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么蝦條黃色的包裝袋上,印著憨態可掬的小狗,小狗嘴里叼著蝦條,還戴墨鏡,特別酷。
沈言看著小狗,小狗看著沈言。
蜜蜂攝像頭很懂事地飛過來,將鏡頭對準沉默的沈言以及包裝袋上的快樂墨鏡狗。
【哈哈哈哈哈哈】
【哪個朋友這么會整活?別光放蝦條啊,再送點飲料下去嘛】
【感謝老哥送來的小禮物,沒什么用但是脆脆的~】
怪不得會被丟在這里。
這么大個,沈言還以為是某種他沒見過的武器類道具。
場內派發道具分為兩類,武器類和藥劑類。
前者就是刀槍棍棒或者部分威力極大但有瑕疵的武器,后者則和它的名字一樣,是一些由永恒生物提供的注射、口服類藥劑。
盡管藥劑沒有使用說明,是治療藥還是毒藥,都得靠個人分辨或者純粹地賭命,也沒人會放棄它們。
說不定什么時候會用上。
沈言來拿蝦條的時候是帶了點僥幸心理,萬一道具持有者不小心剛剛死亡,而道具又恰好沒人撿呢?
現實給了他重重一擊。
沈言擦了擦并沒有眼淚的眼眶,把眼睛擦紅后,又用小刀把它打開。
往嘴里放了一根。
嚼嚼嚼。
沈言突然瞪大了眼睛,渾身發抖,捂著脖子跪坐下去,喉嚨里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聲。
隨后用力錘擊地面,反握長刀瘋狂地戳刺附近已經死去的怪物尸體。
【臥槽,蝦條有毒?】
【現場有沒有么么的員工啊,要是這么搞我可就不敢買了。】
【人倒霉了喝涼水都塞牙縫,說不低吃得太著急被噎死了呢?】
【上面的,你帶著腦子好好看看你這樣子離不離譜。】
包廂內,尚澤擦掉笑出來的眼淚,隨手往賭盤上又壓了一筆,轉頭跟阮知閑哥倆好道:“后面的小狗和旁邊的蛇都已經吃完了,你猜它們兩個誰先吃到432?”
阮知閑左邊是沈言的單獨直播,沈言跪在地面,胳膊緊頂自己的腹部,閉著眼,身體已經沒有起伏了,不知生死。
他喝了口酒,沒什么情緒道:“不知道。”
尚澤笑道:“我還以為你無所不知呢,你看這個路線,小狗速度雖然比蛇快,但它附近有好多蜘蛛網,而蛇這邊……臥槽!”
還沒等尚澤洋洋得意地給阮知閑分析完情況,匍匐在地好像失去了行動能力的沈言,突然姿勢詭異地站起了起來!
那條大蛇很聰明,打不過就跑,但是又很倒霉,碰上的全是打不過的,遍體鱗傷沒吃到一口新鮮飯。
現在看地上倒了一個半死不活的,大蛇特別激動地沖了過來。
唰。
一刀,斬首。
還沒反應過來怎么回事的蛇頭,掉在地上彈動,嘴張得很大,而蛇身在地上瘋狂扭動后,也漸漸失去生息。
沈言靈敏地跳過蛇頭被砍后噴灑出來的血液,可還是不可避免地被一些血點子濺到他的胳膊上。
腐蝕性極強的血液,侵蝕了沈言的運動外套,沈言飛快地脫掉外套,但蛇血比他快,沾在他裸露皮膚上的瞬間,就腐蝕出一個硬幣大的傷口。
沈言臉上那種讓人看著就難受的窩囊氣,此刻盡數散去,面無表情地在地上隨手撿了把匕首,飛快地將那塊肉挖掉,并迅速用割開的運動外套進行包扎,
最后用剩下的布料挽成小兜,把蝦條都裝里面后,拿著那把不過手掌長,又因為改造者已經死亡而無法激活其他功能的小刀,往怪物堆里沖。
這把小刀沒有之前那把腐蝕壞掉的長刀好用,但沈言很靈活,每一次都是有效攻擊,每一次都是一擊致命。
殺了兩三個以后,小刀已經不能用了,而此時他正在同一只淤泥狀的怪物纏斗。
淤泥的進食方式和蛇類相同,行動速度緩慢、攻擊力不強但是非常能活,被它纏上后三秒內脫困離開就不會有任何危險,選手和怪物們都繞著它走。
只有殺紅了眼的沈言,將他視為對手。
淤泥在他腳下,伸出黏膩腥臭的觸手往他身上摸,小腿陷進泥里,動彈不得。
淤泥掀開了他的衣服,從他四面八方侵入,速度極慢,卻是實實在在的吞噬。
沈言嘖了聲,放棄所有動作,仰頭。
場地內模擬的日光,落在沈言的身上。
他姿態放松,表情舒展,帶著與這里格格不入的愜意,攝像頭放大他的臉,沒人能從他那張漂亮端正的臉上,找到任何恐懼。
像剛完成體育測試的普通大學生,又或者和朋友打完籃球準備回家的普通人。
汗濕的短發發尾,亮晶晶的汗珠墜落的瞬間——
沈言一把抓住已經攀爬到他胸口處的淤泥,狀似沒有骨骼和弱點的淤泥,突然極其劇烈地掙扎亂舞。
砰。
極其細微的一聲。
某個東西爆開的聲音。
淤泥從沈言身上盡數滑落,沈言甩甩手,蹦蹦跶跶,甩掉手上的紅紫色血塊和身上變硬的泥渣滓,一秒不停地投入下一場戰斗。
【啊?????啊啊啊啊??】
【不是這玩意能弄死的嗎,咋死的有人分析一下嗎???】
【之前在書上看過,好像是九區特有的一種生物,全身沒有骨骼,心臟和它的身體沒什么區別,在渾身上下四處流動,擊殺起來很簡單,要么用激光全掃描,要么捏爆心臟——】
【但是后者難度很高,因為它身體的每個地方都像是心臟,除非特別幸運一捏就能捏到,又或者對這種生物十分熟悉,知道它的流動規律】
【但是話又說回來,就算是變異也得在認知范圍內變異,432原本那窩囊樣,能知道個屁?】
【被嫌棄的淤泥一生,終于等到了殺他的人】
【有人管管嗎,這他媽是蝦條嗎?吃完就變異了是嗎???】
【誰往我蝦條里加藥了?我記得我投的是普通蝦條啊!】
【啊啊啊啊我的錢!我壓了五十萬啊!!!】
聊天室在短暫的沉默后,爆發出又一波針對沈言的討論,而此刻的賭盤,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原432選手,能不能活到最后?】
【能/9125432;不能/5754321】
剛在“不能”里投了一百萬的尚澤,又興奮地投了兩百萬賭沈言能行。
沈言的動作行云流水,力道和敏捷程度,和其他經過改造的人相比差了一截,但他差的這些東西都用技巧補足。
生物科技的產品和天然的健康人的戰斗,人類的勝利,讓尚澤這種同樣沒經過改造的人,感覺非常舒服。
“他是你什么人?”尚澤轉頭看阮知閑。
他們在第一層,可以近距離觀看場地附近的選手和怪物暴死的慘狀,更有體驗感。
但視野不足,還是看直播居多。
包廂內有全息投影光屏,阮知閑從比賽一開始,就沒轉過直播。
他一直在看這個432。
阮知閑的視線,落在紅酒倒映的波紋上,沒什么表情,但尚澤能感覺到他微妙的愉悅。
“鄰居。”
光是鄰居,值得這么關注?
在賭盤剛開始的時候,投了五十,后來又追加到一百萬。
哪個鄰居敢在一邊看著窩囊廢到處窩囊的直播,一邊賭他能贏?
尚澤滿臉不信。
禿頭終于抓到說話的機會,湊過去假裝看比賽,笑呵呵道:“小阮和他的關系不錯呢,想必他今天精彩的表現也有小阮的功勞,畢竟在房里交流了一下午呢。”
劉丹看阮知閑,饒有興趣道:“哦?你們做過?”
大人物的八卦欲,也不比常人弱。
更何況這個三兩句話就引起他們注意,不卑不亢,很有發展的年輕人。
阮知閑不說話,去吧臺調酒。
挺烈的一杯,由白至藍的漸變,最盯上浮著一層紫。
點燃,藍白的火焰成為這杯酒的亮色。
他把酒端給劉丹。
劉丹接過。
尼格羅丹,入口辣得能讓人冒眼淚,后調卻十分復雜,既有金酒的凜冽,又有甜味美思的醇厚,細品還帶著點卡帕瑞的苦。
意味著求而未得的愛情。
劉丹喝了一口,嘴角含笑。
年輕人喲。
-
“完了斐哥,我賠死了!”
路嘉抱頭大叫,旁邊的人沒有譴責他,因為那人也是把錢投進“不能”中的一員。
十幾萬,幾十萬,這點錢對他們來說就是灑灑水,路嘉只是表演型人格,表現得很夸張,實際并不在意。
而斐申是真的糾結。
比賽開始之前,沈言特意囑咐他,等賭盤開始,無論出現什么賭題,都要全壓他輸。
他當時還安慰沈言,讓他別那么緊張,渾水摸魚說不定有機會活下來。
再不濟也能假裝尸體,受點傷沒什么,忍一忍,等比賽結束,他可以給他做手術。
沈言后來表情嚴肅了一點,堅持自己的觀點,甚至是有些強硬地要他這么做。
沈言一開始的表現,和斐申預料的沒什么差別。
只是幸運可無法在這場亂斗中活到最后。
他沒按沈言的交代押所有錢,只押了十幾萬。
倒不是因為信任沈言能創造奇跡,而是良心尚存,不太好讓沈言的死亡,成為他賭贏的理由。
結果后來的發展,大大超出他的想象。
沈言知道他會因為么么蝦條,變得這么猛嗎?
還是說……
他在操控賭盤,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這個離奇的想法剛冒出來,就被斐申揮散,他自嘲地笑了笑,點開賭盤。
鬼使神差地,又追加了一百萬的“不能”。
-
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很猛的沈言,其實也筋疲力盡,感覺自己快完蛋了。
他愛好很多,攀巖登山、極限運動和武術格斗都有接觸過。
廣而不精,只能糊弄糊弄外人的程度。
沈言覺得,自己能在斗獸場上亂殺,靠的百分之二十是對怪物設定的理解,另外的百分之八十,全是那股不知道從哪來的快樂。
但快樂慢慢也燃燒到盡頭。
沈言一邊看時間,一邊又往嘴里塞了把蝦條。
嚼嚼嚼嚼嚼。
咽下。
該說不說,確實好吃。
四等公民買不到,也沒資格買的食物。
距離下一波怪物放出還有十分鐘。
沈言活動活動腿腳,手按著肩頸左右動了動脖子,借著這個動作,狀似不經意地看向不遠處。
拿了道具,全副武裝的精英小隊,在開場一小時三十分鐘后,沒有任何死亡人員。
有些想要加入他們的,不僅被拒絕,連小命都保不住。
靠在外側,被看著特別彪悍的黃毛,直接刀了。
后來也沒人再敢往上湊。
被人圍在中間保護的清瘦少年,再一次和他對視。
這一次沈言沒有移開視線。
沈言勾唇,右邊長了一顆小虎牙,笑起來有點壞壞的頑皮。
他觀察四周,弄死一只蝙蝠,卸下蝙蝠的尖牙,不緊不慢地往他們那個小組的方向走。
張雷警惕起來,眼神兇猛,渾身肌肉繃緊,試圖嚇退這個不知好壞的“外來者”。
將近兩米的他,竟感受到極強的壓迫感。
尼婭:“易,要殺嗎?”
從那個人吃了蝦條,突然變得勇猛無敵之后,易就時不時地在場中找他的位置,對他很感興趣。
易搖頭,聲音很好聽,“看看他要干什么。”
張雷順從地把槍放下,黃毛波頓聽完易的話,頓時不爽道:“你想加人?來之前不是說好了——”
他一頓,在隊友的注視下,臭著臉把剩下的話吞回肚子里。
易只保證他們一起活下來的幾率大于百分之八十,并且承諾至少能讓他們活到兩小時之后。
黃毛根據他的指揮,自我推測出來的結論,當然不作數。
下意識排斥他的原因,他不愿意承認——
他怕。
他覺得那個人是瘋子、變態,不可理喻,也完全無法預料到他后續的行動。
殺傷力還很強,說不好會把他們全殺了。
明明這個人長得不像壞人,黃毛卻莫名其妙地生出極強的危機感。
其他人也一樣。
只不過,他心直口快,表現了出來,而其他人沒有。
淘汰賽已經開始兩個小時了,還有一個小時就能結束,都不想節外生枝。
所有人都緊張地注視著那個青年。
他跨過殘破的尸體、血液和各種黏膩的液體,走到易的跟前。
攤開手,是一枚被他擦得很干凈的尖牙。
“送你。”沈言笑:“你要不要我?”
-
【要!!我要!!!!給我吧給我吧給我吧!】
【哥……我緩緩……我那個了……】
【有點撩,有點嗑,又有點不太好意思在這個場合,skr~】
【金主爸爸要不要再加一個賭局,這哥們太有感覺了,我賭他能進最后一場!】
【你不能因為他帥,就把所有其余條件忽視了吧,之后聽說要上生物匹配,健康人接口都沒有,拿什么匹?】
【你就說喜不喜歡吧。】
【喜歡。】
【誰帶了醫生上來?給他安個口,錢好說,我要他比到最后!】
賭局又有變化。
大部分人覺得沈言只靠自己就能活到最后,現在他加入同樣生存率很高的團隊,在他們眼中,沈言完全就是百分百存活。
押沈言“能”的又翻了三倍,其中有很多都是押了另一邊的倒霉鬼。
斐申心臟砰砰直跳,大腦前所未有的精神,理智告訴他應該及時止損將錢投入更淺顯的地方,至少還能撈回來一筆。
但身體不聽話,往沈言交代過的“不能”中,投入了他可支配的所有錢。
斐申后背冒了一層冷汗。
他做完這一舉動后,緊張得反胃,不想再看,離開現場。
出去時,因為精神恍惚,不小心撞到一個男的。
那男人看了他一眼,飛快地說了句對不起后,又壓低聲音,對終端那頭的人說:
“明天的藥也打進去,他要是醒來,我們全都得死!”
離得太近,斐申聽得一清二楚。
估計是輪船上老套的黑吃黑或者別的什么吧。
斐申沒太在意,和男人擦肩而過。
-
有道具是真的爽。
之前裝老實人的時候,只能觀察路線茍命,撿地上死人的機械變體,和被別人打過的針劑用。
裝變態以后,可以肆無忌憚地發揮實力,但為了表現他的分裂,還是沒去拿道具,依舊是有什么就用什么。
現在,沈言在物資充分的團隊中,左手激光槍,右手鐳射刀,一左一右簡直像開了掛,甚至感性地覺得賽場上的怪物不夠殺。
科技,改變生活。
沈言熱淚盈眶。
有了沈言,隊伍戰斗力增強,距離比賽結束還有一個小時,場上的怪物已經被殺得差不多,而人還剩了一百多。
說不定可以提前結束。
隊伍里的人忍不住放松一點,還開始聊起等比完以后的事。
“哥們,你哪個區的?”張雷一邊給自己包扎,一邊好奇道:“身手不錯。”
沈言:“一區。”
黃毛冷嗤:“知道你不愿意說,那就不說唄,沒必要隨口瞎掰拿這種話來堵我們。”
沈言把槍口對準黃毛,“一區。”
黃毛激動地轉頭,“易!你看他!滿嘴鬼話還拿槍威脅我!給他踢出去!”
易看向沈言。
沈言將槍口調轉,對準自己,在所有人驚詫的目光中,扣動扳機。
咔噠。
無事發生。
沈言無辜地看著黃毛,聳了聳肩膀,“沒辦法,想自殺,子彈沒了。”
黃毛反復呼吸,不可置信地盯著沈言,而后大叫著端起槍,往天上掃射。
“啊啊啊啊啊——”
“你就是故意的!!!!”
怪物十不存一,已經快結束,這些高級的設備,憑他們的資格肯定是用不到了,不如現在用個過癮。
易飛快地笑了下,其他人也放松很多。
“估計再有個十分二十分的就能結束,到時候去酒吧喝一杯?”
張雷本來是很害怕沈言的,但接觸以后,發現他其實是個活潑開朗的小年輕。
沈言點點頭,“喜歡雞尾酒嗎?我調酒很有一套哦。”
張雷邊笑邊很親昵地去挎沈言的肩膀,沈言往旁邊撤了一步,張雷挎了個空。
“不好意思,不太習慣和別人有肢體接觸。”沈言禮貌道。
張雷表示理解,剛要換個話題聊聊,卻見易眉頭緊皺,旋即大叫:“警惕!”
所有人下意識地聽從易的指揮,精神緊繃。
已經關閉的出獸口,再一次開啟,一波比先前更強的怪物,迫不及待地進入斗獸場。
肉眼可見的,狀態和體型,都比上一波好的多。
張雷絕望地驚叫:“這和他跟我說的不一樣!”
輪船上的集會是邀請制,組織者先向下發起十個邀請,這十個人又繼續發出請帖,直至受邀者達到三百人。
位于邀請層前三輪的,知道有斗獸場這件事,也參與了斗獸場規則的制定。
他們告訴自己的帶上船的打手,說第一場的怪物只有一波,全都殺了,比賽就結束了。
所以都拼著一口氣,等著最后的那一刻。
主持人依舊激烈昂揚的聲音,在整個場館內回蕩——
“戰斗戰斗戰斗!讓我看看哪里有偷偷聊天的小懶蟲?”
“感謝匿名者a購買的怪物盲盒!本場已投放b級改造物一百三十余只!”
“規則變更:十二點比賽結束,場上存活選手進入下一輪,或者——”
主持人熱情地說:“殺光所有怪物!我們偉大的人類直接勝——出!”
【服了,圈錢沒夠是吧?看局勢正常了就搞這一套?就剩一百來人了還搞幺蛾子,資本家,嘔。】
【永恒科技的船,小心你號……哦不對,小心你命】
【沒關系的吧,我看432那一組穩的很】
【我看夠嗆,打了這么長時間,不管是機器還是人都撐不住,更別說健康人了。】
【嗚嗚嗚補藥啊……432……補藥死啊432……】
聊天室的人表面上一副對沈言不抱希望的樣子,背地里打開手機又悄悄在他身上下了幾萬。
無他,這人實在酷得有點邪門了。
規則變動,噩耗傳來,其他人再怎么表現得冷靜,打槍的準頭也比不上之前。
本來緊著的一口氣松了,現在又告訴他們要緊起來。
畢竟不是機械,也不是擰螺絲,怎么可能說緊就緊。
場內彌漫著厚厚的一層絕望,選手們勉強打起精神,應付新的一波怪物。
而沈言,一馬當先,活潑陽光地左手突突右手刀,在殺怪的間隙還能抓一點蝦條吃。
反人類的亢奮狀態,也影響到了隊里的其他人,看著這樣的勇往直前的沈言,他們的疲憊和絕望,竟奇跡般地消減了。
但精神不能當飯吃,疲憊感堆積,投送的藥不敢打,怕賭不對小命不保。
況且現在還沒到山窮水盡,非得賭一下的時候。
比賽還有二十分鐘結束。
易觀察一圈,突然道:“我需要有人和我去三號柱取道具。”
他們現在在斗獸場的東南角,周圍已經用派發的部分有防御功能的道具,造成了一個不算太堅固臨時陣地。
這個位置很好,周圍有七號柱和十三號柱,可以快去快回,風險比起其他柱子要更小。
他們已經囤積了許多道具,上一次七號和十三號的投遞他們沒拿,現在場上只有一、三、八的道具還在。
這三個柱子是全場最長的,在體力不足的情況下,沒人愿意去冒險爬這兩個。
張雷說:“離得那么遠,風險很大,我們這邊省省應該還能撐一會?要不再等等?”
尼婭也不贊同:“我看也是,我沒看錯的話,三號柱是觀眾投遞,估計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他又看了眼在前面快樂干架的沈言,悄咪咪地補充:“當然,變異么么蝦條除外。”
易:“一定要去,我們的道具只能再撐五分鐘,我的任務是保證存活率在百分之八十以上,如果不去,可能完成不了任務。”
所有隊員都是今天晚上才認識的,在戰斗中有了默契,但也沒到能把命托付給彼此的程度。
那條路死亡的可能性,比呆在這里大得多。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說話。
他們在等易開口。
易張張嘴——
沈言這時走過來,把自己在場上撿的,能用的東西放這邊后,又往前走了兩步。
發現易沒有跟上來,他轉頭盯了易幾秒,了悟了什么,走過去,把易背起來,有點驚訝道:“看你瘦瘦弱弱,沒想到還挺重。”
易勾住他肩膀,微弱地掙扎了一下。
“你干什么?”
說著易有點重的沈言,背著人跑步的速度沒有絲毫漸緩。
在穿梭的、帶著血腥味的風中,傳來沈言含著笑意的聲音:
“帶你做你想做的事。”沈言往上托了一下易,溫和道:“抱緊,怕的話可以閉眼。”
易在短暫的沉默后,放松,抱緊。
貼著沈言后背的胸腔內盛放著的心臟,飛快地跳動。
撲通撲通撲通……
-
全場觀眾看著沈言背著易一邊打怪一邊往三號柱的方向移動。
尚澤嘖嘖兩聲,看向已經關閉終端,在小吧臺坐著,正端著一杯平平無奇的酒端詳的阮知閑。
惡劣的心頓起,尚澤特意把影像推到他眼前,讓他近距離地看沈言和易的互動。
易去爬梯子,沈言在下面幫他打怪物。
畫面十分和諧。
“阮知閑,他們兩個好默契,明明今天之前不過是陌生人,現在卻敢把后背交給彼此,你說這是為什么?”
尚澤給自己逗笑了,“一見鐘情?你猜有沒有這種可能。”
阮知閑眉眼間帶著很容易看懂的煩躁,“閉嘴。”
被兇了的尚澤笑得更開心,心里也踏實許多,笑嘻嘻地湊過去。
“賽后我把他買下來,還能處理掉他的公民身份,你可以把他關在家里,好好教一教,讓他一輩子都離不開你。”
尚澤經常做這種事,信手拈來地引誘阮知閑,“別說跟別的男人一見鐘情了,以后領出去,走在外面,只敢緊緊貼著你,和別人說話都磕磕巴巴——怎么樣?”
阮知閑想到什么,笑了下,“不用。”
“哦?好吧。”尚澤假裝遺憾地嘆了口氣,“難得我有樂于助人的時候。”
阮知閑:“只是樂于助人?”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舒服。”
尚澤兜了一大圈,目的其實只有一個。
“我沒想到拉爾特他竟敢跑到十三區去……”尚澤笑容收斂,眸色微暗,“你能幫我找到他嗎?”
阮知閑點點頭。
啪!
一聲脆響!
在包廂內,說不上話也完全沒有任何存在感的禿頭猛地一拍自己的禿頭,不可置信地大叫:
“沈言死了!”
阮知閑瞳孔緊縮,僵硬地看向直播。
距離比賽結束還有兩分鐘,場地內的怪物已經被易的小隊完全清理干凈。
在這生的時刻,喧嘩熱鬧的斗獸場,像死了一樣安靜。
沈言被易抱在懷里,面目全非。
身體浮腫,青紫色的斑點在他身上蔓延開來,易扒開他的眼皮,眼球密密麻麻的都是黑色的絲。
不遠處是一條被斬斷的蛇尸。
蛇是正常大小,會根據周圍的環境進行擬態,改變自己本身的顏色。
它不知道從什么時候,埋伏在陣地周圍,直到比賽結束,才突然出現,猛地朝易彈射過去。
而比蛇更快的,是沈言。
在沈言被咬到的瞬間,就有人將漏網之蛇直接砍死。
但這條蛇,看似平平無奇,甚至連自己本身的花紋都并不鮮艷,但它確實有劇毒。
沈言的身體立刻有了變化,先是吐血,后來是慢慢爬上臉頰的血管紋路,最后是駭人的浮腫和青紫色色斑。
在這變換的過程中,無數觀眾罵人,瘋狂給公眾號發消息,讓他們立刻派醫生下去救人。
比賽還沒結束,官方置之不理,他們只能自救。
易把所有藥劑,都注射給沈言。
解毒劑的功效大過毒,可以立刻生效,這樣的話,成功的概率會高很多。
但沈言還是死了。
他躺在易的懷抱里,易緊緊盯著沈言,瞳孔震顫,腦海里反復閃過沈言撲過來抱住他的畫面。
完全不馨香的氣息,完全不溫柔的懷抱,完全不合適的場合——
化名為易的在逃詐騙犯法爾森,眼角留下一滴真實的淚,嘴唇微動,只有他和尸體能聽見的喃喃:
“媽、媽……”
-
回收工心情很好。
今天死的人夠多,而且有很多還是他之前在船上見過的。
這些傲慢的人壓根不把他當人看,呼來喝去。
哈哈,還不是死了?
尸體太多,壘成一摞摞,被機器人清理好送到回收點,再由他們分門別類地進行回收。
機械化程度太高的不要,就剩半邊身子的不要,打了太多藥的……
這個得要。
場上的藥劑都是他們實驗室刻意放出去的試驗品,不自信或不知情的購買者買完打在身上,研究員就能觀察到這些藥劑各種藥效了。
所以尸體也很有研究價值。
但那些都是和實驗員相關的,他一個普通的回收工,壓根撈不著油水。
這個工作,唯一值得安慰的,只有一個。
回收工四處看了看,把這一批尸體拉到沒有監控的位置后,深吸一口氣,爬了上去。
最上面,是一個完整的尸體。
他碰了碰那具尸體的臉。
浮腫已經散掉了,但青紫色的毒斑還在,讓這張好看的臉減了不少分。
但他完全不介意,他太喜歡這個人了。
喜歡他在場上一腳踩爆怪物的頭,喜歡他和隊友開玩笑時的頑劣,喜歡……
太多了。
活著接觸不到,死了也可以。
他低頭,想象著浪漫的樣子,深情地說:
“哦寶貝兒,等我,我呃——”
被捅了一刀的回收工驚愕地睜開眼,本該是尸體的青年,和他對視。
“你——”
沈言沒什么表情地又補了一刀。
回收工抽搐著倒了下去。
沈言等了幾秒,把回收工推開,扒掉他的衣服,穿好。
有點緊,但是問題不大。
他從回收工的兜里掏出一個新口罩,帶好。
然后拉著這一車尸體,往實驗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