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蘇茵茵跟安桂蘭互相拉著對方,盡量保護對方的安全。
周圍都被嚇傻了。
怎么還有刀,怎么還拿出刀了。
醉漢見此,倒是清醒幾分,趕緊把刀放下,好像方才只是喝醉了才這樣。
蘇茵茵緊緊盯著對方,并不相信。
真正喝醉了,是不可能過來鬧事的,甚至站都站不起來。
方才看他中氣十足的樣子,分明是故意找茬。
周圍人剛松口氣,勸道:“喝醉了就回家吧,別出來了。”
“你不會是看人家店里生意好,所以眼紅嫉妒。”
“別鬧事了,趕緊走吧。”
不對勁。
鬧這么大一出,是為什么?
就為了裝作要傷人?
蘇茵茵眼睛帶了驚愕,趕緊往后廚方向跑,那醉漢這才緊張,明顯要去追。
還好有安桂蘭攔了下,把對方攔在店門外面。
醉漢竟然又揮舞起手里的刀子,明顯想要嚇退這個小姑娘,誰料刀尖朝外,正好碰到安桂蘭的手臂。
“住手!”蘇顯快步跑來,三兩下制住醉漢,身后還跟著跑過來的巡捕。
安桂蘭提醒道:“東家去后廚了,肯定還有問題。”
蘇顯看了看她手臂上的鮮血,說了句抱歉,急忙跟著過去。
此時的后廚一如平常,看起來好像沒有區別。
蘇茵茵卻微微搖頭:“來過人。”
巡捕們想要踏進,被蘇顯攔著道:“有人進過這里,不好破壞證據。”
誰料那巡捕頭子卻道:“蘇姑娘,蘇公子,是衙門有人報案,說你們店里食材有問題,衙門派我們來調查。”
這是不是有點太巧了?
跟過來的安桂蘭也皺著眉。
難道是生意太好,惹了別人不高興。
那也不至于啊。
他們店里生意好,也不止一日了。
還是說得罪了什么人。
蘇茵茵想到最近的事。
糖商那邊,確實因為她損失巨大。
但李銳淵辦事,基本不用擔心。
這么看的話,估計還是店里的原因。
不對,還有行會。
可如今點心行會剛剛組建起來,也沒有觸動誰的利益。
她跟誰有那么大的仇?
不管店里有沒有事,暫時都要關門接受調查。
醉漢也被關起來,等著衙門來審。
這場變故讓客人們看得目瞪口呆。
大家只是來買個點心,怎么會這樣。
難不成蘇家點心真的有問題?
也不像啊。
新店被關,老店也被牽連,不少熟客都來問情況,著重詢問你家點心里不會真的有五石散吧?
那東西吃了可是會上癮的,吃多了,人就會瘋瘋癲癲,難不成真的那樣黑心?
這些話必然會給店里帶來影響,肉眼可見,慧女點心的人也越來越少。
所以這一切,就是為了讓自家生意做不下去?
蘇家人不明所以,但以蘇指揮使的經驗道:“應該是得罪什么人了。”
得罪誰了?
蘇娘子帶著安桂蘭回來,胳膊上的傷口已經包扎好了,她是因女兒受傷,肯定要帶回來休息。
全家都為此道謝。
如果讓醉漢追到店里,誰知道會發生什么事。
安桂蘭遲疑片刻,卻道:“我看他不像真的要傷人,多半是嚇唬。”
蘇茵茵也有這種感覺。
對方鬧事的目的,就是讓路人都知道蘇家點心出了事,隨后來的巡捕再把店門關掉,難免多生疑竇。
這樣的話,純粹就是跟他家有仇?
可若真的這樣,不應該去找新店,而是去砸老店的招牌。
“不管了,想必后面的人肯定會現身,好讓咱們知道為什么。”蘇茵茵直接道,“既然設了個局,必然有其目的。”
蘇指揮使則出門去找好友,想要問問什么原因。
還有衙門調查進度如何。
不出意外,衙門在蘇家點心的后廚搜到“五石散”,聽起來好像可以定罪一樣。
但被抓的醉漢又是一個疑點,或許真如蘇家所說,他們聯合起來陷害蘇家點心。
此案看著簡單,其實怎么判,都在衙門的一念之間。
而背后的人,果然站了出來。
衙門那邊遞話,說是蘇家應該是得罪了什么人,讓他們好好想想,走走關系,說不定此事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這種小案子,按理說沒人會查看。
衙門小吏能處理就處理了。
京城的西城衙門事多如牛毛,實在是一樁小事。
張主簿照例查看卷宗時,也沒什么想法。
只是看到蘇家點心四個字,又在卷宗里看到蘇茵茵的名字。
張主簿在衙門時間長,稍微想想就知道,這更像是故意整人的案子。
搞個懸而未決的事,好讓對方屈服,達成自己的目的。
問題來了,哪個蠢貨授意的?
整誰不好,整蘇茵茵啊。
腦子被驢踢了。
原本一樁小案件,張主簿上了心。
身邊文吏難免多看幾眼。
要說衙門主簿,并非是什么重要的位置。
可這個衙門卻是京城的衙門之一,便有很大不同。
這位張主簿的老師在東宮當幕僚,是太子近臣,不難猜測以后他的位置。
文吏小聲道:“張主簿,這個案子有什么問題嗎。”
“有啊,誰報的官,誰做的保?”張主簿直接問道。
前者是問明面上的人,后者是問背地里的人。
眼前的文吏也不知道,還要去打聽打聽。
張主簿根本不用問太子殿下的意見,只道:“查明白再說,不要冤枉好人。”
五石散放點心里。
簡直無稽之談。
有張主簿這句話,蘇家只要等著開門大吉就好。
不過背后的人,還是要揪出來的。
張主簿并未著急去東宮稟告,而是等著下屬查清前因后果,這才帶著口信去找太子。
等李銳淵去蘇家時,時間就稍微晚了些。
蘇茵茵倒是沒什么想法,反正她行得端做得正,而且看起來不是什么大事。
李銳淵過來,也在預料之中。
看到他過來,蘇娘子反而有些驚訝,再看李銳淵如今的模樣,總覺得跟幾年前大不一樣。
那時候瘦瘦小小的,如今顯然已經是少年挺拔的模樣。
不過看他的氣勢,還是疑惑對方的出身。
蘇娘子道:“你也聽說店里的事了?沒事,茵茵她爹已經去兵馬司問情況了。”
大家都知道,案子不重要,重要的是背后的人。
李銳淵對蘇娘子十分客氣,認真答道:“想來肯定會平安無事。”
蘇家兄妹聽此,心里有數了。
看來他已經查到是哪里的問題。
蘇茵茵有些不想聽他講,可又知道不管什么事,他肯定會插一腳。
兩人對視一眼,看蘇茵茵下意識扭頭。
蘇娘子還著急去老店,雖說生意不如從前,但也要開門營業。
安桂蘭看了又看,跟著蘇娘子一起去忙。
家中只剩蘇家兄妹,以及李銳淵等人。
李銳淵剛要開口,蘇家門又響了。
打開門一看,竟然是蘇顯見過的人。
李銳淵上下打量對方,低聲對蘇茵茵道:“孟三他大哥。”
這位早些年考上進士的孟大哥沒有上朝的資格,自然不知道太子長什么樣。
他只覺得院子這個少年氣勢不同。
但他此刻過來,目光在蘇茵茵身上停頓片刻,今日的目的還是她。
孟大哥見到蘇茵茵第一眼,便明白三弟為什么非她不娶,長得不僅好看,還很靈動,一點也不像小戶人家出身。
他的目光讓蘇茵茵有些不爽,問李銳淵道:“不會是我想那樣吧?”
“是你想的那樣。”李銳淵直接答。
兩人聲音不算低,讓孟家老大聽的一頭霧水。
那邊蘇顯臉都黑了,對方還在道:“你不過是個秀才,見到本官還不行禮。”
說的是蘇顯,其實指的是蘇家院內所有人。
話音落下,別說蘇顯,其他人動都不動。
郭展更是差點沒笑出聲。
一個小小的六品官,讓誰行禮呢。
蘇顯則直接道:“你人品卑劣,不值得任何人行禮。”
“你!”孟家老大臉色難看,似乎被戳中心思一樣。
這位一來,蘇家這邊已經明白前因后果。
畢竟跟他家的交際,也就只有孟三了。
那東西又在背后做什么事了?
孟家老大找到主位坐下,強行平息怒火,開口道:“本以為蘇家是清白門第,沒想到為了高攀,竟然做出如此不齒之事。”
聽對方啰里啰嗦才知道。
孟三自從馬球比賽之后,便跟家里鬧著要娶蘇茵茵。
說什么自己現在也辭官了,以后前途未卜,跟她正好相配,求求家中爹娘大哥答應。
不管做什么他都可以的。
家里本就因為他差點被巡銀礦的事焦急。
好不容易周旋得當,人保住了。
現在又有幺蛾子,難免會心里不滿。
但對家中小兒子,他們還是寵著的,不滿只能對著蘇家來發。
在孟家眼中,不過是個七品指揮使家的女兒,開了兩間店鋪而已,沒什么了不起。
這樣的人,絕對是高攀他們孟家,畢竟孟家老爺是京中四品的官職。
就算孟三如今不做官,以后也是前途無量的,而且越是這種時候,越要小心謹慎挑選岳家。
誰知道怎么跟孟三說,他都不聽。
家里就以為是蘇家蠱惑,正好他家手底下有三個鋪子的學徒鬧事。
說是人家點心行當的學徒們如今處境都不同了。
只要做學徒超過半年以上,一定要發工錢不說,有了委屈還能找行會訴說。
為什么他們行當的學徒還是那樣慘。
總之這些學徒們都不高興,說是自己在這做事也一兩年了,都想要工錢,如果不給工錢他們就去其他地方。
這么一鬧,讓孟家心里更加不高興。
這蘇家就是來克他們家的吧。
這段時間鬧下來,讓孟家確定,要給對方小懲大誡,打消蘇家的小心思。
小心思,到底誰有小心思啊。
蘇家眾人沉默。
郭展在后面一臉尷尬。
如果只看蘇家的條件,七品指揮使之家,哥哥是秀才,家里有兩家店鋪。
放在京城確實不夠看。
但只要稍微接觸下就知道,這家人不一樣。
單說蘇指揮使的戰功跟人品,再加上蘇娘子的品格跟能力。
以及蘇家兄妹倆的聰明。
這一家怎么看都是前途無量。
更別說人家連太子都看不上,還看上你家那愣頭青?
殿下跟蘇姑娘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兩人對視一眼都能看出對方的想法。
要不是怕給蘇姑娘壓力,殿下現在就敢讓皇后娘娘提親。
還小心思。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孟家老大說完,以后蘇家會羞愧難當,誰知道只是一片沉默。
蘇顯罕見翻了個白眼:“孟大人,你是不是太自信了。”
“你家弟弟做的事,跟我家又有什么關系。”
“若不是你家妹妹跟他有聯絡,他又怎么會一個勁想回京城,馬球場見一面,便忤逆長輩!”孟家老大平時的水平也沒這樣低劣。
此刻說話,不過是看不起蘇家而已。
可他此刻也坐直身子,總覺得眼前幾個年輕人跟他想象中不同。
蘇茵茵此刻開口:“我對天發誓,跟你弟弟完全沒有往來,你是非不分黑白不明,就找人設局關閉我家店鋪,此事我肯定會告到底的。”
孟老大沒想到,這個小姑娘竟然還敢反擊。
還說要告到底。
眼看自己氣勢低落,只覺得這家難纏,不過心里也在打鼓,難道他們真的誤會蘇家了?
正想著,孟三終于趕了過來。
他聽到妹妹說,大哥去威脅蘇家時,嚇得趕緊跑過來。
進了蘇家大門,連忙對他哥道:“哥你在干什么?他家完全不知情,是我想跟茵茵姑娘成親,這才想先說服家里,你們怎么就是不信。”
李銳淵額角跳了跳,明顯不耐煩。
他的氣場讓孟三下意識看過去,這一看直接跌坐在地上,指著眼前的少年,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太子怎么會在這!
今年殿試結束,他還跟同年們私下感慨,太子相貌不凡,還有如此能力,以后萬龍國必然越來越好。
可此刻的重點是,太子怎么在這!
他們家干的齷齪事,太子全都知道了?!
“弟弟你怎么了?”孟家老大疑惑道。
孟三連忙行禮:“拜見太子殿下。”
萬龍國不興跪拜禮,但他正好跌坐在地上,此刻看起來更加卑微。
孟家老大不敢置信,怎么可能是太子。
等弟弟解釋之后,他也嚇得跟弟弟一起跪下。
蘇茵茵往外挪了挪,她不太習慣這種“禮數”。
李銳淵沒有理他們,反而看向蘇茵茵道:“怎么了?”
“不適應。”蘇茵茵如實道,“趕緊把這事解決了吧。”
在孟三認出李銳淵時,這事已經不用多說了。
李銳淵點頭,把張主簿查到的事情說了個清清楚楚。
從孟三在家鬧騰著要娶親,再到行會學徒的事影響到孟家店鋪,以及孟家找了衙門的人,以及魏家點心的人做局。
其中細節,孟三都不了解,卻被太子明明白白講出來,說的事無巨細。
到了這會,要是還不明白太子跟蘇家的關系,他們也不用當人了。
孟家兩兄弟,甚至隱隱知道,當初要把孟三派去巡銀礦的人到底是誰。
可惜人家給了寬恕的機會,他們卻沒當回事,直接踢到鐵板。
這么看來,孟家想要報復蘇家,確實也找對了方向。
孟三的辭官,就是他自找的結果。
但凡他能聽懂話,不要再來騷擾蘇茵茵,一切都不會發生。
蘇家兄妹聽完之后,也無語了。
對他家來說,就是無妄之災。
眼看此事就要塵埃落定,孟家一眾人等哭喊著求太子寬恕,不放心他們的蘇娘子所以回家的蘇娘子沉默了。
平日家里就夠熱鬧了。
今日的熱鬧更家不一樣。
蘇茵茵下意識想把李銳淵藏起來。
說好的瞞著娘親呢。
手比腦子反應快的下場,便是聽到李銳淵笑了聲,然后站出來給娘親賠禮道歉。
“隱瞞嬸娘多年,實在不好意思。”
蘇娘子腦子還沒平靜下來,卻也知道不能受此大禮,立刻推脫:“您是太子,何必如此多里。”
話是這么說,可畢竟認識多年,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還在地上的孟家人此刻知道,他們真的完蛋了。
太子對蘇家有多和善,對他家就會有多厭惡。
孟三看向蘇顯,怪不得他對蘇顯說,你家妹妹不要當皇親國戚的妾室時,對方臉色極為難看。
原來不是金大人的妾室。
是太子的?
也不對。
孟三此時腦子難得清晰。
若只是妾室,太子都不必親自跑一趟。
以茵茵姑娘討人喜歡的性格,必然是真心喜歡了。
想通這些,孟三整個人羞愧難當,他之前到底在想什么啊。
不過就算沒有太子在這,他也覺得自家太過狂妄。
自以為門第高出蘇家,就能為所欲為。
鬧劇結束,李銳淵順勢離開,他知道蘇家內部還要話要說。
店里的麻煩解決,都不需要別人幫忙,孟家自己都會澄清一切謠言,所以這些都不用擔心。
家里就剩蘇娘子,以及蘇家兄妹。
看著兄妹倆的表情,蘇娘子開口道:“說吧,你們什么時候知道原銳是太子的。”
蘇娘子語氣里還帶著不敢置信,到現在還在消化。
她以為自己做生意這么多年,什么事都見過,可這種事還是超過她的想象。
“一直都知道他身份尊貴,沒想到竟然是太子。”蘇娘子喃喃道,“咱們家還好沒得罪他。”
話又說回來,孩子們什么時候知道的?
蘇家兄妹老老實實回答。
一個是去年就有猜測,一個是今年確定了。
兩個人心里都能裝事,故而半點風聲都沒漏。
蘇娘子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看著長大的孩子們,頗有些頭疼。
過了會,蘇娘子又道:“那現在,咱們家里,只有你爹不知道了?”
蘇指揮使這會應該還在四處走動關系,想要知道到底得罪誰。
但他也沒問太久,因為衙門那邊傳過來消息,已經找到幕后指使。
就是有些店鋪掌柜,覺得蘇家優待學徒,讓他們很不高興,所以設計陷害蘇家點心。
醉漢跟五石散,都是他們的手筆。
那掌柜跟東家都已經被抓到衙門里,肯定會牽連到東家的。
蘇指揮使松口氣,但他深諳官府辦案的速度。
不到一日的時間,這就解決了?
再一問才知道,是東家自己投案自首的。
這更奇怪了啊。
反而是上司寧郡王摸摸胡子,笑著道:“蘇家吉人自有天相,你家女兒可是有福氣的,凡事都能逢兇化吉。”
說自己女兒有福氣,這點倒是沒錯。
家里事情解決,蘇指揮使急著回去讓家人安心,便快步回家。
沒想到家里其他人坐的整整齊齊,似乎在等著他回來,又像在聊重要的事。
聽著父親說完衙門的官司,蘇家兄妹倆更是不知該怎么說,齊齊看向娘親。
全家都知道的秘密,確實不能瞞著當爹的。
蘇指揮使說完之后,走到兒女身邊,摸了摸女兒的頭,安慰道:“麻煩結束了,別擔心了。”
說完又對蘇顯道:“咱們家最有福氣的,就是你妹妹。”
蘇顯遲疑片刻,鄭重點頭。
茵茵確實有福氣的。
可等爹爹坐下,全家又陷入沉默。
蘇娘子朝兩人招招手:“今晚不做飯了,你們去街上買回來些,順便提前關了店門,給大家放幾天假,三日后再開門。”
蘇茵茵跟蘇顯立刻聽命,按照娘親吩咐做事。
只留蘇家夫婦在家中。
全家唯一不知情人,蘇指揮使,直接傻眼。
從小在他家玩的小孩是太子?
這段時間沒過來,是因為他觀政了?
蘇娘子最后一句,更是讓他覺得腦子發暈。
“看樣子,太子喜歡咱們家茵茵。”
特別是最近兩年,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蘇娘子之前委婉說兩人都長大了,就是在提醒這件事。
蘇指揮使第一反應,誰會不喜歡咱們家女兒。
可隨后又發愁的厲害。
這不合適吧?
肯定不合適。
蘇指揮使都這么愁,女兒呢?
晚飯過后,蘇娘子來到女兒的院子,她跟相公不僅聊了原銳的真實身份,甚至想到很多事情。
比如寧郡王為什么對相公另眼相看,格外照顧。
為什么家里能買到這么合適的宅院。
甚至還有蘇顯去山家書院的薦書。
似乎都有答案。
女兒那么聰明,肯定也能想明白的。
不知道她心里到底背負了多少壓力。
蘇茵茵肯定睡不著,感覺又欠了李銳淵一個人情。
總還不完的感覺。
他明知道自己能處理,也知道自己會覺得欠他的,但就是故意這么做。
世界上怎么會有這樣的人啊。
蘇茵茵感覺自己被人拿捏住短處一樣。
想方設法讓自己欠人情。
“茵茵睡了嗎。”蘇娘子敲門道。
“娘你怎么來了。”蘇茵茵連忙去開門,“還沒睡呢。”
蘇娘子看著女兒,眼睛里都是溫情,她家女兒,怎么看怎么有福氣。
就是傻乎乎的。
別人對她好,她就要想方設法還回去。
蘇娘子笑著道:“要不要聽聽你哥哥小時候的事?”
哥哥小時候?
蘇茵茵連忙點頭。
好啊,她想聽。
蘇娘子拉著女兒坐到床上,哄著她道:“躺下說吧,娘今天晚上陪你睡。”
蘇茵茵眼里閃過驚喜。
好,她喜歡跟娘一起睡。
女兒的眼神騙不了人,看的蘇娘子心里更軟,笑著問她:“喜歡跟娘親一起,那為什么不說呀。”
這讓蘇茵茵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過娘親躺在她身邊,側著身,像她還是嬰兒時候一樣,摟著她講故事。
她真的好喜歡被娘摟著。
“你哥哥小時候話挺多的。”蘇娘子回憶起之前的事,又想到蘇顯小時候的模樣,難免多說了些。
蘇茵茵湊過去,認真聽娘親說話。
第62章
蘇顯小時候萬龍國不太平。
那時候蘇家點心基本都關門了,兩房人都在老家住。
大房一家如何,不用多說。
當時父親還不在,出去打仗,所以二房很受欺負。
蘇顯就是那會話越來越少,但聰明得厲害,不怎么吃虧。
蘇娘子當時剛嫁過來也沒幾年,新婦不知道妯娌之間的算計,還吃過不少虧。
她跟蘇顯就是一點一點成長起來。
“娘之后就在想,如果娘當時厲害一點,會不會能保護好你哥哥,話就不會那么少。”蘇娘子話是遺憾,但其實是笑著說的,“可現在,你哥現在也挺好的,他話雖然不多,但該說的都說,小時候的事對他來說,反而是一種磨礪。”
這并非假話。
小時候的經歷塑造了現在的蘇顯。
他本人也不覺得如今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爹是因為保家衛國不在家,娘很努力的保護他。
爹娘都在身邊的時候,更是努力給他最好的東西。
就算妹妹出生,也不會厚此薄彼,對他們都很好。
所以蘇顯從來都覺得,他在如今家里很幸福,也很幸運。
當年他努力考秀才,甚至如今準備鄉試,都是他想讓家人過得更好些。
蘇娘子說著,看了看懷里的女兒,輕聲道:“茵茵也很好,比你哥還要好,你哥小時候還有調皮的時候,可女兒一直都很乖,從來都不給娘添麻煩。”
“就算是小時候,只要娘有事,從未哭鬧過。”
蘇娘子的語氣里充滿憐愛跟喜歡:“我跟你們爹爹還說過,是不是我們倆沒做好,讓你乖得厲害,可想了想,這或許就是你的性格,跟你哥哥不愛說話一樣,都是你們的脾性。”
說到這,蘇茵茵有些心虛。
她甚至不敢抱住娘親,只好低著頭不說話,但娘卻抱住她,輕聲安慰:“不管茵茵怎么想,怎么做,都是娘跟爹爹的女兒,不管是什么性格,什么愛好,爹娘都會喜歡的。”
“因為你是我們的寶寶呀。”
蘇茵茵抬頭看著娘,眼里有些濕潤,蘇娘子繼續道:“很多事不要放在心上,一切都能過去的。最重要的,是你要開心,一輩子就那么長,你說是不是。”
“不過娘今日才知道,你最近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寶寶沒關系的,娘親一直在你身邊。”
夜晚的談心,蘇娘子并未給出答案。
她只是告訴茵茵,不論你是什么樣的人,爹娘都愛你,都喜歡你,你永遠都是爹娘的寶寶。
開心就好,有秘密也好,無論什么樣的她,都很好。
至于李銳淵那事,蘇娘子冷靜下來后也笑著道:“那是個好孩子,就是心眼多。”
隨后蘇娘子心道,好在女兒心眼也不少。
以后會發生什么誰都左右不了。
只要女兒開心就行,不要給自己那么大的壓力。
因為你是什么樣,家人都愛你。
蘇茵茵睡醒之后,只覺得渾身懶洋洋的。
她很別扭,她知道。
她也不愛同人交心,她也知道。
這些應該是缺點的。
可是好像所有人都告訴她,沒關系,你做什么都好的。
爹娘,哥哥,甚至李銳淵,他們一直再用語言,行為告訴她,沒關系的,這都是你。
“我運氣好好。”蘇茵茵認真道。
別人穿越,或許會感慨生活不如從前便利,吃的喝的用的,都忍受不了。
但她真的覺得自己好幸運。
起床之后,一時也沒什么事做。
家里兩個店都暫時關門休息,爹娘哥哥都不在家,昨天娘說她要跟爹爹去上香?
蘇茵茵在床上打了幾個滾。
終于想到人生中最麻煩的一件事。
李銳淵。
自己欠他的,真的要還不完了。
孟家那事基本上就是他處理的。
哎,好難。
要不然別惦記著還了。
反正債多不壓身。
正想著呢,孫東俊在門外大喊:“茵茵!蘇茵茵!老大!幫幫忙啊!”
孫東俊喊的撕心裂肺,嚇得她趕緊出去。
平日只愛玩鬧的俊哥滿頭大汗,連忙道:“茵茵,你爹在嗎,他在兵馬司嗎,還有原銳,原銳他家是什么身份,能不能幫幫忙。”
“再有個金彥磊,還有你認識的張姐姐,李大哥家里,對了還有郡主,不行,郡主家也出事了。”
看他說的前言不搭后語,蘇茵茵強行讓他冷靜:“俊哥冷靜,到底怎么了,找他們干什么。”
“我師父,杜小師父,她家牽扯到銀礦案里,好像要被流放了,她一個女孩子,要是被流放的話,一定會完蛋的。”孫東俊說著大哭起來,“我要是好好讀書有功名就好了,一定能救她的。”
“茵茵你家認識的人多,能不能幫幫忙,找找人問問她現在怎么樣了。”
杜姑娘?
蘇茵茵對她印象很深,是雨情郡主的閨中好友。
再想想孫東俊方才的話,她回過神:“郡主家也出事了嗎?銀礦案?滇州的那個嗎。”
孫東俊點頭。
朝廷四五月份派出去查案的巡察使團已經回來了,一行二十多官員,死了八個,剩下的人也是九死一生回來。
但該拿到的東西都拿到。
滇州邊域銀礦屢屢瞞報,就是跟雨情郡主等皇親國戚勾結。
甚至還跟當年廢太子逼宮有關。
若不是這些銀子,當年的宮變多半根本起不來。
總之事關重大。
不出意外的話,九月十月一大批人會有牢獄之災。
杜家就是如此,她家一直跟著雨情郡主家做事,肯定有所牽連。
不出意外,大概率會被流放。
反正不管哪一條,對女子來說都不是什么好下場。
孫東俊今日去馬場練球,就看到門口的官差,還差點把他也抓起來。
好在知道他跟此事無關,還勸道:“總之離他們遠一些,廢太子的黨羽肯定要一一清查。”
這些跟普通人的關系并不大。
放在往常,孫東俊也不會在乎,畢竟跟自己真的沒有關系。
可現在難免為杜師父擔心。
蘇茵茵理清前因后果,心道此事只怕難了。
牽扯到廢太子,那就跟謀逆有關。
再說皇上皇后對李銳淵的寵愛,肯定會追究到底。
畢竟若不是李銳淵自己從心理陰影里走出來,現在的他只怕早就病入膏肓。
任何一個爹娘都不會輕易放過當年的兇手。
當然了,杜小姐在里面肯定無足輕重,當年的她還沒出生呢。
蘇茵茵想了想道:“先去找黎狀元,他跟雨情郡主有婚約,他知道的肯定更多。”
蘇茵茵隱約覺得,黎興或許早就做好準備。
甚至雨情郡主一家牽扯的應該不深,否則皇上不可能容他們那么多年。
連帶著的杜小姐一家,更是邊緣人物,說不定只是被這陣風牽連。
近十五年前的事翻出來。
肯定還有其他目的。
蘇茵茵迅速給孫東俊解釋,可他完全聽不懂啊。
什么利益糾葛,什么邊緣不邊緣的。
他只知道杜小師父大概被關起來了,他看話本的時候,知道流放是什么樣子,那樣實在太苦了。
不行啊,不能讓自己師父吃這樣哭的。
蘇茵茵沉默片刻,憐愛地看向自己小弟,開口道:“放心,問題不大。”
好的,這個他聽懂了。
“老大我聽你的,你一直都聰明。”孫東俊總算說對一件事。
蘇茵茵帶著他去找黎興。
黎興那邊坐得穩,事實跟蘇茵茵猜的差不多。
不管是雨情郡主家,還是杜家,都是被舊案牽連,他們當年也是稀里糊涂的,不是什么主謀。
但有一點不好,他們這些年不滿新政,所以才借著這件事該貶的貶,該罰的罰,一切都要為新政讓路。
借故重查各地礦產等等。
蘇茵茵松口氣,孫東俊那邊還在問:“那能把人救出來嗎?應該能吧,反正他們牽扯不深。”
黎興點頭:“我跟雨情九月便會辦婚事,明年離京赴任。”
“你說的杜小姐,我會幫忙問問。”
作為今科狀元,黎興這點人脈還是有的。
孫東俊千恩萬謝,還從懷里掏出幾張銀票,請黎狀元一定收下,幫他活動關系。
知道孫家醬料店如今有近十家分店,可看到俊哥直接掏出幾百兩來,還是讓蘇茵茵大為震撼。
孫東俊不好意思道:“偷我娘壓箱底的錢,千萬別說,不然我肯定挨打。”
想到孫老板的性格,蘇茵茵覺得他這頓打應該少不了的。
黎興也無奈把銀票塞回去:“只是打聽消息,暫時用不到銀子。”
“別別別,用的時候沒有怎么辦。”孫東俊萬分認真,“求求你了。”
此時的杜家已經被官兵把守,任何人都不能進出。
杜家上上下下哭個不停,所有人都知道大難臨頭了。
銀礦的事還好說,是貪了些銀子,但跟當年廢太子真的沒有關系。
可他們不支持新政,才是最大的錯。
杜老爺知道自己站隊站錯了,已經認命。
現在最重要的是保存實力,流放之后的日子能好過些,過個五年十年,他們家還能再回來。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被保全,也不是所有人都有用。
前院眾子弟喪如考妣,基本沒有思考能力。
后院女眷們也差不多,好端端的,怎么會出這樣的事。
杜小姐站在最后面,沒有人關注她。
她是妾室所生,娘前些年病逝,所以一直算是透明人。
若不是跟雨情郡主關系好,更不會有人在意她。
主母卻在此時看向她道:“郡主一家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跟郡主走的那樣近,為什么不提前告知?!”
杜家內里亂,外面也亂。
朝中則是井井有條。
這件事早就在籌劃,如今終于收網。
到蘇茵茵他們這里,則是聽孫東俊哭哭啼啼。
聽的她都有點煩了。
蘇顯也無奈道:“真的,已經在等結果了,只要結果出來,就知道要怎么救人,只要不是主犯,應該都能救出來。”
“而且流放確實很苦,但他們一家子上路,彼此都有關照,而且讓他們去邊塞,是讓他們在那邊生活,并不會喊打喊殺。”
總之就是命肯定能保住。
孫東俊聽到這才松口氣,最后又問了句:“原銳呢,我總覺得他最厲害。”
“看著傻,原來也沒那么傻。”蘇顯默默吐槽,“我出去一趟,俊哥也別太著急。”
蘇茵茵道:“他應該很忙。”
昨天看他像沒事人一樣,今日就收網了。
“那你見到他,一定讓他幫幫忙啊。”
孫東俊說完,蘇茵茵奇怪道:“就直接開口,讓他幫忙嗎。”
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嗎。
也不會覺得需要回報嗎。
孫東俊拍著胸脯道:“我們怎么也是從小認識吧,這還要回報?他沒那么小氣吧!”
這句話讓蘇茵茵有些迷茫。
不用思考這些東西嗎。
孫東俊比起他們來說,好像確實過于樂觀開朗了。
話說著,孫東俊又哭了。
他的杜師父,千萬不要有事,不然他能哭到肝腸寸斷。
蘇茵茵自然不會忘了這事,兩日后看到李銳淵,第一時間問了杜家。
“跟雨情郡主家關系不錯那個杜家。”蘇茵茵強調道。
李銳淵知道他們認識,卻也沒想到孫東俊還拜了人家當師父,想了想道:“卷宗都在東宮,杜家如何處置,應該有了初斷,你要不要去看看?”
卷宗,東宮。
蘇茵茵已經快習慣了。
見她還在猶豫,李銳淵故意道:“孫東俊可是你小弟,幫幫忙怎么了。”
說著,就指了指外面的馬車:“不會有人知道你過去的。”
想到孫東俊一直在哭,偷銀票被發現后,挨了頓打,還是要給銀子,蘇茵茵咬牙道:“去看看?”
東宮就在皇宮一角,上輩子成為景點的時候她都沒去看過,何況如今。
但這次回去,東宮倒不是重要的,她確實想知道杜小姐現在是什么情況。
李銳淵還道:“去看看吧,這事處理得快,年前就要有定論。”
郭展那邊還插話:“茵茵姑娘,小的也讓人去打聽打聽,在東宮什么事都方便。”
等蘇茵茵回過神,自己已經坐到馬車上。
還好出門之前還跟蘭姐說了聲:“我哥來的話,就說我跟原銳出門了,跟俊哥的事有關,很快就會回來。”
經過上次的事,蘇茵茵跟安桂蘭關系很好,她還因為自己受傷,兩人明顯親近很多。
安桂蘭點頭道:“好,你真的要去嗎?”
她雖然不了解情況,但總覺得那個少年看茵茵的眼神不對勁,很溫柔,又很有占有欲?
不止如此,對方看向別人時,甚至是沒什么表情的。
安桂蘭善于察言觀色,總覺得有些可怕。
“去吧,打聽個事。”蘇茵茵倒是沒察覺那么多。
事實上,知道李銳淵的身份后,剛開始不適應,現在都快習慣了。
好像他跟之前一樣,就是自己生活的一部分。
太子的馬車進入皇宮,壓根不需要檢查,東宮更是如此。
兩人直奔正殿而去,殿內伺候的眾人看到殿下帶了個女子回來,心里詫異,面上卻如常。
等到沒人的時候才道:“這就是蘇姑娘吧?”
“肯定是,郭總管吩咐過,一定要小心照顧,讓她賓至如歸。”
蘇茵茵看著旁邊的卷宗,并未去翻,而是看向李銳淵。
李銳淵卻道:“你找找看。”
這不合適吧,蘇茵茵表情流露出這個意思。
但李銳淵卻裝作看不懂,只道:“都在這了,你看看。”
直接翻別人的東西,對蘇茵茵來說并不容易。
有一種侵入別人領地的感覺。
可來都來了,不看那為什么要來。
李銳淵拉著她坐下,看著她翻。
蘇茵茵心一橫。
怎么就不能學學孫東俊,他都好意思托人,自己作為一個幫忙的,也好意思。
下了決心,翻卷宗的速度跟著加快。
終于找到杜家。
跟猜測的差不多,流放八百里,最后的地方不算特別貧瘠,還能生活。
蘇茵茵松口氣:“杜姑娘應該沒事。”
話音剛落,就見郭展急匆匆跑過來。
郭展先是行禮,然后道:“杜家奴仆已經送到教坊司了,家中幾個庶子庶女也被送里面。”
蘇茵茵震驚。
確定?!
郭展道:“流放沿途花銷不少,應該是保全了最重要的人,其他人并不準備帶著。”
所以把覺得會拖后腿的人,全都跟奴仆算在一起,去哪都行,不要拖他們的后腿。
杜姑娘今年十五,估計覺得她路上會拖累人,再加上內宅里的事,所以把她送到教坊司。
可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送到那種地方,以后的日子還不如跟著被流放。
“可以把她贖出來吧?”蘇茵茵看向李銳淵。
李銳淵把私章給她:“當然可以。”
你給的是不是太快了。
蘇茵茵想到上次幫玉鳳姐姐的時候,他就是拿了私章寫信。
現在不寫信了,直接給她?
明知道李銳淵是故意的,可到了這會,又是最好的選擇。
蘇茵茵沒有過多猶豫,把私章拿到手里,忽然覺得這章有些眼熟。
等她仔細去看才發現,自己有個一樣的。
要說這么大小的印章多數大同小異。
唯獨側面的蝴蝶紋樣不同。
而那個相同的印章,是李銳淵幾年前送的,說是讓她拿著玩。
兩個章不同地方,便是下面名字不同。
其他的完全一致,材質,加上側面的蝴蝶,一模一樣。
現在那個被她塞到箱子里,好久沒拿出來了。
李銳淵明顯也知道,認真同她道:“還是要拿出來多用用,否則印章就不好用了。”
蘇茵茵張張嘴,趕緊把章還回去:“讓俊哥自己去贖人,不管了。”
“俊哥?”李銳淵拉著她,“你喊什么?”
“你的小弟是俊哥?我呢?”李銳淵問道。
蘇茵茵很少喊他名字。
小時候還好,喊的都是原銳,漸漸長大,發覺原銳并非是他的真名,蘇茵茵也懶得喊了。
到如今,更不好直呼其名。
蘇茵茵故意道:“喊你什么?當然是太子殿下。”
“民女拜見太子殿下。”
話是這么說,但蘇茵茵只是手上做勢。
李銳淵看的好笑:“孤想強搶民女。”
郭展偷偷退下,蘇茵茵已經站起來了,根本懶得理他,那邊卻聽他道:“帶著印章去,可以省不少銀子。”
想到孫東俊挨的打,還有最近花的銀錢,蘇茵茵老老實實拿走太子印章。
債多不怕愁。
反正也不會頭一回了。
就算蘇茵茵不想承認,也知道跟李銳淵的關系早就不分明了。
蘇茵茵走到門口,想了想道:“那我以后喊你淵哥哥?”
話音落下,人早就不見了,只留下李銳淵紅著耳朵整理卷宗,過了許久才偷偷松了口氣。
蘇茵茵是拿著太子印章,但也沒有橫沖直撞去找教坊司找人,還是先尋了哥哥跟黎興。
黎興那邊已經接出雨情郡主,畢竟是皇親國戚,皇后娘娘那邊給了方便,并未被關起來,所以這會李雨情也跟著。
她衣著不如之前華麗,精神尚可,看來早就有準備,但她問了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讓趕來的孫東俊傻眼了。
“現在知道杜妹妹在教坊司,救她需要關系也需要銀錢,不僅如此,還有一個關鍵的問題,以后呢?”李雨情道,“她家里顯然容不下她,以后她怎么辦。”
蘇茵茵剛想回答,被李雨情眼神制止。
這個問題顯然有自己的主人。
孫東俊張張嘴:“是啊,那怎么辦,我給她租個宅子?”
那也不成的,他把家里能拿的錢都帶身上了,這不是長久之計。
李雨情認真解釋:“你若出錢贖她,那她的身契就在你手上了,到時候就是你家的奴仆。”
“不不不,她不會是奴仆,我肯定給她自由身。”孫東俊連忙解釋,“她可是我師父,我怎么可以真把她當奴仆。”
這個回答讓李雨情松口氣。
她身上的銀錢也不多,若要贖走杜妹妹,確實需要大家湊錢,其中孫東俊是主力。
就怕孫東俊把人贖走,真的當奴仆,那樣杜妹妹日子只會更加難過。
這么看來,眼前這人倒是一片赤誠。
“我寫張借據,從頭到尾的銀錢算我借的。”李雨情確定道,“這事多謝你了。”
自從出事之后,以前對他們來說不值一提的銀錢,變得無比重要。
也是通過這些事,認清誰是真朋友,真好人。
孫東俊卻搖頭道:“沒事,我家的店挺賺錢的,不行的話再問我娘要。”
李雨情像是想到什么,又道:“過完年我跟黎興就去任地了,到時候杜妹妹會跟我一起,所以銀錢肯定會還的。”
任地?
一起?
孫東俊感覺自己思考不過來了。
蘇茵茵見此,甚至拱火道:“那豈不是這輩子都見不到。”
這輩子見不到?!
蘇顯就覺得他們在欺負老實孩子,但這種時候,還是忍不住對孫東俊道:“回頭杜小姐嫁人了,那全家都要來感謝你的。”
再傻的孩子此刻都反應過來,眼圈立刻紅了:“不行,那我就跟著過去,我才不用別人謝。”
到了教坊司,孫東俊已經把身上所有銀票全都掏出來,看到杜小姐的第一眼,半個字都說不出來,最后才道:“杜師父,我,我能不能娶你啊。”
杜小姐知道他傻,看了看銀票,又看了看他:“你要把我買走?如果你不嫁你,你就不贖我?”
“不不不,就是想娶你,我不是用這些威脅你。”
“不管你嫁不嫁,我都把錢給你。”孫東俊說著說著又哭了,感覺把自己這輩子的眼淚都流的差不多。
他們這邊說的甜甜蜜蜜,蘇茵茵帶著哥哥默默去找了此地的管事,把蓋有太子印章的文書拿出來。
文書上,字是蘇茵茵的,章是李銳淵的。
管事立刻按照吩咐辦事,順利把人放出來,象征性收了些銀錢。
孫東俊拿著剩下的銀子,立刻對蘇茵茵鞠一躬:“多謝小紅娘!”
蘇茵茵被嚇的一愣。
不過這事確實要謝她,省了好多錢!
只有李雨情跟黎興看了眼蘇家兄妹。
兩人熟知贖人的流程,那會有這么簡單,這么便宜?
他們做了什么?
蘇茵茵摸了摸那塊印章。
大家很快就會知道的。
按照李銳淵一步步的計劃,知道他跟自己認識的人只會越來越多。
到時候絕對不是秘密。
再藏著掖著也沒有意思。
真的不能逃避了。
有時候確實要學學孫東俊才是。
她感覺自己在一個殼子里,渾然不覺中,被人撬開出縫隙。
也許外面的世界,沒有那么危險吧?
她有爹娘哥哥,也可以有更好的生活。
她值得,很值得。
那邊孫東俊還在歡呼,偷偷拉著杜小姐的手,認真道:“我會保護你的,肯定會。”
第63章
救出杜小姐沒幾日,孫家便過來預訂喜餅,看來她家已經同意這門婚事。
孫東俊他娘本來不想惹這種麻煩事,可一來看兒子極為喜歡,二是那杜小姐著實不錯。
用她兒子的話說,若不是杜家遭難,他怎么可能娶得了杜小姐,不管學問人品見識,人家都遠超自己云云。
總之幾天下來,孫母終于松口,說去見見杜小姐。
沒見之前,孫母確實不大高興,兒子又是拿家里壓箱底的銀票去救人,又是呼朋喚友的。
家里知道后,他竟然還讓自己去賬上支錢。
總覺得是個麻煩。
現在杜小姐住在好友郡主家中,那郡主如今也是租的院子,兩人同住一處。
怎么想都覺得不靠譜。
不過在酒樓見了之后,孫母看到人家通身的氣派,才知道確實是自己兒子高攀。
“說話做事,無一不好的,怪不得是大戶人家出身,讀書算數都會的。”
“以前雖然沒管過家,但讀書識字學過算數,那就好上手,而且人也聰明。”孫母再滿意不過,“人也是個有主意的,就是膽子小了些,不過這都不是事。”
孫家跟蘇家多年鄰居,難免多說些:“俊哥反正考不上功名,不如早點成親,讓他跟媳婦接手家里的店,現在店面多了,他們兩個都要學著管。”
蘇茵茵偷偷聽著,心里松口氣,成了就好。
孫東俊當初救人,也不是為這事,但他一片赤子真誠,確實值得一個好結果。
此刻的杜家,人員已經“精簡”的差不多了。
留下都是最要緊的自己人。
拖累基本都被拋下,剩下的銀錢,應該足夠他們到地方。
杜老爺看著自己的子女們,后知后覺道:“老七呢?”
杜夫人沒想到他還能記得,含糊半晌:“她體力弱,帶過去是個拖累。”
話是這么說,但比老七還小的老八老九還在身邊。
杜老爺大概明白怎么回事,看來還在記恨自己寵愛老七她娘,都什么老黃歷的事了。
不過他也沒不怎么在意,反正兒女眾多,去哪都不太在意。
他們剩下的人是要在另一個地方,重建杜家的,別的人都不重要。
還有半個月,他們就要啟程。
所有人換上從未穿過的粗布麻衣,臉上難看的要命。
流放八百里,半條命就要沒了。
其中也有人互相安慰:“比去教坊司好。”
“是啊,比去那里好。”
可杜老爺好像在人群里看到老七了。
“那是老七嗎?”老八喊道。
杜家人瞬間看過去。
是老七!
她怎么還跟之前差不多?沒有去教坊司嗎?!
她身邊還站著郡主,黎狀元等人。
老七不僅有自由,還沒有去教坊司,她目光平靜,看到家人的時候一如往常。
準確說,以后這些就不是她的家人了。
杜小姐他們只是順便來看個熱鬧,目的地是寧郡王家的別院。
郡主家的馬場被查封,只好去其他地方。
當時孫東俊立刻看向蘇茵茵,去之前的啊。
李雨情跟杜小姐都好奇,他們騎術都很好,在哪練的?
得知是寧郡王的園子之后,大家更奇怪了。
難不成是因為蘇指揮使?
但寧郡王手底下的指揮使也有七八個,不可能人人都能借到吧。
孫東俊嘿嘿一笑:“老大的朋友借的,叫原銳。”
原銳。
其他人都沒聽過這個名字。
就算是黎狀元都不知道哪個原家跟寧郡王這樣熟悉。
只有李雨情思索片刻,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原銳。
李銳淵?!
知道太子真名的人并不多,但不包括皇親國戚啊。
李雨情指了指蘇茵茵,可又不敢說出來。
蘇茵茵只好點頭:“是他,回頭再說吧。”
她就知道,這些事根本瞞不住的。
李雨情又悄悄過來:“那贖人也是他幫忙的?”
“是,不然還需要大把銀錢跟手續。”蘇茵茵小聲道。
李雨情也覺得那天事情過于順利,想過是蘇家兄妹想了法子,卻沒想到直接聯系了太子。
她跟太子交流不多,頂多是跟黎興那事,太子才多跟她聊幾句。
“那就厚著臉皮,死纏爛打。”
李雨情腦子里突然出現這句話。
當初太子就是跟她這么說的!
原來他說這話是有原因的。
原因就在眼前。
李雨情欲言又止,小聲道:“那你小心點。”
蘇茵茵顯然明白她在說什么,可她卻忍不住道:“也不用那么小心,他人很好的。”
人很好。
這句話要是放在現在的朝堂來說,滿朝文武心里都會充滿疑惑。
確定說的是太子?
朝中近來諸多變化,都有太子的參與。
反對的要么流放要么貶官,明顯從里到外都要清查一遍。
這中間有多少阻力,隨便想想就知道。
能做成此事的人,人很好?
誰信啊。
不過李雨情顯然沒問太多,茵茵非常聰明,她肯定知道什么好什么不好。
再說了,太子都能說出死纏爛打這句話,明顯知道兩人關系如何。
她有點好奇,要是京城其他人家,知道太子喜歡的誰,那會有什么反應。
天知道想當太子妃,太子妾室的人有多少。
李雨情也沒隱藏這點,認真跟她道:“皇上皇后只有這一個孩子,早早立為太子,那個位置想坐的人太多了。”
蘇茵茵何嘗不知,她也抗拒過。
但最近這段時間,也算看清自己。
無論如何,都要試試?
不行再說。
李雨情嘖嘖幾聲,笑著道:“不提了,月底我跟黎興的婚事,你可一定要來。”
不僅是她的婚事,趁著她還在京城,還有杜小姐跟孫東俊的。
好事都是連著來的。
相信很快大家都會開啟新生活。
其實不僅是他們。
蘇茵茵覺得,最近她哥也怪怪的。
除了每日去書院之外,來她店里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店內好幾個未婚女子,難免多看他幾眼。
就連晚上吃過飯后,他還要出門片刻。
都不知道去做什么。
蘇茵茵再次看到哥哥來幫她關店門,終于把疑惑說出來:“哥你最近很閑嗎?”
蘇顯看了眼自己妹妹,又看了眼安桂蘭,開口道:“還好。”
見哥哥不愿意說,蘇茵茵也不準備不提,但回家再說唄,轉而對蘭娘道:“桂蘭姐,今日家里燉羊肉,娘親說你手臂傷好的差不多了,可以吃一些,跟我回家吧。”
上次有人鬧事,要不是安桂蘭,蘇茵茵肯定會受傷,沖著這份恩情,全家人都對她十分感激。
反而安桂蘭覺得沒什么,她只是報答東家的恩情,再說了蘇家給錢給藥,對她極好的。
蘇顯也道:“來吧,我娘做的羊肉特別好,還有我妹妹做湯面的方子,誰吃了都說好。”
蘇茵茵做吃食一絕,這是大家都知道的。
安桂蘭頗有些好奇,跟著兄妹兩個回去。
但蘇茵茵怎么想這句話都覺得不對勁。
哥哥會對蘭娘很好,可絕對不會說這樣的話。
所以一回家,就緊緊盯著哥哥看。
蘇顯朝她點頭:“是你想的。”
什么時候的事!
她怎么不知道?!
這會反而是蘇娘子走過來,笑著道:“上個月啊。”
娘也知道?
蘇茵茵發現了,對于這種事,全家她最遲鈍。
不對,還好有爹爹墊底。
蘇娘子在廚房做事,悄聲跟女兒說了最近發生了什么。
安桂蘭救了茵茵,全家都感謝,但蘭娘既不邀功也不覺得這有什么。
不管是蘇娘子帶她去包扎,還是蘇顯帶她去,絕對不吭一聲。
也是那會蘇顯跟蘭娘熟悉起來,蘇顯還有些愧疚,當時看到她受傷,卻先去店內找妹妹。
蘭娘當時詫異又羨慕。
她家兄弟姊妹六個,卻從未有過這種深厚的手足之情。
蘇顯還驚嘆于她的勇敢。
那可是刀,蘭娘卻一點也不怕。
只因為他家預支了工錢,幫她找了住的地方。
對比起來,反而是一向與人寬厚的蘇家不如她。
等蘭娘的傷好得差不多,蘇顯越覺得她跟蘇家人很像,也越來越佩服她。
那會蘇茵茵他們在忙孫東俊的事,所以沒注意到哥哥兩頭都在忙。
等她回過神發現,自己好像要有嫂子了?
還是借著替她感謝的名義有的。
第二天到店里,安桂蘭剛開始還好,過了會臉色有些差,蘇茵茵一眼就看到了,下意識道:“蘭姐你怎么了?”
安桂蘭看向東家,又往外看了看,開口道:“我剛剛去前面送點心,好像看到我娘了。”
蘭娘的母親?
蘇茵茵知道她家的事。
五女一男,最小的弟弟前兩年還病逝了。
她家還把這事怪在蘭娘頭上,說是她沒有及時給藥錢,這才讓弟弟沒了。
從那還好,她家再也不讓她回去。
這些就罷了,反正是過去的事。
可她娘為什么來自己店里?
她家點心不算便宜的。
難道是來找蘭娘的?
安桂蘭明顯也是這么覺得,她咬咬牙:“她肯定聽說我在這做工,所以找來的。”
以前不找,是因為魏家不給工錢。
現在蘇家不僅給錢,還因為她會白案,給的銀錢還多了些。
肯定是聽說這件事。
蘇茵茵卻搖頭:“不止這個,外面的人并不知道咱們有多少月錢,最近唯一不同的,應該是你受傷了。”
還是為東家受的傷。
在她家人聽來,肯定會有筆賠償。
安桂蘭臉色一白。
是這樣。
肯定是的。
她家來回兩百里地。
沒有十足的把握,家里不會過來。
算著時間,就是她受傷之后的事。
果然,安桂蘭她娘排到柜臺前,并不買東西,而是道:“姑娘,你們這是不是有個叫安桂蘭的學徒?”
外面的員工下意識看向后廚,答道:“你找她做什么?”
“我是她娘。”安母連忙道,“快讓她來見我。”
蘇茵茵讓蘭娘冷靜:“別出來,我去看看。”
眼看不少客人都在看,蘇茵茵道:“我是這的東家,蘭娘正在做工,不方便出來,你過來說話吧。”
不管怎么樣,先離顧客遠一些,對誰都好。
“我是她娘,有什么不方便的。”安母立刻道。
話是這樣說,安母卻跟著蘇茵茵去了后面屋子里,這里隨意放了些雜物,正好用來談話。
到了屋內,安母又問:“桂蘭呢?”
安母說話有氣無力,面容極老。
她生了許多孩子,這會又長途跋涉過來,看著就比其他人虛弱。
蘇茵茵皺眉:“她在做工,做工期間不能見其他人。”
如果是正常人,肯定說一句這也太苛刻了。
可對方卻連連點頭,覺得沒問題。
看來把女兒送到魏家做學徒的,必然知道魏家的情況。
而且還是個畏威不畏德的。
得出準確結論后,蘇茵茵道:“你找她有什么事嗎?”
說到這,安母像是想到什么,面對年輕小姑娘直接拍桌子:“聽說她之前為了救你受傷了,你們家準備怎么賠償?你爹娘呢?!讓他們出來!”
門后的安桂蘭臉色蒼白。
真的是為這事過來。
來到店里的蘇顯問道:“蘭娘,怎么了?”
安桂蘭趕緊搖頭,隨后想到什么,面上浮現苦笑:“是我家里的麻煩。”
安桂蘭總覺得,這段時間是她過得最好的日子。
在蘇家點心做工,身邊人都很和善,東家一家都很好。
有住的地方,有工錢,還經常被請到家里吃飯。
東家哥哥更是好人。
她或許就是好日子過多了,才會給她當頭一棒,告訴她沒有那么好的事。
安桂蘭根本不敢想,如果她娘知道她能掙錢,又會是什么樣子。
這讓她甚至有些怕。
最近所有的好心情,都隨著母親的到來煙消云散。
蘇顯見她情緒極為低落,走近道:“遇到什么麻煩事了嗎?”
背后的門突然被打開,安母近乎狂喜地看著他們兩人,剛想指責,就聽屋里的小姑娘道:“還想要賠償?難道你不知道在我這學手藝的費用?”
蘇茵茵直接道:“沒讓你們家交學費就是好的。”
“哥,你來看看賬目對不對。”
安母瞪著她道:“什么學費?!魏家都沒那么黑心。”
說著,安母還咳了幾聲,頗有些無力,但眼神卻冒著精光。
“你這人,跟我女兒站那么近做什么?!你不會想當我女婿吧?!”安母狂喜就為這個。
她看著男子衣著還不錯,一定能弄點銀子。
安桂蘭聽到這話,整個人都要瘋了。
她在外面盡力維持的體面幾乎被撕了個粉碎。
還是在東家跟東家哥哥面前,把她最不堪的一面展現出來。
店里其他人聽到動靜,下意識過來看看情況,更是加劇了她的難堪。
蘇家兄妹對視一眼,顯然從眼神中看出彼此的意思。
蘇顯沒理會安母,卻對安桂蘭道:“進里面說話。”
再次關上房門,里面是四個人。
安母看著安桂蘭,滿臉說不清的表情:“好啊,你在這吃香喝辣的,怎么不知道給家里寄點銀子?”
“你堂弟想娶媳婦,正需要銀子啊。”
堂弟娶媳婦,關他家什么事。
蘇茵茵隨即反應過來。
她家兒子死了,所以抱了個同姓的孩子過去養?
她這個樣子不好好養病,怎么還養別人的兒子。
安桂蘭深吸口氣:“娘,當初是你們說不讓我回家的。”
那是你沒錢的時候。
你現在不是能賺錢了。
家里的吃喝,還有她也要吃藥,這些年她身子越來越差,什么藥都吃不起。
安桂蘭還道:“你們是在祖宗祠堂放過話的,說是我害死弟弟,所以我跟安家沒有關系,難道不是嗎。”
沒等她們再爭論,蘇茵茵直接把茶杯拍在桌子上,開口道:“你是想把女兒帶回去嗎,那先把學費付了。”
“還有當初在魏家借的銀錢,都有數目,全都還上來再說。”
安桂蘭一愣。
但聽到魏家借的銀子時候,大概明白怎么回事。
蘇顯也開口了:“還有利息,怎么長時間不還錢,難道不需要利息?”
蘇家兄妹倆一唱一和,直接把算盤撥出天價。
為了顯得逼真,蘇茵茵還從貨單里抽出一張,料定對方不認字:“看見沒,你女兒的名字,這就是借據。”
“你以為魏家當年的錢還完了嗎?先把銀子還了再說。”
安母愣住,不是都說蘇家點心比魏家要好上許多嗎。
難道這只是面甜心苦。
她就說,這個死丫頭運氣怎么可能那么好,還賺錢呢,不賠錢就行了。
死丫頭果然是賠錢貨。
沾上她就晦氣。
可恨她跑了這么遠,就是想弄點銀子,現在也泡湯了。
果然所有東家都是黑心腸的。
這位的表情根本瞞不住其他人,安桂蘭有心辯解,卻硬生生止住。
聽著母親粗重的喘息聲,就知道她是真的被氣到。
當年全家說是她害死弟弟的時候,她娘就是這樣。
聽說去年她娘又懷了一個,但沒幾個月孩子就掉了,當時她還想回去看看,但在魏家根本出不去。
安母又急又氣,但料定蘇家點心黑心,又不敢真的撒潑。
在老家那些店里撒潑,都會被打出去的。
當年的魏家也是這樣。
蘇家兄妹再次出聲,讓她不敢再胡言亂語。
安桂蘭就在兩人背后站著,竟然發覺心里漸漸安定下來。
好像只要在這,她的日子就會變的平和。
安母被連嚇帶哄弄出店門,生出的最后一點膽子也沒了。
安桂蘭看著她的背影,開口道:“不會那么簡單的,她肯定還要找我。”
當初給弟弟看病的時候就是這樣。
在魏家點心大鬧一場,然后讓她給錢。
魏家家丁可不慣著,差點上拳頭。
想到這,安桂蘭看向東家:“東家,你是故意嚇她?”
“嗯。”蘇茵茵心道,那魏家還是有一點點用的,“最近幾天要不然住店里吧,不要出去了,我怕她在路上攔你。”
“而且她這么遠過來,肯定有原因,你有沒有同鄉,是不是他們說的。”
安桂蘭細細思索,確實有同鄉在京城,應該就是他們通風報信。
蘇顯點頭:“我去解決。”
說著,蘇茵茵把這間屋子收拾出來一塊地,就讓蘭姐暫時住下,等麻煩解決了再說。
眼看東家們因為她的事忙,安桂蘭坐立難安,干活都有些魂不守舍。
等蘇顯打聽消息出來。
才知道這安家到底所為何事。
原來在宗族過繼孩子,不僅需要把那男丁養大,還要再給那家銀子。
現在孩子是抱到她家了,可剩下的銀錢還沒給完,必須補足剩下的。
這不是冤大頭嗎。
給別人養孩子,還要給人家錢。
但他家就愿意這么做。
安母從大女兒夫家一直到跑到現在五女兒安桂蘭這里,沖著有棗沒棗打三竿,能弄一點錢是一點。
這種情況,不理她是最好的選擇。
因為她還會回去照顧自己便宜兒子,不可能停留太久。
蘇茵茵都聽傻了。
她知道蘭娘家里重男輕女,卻不知道到這種地步。
而且看她母親的樣子,總覺得已經快癲狂了,實在是讓人心疼蘭娘之前的日子。
之前安桂蘭臉上還有笑臉,如今什么都沒有了,她好像又回到最初的樣子,不跟任何人走得近,生怕給其他人帶來麻煩。
一直到安母離開京城,她還沒緩過神。
其實大家都看得出來,以安母的身體,估計也沒幾年活頭,以后的麻煩事不會太多。
可安桂蘭情緒明顯低落。
特別是面對蘇顯,以及蘇家人時。
以蘇家人的聰明,怎么會察覺不出來。
可這種事,似乎只有蘇顯去說有用。
安桂蘭看著眼前的東家哥哥,怎么會不喜歡。
他人好,心善,對人有禮,店鋪周圍未婚小姑娘都喜歡的。
自己之前不過跟他走的近了些,就差點帶來大麻煩。
要不是東家他們一下子找到問題的關鍵,估計這會已經被纏上了。
蘇家什么都好。
以后東家哥哥的前途也好。
自己這種人,真的不應該跟他們走太近。
或許真的如爹娘所說,誰跟她走得近,誰就會倒霉。
這么清清白白,一家和氣的人戶,跟她這種亂七八糟的家,不應該扯上一絲關系。
蘇顯看著她,慢慢開口道:“我有沒有說過,我家有個大伯。”
安桂蘭抬頭,就聽蘇顯繼續道:“小時候他家欺負我爹不在,就欺負我娘。”
說到小時候的事,蘇顯說話慢下來,像是在回憶之前,也像是在審視那時候的自己。
他總覺得那時候太弱小了,需要改變,需要跨過這些麻煩。
安桂蘭沒想到,蘇家也有這樣日子難過的時候,也會陷入這種家長里短之中。
蘇家不是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事,而是他家人相信,靠著自己努力,一定會有所改變的。
事實有也確實如他們所想,日子在一點點變化。
蘇顯道:“其他事上你都很厲害,為什么要回避你喜歡的生活呢。”
這句話如當頭棒喝。
她喜歡在店里的生活嗎,當然喜歡。
但遇到挫折,便想立刻逃離。
越喜歡越珍重,越珍重越要逃。
不應該這樣的。
可是往前走好難。
蘇茵茵對李銳淵道:“那我往前走了,你要是接不住怎么辦。”
李銳淵跨過窗臺,終于又在晚上進到茵茵的房間:“我不僅能接住,還能抱住。”
蘇茵茵下意識后退。
這句話說出來,好像已經被抱住一樣。
這人怎么這樣啊。
“下個月我生辰,要不要去溫泉山莊。”李銳淵又補了句,“甜菜培育的差不多了,明年就可以種植,你要不要去看看。”
上次去溫泉山莊都是小時候了。
她一定要給去原銳過生辰。
現在再去,好像有點別扭。
但蘇茵茵并未糾結太多:“好,生辰當日,我給你做生日宴。”
都要往前走了,還怕什么。
李銳淵眼底都帶了笑意,笑在他臉上好像不值錢一樣了:“很期待。”
他期待這一天已經太久了。
第64章
李銳淵的生辰。
蘇茵茵翻來覆去想生辰宴做什么吃食。
想著想著,把之前的箱子找出來,終于在角落里看到那枚印章。
果然,跟李銳淵手里的一樣。
一直到黎興跟李雨情的婚宴結束,終于擬出一張單子。
上面都是她跟李銳淵愛吃的東西。
蘇茵茵還把那枚印章拿出來,在單子上輕輕蓋戳。
怪不得都喜歡用印章,確實很方便。
蘇茵茵只覺得手里的印章怎么看都可愛。
忍不住拿到手中細細把玩。
越看越發現其中的細節。
這印章不僅側邊有蝴蝶的紋樣,就連底部的邊緣,也有蝴蝶翅膀。
李銳淵那么喜歡蝴蝶?
他是喜歡送自己蝴蝶模樣的東西,但也沒想到這么喜歡啊。
黎興李雨情婚事辦完,轉眼便要操辦杜小姐跟孫東俊的婚事。
他們兩個要作為杜小姐的娘家人操辦婚事。
不過他們到底年紀不大,蘇娘子便主動過去幫忙。
喜事一件接著一件,蘇顯跟蘭娘的婚事估計也快了。
也有人問,說蘭娘家里麻煩,何必一定要是她。
蘇家人卻道:“她一個小姑娘能闖出來很不容易,自家也不是什么厲害的門戶,只要孩子喜歡就好。”
蘇顯不愛說話,看人卻準,他認定的人不會有錯。
消息傳出去,其他人倒沒什么,反而即將出嫁的孟小姐不敢置信。
現在的孟家日子不好過,家里店鋪一間間的倒,不少交好的親朋好友都在遠離。
誣告的名頭本就難聽,而且還被揭發出來。
西城衙門張主簿日日去找他們麻煩,名聲都臭了。
這些已經讓他們麻煩纏身,想著破財免災算了,誰料財是破了,災卻不能免。
今年吏部的考核,孟家兩位官員大概率都只能得下等。
他們還想找在東宮做事的同鄉求情,再給一個去查銀礦的機會也行。
但東宮的人更是躲得遠遠的,生怕跟孟家摻和。
連帶著孟小姐未婚夫家里也有些嘀咕,不過到底沒撕破臉,婚事照舊。
這也是他家里最大的喜事了。
當官得下等。
家里店鋪頻頻倒閉。
衙門的官司還纏身。
不少人都說,你家今年是不是走霉運。
可他家很明白原因。
在孟家兩兄弟看到太子殿下在蘇家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惹錯人了。
孟老爺甚至大罵孟家老大,別的不說,如果促成孟小姐跟蘇顯的婚事,那他家肯定會平安無事。
明明簡單的一件事,干嘛要結仇啊。
就算婚事不成。
孟三跟蘇顯處好關系,再討好蘇茵茵,豈不是更好。
可惜在他們傲慢的態度下,慢慢走向最壞的結局。
這次的事情并非偶然,就這種習慣辱下的行為,總會踢到鐵板。
不過這次不巧,踢到了如今最不該踢的。
孟家知道,蘇家必然飛黃騰達,此時卻聽說,他家長子蘇顯竟然要娶一個做點心的女子。
那女子出身農戶,一家子都是窮苦人,雖說宗族里面出過幾個官員,但那也跟女子的爹娘八竿子打不著。
蘇顯竟然看上她?
看樣子親事也近了。
孟小姐顯然是最崩潰的。
她看上的人不僅學問好,人品好,家里還認識貴人。
家里如果不阻攔,說不定真能成事。
這已經讓她心里懊惱。
現在告訴她,人家要娶的人,遠遠不如自己,這種心情更難以明說。
而且她再也不能欺騙自己,說婚事不成是家里不允。
看著蘇顯的態度,擺明了只要他喜歡,誰都能成的。
可自己就是不得喜歡。
再打聽那女子的情況。
十五歲送出來做學徒,學了好幾年還沒出師,魏家倒了之后,自己找活干,找到了蘇家。
人是堅韌的,聽說知恩圖報,還為蘇家妹妹攔著兇徒,甚至能幫忙周旋。
那兇徒甚至是自己派過去的。
還說她家湊成這件好事。
可她再痛苦也沒有用,一切都跟她沒有關系了。
這消息難免讓她未來夫家知道,估計又是麻煩。
這些八卦傳來出去,難免有人好奇蘇家真的有那樣厲害?
孟家落敗,都跟她家有關,是不是太夸張了。
就連官宦人家之中,也提起此事。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
得知蘇家真正大腿的人漸漸多起來。
還在溫泉山莊幫忙種甜菜的金彥磊暫時還不知道。
但他隱隱明白蘇茵茵跟太子之間關系不一般。
即便如此,在山莊看到蘇茵茵的時候,還是吃了一驚。
“你你你,你怎么來了!”金彥磊大喊道。
“我怎么不能來。”蘇茵茵故意道。
蘇顯同樣從馬車上下來,全程臉都是黑的。
一想到太子又把妹妹哄到行宮,肯定不高興。
金彥磊終于可以問出那個問題:“你們跟太子到底什么關系啊?不會是親戚吧?咱們也是親戚?”
太子十月中旬便到了行宮,聽說蘇茵茵他們到了,放下公務過來接人,便聽到金彥磊的話。
李銳淵直接道:“青梅竹馬。”
誰?
誰跟誰?!
金彥磊表情猙獰。
這里面到底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啊。
事到如今,此事已經不算什么秘密。
在行宮伺候時間長的人,甚至還記的蘇茵茵,她過來之后,太子殿下就像換了個人一樣。
在此之前太子每年都要在溫泉行宮住小半年,雖然皇上皇后娘娘經常會過來,但看著小小的孩子形單影只,總覺得心疼。
大家都以為,以太子的情況,說不定以后都會這樣。
甚至有人猜測,如果太子一輩子如此,只怕還要另立太子。
不管是他的身體情況,還是心里原因,都不是繼承人最好的選擇。
要不是皇上皇后頂住壓力,早就有人提起。
可也就是那一年,蘇茵茵出現在行宮當中,把太子殿下帶出去了。
再之后,太子很少過來,偶爾來一次,也能看出來身體更加康健。
外面人只當太子慢慢調養回來。
皇上皇后,還有行宮的人卻知道其中的原因是什么。
所以金彥磊發現,此地宮人對蘇茵茵非常好,明顯跟太子平級。
為什么啊!
誰能幫他解答這個問題。
金彥磊左看右看,仰天長嘆:“京城的秘密可真多!”
不過他反應過來,之前說太子每隔幾日就會出宮,原來是去找蘇茵茵了?
蘇茵茵干脆簡單解釋,他們因為點心結緣,之后就熟悉了。
“每隔幾日就見面,分享點心,還要給對方過生辰,十幾年都是這么過的?!”金彥磊瞬間明白此地宮人們的表情,更加詫異,“你還來過這?”
李銳淵沒說話,只等蘇茵茵講。
金彥磊聽到大概的時間,立刻道:“太子表哥,你就是從那年開始,不怕冷的?!”
不對,不是不怕冷。
是忍著冷也要走出來。
因為他有必須要走出來的理由。
他的青梅來接她了,所以必須出來。
蘇茵茵微微張嘴。
她知道李銳淵之前的經歷,知道他怕冷的原因,更知道他從那之后很少過來。
但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讓她甚至沒有時間好好思考。
金彥磊這么一講,她都有些傻眼。
那天晚上李銳淵說她是安穩。
原來還有這層意思嗎。
蘇顯臉更黑了,如果不是從小學忠君報國,他這會真想拉著妹妹直接離開啊。
當然,也因為李銳淵對妹妹的心他看得出來。
若不是這樣,家人接受的不會那么快。
特別是他爹。
聽母親說了原銳的身份后,好幾晚都沒睡著。
就怕身居高位的太子做什么不好的事。
等冷靜下來,意識到不會發生這種事。
他們不了解太子,難道也不了解原銳嗎。
當年覺得這孩子瘦瘦小小的,卻是個極好的小孩。
妹妹冷靜下來之后,明顯也是這么想的。
未來如何他們家不知道。
但還是那句話,他們開心快樂就行。
見識過那么多小情侶分分合合,他們家對此也沒什么太多想法。
蘇茵茵跟李銳淵互相看著對方,金彥磊那邊先受不了了,酸溜溜道:“小紅娘,我發現身邊人是不是都要成親了,我呢?”
他看別人情意綿綿的,自己接受不了啊。
特別是李雨情跟黎興,那對都能成。
甚至李雨情都是他帶過去的。
蘇茵茵雙手一攤:“這可不好說,天渡有緣人!”
十月底的天氣,外面已經很冷了,行宮里依舊溫暖。
蘇茵茵跟李銳淵不自覺走到一起,兩人有十多天沒見,蘇茵茵道:“甜菜收獲了嗎。”
“快了,還有五六天。”李銳淵笑,“路上冷不冷。”
“還好,京城已經下雪了,回去的時候要穿厚一點,一會帶我去看看甜菜吧,現在培育成什么樣了啊。”蘇茵茵非常非常好奇。
既然能推廣種植,肯定比之前要好的多。
李銳淵還是先讓茵茵他們休息一會,自己帶著她過去看看。
甜菜能熬糖,生長周期也只有四個月,放在黃河流域基本能種兩季,嚴寒地帶也能種。
這種農作物越培育越覺得好。
特別是田大人,今年會試的主考官。
他想見蘇茵茵也很久了。
一個是因甜菜早就聽說過蘇茵茵的名字,二是知道太子的想法。
不管從哪個方面,他都久仰大名。
真正見面,田大人一眼就喜歡上這個靈動的小姑娘。
雖然只是七品指揮使的女兒,可生的冰雪聰明,面容姣好,行走之間又多帶灑脫。
她進門便看到甜菜,驚喜道:“果然培育的好。”
蘇茵茵只覺得眼前的甜菜雖不如后世的品種,可明顯跟最早找到的已經大不一樣。
相信推廣之后要不了幾年,產量還能增加。
她對這雖然沒有研究,卻也知道如今萬龍國重視農業,肯定會繼續培育的。
“殿下,您來了。”田大人等著行禮,并對這蘇茵茵微微點頭。
蘇茵茵趕緊回禮,眼前的老伯并未穿官服,但容貌舉止不俗,肯定不是普通人。
得知對方身份后,蘇家兄妹都看了過來。
原來這就是田大人!
他的游記兩人很喜歡看。
不管是當地的風土人情,還是時事見解,寫得既有趣,還發人深省。
知道他們看過自己的書,田大人摸著胡子,很是開懷。
當年滿懷郁悶,只能寄情鄉野,沒想到會被那么多人喜歡。
相談甚歡中,田大人驚嘆于蘇茵茵的見識。
很多東西在她口中,像是理所應當一樣。
特別是農業的重要程度,在她心中如呼吸般自然。
蘇茵茵或許沒察覺到什么,畢竟在她那一世,人人都知道吃飽飯的重要性,更知道種地的重要性。
甚至早就有一套爛熟于心的成熟方案。
這些東西拿到幾百,甚至一千多年前,都是極為珍貴的經驗。
田大人連連點頭,帶著滿滿的欣賞:“對,天下民本皆在田地當中,培育良種發展農具,都是極好的。”
田大人親自帶著眾人去看熬糖的地方,白花花的糖都在里面堆著,看著就讓人高興。
李銳淵看著蘇茵茵,認真道:“這些都是因為你才有的。”
如果不是她,誰也不會想到去找甜菜,更不會專門培育。
就跟如今的檸檬一樣,以前很少有人食用,現在已經成了黎興他們當地的特產。
蘇茵茵不敢居功,她就動個嘴啊。
話是這么說,但整個制糖的成員都對蘇茵茵格外敬重。
有了這些東西,天下的糖價就會下降許多,這種于國于民有利的事,正是他們所期盼的。
再說太子的態度如何,大家還看不出來嗎。
就算沖著太子殿下對蘇姑娘的感情,他們也會打起精神的。
蘇茵茵他們在行宮里住下來。
李銳淵生辰當日,一桌豐盛的宴席擺了出來。
雞鴨魚羊個個都有,做法不盡相同,但有個共同的特點,一點也吃不出腥膻,絕對沒有半點血水。
這一看就是太子的口味。
他們兩人認識多年,再加上蘇茵茵知道當年的事,便琢磨出李銳淵厭食的原因。
這張食譜,就是李銳淵以后的飲食指南。
只要按照這上面的做,那他的胃口肯定能好起來。
李銳淵看著單子上一筆一劃的解釋,眼神里帶了震撼。
難道從他說了三歲時的經歷后,茵茵就在準備這份禮物嗎?
那會她明明都不想理她了。
他怎么可能不喜歡這樣的人。
即使茵茵知道自己很麻煩,她也會對他好。
誰讓她是蘇茵茵,很早很早就對他好。
把他從深淵里拉出來。
單子后面,還有她的印章。
李銳淵眼睛更亮了。
蘇茵茵指了指桌子:“以后按這么做,應該就可以,你要不要嘗嘗看。”
別說李銳淵,陪著的金彥磊早就想動筷子了,可他不敢啊。
這么多年以來,每次吃飯對李銳淵來說都是一種痛苦。
勉強吃些東西也是為了父皇母后。
但吃下去的完全不夠,所以常年骨瘦如柴。
直到遇見蘇茵茵。
她閃著大眼睛,是世界上最純凈的人,看著她吃飯,好像就會忘記那些縈繞不去的惡臭。
父皇母后無不興奮,看著他身體好了一些。
再之后,就是她帶著自己走出行宮。
也是從那開始,他才像個正常人。
對別人來說,成為正常人再簡單不過。
但對他來講,卻用了許多年。
現在這張食譜,更是為他量身打造。
蘇茵茵認真道:“我就喜歡你能平安健康。”
說完看了看哥哥,換了句話:“所有人都能平安健康,好好活著,就是最好的事了。”
李銳淵點頭,大膽握住蘇茵茵的手,根本不敢蘇顯的目光:“嗯,這也是我的愿望。”
“皇上皇后賜禮!”
今年生辰太子說了要在溫泉行宮過,問了緣由之后,帝后肯定不會打擾,但禮物照常送到。
不僅有太子的,還有蘇茵茵的。
就像當年她在溫泉行宮時,同樣收到跟李銳淵一樣的禮物。
皇后身邊的大太監走過來,笑著道:“茵茵姑娘,又見面了。”
他們見過好多次了。
宮里每次定點心,都是大太監親自過來。
當時還是金彥磊提醒,她才知道這位是皇后身邊得力的人。
現在想想,他們的交際似乎從去年就開始了。
不對,從他們小時候就開始。
當年的暖玉還在她家里呢。
所以李銳淵到底什么時候開始有想法的?
他有想法是不是太早了啊!
帝后備下兩人的禮物,對金彥磊的震撼還是最大。
這說明什么?
說明帝后早就認可蘇茵茵。
只不過時機不到,這才沒有處得來相認。
現在挑明身份后,便立刻送來禮物,更是向所有人表明,他們不僅認可,還很喜歡。
以前帝后不會打擾他們的正常生活。
現在既然瞞不住,就做蘇家的后盾。
都說金家如今在朝中很得重用。
跟蘇家比,還算什么啊。
除去其他東西,最重要的兩個東西,則是兩件暖衣。
跟當年的材質差不多,但明顯按照兩人現在的身量做的,除去顏色不一樣之外,花紋裁剪基本一樣。
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大太監則拿著那張食譜喜極而泣,讓人趕緊抄錄下來,回到宮里就讓御廚們研習。
帝后要是知道了,肯定會說所有禮物都不如這個珍貴。
事實也確實如此。
蘇茵茵他們在溫泉山莊待了七八日,一直到新一批甜菜收下來為止。
所有人都確定,甜菜可以推廣了。
也就是年前年后的事。
與此同時,京城大戶人家都得知一個確切的消息,帝后心中已經有了太子妃的人選。
至于是誰?
那還不知道。
反正已經有了,據說門第不高。
一時間,各家都在說:“咱們家門第不算高吧。”
“你家有適齡的女兒嗎,你就在說門第的事。”
不少高門望族,恨不得把自家門第拉下來。
以往都喜歡被吹捧自家多厲害,現在誰夸自家門第高,那跟罵人差不多。
那可是太子妃。
以太子的能力遠見,若能當太子妃,以后自家的門第是高是低,還用得著別人說?
但這個人具體是誰,還沒有答案。
聽說事情還沒真正確定,要等落定了再說。
這,這還不能不答應?
不是開玩笑吧。
京城中為數不多知道正確答案的寧郡王,此刻正在跟下屬恭恭敬敬說話。
寧郡王雖然沒有挑明,但此刻就他跟蘇指揮使,那客氣的態度都不用多說,兩人就明白怎么回事。
真正門第不高的蘇指揮使人都麻了。
他總覺得最近有點不對勁。
先是家里出事,原來是四品官的孟家覺得他們蘇家要高攀,所以設計陷害。
好像是他家兒子哭著鬧著要娶自己女兒茵茵。
這就罷了,反正事情了結。
然后是娘子讓他坐穩,說了原銳的身份。
原銳那孩子他們從小看著長大。
是個好孩子。
卻也沒人說他就是太子啊。
這件事尚且在接受的范圍內。
現在宮里傳出消息,帝后有太子妃的人選,門第不高。
到這蘇指揮使還能安慰自己。
但看著上司寧郡王的眼神,還用得著說嗎。
而且自己女兒跟兒子,此刻就在溫泉行宮幫著太子過生辰。
不過蘇指揮使想問一個問題。
“寧郡王,屬下有個疑惑想解開。”
寧郡王卻知道他要說什么,拜拜收道:“你升為指揮使,全是你自己的功績。”
這點并非虛言。
不管是蘇指揮使在戰場上的戰功,還是進了兵馬司之后的能力,都是他升官的關鍵。
說到這,寧郡王還笑:“若真的沾光了,我這位置才是你的。”
五城兵馬司的總指揮使,都是皇親國戚。
寧郡王這話說的沒錯。
如果真的沾光,以后這位置才是他的。
蘇指揮使一點也笑不出來啊。
他現在的生活已經知足了。
家里很好,舊友們的日子也越來越好,對他來說已經沒什么遺憾的。
寧郡王卻勸道:“你女兒是有福氣的,而且還聰明,放心吧。”
回到家中,蘇指揮使把這事也同娘子講了。
蘇娘子心里早有準備,卻也難免憂心,等到店里再有大批宮中訂單時,他們徹底明白宮里的想法。
可接下來另一件事,卻讓蘇家夫婦倆再次揪心。
宮中傳出旨意。
要找京城民間有福之人,同去冬祭,共選五人,讓京城各衙門認真舉薦。
作為一年里最重要的祭祀,從民間找?!
蘇家夫婦兩人心里卻有了答案。
有福之人。
他們女兒啊。
果然,西城衙門張主簿直接登門,極為客氣道:“西城之中,最有福氣的,必然是蘇家的女兒蘇茵茵啊。”
“咱們西城那么多好姻緣都是蘇姑娘促成,連皇后娘娘都交口稱贊。”
“此次冬祭,蘇姑娘定然要去。”
因是在慧女點心門前講的,在場的顧客羨慕之余連連點頭。
就是,蘇茵茵向來是有福之人,大家都知道的。
她促成的婚事,無一不好。
沖著這份福氣,冬祭選她去再合適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