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告別那位管家之后,沈聲含繼續在場館游蕩,隨舞是不去的,他一首歌也跳不出來,游戲是找不到地方的,小攤是囊中羞澀不會買的,這都不是大問題。
他也看見了很多冷圈的cos,時間一長,他倒是能鼓起勇氣上去集郵了。
第n次有人來找他集郵,沈聲含已經很是坦然,當那人舉起手機,沈聲含看見視頻里的兩個人的時候,不可思議地感受到了荒謬。
來人穿著一身很眼熟的黑色,口罩,白發,鴨舌帽,越看越眼熟。
“謝謝謝謝”
沈聲含注視著對方,對方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神一亮:“老師你也是寒神的粉絲嗎?”
“?”
沈聲含張張嘴,又覺得槽多無口:
“所以老師你是在……”
少年很不好意思:“對,我們cos了寒神。”
“……”沈聲含內心的小人又開始怒吼:“……哈。”
少年從包里拿出無料塞給沈聲含:“老師你真的很還原!我們寒寶要是看見老師的cos了一定會連連贊嘆,他最喜歡襲月了,下次在評論區炫耀,他肯定羨慕。”
“別看他一副拽樣,肯定羨慕得流口水。
“……”假粉,他明明最喜歡卡斯蒂爾。
卡斯蒂爾,那位薔薇夫人的名字。
“老師再見!”
沈聲含掏了幾顆血色糖果過去。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沈聲含在閉館前出去,找了個避光的角落打車,繃帶纏繞著有些悶熱,出來之后,他將繃帶扯松了一些。
太陽很大,人群匯聚在馬路邊的廣場上,馬路上的車也堵了老長。
人太多了,根本打不到車,沈聲含想象一下坐公交車回去:“……”
等等吧。
“你好。”
沈聲含抬頭,不知道是誰的鏡子做法,陽光照射在他的眼睛上,閉一閉眼,輕輕地“嗯”一聲,感覺自己要瞎了。
對方微頓,朝左邊移過去一步,把陽光擋住,也將人就這樣堵在了墻角。
沈聲含這才睜開眼睛,幾顆小巧的淚珠含在眼眶里,把睫毛沾濕,又白又亮,眨一眨眼睛,有幾顆眼珠落下來,沒入白色繃帶里。
他覺得自己還不如瞎了。
男人蹲下來,伸手用指節去幫他把眼珠沾走,動作很輕,像是在對待什么易碎的瓷器。
瞥見他的手機頁面,問道:“要拼車嗎?”
沈聲含僵在原地,他倒也不是害怕,只是在想:一個合格的“在逃小嬌妻”被抓住之后應該是什么反應?
想象不出來。
也許沒認出來呢?
他恨不得像鴕鳥一樣把頭埋進土里。
“不拼。”難免有些底氣不足,很簡短的兩個字,落在男人的耳朵里就像是在撒嬌。
他揉了揉眼睛,碰到林澤冉溫涼的手指。
男人摸了摸他的臉頰:“那回家?”
像是街邊撿了只落難的公主貓。
沈聲含不說話,固執地當做這個意外沒有發生,在地上畫圈圈。
于是林澤冉也就蹲下來,陪著他畫圈圈。
最后腿蹲麻了。
男人就這樣牽著手扶他站起來,蹲得有點久,腿很麻,兩人站在角落等了一會,林澤冉把手機拿過去取消了打車訂單,把手機還給沈聲含,然后蹲下給人揉腿。
隔著一層薄薄的絲襪,林澤冉的力度剛剛好,大掌從腿彎揉到踝骨,溫熱粗糙的觸感隔著絲襪傳過來,沈聲含全身僵硬,咬一咬嘴唇。
他覺得說不定這男人現在心里想著怎么弄斷他的腿。
幾分鐘過去,沈聲含環繞四周,總感覺行人在悄悄看這邊,耳朵通紅,伸出手指去戳一戳男人的肩膀:“好了……”
“嗯”男人應了一聲,站起來,又順勢牽住他的手:“走吧。”
林澤冉手掌朝上,沈聲含的手被珍惜地放進他的手心里。
就好像是,沈聲含出來逛漫展,逛完之后,林澤冉過來接他。
沈聲含想象中的狗血情節一個也沒發生,不由得心里有點發毛,但不得不說,他放松了很多,由著男人牽住他的手,然后往路邊走。
在場館里其實沒什么不好意思,在大馬路邊,看見形形色色的地球人,他的社恐病就又犯了,跟在林澤冉的側后面,輕輕地把額頭抵上男人的肩膀,等了一會,又想起什么,悄悄地去看那塊白色的布料,心虛地捏住搓一搓,把不知道有沒有沾上的粉底搓掉。
林澤冉今天穿了身休閑的襯衫加西裝褲,氣質矜貴疏離,此刻牽著他,沈聲含卻覺得態度很溫和,警報沒有拉響,他就跟著人走了。
死不了。
上車前,司機看見他,沈聲含朝他打招呼,對方微笑回應,上車后,司機把擋板升上來。
封閉的空間內,那種緊張感莫名其妙又出現了,他的手一直被某人牽在手里。
沉默,沈聲含在想應該說些什么。
林澤冉也沒說話。
“過來一點。”
沈聲含回神,轉過頭,跟林澤冉對視。
林澤冉是標準的貴公子長相,因為已經走進職場參與決策,眉宇間多了些大學時沒有的穩重和威嚴。
“不難受嗎?我幫你把繃帶解開。”
“哦。”沈聲含湊近一點,然后低頭。
林澤冉拆得很慢,沈聲含有點累,于是手肘撐著對方的大腿,然后用手掌撐住腦袋。
繃帶一根一根被拆下,然后是頭發上的禮帽,沈聲含吐了口氣,想伸手,卻見對方已經將繃帶疊好放進車子旁邊的口袋里,禮帽拿在手里看了陣,小心地放進柜子里。
“謝謝”
林澤冉沒有說話,轉頭看他,仔仔細細的,然后伸手碰了碰他的發尾:“頭發長長了。”
沈聲含點頭:“一直想剪來著。”
“回去之后剪。”
沈聲含不說話,挪著屁股坐回去,看向窗外。
余光中林澤冉似乎看了他很久。
沈聲含冷著臉的時候,眼睛壓下來,完美到無可挑剔的臉,像是教堂里供人瞻仰的無情的神像,似乎比天上的月亮還要遠,任憑地上的人如何努力,也得不到月神的一個回眸。
過了好一會,林澤冉問他:“忘記和老師集郵了。”
語氣帶著點笑意:“回去之后家里那位又要抱怨沒有集到他喜歡的襲月。”
“……”沈聲含的冷臉維持不住了,這樣妥協又搞得好像自己在發脾氣,只能氣憤地皺一皺鼻子:“你又不提醒我。”
“下次注意。”
林澤冉扯一扯他的衣角:“尊貴的薔薇莊園未來之主,肯賞臉同草民吃個晚飯嗎?”
“哼”沈聲含轉頭。
男人伸手把權杖接過來,手背摸一摸沈聲含的額頭:“瞇一會。”
他知道沈聲含暈車的毛病,不管幾百上千萬的車,一視同仁,都暈。
沈聲含瞇著瞇著,突然想起來有點不對:他是不是答應霍哥晚上回去吃晚飯來著。
拒絕林澤冉吧……他怕這人暴起把他揍一頓。
拒絕霍雲吧……霍哥熬的雞湯真的一絕啊。
頭疼,沈聲含雙手環胸,決定裝作自己睡著了。
他意識模糊的時候,忽然聽到一段悅耳的音樂,反應了一會,才發現是電話響了。
打開來,手機屏幕上大寫的一個“霍哥”,他下意識地看了看旁邊的林澤冉,對方也看過來。
撓撓嘴角,他沒有隨身帶藍牙耳機的習慣,只能硬著頭皮接聽電話。
“結束了嗎?”
“嗯……”
對方似乎拿了點什么東西,又問:“需要我來接你嗎?”
“不用……”沈聲含放下電話,醞釀了一下自己要說的話,想要林澤冉送他回去,醞釀了半天,沒有勇氣說出口。
“惠福齋?”林澤冉問道。
沈聲含又泄了氣,朝林澤冉點點頭,拿起手機:“那個……霍哥……我遇見一個朋友,今晚可能不回來吃飯了。”
對方沉默。
“嗯……以前的朋友,偶遇。”
對方沉默了一會,語氣平常:“好。”
沈聲含愧疚死了:“好的好的,拜拜,嗯……我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掛掉電話,又聽見旁邊的林澤冉問:“朋友?”
沈聲含點頭:“前陣子認識的。”
對視半晌,林澤冉回頭,冷意從眼底一閃而過:“你過得好就好。”
兩人到了目的地,和上次來不同的包廂,但是同樣的視角,同樣的竹徑,沈聲含坐在同樣的位置。
魏宏琢磨著林家金字塔尖上這幾個人來s市的意思,愁得晚上睡不著覺,這天又巴巴地過來迎接林大少,賠笑著迎進包廂,背后冷汗直流,能坐上他這個位置,當然不是腦袋空空的人,見到林大少旁邊那個少年的時候,笑容僵了僵。
林三爺的小情人怎會又被大少爺護著到他們這來吃飯?!
林家主家那邊究竟是個什么情況?
魏宏只覺得自己似乎窺探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眼觀鼻鼻觀心,生怕觸了霉頭。
他只覺得這位“小情人”也是淡定地要命,兩頭通吃,還面不改色,不著痕跡地看了幾眼……也許也是a市那邊的哪家少爺公子呢……
沈聲含不明所以,坐下發呆。
話說林澤冉知道林宴也來了s市嗎?
沈聲含琢磨琢磨,這叔侄倆的事情還是交給他們自己吧。
“我前幾天也來了一次,發現a市好幾個菜式這邊都沒有。”
沈聲含倒是沒注意:“什么時候來的。”
“五天前。”
沈聲含默默吃飯,心想果然不該出門,你們這兩叔侄真是有意思,偶遇他像是偶遇什么似的。
“后天早上一起回去?”
沈聲含戳一戳碗里的紅燒肉:“不回去。”
林澤眉眼清冷,眸子微斂,唇線很淡,面容上永遠擒著一抹是似而非的淡笑。
他把夾走肥肉的紅燒肉放進他的碟子里:“怎么,舍不得?”
專心和肥肉斗爭的某人沒有注意到男人語氣的不對勁:“我房租交了一個月的。”還剩大半個月,不住可惜了。
“我補給你。”
?
沈聲含抬頭,把嘴里的東西咽下去,喝一口茶,語氣有點不好:“有錢了不起啊。”
在經歷過一周吃泡面,不得不去便利店打工之后,他深刻覺得:資本家真可惡。
“……”林澤冉無奈:“跑的時候也不知道帶張銀行卡。”
沈聲含翻了個白眼:他又不是白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