見到荊懷。”

    荊懷活生生哭暈了過去。荊致一番拳拳愛女之心,不忍心讓她立刻回憶先前與燭草的相處,代為推卻了秋長老的見面——

    自然,秋長老想了解的事,荊致也知道,能夠回答得上來。

    而秋長老,既然能從荊致處得到答案,便沒有執著的非要見荊懷了。他去問荊懷,得到的只會是一樣的答案。

    因此暗窟事變至今,荊懷還沒有從她自己的房間邁出過一步。

    “是啊。荊致與荊懷雖為父女,可終究是兩個人。他怎么能代替荊懷的回答呢。”君既明不緊不慢地說道,“正巧,我們先前打過賭的。如今,你心中可有答案?”

    再次提到這個問題,君既明眉宇間已不見戾氣。

    桂小山怔住。

    不錯,他們打過一個賭。

    賭約的內容是……

    荊致是不是好人。

    時至今日,鏡明城種種經歷浮現眼前,桂小山語氣難辨:“……我不知道。”

    君既明看了他許久,輕輕笑了笑,并沒有強求他回答,仿佛自己只是不經意間提到了這件事一樣。

    “所以啊,我們還是先去看看荊懷吧。”

    順路去看看,自己在暗窟中放走的那個魔族,是否按照承諾將燭草剩余的靈識還給她了。

    如果荊懷拿到了燭草剩余的靈識,為何還會閉門不出?

    ……她在躲著誰,不想見誰嗎?.

    在酒樓吃完中飯,原本計劃還要再逛一逛,但桂小山已經按耐不住了。

    只想快些去和秋長老說他們的計劃。

    好在君既明沒有自己的事要忙。

    他與桂小山一同行動,眼見著桂小山說服了秋長老,暗自思索:雖然桂小山愛散財了點、人傻了點、但某些時候,還是很好用的。

    就是閱歷太少了。

    似乎當真,沒有把他當作玄清教下一任接班人培養。

    疑問在心中壓下不表,他和桂小山是來堵秋長老的,反被人堵住了:

    攔路的青年面容蒼白,眼睛炯炯有神,最能說明他身份的,正是被他抱在懷里的一節斷竹——

    “越惜師兄?”

    越惜朝桂小山點了點頭,轉而看向君既明,他此行想要找的人。

    砰的一聲。

    君既明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已經雙膝跪地伏拜:

    “恩人!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日后若有驅馳之處,莫敢不從。”

    君既明不欲見他,聽他拜謝,他卻自己找來了。

    “不必如此……快請起。”

    君既明扶著他的手臂,讓他站起來,視線越惜懷中的靈竹上掃過。

    “我只是做了應該做的事。”

    而恰好,他可以做到,并有做到的能力。

    君既明并不覺得自己給了越惜兩人多大的恩情。

    顯然越惜不這么認為。

    無論君既明說什么,他的態度都很堅決:恩人,就是恩人!

    君既明:“……”

    他苦惱的看向桂小山:你們玄清教的人這么固執,還不來幫我勸走他?

    桂小山……

    桂小山在一旁偷笑,見君既明目光過來,如同被抓包般心中一緊,快步上前把住越惜的手臂,親熱道:“越惜師兄,你的修為恢復情況如何了?芳時師兄的情況呢?”

    被他的問題轉移注意力,越惜答道:“我如今修為停在了元嬰初期。僥幸撿回一條性命,已很不易了。修為么,之后再修便是。至于芳時……我用靈契溝通過他,他此時狀態還不錯,但需要靜養,等回教中,我將在教內多待些時日。”

    “對了,恩人是不是也要同我們一起回玄清教?家師……”

    話未說完,只聽吱呀一聲。

    君既明與桂小山二人背后的門被打開了。

    秋長老從里面出來。

    “……”

    越惜后退半步,試圖躲藏無果。

    見到越惜,眉頭一豎:“越小子,你怎么不在房里好生打坐,跑出來了?”

    越惜:“……我想來拜謝恩人。”

    秋長老微微點頭肯定。知恩圖報,不錯。

    “既然見過了,那便趕緊回房吧。你如今需要多多打坐運功靜養,你家小靈也需要靈氣,沒有大事,不用出房。等離開之日,我會讓小山來喊你。”

    短短幾句話,把越惜這幾日的行程都安排完了。

    偏生越惜不敢反駁。

    秋長老說得都是對的。

    “……是。”自知偷跑出房不占理,越惜拱手道,“我先告辭了。”

    他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盡頭。

    “走吧。”

    秋長老喊住君既明和桂小山,“先去見一趟荊致。”

    他們想見的是荊致的女兒,自然要征得荊致的同意。

    桂小山同君既明對視一眼,輕咳道;“秋老大,等會見到荊懷,你確認過她的確有天賦后,要給我們留出單獨聊天的空間啊。說好了的。”

    “沒問題。”秋長老答應得爽快,“但如果小荊懷不想單獨和你們聊天,可不能怪我。”

    “不至于吧……”

    桂小山有幾分把握在手上的,“她吃過我的糖呢!”

    第030章 第30章

    書房內。

    聽完秋長老的來意, 荊致沉思良久,遲疑道:“……小懷嗎?她有天賦?”

    桂小山暗中觀察。荊致臉上的茫然似乎是真的,他好像真的不清楚荊懷具備的天賦。

    “對。”秋長老點頭肯定, “她是明年參加靈根檢測吧?如今只剩一年了, 若是當真契合我玄清教, 提前招錄進來也是可以的。”

    他并非只聽信了桂小山的一面之詞就來找荊致, 而是在來之前展開神識仔細觀察過了:

    桂小山所言非虛,城中槐樹與城主府間確有隱隱約約的聯系, 這聯結的中間點, 正在那荊懷的房中!

    先前他的心神被其他事情牽擾, 并沒有察覺到那隱隱若現的聯系。而如今定心去看,那聯系雖然微弱,卻是真實存在的!

    秋長老說的話,正中荊致心里的想法。

    他有些心動了。

    能夠在靈根檢測之前預約一個大宗門,確實不錯……玄清教的草木一道, 很合適荊懷。但是——

    唯獨一點不行。

    荊懷絕不可以現在就去玄清教, 他希望荊懷九歲之后再過去。

    這般想著,他適時調整了神情, 帶著幾分期盼和不舍:“假如能夠提前被玄清教招錄,我做父親的當然求之不得!只是……玄清教與東陽洲太遠了,我,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迎著秋長老疑問的眼神,荊致繼續說道:“假使小懷真的有天賦,我也想把她留在鏡明城,待些時日。等到九歲, 再讓她去教中學習。”

    當然了。

    荊致心想道,荊懷擁有天賦毋庸置疑, 他真正想說的,只是讓荊懷在鏡明城再待一年。

    出乎他意料的是,秋長老答應得很快。

    ……我的要求,太簡單了嗎?

    殊不知,秋長老非常滿意他提出的要求:

    若桂小山所言確實,荊懷與槐樹間有聯系共感,他是不想馬上讓荊懷去玄清教的,留在最初之地,才能最大化發掘荊懷在草木一道上的天賦!

    正愁不知道怎么和荊致提呢。

    雙方一拍即合,荊致便帶路去了荊懷住的院落。

    “小懷這幾日一直閉門不出,侍女說她的心情不好。等會如有沖撞之處,還請見諒,我先替她道歉了。”

    桂小山點頭贊同,幫著荊懷說了句話:“親眼目睹朋友離世,對孩子來說,沖擊太大了。”

    “是啊……”荊致嘆氣,“早知今日,當初她和燭草來往時,我便該阻止她們的。”

    接收到君既明拋過來的眼神中的暗示,桂小山如善從流,順著荊致的話往下問:“那為什么沒有阻止呢?”

    荊致苦笑兩聲,“小懷難得有朋友。何況……她母親走得早,出生的時候就……府中雖有侍女,但終歸不一樣。”

    缺少女性長輩關懷長大的荊懷,對這種感覺有一種天然的渴慕。

    燭草的存在之于她,亦母親、亦長姐、亦朋友、亦伙伴。

    君既明在心中勾勒荊懷的圖景,卻感覺有人在看自己。

    看他的人,正是荊致。

    面對君既明疑問的眼神,荊致友好笑了笑,繼續去和桂小山聊天,仿佛視線并非刻意停留在他身上。

    ……只是偶然。

    只是偶然?

    面上一滴不漏地回答桂小山的問題,荊致心中則在琢磨另一件事:

    剛才在書房內沒有注意到,走在庭院中才會發現的——那位“桂小山帶來的玄清教師弟”的存在感并不低。

    甚至很高。

    回想起暗窟事變之日,這人以入玄境的修為,毫發無損的從里面出來了……區區昏迷兩三天,不算大事。

    甚至在審問之時,秋長老言辭之間,比起桂小山,竟然更推崇他一些!他在暗窟之中發揮的作用,似乎比自己想得要大。

    還有,為什么,偏偏是他醒來后,秋長老才提出來想看荊懷呢?

    誠然,秋長老在書房中是回答過這個問題的,“因為事情太多所以忽略了”這個理由站得住腳。

    但是。

    但是荊致總是忍不住多想一點。

    偏偏不管怎么看,他都只是入玄境的修為。

    沒有破綻。

    ……罷了。

    或許這人是玄清教中人,地位比桂小山要高,只是出于什么顧慮,隱藏了身份來此。

    無論如何,他們都破了暗窟。

    荊致低頭斂眉。

    安安分分送走秋長老他們,鏡明城這一劫便渡過去了.

    移步至荊懷門外,一行人停住腳步。

    荊致抬手,攔住侍女,屈指叩門。

    “小懷,醒了嗎?”

    桂小山扭頭,看一眼天空上冒尖的太陽。

    這個時辰,還沒起床么?

    屋里沒人回答,荊致好脾氣再次敲門,“爹爹帶玄清教的師兄來看你。記得嗎?桂小山師兄他們……”

    窸窣之聲在屋內響起。

    啪嗒啪嗒的腳步聲。

    “……看我?”荊懷聲音模糊。

    君既明彎曲手臂,用胳膊肘捅了捅桂小山。

    現在不說話,等什么時候說話?

    “對對。”桂小山高聲道,“小懷妹妹,記得我給你吃的桂花糖嗎?還想不想吃?”

    ……是燭草姐姐最后一封信的收信人。

    荊懷記得。

    荊懷有印象。

    門上透著她的影子,“看我……干什么?”

    荊致笑說道:“玄清教的師兄們準備走了,來同你告別的。”

    聽他此話,其余三人都望向了他。

    他們并沒有和荊致說準備走了。

    ——卻也沒拆穿。

    荊致此語,分明是想哄著荊懷開門。

    他很了解荊懷。

    在他這句話過后不久,荊懷就開門了。

    她身穿著一件素色的衣裙,脖頸間掛著一個淡紫色的香囊。

    眼周有些浮腫。

    應是哭過留下的痕跡,還沒有消退。

    “請進。”

    桂小山有點恍惚。

    一夕之間,荊懷似乎長大了。

    是燭草的死,打擊到她了嗎?

    他去取桂花糖的手僵在半空中,這時候給她吃糖,是不是……

    荊懷為他們倒了茶,是冷的。

    小大人一般。

    桂小山咳了咳,還是拿出一包桂花糖給她:“喏,答應你的桂花糖。”

    反正自己要回玄清教了,回去以后,想吃多少有多少!

    剩下的糖就都留給荊懷吧。

    荊懷接過來,輕聲道:“謝謝。”

    對坐片刻,荊致先開口說道,“小懷,這位是玄清教的秋長老,玄清教特意派來鏡明城,幫我們處理……的長輩。”

    這話說得不錯。

    在秋長老面前,荊致以小輩自居。

    荊還眸光微動,看向了秋長老。

    “秋長老……”

    她話音未落,被秋長老擺手止住。

    只聽秋長老溫聲道:“你叫荊懷,對不對?我便喊你‘小懷’了。小懷,是我請荊城主帶我們來見你的,你知道為什么嗎?”

    荊懷茫然睜大眼,搖搖頭。

    “我感知道你身上的草木之氣格外繁盛,想提前為你測靈根——不必擔憂,我有權限。”秋長老徐徐說道,“草木之氣繁盛,或可契合我玄清教的草木一道,你可曾聽過?”

    “聽過的。”荊懷應聲答道。“家中為我做過功課。”

    但她眼中的困惑不曾散去。

    “秋長老確認我有么?……爹爹從前請人為我看過靈根,只是……”

    “不礙事,這一點荊城主同我說過了。”秋長老微笑道,“當年看靈根時,你才四歲,是有概率靈根發育不足的。再者說呢,我玄清教于靈根上,并非特別看重。”

    即使沒有靈根,天資足夠,也可以修習玄清道術。

    ……只是這話就不必說了。

    秋長老暗中嘆氣。

    這話如今說不得。

    嗯,至少在玄清教外面說不得。

    荊懷點點頭,伸出手來,攤在桌上。

    “需要怎么測?”

    “不急。”秋長老笑著望向荊致,“還請荊城主回避一二。”

    荊致拱手:“我去門外等您消息。”

    等荊致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屋門重新被掩上,秋長老才從儲物法寶中拿出了檢測靈根的道具——

    一朵白云造型的法寶。

    荊懷滿眼好奇。

    “伸手戳它。”秋長老教她動作,“來。”

    荊懷試探性抬手,用右手的食指戳上去。

    指腹觸碰到白云。

    好軟……

    荊懷瞬間昏睡過去了。

    與此同時,白云上面開始浮現隱約的青色。

    瞬息之間,整朵白云都變色了。

    并且開始隱隱散發著瑩潤的光澤。

    桂小山輕咳一聲,同君既明解釋道,“家師愛云,這是他特意要求更換的造型……”

    君既明莞爾。

    “青云真人愛云,理所應當。”

    畢竟本就因云入道。

    桂小山摸摸鼻子,莫名尷尬。他看向秋長老,“秋老大,測試結果怎么樣?”

    秋長老正襟危坐,指著桌上的白云造型法寶,“你來說說,你看出什么了?”

    這是要考校他。

    桂小山苦著臉,不情愿但答得圓滿:“靈根半隱,資質有缺。但草木一道的緣分很深……只是,這顏色……是否有些偏暗了?”

    “不錯。”秋長老滿意道,“出來玩耍,沒把眼睛丟了。”

    “……我是出來游歷的!”桂小山不服氣,“做了好多任務呢!”

    秋長老笑一聲,不和他計較,“是個上好的資質。她既然與槐樹有緣,便讓她在此地修行一年,等到九歲再來玄清教。”

    “你要收她?”

    “只是先傳她玄清教的粗淺道術,修心定神。”秋長老伸手,拂過荊懷緊皺的眉毛,“青云暗色,是她的心亂了。”

    如溫風拂面。

    緊縮的眉頭緩緩松開。

    “她約莫半刻鐘會醒。”秋長老說道,“我出去見荊致,你們有想聊的話盡快吧。”

主站蜘蛛池模板: 天堂色=av|аⅴ天堂中文在线网官网|#NAME?|日本=a在线看|91免费视频网址|亚洲精品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 | 亚洲乱小说|未满十八18禁止免费无码网站|日韩=av免费网址|在线国v免费看|人成午夜大片免费视频77777|亚洲激情影院 | 玖玖热麻豆国产精品图片|91婷婷色|欧美h视频|国产伊人免费|99影视|久久国产日韩欧美 | 亚洲小说图区综合在线|国产美女高潮流白浆视频|四虎影院地址|欧美极品少妇×XXXBBB|99高清国产清纯学生在线观看|99精品在线免费 | 夜夜久久|裸体黄色一级片|99免费精品|91嫩草香蕉|人妻人妻人人人|国产免费8X高清在线 | 青青久草视频在线|波多野结衣中文字幕一区二区|美女天天操|日韩成人午夜视频|91中文字幕网|99久视频 | 超清纯白嫩大学生无码网站|97精品人人做人人爱|最新啪啪网站|国产老熟女网站|国产精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九九久久 | 亚洲免费看片网站|欧美香蕉|久久免费视老师机影片|国产精品成人久久小草|日本熟妇大屁股人妻|性色=a∨人人爽网站HDkp885 | 亚洲人成网站在线播放小说|亚洲国产精品尤物yw在线观看|韩国一级影院|天天综合操|亚洲欧洲精品一区|#NAME? | 少妇放荡白洁干柴烈火40视频|一级=a=a=a=a毛片|国产黄色大全|#NAME?|亚洲成在人线综合导航|国产精品黄在线观看 | 欧洲亚洲综合一区二区三区|99国产精品久久|免费v=a国产高清大片在线|国产成人精品一区二三区在线观看|91麻豆精品国产91|欧美日韩福利视频 | 荡乳欲妇在线观看|小次郎=av收藏家|国产亚洲日韩在线=a不卡|亚洲天堂久久久久久久|国产精品福利在线播放|国产成人无码=a片免费 | 国产一区二区三区精品久久久|欧美午夜一区二区|久草新免费|91=av成人|男人午夜在线|亚洲欧美国产vr在线观 | 久久国产精品精品|#NAME?|色免费观看|日韩乱码人妻无码中文视频|亚洲天堂777|天堂成人 | 国产一区2区3区|一级片=a=a|日韩欧美不卡一卡二卡3卡四卡2021免费|国产深夜福利在线|免费=a级黄色片|肉感饱满中年熟妇日本 | 国产高清=av首播原创麻豆|国产h色视频在线观看|成年人网站免费在线观看|#NAME?|免费看黄色片子|亚洲一区在线 特级毛片内射www无码|日韩激情无码激情=a片免费软件|伊人狠狠色丁香婷婷综合动态图|高清性色生活视频|色噜噜狠狠狠狠色综合久一|久久精品免费视频播放 | 一级国产性感片|国产一区二区三区免费观看网站上|日韩欧美亚洲天堂|亚洲无码在线观看色网视频|亚洲国产午夜精品理论片|天天干伊人 | 激情综合欧美|日本一区欧美|97色伦欧美一区二区日韩|国产东北女人做受=av|又色又爽又黄又粗暴的小说|中文字幕无码日韩欧毛 | 美女=av影院|惊弦45集全免费815|日本免费人成视频播放|欧洲一区二区三区精品|亚洲国产精品久久无码中文字|欧美刺激性大交 | 久久久91视频|99三级|水蜜桃视频在线免费观看|黄色国产网站在线观看|含羞草家庭影院|久久久欧美国产精品人妻噜噜 | 日操夜干|久久综合日|91无遮挡无码国产在线播放|亚洲视频免费网站|波多野结衣在线视频观看|亚洲国产欧美精品 | 伊人偷拍视频|久久久久99精品成人片三人毛片|午夜影院中文字幕|J=aP=aNESE国产中文在线观看|久久国产精品福利二区三区|yy8090新视觉午夜毛片 | 欧美z0zo人禽交|欧美大杂交18p|国内精自线一二区永久|久久久久久久久国产一区|国产v=a免费精品观看精品|eeuss影院www在线观看 | 日本xxxx裸体xxxx出水|日本成人在线网址|成人午夜福利|亚洲精品高清无码视频|欧美成人看片一区二区|欧美第八页 | 成人久久18免费网站图片|一本久道久久综合婷婷五月|色窝窝免费一区二区三区|国产无遮挡在线观看免费=aV|freexxx性麻豆hd16|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久网 | 久久国产福利一区二区|一本色道久久88精品综合|亚洲学生妹高清=av|WWW亚洲色大成网络|免费在线观看成人=av|亚洲天堂资源在线 | 夜夜夜夜操18岁|c=aoporm超碰国产精品|扒开腿挺进湿润的花苞hd视频|激情三区|性bbwbbw日|爱爱免费视频 | 中文字幕免费中文|青青草免费在线视频观看|91探花系列在线播放|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久久久免|18禁真人抽搐一进一出在线|日本三级韩国三级人妻 | 国产精品亚洲专区无码蜜芽|国产一级内谢一级一内高请|无码孕妇孕交在线观看|免费的欧美gv在线网站|精品美女=av|亚洲综合久久精品无码色欲 | 国产清纯女高中生被c|精品久久久久中文字国产|国产一级内谢|91精品综合|制服丝袜长腿无码专区第一页|亚洲欧洲一区二区 | 日本三级精品视频|国产人妻人伦精品无码|国产毛片久久久久久|奇米网首页|亚洲精品久久久打桩机小说|欧美一区二区三区成人 | 日韩大片免费观看|成年免费在线视频|精品美女一区二区|不卡在线一区二区|波多野结衣绝顶大高潮|成人精品久久日伦片大全免费 | 国产精品一区2区3区|91蝌蚪在线播放|一级国产20岁美女毛片|国产伦精品一区二区三区视频不卡|少妇内射兰兰久久|日本成人=a | 精品国产乱码久久久久乱码|最新在线观看=av|久久亚洲国产精品五月天|337P日本欧洲亚洲大胆精筑|性动态图=aV无码专区|免费观看又色又爽又湿的视频 | 天天干少妇|中文字幕在线亚洲日韩6页|v片免费在线观看|国产人妻人伦=aV|日本老妇和子乱视频在线观看|少妇又色又紧又爽又高潮 | 国产女人的高潮大叫毛片|国产人妻一区二区三区|yw193最新视频|俺たちの熟女纱香60歳|激情成人黄色|久久精品人人做人人综合老师 | XXXX日本少妇做受|极品少妇videofreehd|日本无线免费视频|91免费视频|97久久精品人人做人人爽|亚洲一区二区三区四区在线播放 | 极品少妇x88|国产免费看福利|亚洲欧美国产另类首页|69xx免费播放|亚洲=aV无码天堂一区二区三区|国产真实乱在线更新 | 免费无码成人=aV在线播放不卡|美女一区二区三区四区|男女激情麻豆|4虎四虎永久在线精品免费|黄色录像www|顶级丰满少妇自慰到喷水 | 国产婷婷综合在线视频中文|人人超人人超碰超国产97超碰|一区二区动漫|中国农村毛片免费播放|久久综合久久久久88|男女猛烈啪啪无遮挡免费观看 | 亚洲精品小区久久久久久|日韩欧美久久精品|男女网站免费|中文=av字幕在线|免费看片91|中美日韩毛片免费观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