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第 361 章
361
伏黑惠的周歲生日宴最終只請了禪院甚爾, 他不遠萬里從東京飛到新西蘭,帶著準備好的禮物按響門鈴。
眾人極其難得地看到他穿上了襯衫、西褲,雖然依舊是那副慵懶的面孔, 但是氣質上肉眼可見變得干練成熟了。
禪院甚爾進屋后環視一圈,寬敞明亮的屋里布置得很有生日氛圍, 到處都有鮮花、氣球環繞,所有人都穿著相對正式的衣服, 他的視線最終定格在自己兒子身上。
小壽星伏黑惠穿著西式小禮服,打著紅色蝴蝶結,白白嫩嫩的手腕上戴著刻了“福”字的銀鐲子。
頭發也是仔細打理過的, 看著漂漂亮亮的,像個小王子一樣可愛。
蘭波將伏黑惠抱到禪院甚爾面前介紹,“惠, 這是你父親。今天你生日,他帶著禮物來看你了, 知道該叫他什么嗎?”
伏黑惠仰著腦袋, 一雙水汪汪的眸子不停地眨動著, 他看了許久才怯生生地喊了聲:“爸爸。”
雖然周圍人教他怎么做人做事,但他本人其實并不了解這個稱呼的真實含義。
禪院甚爾從口袋里掏出一把金子打造的長命鎖, 將鎖鏈掛在伏黑惠的脖子上,“惠, 生日快樂。”
蘭波主動把惠送到他面前,“你先抱著,我們要準備抓周的東西,還有午餐、生日蛋糕, 你來陪陪他。”
禪院甚爾認命了抱起自己的兒子,惠也一臉茫然地看著他, 溫暖柔軟的觸感令人沉醉。
父子倆雖然面面相覷地望著彼此,但血緣上的悸動是做不了假,相似的眉眼流露出不同的味道,卻沒有一絲排斥的感情。
客廳中央鋪了一整張的紅綢,上面放著各式各樣的物品,最顯眼的就是琴棋書畫類的東西,還有具備一定寓意的象征事物。
如:計算器、印章、天平、寶石、音樂盒、玩具槍、福袋、米粒、大蔥……
這些五花八門的小東西錯落有致地擺放在紅綢上,就等著伏黑惠親自上陣挑選。
一切準備就緒,禪院甚爾抱著惠來到旁邊,他眼里閃過無數懷疑,“這靠譜嗎?”
果果一邊調整攝像機的角度,一邊緩緩地解釋道:“小小地預測一下惠未來的方向,圖個吉利,不用太當真了。”
他看了看不哭不鬧的惠,心想不愧是親父子,哪怕已經快四個月沒見了,也依舊能夠和睦相處。
中原中也和chuya以前沒覺得伏黑惠和禪院甚爾有多像,可當他們倆同框的時候,那鼻子眼睛嘴,一眼就能看出他們之間的血緣關系。
蘭波和魏爾倫將已經準備好的生日宴搬到餐廳里,阿爾蒂爾推來圓形蛋糕,預備著抓周儀式結束后切蛋糕。
伏黑惠一個人坐在紅綢布的中間,周圍一圈人期待地望著他,他在一眾事物里尋找,在木刀和汽車模型之間猶豫不決。
最終,他還是選了木刀,核桃木色的小小刀具,尾部墜著紅色的穗子。
果果走到伏黑惠面前抱起他離開一堆抓周的物品,他讓禪院甚爾自己抱著,笑道:“該去吹蠟燭許愿了。”
鮮花盛開的奶油蛋糕上插著一根螺旋蠟燭,蘭波點燃了燭芯,音響忽然響起抒情的生日歌,他們跟著哼唱起來。
每個人都溫柔地注視著禪院甚爾懷里的孩子,身為父親的禪院甚爾也能感受到自己兒子所得到的關愛。
黑發青年嘴角微微上揚,那道陳年的傷疤也跟著動起來,但沒有兇狠的意味,只有無限溫情。
他抱著歡喜得不能自已的孩子,走到蛋糕推車面前,提醒道:“吹蠟燭了,惠。”
沉浸在生日歌里的寶寶回過神了,他緊緊攥著手里的玩具,彎下身子對著蛋糕上的蠟燭用力地吹了口氣。
燭火一下子熄滅了,留下一縷白煙融入空氣,快樂卻不曾消失過。
禪院甚爾摸了摸他的小腦瓜,不遠處的攝像頭記錄下歡樂的畫面,一歲的惠雖然記不住這一天,但他將來會知道自己小時候是什么樣的。
生日宴結束后,禪院甚爾又消失在了伏黑惠的世界,伏黑惠悶悶不樂了幾個小時,睡了一覺又適應了沒有親生父親的生活。
在伏黑惠慢慢發育成長的過程中,時間一晃就來到中原中也21歲的生日,此時距離丘比預言之日還有4個月左右。
14歲的果果身高已經超過中原中也5厘米了,身形修長纖細,比例完美,讓他一直煩惱的牙齒也不知不覺間全部換完。
他弟弟chuya,比初到這個世界時長大了不少。雖然依舊臉龐依舊稚嫩,嬰兒肥也還殘留著些許,但身高已經有1米5左右了,留著半長的頭發,日常扎在腦后。
法國在民主治國下徐徐崛起,向世界展開獨屬于法蘭西的理想畫卷。
在雨果的有心操控下,中原中也的國籍轉移到了法國,但他本人目前沒有定居巴黎的打算,仍是港口黑手黨的干部。
日本各方勢力相互制衡,GSS越發受到制約,但他們早早開始轉移資產重心,所以實際影響不大。
森鷗外對于港口黑手黨的轉型之路并未結束探索,政府部門的領導無奈與他這個地頭蛇合作,鎮壓住了城市陰暗面滋生的宵小。
然而這些遠遠不夠平息阿爾蒂爾心里的擔憂,他原以為chuya再怎么樣抗拒,前世記憶多少也該恢復一下了吧!
但沒想到chuya的記憶紋絲不動,仿佛徹底丟失了過去,成為獨立全新的自己。
過去一年多里,五條悟時常找他們切磋,他常常透露消息給蘭波等人,果果的狀態始終不容樂觀。
而他的這份擔憂,也在夏初有了印證。
平白無故,果果的睡眠時間又開始增加了,就好像又回到了幾年前的那個夏天。
難以名狀的困倦,如水草一樣纏繞著他的身體和靈魂,引他深入心靈世界了解自己的真實。
一天兩天三天,始終不見好轉,果果自己并未感覺疼痛和不適,他只是倦怠感太強烈了。
chuya從沒見過這樣的兄長,一天中有三分之二的時間在睡覺,他承認自己慌了,然而又檢查不出結果。
家庭氛圍忽然急轉直下,從溫馨跌到了凝重,他們不得不尋求外界的幫助。
那些年走過的路又重新再回首一遍,已經成為大學生的夏目貴志,并未遺忘他們。
他從清秀的少年變成了溫文爾雅的小青年,整個人長高了幾厘米,單薄的身體變得更有力量感了。
果果覺得成年后的夏目貴志,其實非常接近除妖師狀態的名取周一,但眉眼間又散發著他自己獨特的溫柔氣質。
——或許是因為這些年夏目貴志一直跟著對方學藝的原因吧!
倒是斑依舊是那副圓潤的模樣,或許更胖了一點,果果抿了口寡淡的茶水,眼里的笑意越發柔和。
再見他們,夏目貴志也被果果和魏爾倫的變化驚艷了一番,他表面從容淡定,但心里卻有幾分忐忑不安。
當年鬧成那樣,因為斑無理取鬧的挑釁欠下人情債。
到現在為止他們也沒還上這筆債務,如今貓咪老師又能否解決他們的難題呢?
夏目貴志不抱希望,畢竟蘭波的問題是——神域到底在哪里?
茶室里的糕點幾乎都被斑吃掉了,它最終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chuya震驚地看著圓滾滾的貓,一時沒忍住說了心里話,“沒用的貓豬妖怪。”
夏目貴志預感不妙,在斑發作之前抓住它的胖肚子,“老師,不可以欺負小朋友。”
“小朋友?”斑艱難地扭頭,“夏目,你眼里的小朋友哪一個簡單了!”
“何況他們現在想要知道神域入口啊!”它急躁地掙脫出來,焦躁道:“關乎高天原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這種事情只有問那些侍奉過神明的妖怪才知道吧!”
蘭波和魏爾倫大失所望了,夏目貴志連連抱歉,他認識的神明一個比一個神秘,可自從他們拿走名字后,就沒有再出現過了。
關于神的禁地,一時半會無解!
索性他們也沒有多抱希望,神明一事本就高深莫測,果果的身份只怕泄露出去,那些神明一個個就能發瘋。
他們沒有難為夏目貴志,淺聊了幾句,就去付了賬離開。
果果倒是很想再抱抱大妖怪斑的真身,可惜目前沒有機會了,他牽著弟弟的手轉身跟上腳步。
而他們走后,阿爾蒂爾尾隨在了夏目貴志的身后,一邊聽他們的談話,一邊思考自己該怎么樣才能遏制吉維爾的失控。
夏目貴志問斑:“老師,墮神難道非要順應天命才能活嗎?”
“順應是必然的結果。”斑嘆息道:“總之,這件事不是我們可以插手的,你最好忘了他們。”
夏目貴志很是難過,“那樣美好的人,只要見過就很難忘記。”
斑同樣惋惜,“他體內的恨意逐日增多,早晚有一天會吞噬自己的神志,清醒時死亡反而會是解脫。”
阿爾蒂爾繞了下路,攔住他們,“請問你們對赭色頭發的少年什么看法。”
夏目貴志緊張地看著重新出現在自己面前的蘭波先生,斑卻一眼看出他們并非同一個人,“你們是一伙的!”
阿爾蒂爾眼里沒有一絲光亮,他冷冷地問道:“請告訴我你的看法吧。”
斑抬爪按住夏目貴志的臉,“說了,你就會離開嗎?”
阿爾蒂爾點點頭,他已經知道這兩人解決不了問題了,又怎么可能對妖怪擁護的人下殺手呢。
“我看不透他,但想必他也是和那位金發墮神一樣的存在。”斑自顧自地說道:“忘記過去、不知前路、孤獨而又迷惘地輪回下去,直到天命歸原時……方能真正解脫出來。”
阿爾蒂爾垂下眼簾,掩蓋眸中悲傷,他道了聲謝,轉身離開。
夏目貴志望著他形單影只的背影,心中一片悲涼,他問:“老師,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斑幽幽感嘆:“都是被天道玩弄的可憐人,都是無法翻身的棋子……做人做神都一樣難。”
“夏目,我要去喝酒了,你先回家去吧。”圓滾滾的三花貓靈活地從夏目貴志的肩膀上跳下去,它穿過灌木叢、消失在了對方視線之內。
第362章 第 362 章
362
立夏后, 日本的氣候漸漸轉暖,每天處于犯困邊緣的果果,也越發不想動彈了。
他最喜歡的還是靠著落地窗的搖籃, 其次是花園的躺椅,最后是游戲室的面包沙發, 隨意一躺就是一下午。
日暮風起,綺麗的霞光灑在海面之上泛起夢幻的波浪、穿過落地窗映照紫紅色曖昧的光影、披在金發碧眼的少年身上一片歲月靜好。
魏爾倫撿起散落的故事書, 還有一地的玩具,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了側躺的果果。
他慵懶地掀起眼皮,朦朧的剪影映入眼簾, 還有漸漸靠近的人。
“果果,該起來了。”魏爾倫蹲下來,溫潤的聲音響起。
果果打了個哈欠, 淚花一下子涌了出來,他也只是隨意地抹掉眼角滑落的水痕, 懶散地回應道:“……馬上。”
人依舊側躺在沙發上, 一副困倦無力的模樣。
魏爾倫伸手輕撫著果果雪白柔軟的臉頰, 修長如玉的手指溫柔地挽起凌亂的發絲,慢條斯理地梳順他那頭睡亂的長發, “做夢了嗎?”
“有吧?可我記不得了。”果果似醒非醒地回應下去,他用手背遮掩著下半張臉, 又打了個哈欠。
他仍然犯困,闔上雙眼的同時,晶瑩的淚水打濕濃密的睫毛,寬慰道:“我以前不是也這樣過嘛, 說不定過段時間就好了呢。”
魏爾倫動作一頓,他俯身拉近距離, 手臂從果果的脖子下面穿過,溫聲提醒道:“我們快吃晚餐了,你還要睡下去嗎?”
“再瞇一下、就一下,我是真的不想動……”果果的聲音越發微弱,似乎下一秒他就能重新陷入夢鄉之中做個好夢。
俊美如神明的青年一改溫柔本色,不許他的同類這樣懶惰下去了,直接扶起貪睡的少年,另一只手穿過腿彎。
完全不給果果反應的機會,魏爾倫就將他打橫抱了起來,一言不發地走向門外。
強烈的懸空感和僅剩的一點羞恥心,令果果十分難受,“我自己走啊!”
他就像是不適應被人抱在懷里的貓,伸出手精準地攀上魏爾倫的肩膀,試圖離開溫暖的懷抱。
魏爾倫不為所動,雖然公主抱的姿勢變得有些艱難,但他還是穩穩地邁著步伐向前,“你不聽話。”
果果被他大力鎖住肩膀、腘窩,只能單手圈住魏爾倫的脖子,并且不停地保證道:“魏爾倫!我起了,不睡了,你放我下來……”
距離書房門只有一步之遙的位置,魏爾倫泄了力,松開右手,讓果果雙腳著落下去。
他神情更加凝重,緊盯著那雙澄澈干凈的眼睛,擔憂道:“少睡點吧!”
果果赤著雙腳踩在木地板上,答應道:“知道了,但我現在要穿鞋,還要洗把臉。”
他自然地放開魏爾倫的脖頸,說著就要回去找自己的拖鞋。
魏爾倫憂心忡忡地望著纖細單薄的背影,神色惆悵道:“白天你至少睡8個小時,晚上你至少要睡10個小時……”
“還有一日三餐、飯后甜點、日常清潔,你要2個小時。”他總結下來情緒越發消極:“一天下來,你最多有4個小時是清醒地陪著我們度過的。”
越聽越不妙的果果眼里閃過晦暗的神色,他很不自然地捋了捋頭發,苦澀道:“魏爾倫……我現在真的沒法控制自己,但我保證我真的沒有精神問題。”
體檢每天都在做,抽血都快抽麻了,嗜睡癥狀一點沒好轉。
再這樣下去,他們早晚也要崩潰。
果果穿好拖鞋,他轉身看到魏爾倫俊美臉龐上難以化開的憂郁藍色,“你們焦慮不安,我都看在眼里,但我的身體太特殊了,有些東西查不出來的。”
“甚至……我自己都不知道在誕生之前,牧神有沒有給我留下什么精神隱患。”
他抿了抿唇,視線微垂,接著道:“當然了,我更懷疑是我自己遺忘了什么,才導致這樣的結果。”
說吧,金發少年回避似的拿起茶幾上的水杯,慢慢飲用冷掉的茶水,緩解忽然升起的口渴。
駐足在書房門口處的魏爾倫,心里不禁一驚,他定定地凝望著握著玻璃杯、無奈笑著的少年,而他的背后又是波光粼粼的大海,畫面美好得有些不真實。
“叩!叩!”房門忽然敲響,下一秒門把手轉動,也提起他們的心聲。
房門打開,少年踏入書房內,關切地詢問道:“哥哥,晚餐已經準備好了,可以下去了嗎?”
果果放下水杯,輕笑道:“現在就可以去了。”
他快步走到魏爾倫和chuya身邊,一只手拉著一個人,“我保證接下來3個小時我不會睡覺。”
宛如孿生兄弟的蘭波和阿爾蒂爾神色凝重地坐在餐桌上,中原中也挽著袖子,一臉從容地喂兩歲多的伏黑惠吃輔食。
晚餐很簡單,海鮮鍋、西冷牛排、香煎三文魚、烤雞翅、沙拉、玉米汁。
色香味俱全,但他們吃得心不在焉,美食仿佛就是充饑的面包一樣普通。
中原中也見氣氛實在低落,主動說起上班的趣事,“太宰治這個月作死時摔斷了腿,阿呆鳥不幸被他拉了一把,干部和副手一起坐上輪椅休假,你們沒看也不知道那個畫面多好笑。”
阿爾蒂爾覺得糟糕極了,“他什么時候能好起來?”
“傷筋動骨一百天……”中原中也說完,忽然愣住了,他抬眸看向坐在身旁的兄長,“至少一個月吧!”
阿爾蒂爾握緊刀叉,蘭波和魏爾倫停止進食。
太宰治的異能力在關鍵時候能夠打斷【吉維爾】,【人間失格】在這個檔口要是真的出事了,簡直不敢想象未來會生出多少變故。
果果看了眼他們,夾起一只蝦送入嘴邊,慢慢咀嚼咽下,他說:“太宰治又不是萬能的,起碼!他治不了我的嗜睡癥。”
中原中也不好說他們真正擔心的事情,“要不要去巴黎看看,雨果先生會幫我們的。”
阿爾蒂爾擰起眉頭,他有此考慮,但去不去得看果果的意思。
果果揚起淡淡的淺笑,一臉輕松地插入他們的談話,“再看看吧,說不定過幾天就好了呢!”
他喂惠吃了點三文魚,差不多時抱起小孩要去花園散步。
“我也吃好了!”chuya擦了擦嘴,很快跟了出去。
在書房外偷聽到魏爾倫和果果的小少年,現在比任何人都緊張他那嗜睡的兄長。
魏爾倫平靜得可怕地說道:“馬上就六月了,必須有個決斷。”
“我們這些年也不是沒有搜集異能者的情報,但直到今天也沒有找到增幅武器屬性的異能者,【書】也下落不明……”蘭波側眸看了眼白發的同位體阿爾蒂爾,“你還有什么主意盡管告訴我們,沒有就想其他辦法了。”
“我們不知道目前果果的狀況會持續多久,也不清楚嗜睡癥狀會不會更加嚴重……”阿爾蒂爾放下刀叉,掌心的月牙印久久不能消散。
他抬起臉,自嘲地說道:“你問我有什么辦法,可我好像一點辦法也沒有啊!”
魏爾倫揉了揉眉心,“現在去殺了費奧多爾會怎么樣?”
蘭波也有此意,目光深沉地注視著阿爾蒂爾,“就當是冒險一試,明天就帶上太宰治去結果了費奧多爾。”
中原中也擔憂道:“那俄羅斯那邊感應到怎么辦,還有雨果先生,他也不贊同你們殺了費奧多爾吧!”
“四年多都過去了,費奧多爾一點動靜都沒有,俄羅斯也安靜得如同不存在一樣,我只需要說服雨果先生就夠了。”
蘭波的言外之意,就是想試試能不能從死掉的費奧多爾身上找到【書】的線索,哪怕得罪俄羅斯的超越者托爾斯泰。
阿爾蒂爾強勢地攬下這件事,“那就這樣辦,由我去做這件事,你們陪著果果。”
蘭波按住魏爾倫的手背,語氣堅定道:“等會兒我去聯系雨果先生,順利的話,明天就能到巴黎終結費奧多爾。”
中原中也提議道:“太宰治那邊等一切商定下來再告訴他吧!”
——這件事先要搞定雨果,不然一切免談。
蘭波點點頭,魏爾倫起身離開,他現在能做的就是陪著果果他們,杜絕其他意外發生。
餐桌上的食物由他們三人消滅,外加收拾廚余垃圾。
中原中也包攬了清潔工作,蘭波回到書房撥通號碼,阿爾蒂爾旁觀。
廚房里,中原中也煩躁得厲害,打開了吸煙機的換氣裝置。
他背靠著廚臺、點燃一支香煙,深呼吸又緩緩吐息。
白色煙霧模糊了,黑手黨干部銳利的棱角,卻壓不住他身上危險的氣息。
沒有人永遠是少年,中原中也并不例外,繼喝酒之后,他在18歲那年學會了吸煙。
偶爾壓力大的時候,就想一個人靜靜待會,獨自思考人生。
一支煙過后,中原中也收拾負面情緒,去洗漱室刷牙、噴口氣清新劑,然后才去花園找他的兄長。
然而身上的煙味還是被魏爾倫嗅到了,他詢問道:“中也,難道太宰治的工作又交給你了?”
“你還真沒猜錯,那家伙總這樣折騰我。”中原中也笑了笑,算是在果果面前蒙混過關了。
抽煙這件事,同住一屋檐下的家人也知道,但他也只有特別煩的時候才會抽兩根,暫未發展成老煙槍。
魏爾倫還是提醒了句,“吸煙有害健康。”
其實和十三四歲就抽煙、喝酒、鬼混、蹲監獄的蘭波一經比較,中原中也也就是黑手黨的職業太糟糕。
但在這個混亂世界,他也不過是萬千不幸中的一員。
血腥、暴力、殺戮……無休止地重復著,所以他們無法喜愛這個世界。
書房里,蘭波闡明自己殺人的需求,雨果顯然猶豫了,他說要考慮俄羅斯的情況。
可一天后,雨果向他們傳達了個不妙的消息——費奧多爾死了。
郵箱里附帶清晰一份清晰影像。
監控畫面里,白熾燈照亮監獄內的每一個角落,睡相并不安穩的病弱青年,忽然在床上掙扎起來,在警員趕到現場之前,七竅流血死了,看起來是中了毒,但更確切來說他是被咒殺的。
——遺體也變成了完全陌生的模樣。
第363章 第 363 章
363
雨果希望蘭波回巴黎一趟, 協助他們調查假的‘費奧多爾’的來歷。
但蘭波壓根沒有興趣回去,他的思緒已經被‘費奧多爾逃離巴士底獄’給打亂了。
過去幾年里,費奧多爾什么時候死都不成問題, 可偏偏在他們決定殺他之后,忽然金蟬脫殼般消失了。
短短一天的時間, 這中間到底是誰泄露了秘密,尚且不得而知, 但魔人假死確實在無形中給他們敲響了警鐘。
——“命運”不是任由他們編排的木偶戲。
或許他們取得過很多次成功,可在尋找【書】的這件事上,壓根由不得他們自己想怎樣就怎樣。
蘭波心知回去也沒多大用處, 心機深重的魔人一旦消失于人潮之中,再找人就無異于大海撈針。
果果的安危比什么事情都要重要,一絲風吹草動都可能引發不可挽回的悲劇。
而他們手中尋找【書】的線索本來就不多, 一個是中島敦和芥川龍之介,一個是【福地櫻癡】和圣劍、雨御前。
到底該怎么決斷, 蘭波一時之間也猶豫不定了。
他有很多種借口繞開創造【特異點】這條路, 但讓他把希望寄托在兩個少年身上, 也實在太虛無縹緲了一些。
兩個少年又能知道什么,他們坎坷不平的人生里甚至從未有過【書】的存在, 就算殺了他們也帶來不了什么好處。
彷徨感迅速擴散,像一片烏云籠罩在他們的頭頂。
魏爾倫、阿爾蒂爾、中原中也不敢賭“蘭波選擇了那條危險的道路”會創造出什么東西。
自從果果出現嗜睡癥狀后, 兩歲半的伏黑惠也變得沉默了許多。
年幼無知的他不懂家里發生了什么,卻敏銳地接收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有一只隨時可能吞噬掉人的怪物在盯著他們。
午睡時,伏黑惠忽然從夢中驚醒,他坐在小床上抽泣不停, 魏爾倫抱著他走來走去,證明家里沒有吃人的怪物。
蘭波皺著眉頭看著他們, 家里這種情況已經不適合再照顧伏黑惠了。
這一天,雨果沒有聯絡托爾斯泰,他給蘭波打了很多電話,勸說他趕緊回到巴黎。
在費奧多爾活著時,法國因為俄羅斯的古老禁術,而不能讀取他的記憶。
但在費奧多爾死后情況大不一樣了。不論他是不是自主逃離巴士底獄的,他的靈魂已經不在殘留的肉·體里了,藏在靈魂深處的咒術自然消散。
趁著遺體還沒有腐爛,蘭波此時不抓緊時間弄清原委,還要等什么時候。
這樣一命換一命的邪惡異能者,究竟能活多久可是個未知數啊!
等到費奧多爾下一次出現又會做怎樣喪盡天良的事情,他們完全不得而知。
法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當下他們想知道是誰替換了費奧多爾,在前往德國之前費奧多爾又殺死了誰……哪怕獲取的信息并不全面,也好過什么都不做。
如若費奧多爾和托爾斯泰有直接聯系,那么法國對俄羅斯的策略勢必要再改一改,并且重新審視雙方野心和戰略意圖。
蘭波冷著張臉坐上飛機,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巴黎。
到達巴黎后,蘭波在馬拉美的引路下前往巴士底獄的停尸間。
穿著單薄的他,剛一踏進寂靜空間,就感受到了遠離塵世的陰冷、蕭瑟。
先他一步的馬拉美,快步流星走進封閉的房間,他神情嚴肅拉開第三層冷藏柜,“蘭波,封閉這片空間,過來看看吧!”
【彩畫集】的光芒閃動,悄無聲息地包裹住停尸間。
冷藏柜里的尸體已經由驗尸官打理干凈,離開冷藏間,裸露的身體立馬凝結起了白霜,慘白的皮膚難掩死者生前的俊秀。
蘭波冷著臉,質問道:“難道除了我,就沒有其他人可以勝任這份工作了嗎?”
馬拉美知道他指的是“讀取記憶”這件事,語調平緩地解釋道:“局里的確有讀取記憶的異能者,但他們無法讀取尸體的記憶,這件事非你不可了。”
蘭波抬眸看向他,“我不想讀取他。”
“為什么?”馬拉美多嘴問了句,他從來沒見過這樣不配合的黑發青年——蘭波在抗拒什么。
蘭波搖搖頭,冷漠地說道:“費奧多爾已經逃了,無論這個人是誰,對我來說都沒有意義了。”
馬拉美目光犀利地凝視他,“你在說謊,這不是根本原因!”
“你不用知道原因。”為了打消馬拉美的疑慮,蘭波接著補充道:“我會親自和波德萊爾先生說明情況的,而他一定會理解我這樣做的意義。”
馬拉美關上冷藏柜,拍了拍雙手,抖掉多余的涼意,“行吧!你有你的道理,我不問了。”
兩人一前一后離開巴士底獄,前往特戰力總局。
蘭波敲響辦公室的門,門內傳出一聲“請進”之后,他才推門進入。
波德萊爾坐在椅子上抽煙,他懶懶散散地歪著身子,目光聚焦在來人冷峻的臉龐,“你家孩子出事,對吧!”
“費奧多爾這件事我查不了。”蘭波直入正題:“老師知曉柏林的經過,原因想必了解,我不想多說了。”
波德萊爾隨手摁滅了香煙,他漫不經心地笑道:“在我面前不用顧左右而言他。”
“實際上,你家那三個人到底什么情況,你自己心里也有數。”他抬起眼眸,眼底情緒淡如煙霧,語氣分外涼薄。
如果不是歌德當年太想給蘭波添堵了,波德萊爾壓根不可能知道關于世界意識殺人、果果為尋故人打通世界渠道、丘比算計幫助蘭波逃過死劫、避開和魏爾倫天人永隔……這樁樁件件的事。
很難說!費奧多爾忽然逃離巴士底獄是不是就有世界意識干預命運的一手。
——所以波德萊爾贊成蘭波的決定。
不讀取那個假的‘費奧多爾’,也免得蘭波中了老天下的套,弄出第二個浮士德跨越重重海域刺殺果果。
波德萊爾的目的只是想見見蘭波,看看他自己怎么辦,結果正好在他的預料之中。
氣氛忽然冷凝下來,蘭波垂下眼簾,沒有如他老師所愿說出果果的近況。
“蘭波,你這個臭脾氣從始至終都沒有改過啊!”重新掌握住權勢的中年男人對神色冷漠的弟子表了個態,“未來需不需要法國幫忙,你就這么看著辦好了!”
蘭波握緊了拳頭,他的未來或許會很長,但果果等不了那么久了。
波德萊爾感受到他身上隱藏的戾氣,為了再次緩和緊張局勢,他問道:“你真的不需要我們幫助嗎?”
蘭波的心迅速下沉,“老師,我要做一件很危險的事情,未來無論如何也請你不要難為他們。”
他抬眸,金綠色的眼瞳里流露出極強的壓迫感,仿佛只要波德萊爾不答應,他就能夠狠心割斷一切。
波德萊爾心神一凜,仿佛觸電一樣收緊肌肉,“你會死嗎?”
蘭波不茍言笑道:“老師,你別咒我好嗎?”
“魏爾倫知道嗎?果果知道嗎?”波德萊爾“嘩”的一下站起身來,他的手掌撐在辦公桌上,上半身微微向前傾斜,逼問道:“他們能眼睜睜看著你死嗎?”
“我不會死的。”斬釘截鐵的聲音響起,即使蘭波內心深處充滿了各種不確定,他也這樣說道。
冷峻青年的臉上浮現著不容任何人質疑的堅定神情,與他對立的中年男人卻愣住了,良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們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
“另一個世界陷入循環里,所有人無法掙脫束縛……當因果逆轉之后就一切重來了,不過也輪到果果支付代價了。”蘭波悲傷地深吸一口氣,滿目瘡痍地望著絲毫不理解他們處境的老師,
蘭波不知道自己哪來的氣力支持他說下去:“果果忘記自己死了,不過再過不久應該就要想起來了。”
波德萊爾的瞳孔緊縮,難以置信地說道:“你……是瘋了吧!”
“蘭波先生沒有瘋。”沙發上走出一道雪白的身影,是丘比在悠然地說話,“另一個世界已經瘋了,然后這個世界也快瘋了,他該回到原來的起點了。”
波德萊爾被嚇了一跳,“你從哪里冒出來的。”
他現在的心情萬分接近當初失去異能力,還聽了一堆驚掉下巴的言論的歌德。
丘比搖了搖尾巴,“我無處不在觀察著你們人類,如果你們還有什么秘密的話,那大概就是你們那單薄的靈魂了。”
蘭波不動聲色道:“你一直在等,如果我不說,你又會做什么呢?”
“我需要做什么嗎?”丘比反問道:“難道到了現在你還覺得是我導致他們陷入困境的嗎?”
“那你永遠找不到答案了!”小家伙萬分肯定道。
蘭波揮動手,散發紅光的立方體籠罩住丘比,神色凜冽地望紅眸怪物,“【書】到底在哪里?”
丘比嘲諷道:“你真傻啊!掌控著世界進程的祂,早就已經預感到了危險,在等果果走向自我毀滅啊!”
“知道未來又怎么樣,未來本身就瞬息萬變。”不顧蘭波陡然間施加的壓力,它化作一團血霧的身體依舊在說話。
“阿爾蒂爾會預測,難道祂就不會反推理嗎?”丘比的每一塊碎片都在發出笑聲,對人類進行批判道:“你們本就是祂創造的生物,又如何擁有弒神的力量。”
“你以為你在救他,殊不知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過活!”丘比說:“他為了自由可以殺死自己,而你們為了一己私欲,卻要他陷入永世輪回。”
“蘭波啊蘭波!他承受的屈辱是你們帶來的。”幽幽地感嘆,惡魔的低語,“果果已經殺了兩次牧神了,接下來還要殺多少次才能逃脫命運輪回呢?真期待啊!”
波德萊爾覺得自己承受著其他人無法想象的煎熬,世界觀逐漸崩塌,他眼前的是什么難以名狀的景象啊!
在戰爭面前都能面不改色的中年男人,忽然沒了力氣跌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他面白如紙,仿佛置身冰天雪地里一樣凄冷,對著那不斷凝聚、重生的血肉,喃語道:“弒神……”
第364章 第 364 章
364
蘭波心中的怒火在丘比的刺激下到達頂峰, 伴隨著它再次被亞空間碾壓的撕裂聲,他的呼吸頻率變得急促起來。
就仿佛無聲沸騰的海底火山,周身氣場雖然無形無色, 卻異常恐怖地擴散出去,形成一個絕對的真空地帶。
丘比說的當然是實話, 但它卻隱瞞了自己的真實想法。
蘭波知道它的目的很簡單,就兩個字——契約!無論怎么包裝都改變不了丘比想要能量的初衷,
但一切正如丘比所說的那樣發展下去,已經殺了兩次牧神的果果,在下一次重生后, 有90%的概率要面對更加瘋狂的牧神。
而同樣殘暴的吉維爾,也會以更加猛烈的速度殺死牧神,拉著果果的意識走向自我毀滅。
他們在無限輪回里注定了成為偏執的敵對方, 無法和解、唯有以殺止殺才能平息矛盾糾紛。
丘比之所以如此著急地跳出來,不是因為它善良, 而是它很清楚一件事。
如果果果重新墮入輪回, 那么以他的個性來說, 就不可能期盼得到善終,和它契約哪有徹底搞崩整個世界來得痛快淋漓呢!
用上各種手段也要幫助果果創造幸福生活的丘比, 本質上就是在利用果果產生的感情達成自己的目的。
丘比要的就是他們陷入絕望之中,然后將真相大白于前, 讓果果自己選到底是輪回里不斷殺戮,還是終結這不幸的命運。
一切都是丘比算計好的,蘭波既痛恨又懊悔,他們的存在反而會是推動果果契約的主要力量。
只要犧牲一個人的靈魂就能保住他們眼下的美滿, 又能結束無限循環的悲劇——多么殘忍啊!
“冥頑不靈……的人類……不要緊,祂掌控著世界……”亞空間模糊的血肉不斷增多, 天真的聲音無比詭異地出現在耳畔,斷斷續續的稚嫩語調加重了恐怖氛圍。
無限疊加的立方體在半空中閃爍發光,直到沒了聲息才消失,所有血肉一并消失。
丘比離開了,就像是從未出現過一樣。
但瘋狂的情緒卻在金綠色的眼眸里不斷蔓延,黑發青年身上的壓迫感絲毫未減,反而充斥著毀滅的氣息。
心亂如麻的波德萊爾,不敢輕舉妄動,他恰如第一次認識蘭波一樣,用陌生且警惕的眼光看待這個年輕人的行為舉止是否符合標準。
兩人良久沒有言語,波德萊爾的心墜入谷底,被無盡的寒冷包裹起來,明明是夏天卻又覺得寒冬來臨了。
“叩!叩!”辦公室的門再次發出響聲,打破死水般寂靜的氣氛。
波德萊爾渾身一抖,這才驚覺自己后背出了一層冷汗,他怔怔地望著大門方向暗想:應該是雨果,但也可能是馬拉美,總之出現得太及時了。
如果無人在意,波德萊爾真的覺得自己要和蘭波打一架,還是必死無疑的那種。
“老師,請忘記剛才發生的事情吧。”蘭波眸色黯淡,給人一種哀莫大于心死的蒼涼感覺,“那些話說出去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的。”
波德萊爾愁云慘淡,力不從心地說道:“說出去,別人一定會以為我瘋了——”
“我可以進來嗎?”一道沉穩有力的聲音傳入他們的腦海,是雨果。
他應該是察覺到了蘭波情緒上的不對勁,又或者單純是在意蘭波不讀取‘費奧多爾’一事的真實原因。
波德萊爾苦笑一聲,門已經自動打開,他沒有時間調整自己的狀態了。
當雨果進入辦公室時,他率先看到神情凝重的蘭波,其次就是面色蒼白的波德萊爾,仔細端詳了一下他們的表情,才開口詢問道:“你們怎么回事?”
波德萊爾故作鎮定道:“你難道看不出來嗎?我們明顯聊得不愉快,出現了分歧。”
他補充道:“雨果,你既然也來,就來幫我勸勸他吧!”
雨果摸不著頭腦,他問:“你總得說清楚你們因為什么事鬧矛盾吧!”
波德萊爾摸到自己的煙盒和打火機,一邊點煙,一邊解釋道:“我擔心費奧多爾已經回到俄羅斯,并且正在籌備復仇,剛才就在勸說他們先回巴黎待著。”
雨果不太相信這套說辭,但蘭波平淡冷靜的樣子,看起來又像是那么一回事。
“雨果,不然還能怎么樣,你就當我小題大做了吧!”波德萊爾夾著香煙,深吸一口濃郁的尼古丁香味。
看著兩人沉默的樣子,他又接著說道:“俄羅斯有核彈,這種事情還是謹慎點好。”
雨果伸出手暗示波德萊爾先緩緩,讓他說點別的,“這個先放一下,我有個問題需要你們解答。”
“【彩畫集】為什么不能讀取‘費奧多爾?’”他側目而視,眼神困惑地望著過分安靜的蘭波。
蘭波淡淡道:“直覺。”
有些扯淡,哪怕超越者的直覺一般都挺準的,但獨獨告訴波德萊爾就很可以了嗎。
雨果一臉真誠的表情,面對兩個遮遮掩掩的后輩,登時就嚴肅起來:“你不覺得說不通嗎?”
波德萊爾猛地吸了一口煙,下一秒被嗆住咳嗽起來,從嗆咳變成了撕心裂肺的大咳不止,“咳!咳!”
蒼白的臉一下子紅潤起來,但卻是病態的感覺,這自然引起了雨果的懷疑,他從未見過情緒如此復雜的波德萊爾。
雨果擔憂地問道:“夏爾,你還好嗎?”
波德萊爾翻了個白眼,“……不好,咳!咳!”
他扔掉手指夾住的香煙,拿起桌上的水杯送到嘴邊,微微仰頭喝下溫水滋潤受傷的嗓子。
蘭波疲倦地說道:“老師,我會考慮一下你的提議的,但請讓我和我的家人聯系上吧!”
波德萊爾擺擺手,“隨便你,出去吧!”
蘭波向雨果頷首施禮,旋即挪動腳步,轉身離開辦公室。
雨果不懂他這是怎么了,“夏爾,你們到底怎么了?”
“我拜托你不要問了,好不好!”波德萊爾心中繁雜的思緒,隨著蘭波的離開一股腦地爆發出來。
雨果眉頭緊鎖,上前詢問他為何。
波德萊爾已經快煩死了,陰沉著臉,惡狠狠地說道:“我怎么知道,你就不能自己去他家看看嗎?”
雨果從他不理智的言行舉止中捕捉到了線索,“誰出事了?”
波德萊爾煩躁不安道:“我都說了讓你親自去看看啊!還不懂我的意思嗎?”
電光石火之間,雨果領悟了他迫切的需求,費奧多爾怎么樣已經不重要了,當務之急是蘭波的家人。
魏爾倫和中原中也不可能出事,阿爾蒂爾和chuya出事第一個著急的也是果果,伏黑惠更不至于引起如此關注。
答案很清晰了——果果。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雨果感覺自己當年操不完的心,今天終于落地生根了,“我要去一趟橫濱,你先瞞住消息。”
“趕緊去吧!”波德萊爾又開始抽煙了,打火機發出“呲啦”的聲響,但是卻遲遲沒有點燃火焰。
雨果快步出門,他要去橫濱,并且還要叫馬拉美一起。
他們要去橫濱,蘭波無法阻攔,他也不想阻攔,第二日他重新回到家里。
魏爾倫看見雨果和馬拉美時,心里無疑是警惕的,俊美的臉龐上毫無笑意,對待蘭波以外的人漠然到了極點。
他從沒想過蘭波這么快就回來,回來也就算了,還帶著巴黎的頂梁柱回來——這是要做什么?
蘭波眼神示意魏爾倫自己沒有泄露,魏爾倫再次看向雨果和馬拉美,將他們迎進了空蕩蕩的客廳,泡了花茶、準備了點心招待他們的到來。
雨果和馬拉美端著茶杯品茗,心里疑惑為什么這么安靜,整個家好像只有他們在。
魏爾倫坐下告訴他們原因:“阿爾蒂爾帶弟弟們去唐人街買東西了,一時半會不會回來。”
雨果開門見山,“你們遇到什么麻煩了嗎?”
蘭波抬眸,神色平靜道:“我想申請在無人區研究【特異點】,法國能提供場地嗎?”
魏爾倫握住蘭波的手,他眼里滿是不贊同的情緒。
雨果瞳孔緊縮,能言善道的馬拉美愣了一下,滿臉驚詫地說道:“你研究【特異點】,你要研究你自己!”
“你想錯了。”蘭波說:“我手里有三份素材可能創造出【特異點】,我想知道當它們融合之后會帶來什么變化。”
馬拉美英俊的面龐上浮現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你不會真信了費奧多爾那些言論吧!為什么啊?”
如果蘭波是因為這件事和波德萊爾鬧脾氣,那么他這次站在波德萊爾這邊真的一點錯都沒有。
“蘭波,我先不問你那三份素材是什么了。”雨果嚴肅道:“你就說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吧!”
魏爾倫噌地一下站起身來,蘭波拉住他的手,“保爾,這次我別無選擇了。”
“那失敗了怎么辦?”魏爾倫側著頭,俯視著他此生最愛的人,“你讓我怎么辦?”
“我不能考慮失敗,哪怕真的失敗要得嘗試一下,這是我能把握的機會啊!”蘭波握緊了魏爾倫溫暖的手掌,大拇指摩挲著光滑細膩的手背,懇切地仰望著那雙悲傷的眼睛。
魏爾倫的眼里閃過痛苦之色,“無路可走了嗎?”
“什么路都是人走出來的,我不賭一把就注定要輸,賭一把還有50%的勝率。”蘭波笑著安慰道:“你知道的,我已經賺了很多了,該還債了。”
“你就這么擅自做決定了嗎?”魏爾倫最后一次詢問他。
蘭波點點頭,“我會看情況去做那件事的。”
魏爾倫甩開他的手,憤怒道:“那你現在是想讓他們還有我來攔住果果嗎?”
他們兩個人的談話完全不容外人打擾,但每一句話都透露著極致的哀傷,仿佛已經到達懸崖的邊緣,搖搖欲墜、隨時會跌落深淵。
蘭波收回懸空的手,他對雨果和馬拉美說:“我暫時不能告訴你們原委,但時機到了,我不再隱瞞任何事情,必要時候請你們幫我照顧他們。”
雨果和馬拉美被他這托孤的架勢搞得心里發慌,而佇立在蘭波身邊的魏爾倫,則用毫無感情的目光注視著他們,冷漠得像是九天之上的神明。
蘭波不再多說,他起身拉起魏爾倫的手,態度強硬地帶他走進書房。
馬拉美茫然地看著茶杯里的倒影,“先生,我們該怎么辦?”
雨果拿出手機,已經開始撥打電話給波德萊爾了,他要好好問問對方到底知道什么。
電話打通瞬間,波德萊爾急促的質問響起,“你看到了什么?”
雨果回復道:“蘭波要實踐費奧多爾的理論,他要找到神的存在,魏爾倫知道這件事但并不同意,其他人出去了。”
“那就是蘭波故意的,他支開了果果他們,只留下魏爾倫一個人,目的就是要和你們合作。”電話里的聲音,語速極快,“你現在一定要確定果果怎么了,問題都出在他身上,你一定要想個辦法把人弄回來!”
雨果沉著應付道:“我當然會留下來觀察一段時間,但你也要聯系大仲馬籌備人手,我怕我也控制不了局勢。”
“沒問題!我暫時不能告訴你我知道的情況,但你要相信我這次真的出大問題了,比世界末日還要恐怖!”波德萊爾焦急道:“在歐洲其他國家察覺到不對之前,我們還能幫他們想辦法的。”
雨果來回踱步,和波德萊爾討論時,忽然瞥見地毯上出現的身影,紅色眼睛、兩只如翅膀一樣墜著懸浮金環的長耳朵、潔白柔軟的貓科動物身體、毛茸茸的圓臉上掛著令人無法忘記的怪異笑容。
類人而非人的智慧生物靜靜地看著他們,窒息感與恐懼感前所未有地強烈。
馬拉美嘴巴微張,他打了個寒顫,以前那么多次擦肩而過他都沒有覺得這小家伙嚇人,但這一次他卻有種見了鬼的瘆人感覺。
雨果放下手機,“你到底是什么東西?”
“你們醒悟得太遲了,殊不知從一開始,你們就沒有選擇的權利。”丘比一個轉身消失在他們面前,只余下回聲響徹心扉,“人類——多么可憐的生物啊!”
書房里,蘭波將丘比的出現、自己的推測全部告訴給了魏爾倫,他不是意氣用事,而是真的無路可選了。
魏爾倫聽得心如刀割,他從未想過他們之間的“親情”竟然是丘比刺向果果的利刃。
他寧可自己死掉,也不想看到蘭波或者果果,以及他的弟弟們任何一個出現意外情況,結果從認識開始注定會有個悲傷的結局了。
——好深的算計!好狠的心腸!歹毒的命運!
果果回來時已經困得不行了,他壓根不知道家中劇變已經發生。
雖然他意外家中來人,但也只是禮貌地和雨果、馬拉美打了聲招呼,就徑直上樓回房間休息去了。
只留下chuya站在樓下,一臉警惕地盯著兩個外人,“你們怎么會在這里!誰讓你們來的!”
少年的反應足以說明很多問題,他不歡迎任何一個無法信任的人踏入自己的領域。
雨果耐心解釋道:“我們來看看你們——”
“不需要!離開!”chuya就像一只感受到危險的貓,亮起了自己銳利的爪牙驅趕著危險源頭,“我不想看見你們!”
馬拉美見情況不對,轉移注意力地喊道:“魏爾倫,你快來管管啊!你弟弟吃火藥了!”
chuya狠狠地瞪著他,俊秀的臉龐上露出憤怒的表情。
他還沒說什么就被魏爾倫拉著上樓了,“不要理會他們,等會兒他們就會離開的。”
馬拉美拍著胸口,感嘆:“太糟糕了,真的太糟糕了。”
年過半百的雨果,頗為無力地看著這個即將破碎的家,“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雨果心弦繃得緊緊的,掃視一圈,看到正在照顧兩歲多孩子的白發青年,對方對于他們的出現持悲觀情緒,似乎已經預料到蘭波的決定。
巨大的疑團籠罩在他們的生活,而這一切似乎都和果果有關系,從何處下手成了難題。
第365章 第 365 章
365
傍晚時, 果果下樓用餐就發現雨果和馬拉美已經離開,不知道去了哪里。
客廳里很平靜,正在擺盤的蘭波和自娛自樂抓著玩具的惠相處輕松, 其他人大概在廚房里。
果果來到惠的身邊,拉了張椅子坐下, 揉了揉小家伙的圓臉,詢問道:“蘭波, 雨果先生來橫濱是為了找費奧多爾嗎?”
蘭波擺放餐盤的動作明顯加快,面對疑問,他語氣溫和地回道:“一半原因在他, 另一半也是為了你。你總這樣睡下去實在不是個辦法。”
果果抬眸看向餐桌旁扎著卷曲長發、文質彬彬的黑發青年,眼里有些許無奈劃過,他接著問道:“既然你找他們來看望我, 那怎么沒確定清楚就又離開了?”
蘭波擺放好最后一份餐具,站直了身體, 朗朗一笑道:“他們還有些其他的事要處理, 暫時沒法過來。”
“果果, 雖然你的嗜睡癥情況不明,但知道大概情況就可以去聯系醫生了。”好似無論什么情況, 青年都能保持從容不驚的狀態應對一切問題。
果果一邊鍛煉惠的抓握能力,一邊寬慰他隱藏的憂慮:“N那么專業不是也沒看出來問題嗎?這世上還有多少人比他更了解【特異點】, 我就是多睡幾個小時——”
“哥哥,身體健康不是小事!”端著盤子、正從廚房里走出來的chuya,蹙眉、打斷正欲開口的蘭波。
果果扭頭,臉上浮現溫柔的微笑, 他看向被大人們帶得很正經嚴肅的弟弟,“我真沒事, 能吃能喝能睡,當然睡得太多了點。”
chuya如今和他初見中原中也是差不多的樣子,現在兩人走在一起,除了身高、氣勢上還有差距,其他方面簡直就是一對孿生兄弟。
顯然chuya聽到這樣的話依舊不悅地望著他,鈷藍色眼瞳里的擔憂都快溢出來了。
果果懷念起了小小的他,溫柔地笑了笑,“我會好起來的。”他語調輕柔地安慰著小不了多少的弟弟。
“輕飄飄的聲音毫無說服力。”chuya來到他身邊,穩穩當當地放下盛醬牛肉的盤子,“你這樣不在意自己的身體,我們怎么可能放心下來。”
見到果果不以為然的淺笑模樣,chuya心里焦急的聲音越發激烈,他加重語氣提醒道:“你應該多在乎一下我們的感受!”
蘭波見chuya情緒逐漸失控,立馬走到他們身邊,勸說道:“我已經拜托雨果先生找專家了,不要再為這件事爭執下去好嗎?”
chuya更加惱怒了,“什么專家?這么多年了連伏黑春依都治不好,他們怎么敢治病救人!”
小小的惠不懂他們為什么吵了起來,但跟著他們的節奏,也對果果說出心中渴望的需求:“哥哥要……好起來,我和哥哥一起玩游戲。”
柔嫩的短小手指輕輕抓著容貌絕美的少年的手臂,水汪汪的眼睛無辜又可憐地望著他,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來。
“不是每天都有玩游戲嗎?”果果眉眼彎彎,撫摸著小家伙軟糯可愛的臉蛋,“他們都是夸張,我最喜歡惠的笑臉了,你可不能難過啊!”
像個小包子的惠辨別出他傳達的信息和自己表達的意思不一致,他小小腦袋里還無法辨別方向,只能糾結地望著明顯更有長輩氣勢的蘭波,求助道:“叔叔?”
蘭波彎腰揉了揉小家伙翹起像刺猬的頭發,“惠要開心,你開心了,大家也自然就跟著開心了。”
chuya酸得不行,他冷哼一聲引起果果的注意,拉長了語調抱怨道:“哥哥果然更喜歡惠。”
果果拽了拽他的衣袖,“我們不是一直在一起嗎?我最喜歡誰,難道還要自證清白嗎?”
他們從相逢開始就一直睡在同一間房,哪怕惠到來了一年多也沒有改變這一點,除此之外,有什么好東西他也是第一個分享給弟弟。
“哥哥保證是永遠嗎?”可chuya還是心酸悲傷,他總覺得兄長這樣病下去,自己早晚會被一個更年幼懂事的孩子奪走所有的愛。
十三四歲的弟弟很幼稚,但也很可愛,果果這樣想著,身體上已經做出行動。
他將chuya拉到自己身邊坐下,“只要你愿意,哥哥就會一直陪著你。”
蘭波抱起伏黑惠,默默地看著他們三人相親相愛的畫面,魏爾倫和阿爾蒂爾相繼走出來,端著晚餐的菜肴和果汁。
中原中也今晚有事,他早先打過招呼不用留他的晚飯,所以大家也沒有再等他回來了。
果果卷了意大利面配醬牛肉,雖然中西搭配有些怪,但他喜歡有滋有味的感覺,臉上洋溢著淳樸的幸福。
鮮活的生命仍在眼前延續,其余人的胃口也稍微緩和,在巨大變故來臨之前,生活依舊可以很簡單。
六月初,果果的嗜睡癥持續加重,他一天之中清醒的時間只剩下4個小時,基本上吃過飯沒一會兒就開始睡,中間斷斷續續醒過來,然后又開始犯困。
雨果來過幾次,卻始終不解其所以然。當他知道這是第二次爆發之后,整個人也更加沉重無比。
馬拉美調侃,“這是要變成睡美人了,難道被詛咒了嗎?”
蘭波請五條悟來看過,可以確定不是詛咒影響。
五條悟的結論是:果果體內的能量已經到達靈魂承受極限了,他只能通過睡眠調節自己身體的穩定性。
可如果是【特異點】引發的疾病,為什么檢測儀查不到任何異樣呢?這一點完全打破人類對與人造異能生命體的認知界限。
遲遲得不到答案的雨果,一改平和的風格,態度強硬起來,他要求他們立即前往巴黎,一個小時都不要再拖延下去了。
一般嗜睡癥患者分為兩種類型:軀體疾病和精神障礙。
前者是自身免疫力出現了異常波動,后者是精神上存在心理創傷不能得到緩解。
而不管是哪一種類型,都伴隨負面效應影響人體本身的正常機能,如精力不足、記憶力下降、認知障礙、器官衰弱、焦慮抑郁等不良癥狀。
果果不符合任何一條刻板印象,他雖然嗜睡,但他飲食規律、情緒穩定、心理也無任何負擔。
也就是說他是單純嗜睡,真正產生負面效應的反而是蘭波等人。
蘭波不得不聯系太宰治,太宰治接到電話時十分坦然,并且也答應了下來。
但他有一個請求——這個世界的真相。
蘭波答應了,讓中原中也去接他。
森鷗外知道他們又要前往巴黎,卻對一切保持緘默,哪怕他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但只要橫濱能好好地,那么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21歲的太宰治已經長成了俊秀風雅的青年,哪怕他坐在輪椅上也能保持紳士的風度翩翩,“中也,你相信命運嗎?”
一襲黑衣的中原中也,繞到他身后,推動輪椅,“我不信。”
太宰治莞爾一笑,“我也不信。”
兩人坐上車前往集合點,飛機連夜開往法國巴黎。
距離上次見面已經是兩年半了,波德萊爾和大仲馬再次見到果果時,無不驚嘆于他的美貌。
少年尚且保留著青春里最美好的一面,纖細又柔美動人的線條,他看起來脆弱易碎,卻又不可褻瀆,哪怕是倦怠的姿態,也盛放著觸目驚心的美。
如果不是知道美少年曾經在年幼時就創造過世界末日的景象,恐怕一個照面下,他們就要被這份極致的純粹之美俘獲了心靈。
雨果希望他們去醫院,但蘭波拒絕了,他要一個安靜且適合修養的莊園。
大仲馬和波德萊爾在感受到了魏爾倫身上森然的殺意,波德萊爾看了眼后方的車,“我知道一個地方適合調養身體,先去那里吧!”
魏爾倫平息鋒芒,他本能厭惡著實驗室的一切,冰冷的儀器和各種玻璃器皿會勾起他心底最深的恨意,更別提這些打著救治幌子毫無用處的醫生。
可以說從踏上飛機那一天開始,他就不高興了,但為了奪取那一線生機,魏爾倫又別無選擇地沉默了。
阿爾蒂爾守在果果身邊,他仔細地整理著果果那頭如晨曦般璀璨的長發,溫柔到了骨子里,“果果,我們留在這里只是以防萬一,未經你同意,我不會讓任何人給你做檢查。”
果果已經用藥強制自己清醒過來,他感受到了隱而不發的痛苦和壓力,臉上再無一絲波瀾,“我從沒有像現在這樣討厭巴黎的空氣。”
車窗外陽光明媚,風朗氣清,但果果怎么也歡喜不起來。
因為他終于想起很久之前的夢了,那個罵他小怪物的人,就是波德萊爾。
chuya心里一緊,他不知道該說點什么,難過地看著他們。
他想回新西蘭,可隨著睡眠時間延長,他的哥哥已經無法維持正常的生活了。
伏黑惠已經不適合留在他們身邊了,蘭波已經聯系禪院甚爾趕緊來巴黎,他們接下來沒有多余的心力照顧這個還未滿三歲的孩子。
讓親生父親來接手是最好的做法。如果他們不能渡過難關,難免他的妻子或許也要盡快離開巴黎。
禪院甚爾怎么也沒想到承諾還沒有兌現,蘭波一家人就先一步陷入困境了,他簡單收拾了東西行囊就出發巴黎。
路上,他就想過了,天逆鉾他是不會要回來的,兒子他能自己照顧,但他也要親眼看看他們到底出了什么狀況。
到達巴黎第一晚,就出現了突發情況。
果果的睡夢不再平靜,他感覺自己的骨頭在一寸寸斷裂、拉伸,痛到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魏爾倫只能抱著單薄的弟弟,看著阿爾蒂爾給他注射鎮痛藥。
情況無法緩解,果果渾身繃得緊緊的,手指關節用力到顫抖,滾燙的眼淚不停流淌出來,冷汗打濕了棉布睡衣,小臉蒼白如雪,仿佛在告訴他們不該回來的。
太宰治也無能為力,他說:“很像是生長痛啊!”
中原中也板著臉,急得不行,怒聲道:“你生長痛痛成這樣嗎?”
太宰治仰頭,“那沒有,但夜晚忽然痛起來的時候,我真的恨不得一刀捅死自己。”
阿爾蒂爾聽不下去了,他一把抱著果果,走進浴室,其他人無措地跟在后面。
【彩畫集】的異能傀儡出現,幫助他拿下花灑,打開出水閥門。
熱水淋在果果的身上帶來一陣暖意,連那生不如死的痛也開始緩解,可他好難受啊!
阿爾蒂爾沒辦法放下他,兩個人坐在浴缸里,熱水慢慢浸過他們的身體驅散寒意,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濺起小小的水花。
蘭波本該強硬地帶他去醫院才對,但這幅情景下,他的腳卻像是扎根在瓷磚上了。
chuya呆愣地看著水面上漂浮的發絲,他恍惚間看到了稀釋成粉色的血絲染紅淺色的長發,大腦不受控制地說道:“哥哥……會死嗎?”
“不會!”魏爾倫否定道:“別瞎想!”
chuya像是什么都沒有聽到一樣,指著浴缸不斷滲流出去的水,說:“可是地上好多血啊……是他們的血……哥哥受傷了,他快不行了!”
眾人齊刷刷看向他,他們眼前哪有血水,一個沒好,另一個又出現幻覺了。
他們來不及多問,chuya仿佛無法呼吸一樣掐住自己脖子,他大口喘氣,卻好像要窒息的魚一樣,難受得仰著頭尋找純凈的氧氣。
魏爾倫拉開他的雙手,打暈了精神崩潰的chuya,暈了過去的少年也沒有就此舒展眉眼,精致的五官呈現痛苦的表情。
迷蒙中的果果嘔出一口鮮血,身體癱軟無力下去。
阿爾蒂爾感受到緊握的手失去力氣,渾身一顫,他緊張地摸到果果脖頸處有力跳動的脈搏,當即不再遲疑,大聲道:“讓N出來。”
他抱著果果踏出浴缸的一瞬間,嘩啦啦的水聲響徹浴室,所有人停下思緒,向他們投去驚懼不已的眼神。
金發少年渾身無力地窩在青年的懷抱里,小臉血色全無,唯有嘴角殘留著一抹鮮紅,順著精致的下頜,流到白皙修長的脖頸,暈染著淺金色長發里夾雜的白色發絲,凄美得令人心碎腸斷。
阿爾蒂爾心如刀絞地抱著果果前進,他每走一步,地面上都會留下夸張的痕跡。
吸飽水的長發和睡衣緊貼著他們的身體,不斷滴水,光是看著就十分難受了。
太宰治拉了一把中原中也,“找人,不要管其他的了!”
中原中也面色一沉,他把太宰治推出去,隨后強勢地從魏爾倫手里搶過昏過去的同位體,“哥哥你去照顧他們,太宰治會看著他,我去聯系雨果先生。”
他痛心不已地告訴沒有緩過神的兄長,“現在沒有什么比果果命更要緊了。”
蘭波拿出了收集血液的裝置,采集果果中指的血液,這是他今晚采集的第二份樣本。
魏爾倫從柜子里拿出的浴巾,裹在惶恐不安的白發青年的身上,哀傷道:“阿爾蒂爾,你也去換衣服,在他們到來之前,你還不能倒下去。”
說罷,他來到床邊,幫昏迷不醒的果果換掉濕透的睡衣。
阿爾蒂爾深深地看了眼他們,隨后他快步前往隔壁房間換上干凈衣服,動作粗暴地擦拭著濕漉漉的頭發。
吹風機開到最大檔位,快速吹干黏著頭皮的頭發,然后扎起來,瞬移出現在三樓早已經準備好的醫療室。
蘭波和N正在調配儀器,分析重新取樣兩份的血液樣本。
結果并不明朗,但卻能看到血液中異常活躍的白細胞……具體情況,則要通過更加先進的設備連接大腦神經,和脊椎神經觀測數據、做出精準的診斷、治療。
雨果半夜三更爬起來的時候,根本來不及想太多,他匆忙地換上衣服,交代阿黛爾一聲就出門了。
因為沒有司機,就親自開車,油門飆到表盤極限。
在實驗室里埋頭苦干的莫泊桑,叫苦不迭,但他還是任勞任怨出發了。
這一晚全亂套了!
第366章 第 366 章
366
“中也, 中原中也,這是個奇怪的名字,不過他再奇怪也沒有我們古怪啊!”優雅而空靈的聲音響起來, 宛如春風拂面般柔和溫暖,輕易就調動了chuya的注意力。
他睜開鈷藍色的眼睛, 搖晃的時光便定格在金色與藍色的碰撞之間,完美無瑕的臉湊到chuya面前, 吐氣如蘭地呼喚道:“弟弟,你醒了啊!”
是健康且明媚的兄長,chuya發現自己很想哭, 但身體和嘴巴卻不聽使喚,“媽媽……”
少年哭笑不得道:“我不是中也的媽媽。”
顯然這個反應讓說話的人生出了警惕,他竟然冰冷地質問起來了:“那你是誰?”
chuya看著兄長傷心的眼神, 很想說自己不是這樣的人,他最喜歡哥哥了, 他不會認不出哥哥的。
但無論他本人多么憤怒, 都影響不了眼前的人。
“我是你哥哥!”少年的雙手穿過他的肋下, 擁抱住床上的孩子站起身體,兩人輕盈地旋轉一圈。
他愉快得像是找到寶物、四處炫耀的精靈, “你是我弟弟!”
清新淡雅的香氣與周圍簡陋的環境映入 chuya眼簾,慘白的白熾燈照亮狹小的空間, 以及陳舊的家具。
這里既不是橫濱,也不是新西蘭,更不是他記憶中的任何一個地方。
“笨蛋弟弟,我是你哥哥琥珀啊!”少年溫柔地撫摸著chuya的臉頰, 不厭其煩道:“你忘了嗎?你是中原中也,我的弟弟啊!”
指尖觸感溫潤細膩, chuya聽到自己在說:“哥哥、琥珀、中原中也 ……我不記得了。”
‘——不對!不對!
——我的哥哥叫果果,不叫琥珀!
——哥哥從來沒有說過他叫琥珀!
……
——我現在到底是誰?’
一聲聲吶喊在chuya心底回蕩、不絕于耳,直到他看到了那個男人——阿爾蒂爾·蘭波。
那個熟悉到不行的男人來到自己面前,他冷冷地問道:“他是誰?爸爸嗎?”
“不是的,他也是哥哥,是我們的監護人。”少年笑容燦爛地說道:“他叫阿爾蒂爾·蘭波。”
低沉的聲音響起來,回來的大人說:“他失憶了。”
chuya再次坐到床畔邊,他看到兄長向披著灰撲撲的衣服的青年,討要懷里的食物,牛奶、水、面包、果醬、火腿腸,甚至都沒有餐具。
他們躲在狹小房子里面,吃著最簡單的食物,用著最便宜的生活用品,熬過寂靜無聲的夜晚。
chuya慶幸這個長得和黑發的阿爾蒂爾·蘭波相差無幾的男人,沒有和他們一起睡覺,而是睡在鋪了被褥的地板上。
chuya當然不滿意無法行動的樣子,他想過很多跳出這具身體的辦法,但全部在第一步就以失敗告終。
總結下來就是,他的意識影響不了任何人,只能看,不能說,也不能動。
在溫柔的話語里,chuya漸漸寬心接受生活的種種磨難,然而生活的苦難不局限于小家伙糟糕的認知、脆弱的身體、封閉的生活環境……
chuya記不清時間,但他漸漸融入眼前的生活里,成為其中一員。
現在是大戰前期,各國戰火紛飛,他們無父無母,也沒有其他家人和朋友,一直在逃難。
前不久橫濱發生爆炸,是【阿爾蒂爾·蘭波】看他們可憐收養了他們,他決定帶他們前往一個相對安全的城市居住、生活。
雖然他冷漠、陰郁、毫無人情味,看起來不像好人、更像個人販子,卻想要給他們創造更好的生活。
小孩的世界只有他的哥哥【琥珀】和監護人【阿爾蒂爾·蘭波】,他從木訥機械變得鮮活生動,完全得益于包容、充滿耐心的兄長。
依賴性到達頂峰時,兄長忽然消失了。
chuya發現自己登上了漂洋過海的大船,感覺天都快塌了,他想:自己都如此難過,那么小孩該怎么面對這個可怕的世界。
監護人告訴他們【琥珀】只是先走一步,前往新西蘭。
chuya壓根不信【阿爾蒂爾·蘭波】的話,小孩同樣不信,他忐忑不安地追問新西蘭是哪里,要多久才能見到兄長,兄長一個人會不會遇到危險……等等。
在【阿爾蒂爾·蘭波】一遍遍解釋,語氣生硬得硌人。
chuya壓下心中不好的念頭,等待撕破他偽裝的那天。
小孩吃不好、睡不好,還暈船,并且被監護人喂了昏睡的藥。
chuya感同身受,他怨恨著這個酷似阿爾蒂爾的男人。
幾天后,他們漂泊到了另一個充滿顏色的島嶼。
chuya已經麻木了,他蜷縮在【阿爾蒂爾·蘭波】的懷抱里,乖巧懂事地詢問道:“先生,我什么時候能見到哥哥?”
他頭頂傳來低沉的聲音,“琥珀已經到新家了,我們很快就能見到他了。”
chuya心里破口大罵,他很想跳起來抓著青年的脖子逼他的實話,但他什么都做不了,愣愣地看到車窗外的綠色風景。
【阿爾蒂爾·蘭波】絲毫沒有安慰小孩的心思,他的冷漠是發自內心的。
除了面對【琥珀】時,他會下意識柔和起來,其他時候嚴肅得像塊石頭。
車拋來拋去,顛得人頭暈目眩,等chuya再回過神時,他們達到一處人煙稀少的小樓房前。
直到這個時候,chuya才從這個古怪世界找到自己熟悉的味道。
寒風凜冽,呼嘯而過,牽著孩子的青年放下行李箱,用戴著黑色皮手套的手摁響門鈴。
chuya茫然地發現原本屬于他的家,竟然住著完全陌生的人。
【阿爾蒂爾·蘭波】和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一陣交談之后,以一袋錢結束對話。
中年男人交給【阿爾蒂爾·蘭波】一把鑰匙,并且祝他們好運,之后開著庭院里老掉牙的車駛向遠方。
chuya抓心撓肝地想要沖進房子里面,可他附身的對象是個單純愚笨的小家伙,壓根不敢忤逆掌握自己兄長去向的監護人。
【阿爾蒂爾·蘭波】牽起小孩的手,面上依舊陰郁沉沉的感覺。
他們走進屋里,關上大門。
“哥哥!你在哪里?”chuya感覺到難以言狀的壓抑以及恐慌。
“中也,哥哥在這里!”二樓傳來清脆悠揚的聲音,金發碧眼的美少年扶著欄桿,朝他們招手。
【琥珀】穿著修身的風衣、長褲,蓬松柔軟的長發,編著精致的辮子,用紅色發帶裝飾起來,垂在左側肩膀上,發梢落在腰間。
chuya感受到手被人放開了,他快步跑上樓梯,恰好被迎面走下來的兄長抱了滿懷,“哥哥為什么要提前走呢?”
【琥珀】輕輕擦拭他眼角的淚水,“哥哥在給小中也準備大房子。阿爾蒂爾真是粗心大意的家伙,把我的小中也委屈成什么樣了啊!”
這顯然是個謊話,chuya明白,但小家伙不明白。
“對不起,下次不會了。”【阿爾蒂爾·蘭波】愧疚的聲音響起,打斷chuya的思緒,他的注意力再次回到兄長身上。
如果是chuya,那么一定會告狀這個男人虐待他,但小家伙不會,他只會緊緊地摟住兄長的脖子,慶幸監護人沒有欺騙他。
家里需要重新布置,這些事情足夠他們打發一整個冬天了。
小家伙想拉著自己哥哥出門,他惦記著先前看到的風景,也試圖帶著哥哥逃離恐怖的監護人。
可【琥珀】壓根不愿意出去,用各種理由搪塞,拜托【阿爾蒂爾·蘭波】帶自己弟弟出去玩。
結果自然是一半喜、一半憂,沒了兄長的陪伴,他就算得到自由也快樂不起來。
胸口堆積著悶悶不樂的情緒,出門又被一陣冷風打敗,當夜就發燒了。
chuya并不好受,世界在他眼前顛倒,嘈雜的聲音不斷襲來。
“阿爾蒂爾·蘭波,把他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難道有那么難嗎?”chuya努力辨認嘈雜聲里的對話。
是【琥珀】悔恨交加地抱怨:“我早就說過了,你和我養不了他,我們現在自身難保,為什么你就不能聽一下我的話呢?”
【阿爾蒂爾·蘭波】說:“你要拋棄他嗎?”
“不要岔開話題!”【琥珀】的聲音嚴肅到了極限,“你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了嗎?”
【阿爾蒂爾·蘭波】很平靜,開口就讓人抓狂,“我現在是你們的監護人,我會照顧你們一輩子的。”
“你怎么照顧?”
“不是還有你嗎!”
良久沉默后,【琥珀】拍碎了什么東西,怒不可遏道:“蘭波,你怎么不去死啊!”
“我死了,你弟弟就完了。”一場無厘頭的爭吵迅速結束。
chuya忽然很可憐這個世界的自己,他只是【阿爾蒂爾·蘭波】用來牽絆住兄長自由的傀儡。
第367章 第 367 章
367
七歲的中原中也生了場大病, 對過去毫無印象的小腦瓜,變得更加糊涂,越發證明他是個蒙昧者。
而他的哥哥【琥珀】很害怕他今后變成小傻瓜, 喪失自主生活的能力。
為了讓中原中也的病情好轉,他們每天費盡心思去調養他的身體, 然而成效并不顯著。
從實驗室離開的孩子,正在對外界建立耐受性, 他的細胞代謝速度緩慢、免疫調節功能低下,腸胃消化能力也弱到不行。
過渡期本身就潛伏著各種問題,先前他們沒有出去過, 所以減少了生病的幾率。
而在海上漂泊的那些日子,【阿爾蒂爾·蘭波】又給他吃了藥,壓制住了中原中也虛弱的身體產生反應。
等到生活節奏穩定下來, 那些不良癥狀就開始爆發了。
如果他們不離開,將身體養好的再走, 那么情況還會好一點。
【阿爾蒂爾·蘭波】也不是沒有帶中原中也去醫院看病, 醫生給他做了全面檢測, 確定孩子是身體孱弱,抵抗力差, 所以導致病情反反復復地發作。
對待這類孩子,醫生建議是靜養生息, 如果過度依賴藥物,反而不利于中原中也今后的成長。
中原中也為了讓哥哥的付出有所回報,每天都在很努力地吃東西,但他這樣做只會讓他的哥哥難受, 并且對【阿爾蒂爾·蘭波】發脾氣。
chuya越發可憐這個世界的哥哥和另一個自己,對于【阿爾蒂爾·蘭波】的無私奉獻, 則有只有綿長的憎恨。
【阿爾蒂爾·蘭波】的確給予了兄弟倆充沛的物質條件,但是這不能掩飾他限制了【琥珀】的自由,還因為一己私利給小孩留下深重陰影的事實。
如果【阿爾蒂爾·蘭波】真的想對他們好,就應該放他們離開,讓他們擺脫法國的控制,且不再面對人類制造的囚籠生活。
中原中也年幼看不清壞人的真面目,但chuya不是蠢蛋,他和果果、阿爾蒂爾,還有魏爾倫他們生活了那么久,過去很多事情他都知道。
可惜他現在沒有力量,不然說什么都要打死這個壞家伙,chuya憤憤不平地看著餐桌上掰面包的男人。
【琥珀】看到弟弟停下用餐,立馬低頭確定他的狀態,“中也,吃飽了對嗎?那我帶你去看電視吧?”
視線再次回到兄長美麗的臉龐上,那雙天藍色的眼睛倒映著他蒼白虛弱的身影,一個好字平息所有問題。
chuya很擔心自己的兄長,他不知道自己怎樣才能回去,是不是非得等到中原中也發現自己有異能力了才可以脫身,還是說他要困在這里一輩子。
雖然chuya并未感覺危險,但那種可能想想就很可怕。可是他的確不知道怎么辦,似乎除了順其自然別無他法了。
時光飛梭,氣溫逐漸上升。窗外的飛雪融化,藤蔓爬上樹梢開花結果。
中原中也的身體素質逐漸變好,chuya感受到他對外界的向往,心里期盼著他快點長大成人,然后帶著兄長【琥珀】離開【阿爾蒂爾·蘭波】的管控。
可無論中原中也如何撒嬌賣萌,他也不能將【琥珀】拉到小樓房之外沐浴陽光,只有【阿爾蒂爾·蘭波】會陪著他出門。
可年僅八歲的中原中也并不喜歡對方陰郁的性格,他寧可自己一個人在草地里瞎跑,也不想和青年待在一起。
某天晚上,中原中也聽到他們的對話。
“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中也他的感情系統光靠我們是彌補不了的,他需要和外界建立聯系。”【琥珀】說:“這附近應該有學校,你送他去上學好嗎?”
【阿爾蒂爾·蘭波】說:“可是他的身體還不夠健康,太瘦弱的孩子上學可能會被欺負。”
【琥珀】義正辭嚴地說道:“所以你要去考察呀!這么點小事難道還能難倒你?”
話音一轉,他的語氣不再溫和,“如果想要這樣懈怠下去,那么你還不如把他送走,給他找個好人家。”
chuya聽到時心猛然一顫,等他回過神時,自己已經站在兩個兄長面前了,帶著哭腔說道:“哥哥討厭我嗎?”
【琥珀】面露哀傷,他蹲下身輕撫著弟弟的臉頰,語調溫柔似水般細膩,“哥哥從來沒討厭過中也,哥哥是希望你有一個完整的家庭,有如山一樣寬廣的父愛、如水一樣包容的母愛——”
“不要!哥哥不要把我送走!”中原中也抽泣著說道:“我不要爸爸媽媽,我要哥哥……我也不要上學了,我會……在家陪著哥哥的……”
他的肩膀一抖一抖的,整個人快要泣不成聲。
【琥珀】搖著頭,“哥哥沒有不要你,即使哥哥將你送到一個完整的家庭,也不會拋棄你的,我會去看你的。”
“不要!”中原中也抱住他的脖子,哭得稀里嘩啦。
chuya特別能感同身受,但他也看到了兄長面對【阿爾蒂爾·蘭波】的無奈,這一切都是為了他以后著想的結果。
【琥珀】抱起弟弟,貼著耳畔,輕拍著他的后背,柔聲細語地安慰道:“中也,哥哥心理有病,沒法陪你去外面的世界走來走去,阿爾蒂爾也有自己的人生,沒辦法照顧你一輩子。”
“哥哥是嫌我沒用嗎?”中原中也憋著口氣,質問道:“難道就因為我小,所以我就不能留在哥哥身邊嗎?那么一開始為什么要養我,為什么!”
【阿爾蒂爾·蘭波】站起身來,以他的身高完全可以俯視他們兩個,“以后不要再說這種話,我既然決定要照顧你們一輩子,無論如何都不會違約的,明天我會去附近的學校問問招生情況。”
【琥珀】不滿道:“蘭波,有些東西你給不了就不要承諾,這個道理你為什么到現在還不懂?”
“這次說到做到!”【阿爾蒂爾·蘭波】沉聲道:“從我做出決定開始,我就不可能回去了,再回去你們兩個都活不了。”
中原中也被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壓給嚇到了,連哭都忘記了,瑟縮得把頭埋進了兄長的頸窩里,好像這樣就能回避掉慘烈的對撞。
在這種氛圍里,【琥珀】也放棄了爭執,他抱著傷心難過的弟弟回到房間,隔絕所有煩惱。
作為旁觀者的chuya,他發現自己完全不能理解這個【阿爾蒂爾·蘭波】的腦回路,更不明白他到底哪來的口氣,竟然覺得他的哥哥是離開他的保護就是活不了的人。
這完全是個人一廂情愿的施舍,還搞得好像他們做錯了事情一樣。
他犧牲了自己輝煌的事業和人生,但【琥珀】犧牲得難道不夠多嗎?為了他都愿意放棄自己的弟弟了啊!
——到底誰問題更大,一目了然。
抱著這種成見,chuya每次在餐桌上看到【阿爾蒂爾·蘭波】的時候真的特別不爽。
但另一個他不這樣想,他相信了自己兄長的說法,認為他們的存在的確拖累了對方。
如果有一天真要離開,那么他就帶著哥哥出去生活好了,至于找養父母想都不要想了。
挑破一層窗戶紙后,氣氛從平靜走向冷凝,直到阿爾蒂爾送中原中也去上學。
因為家庭關系,老師對待他這個新的小朋友很是熱情友好。
其他的小朋友也用天真活潑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感情,課堂上老師生動地講解小學基礎知識。
中原中也聽一遍就懂了,雖然他的哥哥總擔心那場持久性的感冒損傷了他的大腦。
但能在幾個月之內掌握一門外語的基礎交流語言,其實足以證明他的聰明才智沒有半點損傷,中原中也想:是自己的哥哥過分憂慮了。
小朋友沒有那么多煩惱,他們在乎的事情也很簡單,家人的寵愛、玩具的種類、零食的數量、游戲的玩法……
這些都是很小的問題,完全不像中原中也那樣在意自己的表現夠不夠出色,萬一惹監護人不高興是不是真的要被送去另一個家里,會不會一輩子見不到自己溫柔美麗的兄長。
上午課結束后,chuya透過中原中也的視角,看到了人群中并不顯眼的身影朝自己走來,那漠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就連他也莫名地緊張起來了。
但【阿爾蒂爾·蘭波】一改常態,彎腰抱起了他,雖然臉色依舊冷漠,但他愿意解釋清楚一些事情了,他說:“中也,你哥哥只是太害怕自己給不了你正常的生活了,他說的那些話也是希望你能做個幸福的小孩。”
中原中也猶豫道:“可是……哥哥說你其實有家人,你是為了我們才放棄掉他們,這樣是不對的。”
【阿爾蒂爾·蘭波】平靜地說道:“你放心,我不可能回去了。”
中原中也,問:“為什么?”
“因為在他們眼里我已經死掉了,死掉的人再回去,那就是詐尸。”【阿爾蒂爾·蘭波】說:“我出現在他們面前不會帶來任何快樂,反而會嚇死他們的。”
雖然不足以打消中原中也內心的擔憂,但確實寬慰到了他緊繃的神經,起碼短時間內他不用考慮流浪了。
chuya想揪掉黑發青年那頭濃密的長發,并搖晃傻小孩清醒點不要被騙了,但這股悶氣始終發泄不出來,只有他自己一個人默默承受。
時間總是不經意間流逝,中原中也在小朋友堆里展現自己的天賦異稟,他一次次獲得老師的夸獎和鼓勵,但總有人會不喜歡他的。
作為反面教材的胖胖的小墩子,在體育課時故意把球踢向他,飛來的球砸到了中原中也的后背,一場糾紛不可避免。
肇事者敷衍道歉,旁觀者七嘴八舌,好學生和頑皮小子之間的較量一觸即發。
chuya從沒吃過這個苦頭,他原以為老實本分的中原中也會放過對方,沒想到傻小孩的脾氣也是一點就炸了。
別人怎么對他,他就怎么對別人,老師勸架也阻止不了他們的節奏。
小胖墩猛地一下撞向中原中也,兩人跌倒在草地上扭打起來。
當憤怒到達極點后,體內異能力忽然活躍起來,中原中也感覺力氣變得異常強大,輕而易舉就掰折了小胖墩的手臂。
骨折聲清脆,小胖墩哇哇大哭,操場上亂作一團。
老師拉開中原中也,緊急聯系醫務人員,讓所有小朋友先回教室。
這次事情鬧得嚴重,但雙方都錯得離譜,所以各打五十大板,互相賠醫藥費,并且要在課堂上道歉。
【阿爾蒂爾·蘭波】沒有生氣,平靜地處理了事情,與小胖墩的家長達成和解,哪怕他賠得更多。
回到家后,中原中也面對夸獎他干得漂亮的兄長,和要教他防身術的監護人,眉眼舒暢開來。
他沒錯,長久以來那顆懸起的心,也踏實落地了。
在訓練時,阿爾蒂爾問他怎么掰斷人家骨頭的,中原中也不敢隱瞞,他將自己力氣暴漲的情況告訴他們。
中原中也小心翼翼地看著金發碧眼的兄長,“我是怪物嗎?”
【琥珀】挽起他鬢邊的碎發,溫柔地笑道:“中也是天才!”
【阿爾蒂爾·蘭波】補充道:“你覺醒了千萬人都沒有的異能力,你哥哥有這份力量,我也有,接下來我們要教你掌握它。”
這一天,中原中也知道兄長可以操控重力懸空,監護人能夠變化出防護罩抵擋子彈,他眼中的世界再次掀起新的浪潮,笑容純粹又可愛。
chuya卻笑不出來,他快哭了。因為他被困在這個錯位的時空和不屬于他的身體里了。
隨著他們的生活走向成溫馨美滿,chuya依舊無法離開,他的焦躁與日俱增,同時還有脫離無望的悲傷。
時光磨煉,中原中也掌握住了異能力的妙用,卻也從未對外透露自己超然的實力。
他像是每個普通人一樣生活著,也就是小學連跳兩級升學進入初中。
初中的社交圈稍微復雜一點,但對性格開朗的中原中也來說完全不存在問題,他照例分享自己一天的趣事,希望兄長陪他去參觀學校。
不出意外,他又被【琥珀】拒絕了,理由依舊唯心:“我討厭外面的人。”
而每次問及他在家干什么時,他的哥哥【琥珀】就會說學習各種愉悅自己的技能。
的確多才多藝的兄長,從來沒讓中原中也失望過,除了出門好像什么事都難不倒他。
家里另外一個人則很沉默,【阿爾蒂爾·蘭波】在接送他上下學之外,也不知道在從事什么工作,反正從來不缺錢花。
中原中也日常看到他坐在壁爐前面的沙發上看書、寫字,還會幫忙做飯。
如果【阿爾蒂爾·蘭波】是作家,那么不想讓家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也合情合理,總之不該問的不要問,反正【阿爾蒂爾·蘭波】不會說的。
生活一直很平靜,兄長和監護人每年都會爆發一些矛盾,談不上吵架,但確實會冷戰,而這還是因為他們站在雙方的立場考慮的問題太多了。
中原中也不理解,他會問自己的兄長,他們的監護人是不是某個富豪的兒子,這顯然只會逗笑【琥珀】。
其實原因很簡單,【阿爾蒂爾·蘭波】罷工得罪了人,他不敢回去面對問題,所以就跑到這里混日子了。
至于以前說會死啊什么的,也是因為他上班的組織太嚴格了。
中原中也腦補了一個黑·幫殺手的形象,chuya翻白眼,他覺得這個同位體太傻了,不過不要緊反正傻人有傻福。
就在他們都這樣以為生活就這樣一成不變時,上大學的中原中也忽然接到了兄長逝世的電話,他不相信,行色匆匆地趕回去參加虛假的葬禮。
唱詩班的歌聲悲傷而動聽,教堂的座椅上只有【阿爾蒂爾·蘭波】,他一夜之間白了許多頭發,整個人的精氣神同樣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看著還沒中原中也健康。
中原中也無視了他,走到棺木旁邊,看清后身體不由自主地晃了晃,扶著棺木才沒有倒下。
泛著珍珠光澤的昂貴綢緞披在美麗少年身上,如晨曦一樣明媚的淺金色長發披散在肩膀兩側,纖細如玉的雙手交握在腹部之上。
他恬靜地躺在鮮花簇擁里,仿佛只是睡著了,還在等待著最親的弟弟來喚醒。
數十年如一日,【琥珀】人如其名,絲毫沒有變化。但他的弟弟已經長大成人了,并且比他還要高出一個頭。
離家前,【琥珀】還拉著中原中也,興致勃勃地教他跳舞,阿爾蒂爾彈奏舒緩鋼琴樂曲給他們伴奏,氣氛是那么歡快熱烈。
再往前幾天,他們還打電話聊有沒有遇見喜歡的人,如果有喜歡的人一定要勇敢表達出來,中原中也還開玩笑說最愛哥哥了,還不想這么早談戀愛。
回憶蜂擁而至,chuya忽然醒了過來,他脫離了中原中也的身體,站在上帝視角旁觀他余下的人生軌跡。
18歲的少年失去了相依為命的兄長,又在冬天結束之前失去了情感淡漠的監護人。
同一個地方,同一個唱詩班,空空蕩蕩的教堂擺放著棺木,彩窗玻璃投射出絢爛的色彩,但此后中原中也的人生再無喜樂了。
chuya陪他在墓園里擦拭墓碑上的痕跡,盤旋半空的寒風發出嗚咽般的呼嘯聲。
他想起了十一年前他們來到新西蘭那一天,如今已經物是人非了。
明明時光過去了那么久,可chuya卻不覺得漫長了,他也在回憶里發現許多違和的細節。
初見【琥珀】十四五歲的年紀,離別時容貌依舊,還有無論如何都不愿意踏出的界限,這顯然不合常理了吧。
——為什么哥哥始終是少年模樣?他真的是自然死亡嗎?
巨大的悲傷如千層瀑布砸在chuya的身上,他驚恐萬狀地看著眼前的墓碑,喃喃自語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第368章 第 368 章
368
哪怕身處在同一個空間, chuya也無法將自己心底滋生的恐懼傳遞給中原中也,他只能獨自消化掉過于沉痛的負面情緒,像個幽靈一樣繞著對方打轉。
中原中也在墓園待了很久才決定離開, 他將心放逐到曠野,神色木然地走在回家的道路上, 一直走到了夜幕降臨。
門廊的感應燈照亮了屋前的黑暗,中原中也跨過臺階, 取出鑰匙插入門鎖里面轉動。
大門打開,chuya率先走進寂靜無聲的房子,他想要翻動家里的東西, 但手卻觸碰不到任何事物。
虛幻的粒子現象在告訴他不要白費功夫了,既然是過客,那就該老實點做個旁觀者。
中原中也站在門口呆望了很久, 他對著半明半暗的前廳說了句:“哥哥,我回來了。”
一整天沒有進食、飲水, 少年的嗓子像是被沙礫碾壓一樣, 無比干澀。
逝者已安息, 自然無人回應,暖色的燈光驅散不了他心中的悲傷。
房門再度關上, 隔絕曠野呼嘯的寒風。
然而冷寂的夜晚,也不會因為一扇門的關閉而消失。
中原中也換了鞋, 脫掉身上多余的衣物,放下鑰匙,走到冰箱面前頓住,抬起沉重的手臂打開冰箱門。
他其實沒什么胃口, 想著隨便吃點什么對付一下,實在不行就喝水填飽空空如也的肚子。
冰箱的冷氣撲面而來, 每一層都放著食物,并且都是中原中也愛吃的東西。
chuya發現他的眼瞳顫動了一下,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蔓延開來。仔細想想他也是在兩位兄長照看下長大的,怎么會不理解對方現下失去最后一個家人的痛苦。
可是,卻因為那道不存在的界限被排除在外,實在太可惡了。
看到冰箱滿當當的那一剎那,中原中也幻想著樓上還睡著人。只是想象雖然美好,現實卻冰冷無情。
片刻晃神后,中原中也打消了自欺欺人的念頭。
在兩個多月前,他的哥哥已經不在了,家里還能保持原樣,顯然是監護人的功勞。
事實上【阿爾蒂爾·蘭波】并沒有那么冷血無情,他記住了中原中也喜歡的事物,只是從來沒有說明過自己的感情。
永遠內斂低調,默默守護著他們的幸福生活。
中原中也沉浸在悲傷里無法自拔,chuya來回踱步,他還是想去查看棺槨內的情況,哪怕對死者不敬,也想知道答案是不是如自己猜想的那樣可怕。
而身心俱疲的中原中也,思考不了任何問題,也看不到他的存在。
他照常擺放了三份餐具,把蛋糕平分三份,泡上一壺花茶,倒入茶杯中放涼。
清醒的花香順著氤氳的熱氣彌漫,人已經熟練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著叉子小口小口地品嘗冰冷的紅茶蛋糕。
戚風蛋糕超過了賞味期,失去了松軟的口感。
吃到一半,中原中也便熱淚盈眶了,他捂住自己的嘴巴,緩緩低下頭顱。
一滴、兩滴、三滴……越來越多的淚水滴在餐桌上暈開斑斑點點的花瓣。
悲傷決堤,排山倒海地淹沒了人的理智。
chuya看著他痛苦又無助的模樣愣怔在原地,良久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觸碰少年的肩膀,即使無法觸碰,也想給予一些安慰。
中原中也哭得眼睛都腫了,這是他繼7歲那年之后第二次情緒崩潰,那時的他害怕離開,現在的他直面永別。
chuya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怎么度過余生,如果是他,可能第二天就要在兄長們的墓碑旁邊挖出大坑了,但中原中也不會那樣輕視自己的生命。
不知道過去多久,chuya看著他含淚吃完了碟子里的蛋糕,喝掉了涼透了的茶。
今天的中原中也沒有心情收拾餐桌了,起身繞開餐桌,去了樓上。
他回到自己房間,就開始找衣服,轉身又去了浴室,打開水龍頭,放滿熱水,將自己沉入浴缸之中。
沐浴之后,中原中也整個人的氣色也紅潤了起來,他換上散發薰衣草香氣的柔軟睡衣,吹干頭發,然后走到了兄長的房間里。
兄長【琥珀】的房間就在隔壁,打開燈就知道有多寬敞明亮。
房間布置依舊保持原主人離世前干凈整潔的模樣,哪怕人已經離開許久,也有人固執地延續他存在時的痕跡。
中原中也眼里滿是思念,他撫摸矮柜上的復古留聲機,又從玻璃櫥柜里找到兄長常聽一張的黑膠唱片,拿在手里感受上面的粗糙觸感。
唱針落在唱片上,舒緩悠長的旋律順著指針轉動方向緩緩流淌出來。
中原中也走到書桌旁,視線掃過鈴蘭花燈盞、全家福照片、精致的水晶擺件……最終定格在書架上厚厚的書本和畫冊上。
chuya看到他抽出一本名為“成長集”的書本式相冊,坐下翻閱。
從前往后看是照片,從后往前看是水彩畫本,時間線向中間延伸,記錄著中原中也7歲到18歲的樣子,在最中間的一頁還有一段令人啼笑皆非的感慨。
「做人太難了!下輩子如果能選,我一定要成為一顆毒蘑菇。」
「在腐葉里悄悄生長,等雨季來臨就撐起傘,聆聽淅瀝雨聲。天晴了就隨風搖擺傘蓋,散播有毒的孢子。」
「如果不幸被誰誤食,那也絕對不是我的錯,畢竟毒蘑菇生長在無人打擾的森林!」
指尖輕撫過粗糙紙面上優雅而有力的字跡,中原中也可以想象到兄長寫下這段話時,他的心情是多么瀟灑自在。
無論看多少次都會覺得特別感動,好像人從未離開過,只是融入了空氣里藏起來靜悄悄地關注著一切罷了。
中原中也放下相冊,微微彎腰拉開抽屜,封存在樹脂中的植物標本映入眼簾,那是他從外面帶回來的驚喜禮物。
繼續拉開第二層、第三層抽屜,是兄長每年收到的禮物。
盡管這些東西被保存得相當完好,也留下了些許時間沉淀的痕跡。
最下面是個空的柜子,中原中也曾經問那是準備裝什么的,一直沒有得到答復。
他本來不想打開最下面一層的空柜子的,手卻不聽使揮拉開了抽屜。
chuya探過頭,發現里面并不是空的,反而放著一頂黑色的圓頂禮帽,禮帽下面還有一個鼓鼓囊囊的牛皮紙袋,他的注意力被帽子吸引住了。
chuya知道蘭波這個名字真正的主人是誰,還有這頂蘊含著特殊意義的帽子是贈送給誰的。
可中原中也不知道,他慎重地拿出里面的東西,禮帽款式經典,搭配一圈絲綢,質感十足,但并不是他兄長會用得到的。
chuya也很想上手確定一下帽子內圈金屬絲線還在不在。過去那么多年里,他附身在中原中也身上時,從未見過這頂帽子。
他還以為這樣重要的東西會連同中原中也真實的身世,以及【特異點】的解封方式,一塊埋藏于情報員搭檔心底最深處。
與此同時,中原中也則確定帽子的使用程度幾乎為零。
他將禮帽翻轉一面,內圈印著的字母映入眼簾,心再度顫動起來。
——“Rimbaud”,赫然是監護人的名字。
中原中也放下了手里的帽子,擺在面前,他想:這應該是哥哥送給蘭波的禮物,以蘭波藏著掖著的行為來看,必定是相當寶貝的。
他的監護人肯定猶豫了很久,才決定把帽子放回房間,等待他這個弟弟來發現。
中原中也不會辜負對方的信任,他會好好保管下去。畢竟這上面還寄托了兄長們之間的親情與友情。
牛皮紙袋里的東西有些多,放著一把鑰匙、身份證件原件、護照原件、畢業證書、房產證、三捆分別是日元、歐元、新西蘭元的現金、十幾張不同國家的銀行卡、一本記載資產賬戶信息的小本子,以及一份公證過的遺產繼承協議書。
鑰匙是打開地下室武器庫的鑰匙,雖然中原中也不明白監護人為什么要準備那么多危險的武器,但他還是學會使用了那些武器的技能。
似乎【阿爾蒂爾·蘭波】早就料到了這一天,等到離別到來之際,他就將自己認為重要的東西全部留在了這間房、一直空著的抽屜里。
他們數十年來都在用自己的行動告訴中原中也,哪怕有一天他們都不在了,生活也能照常運轉起來。
只要中原中也能謹記住他們的教導,好好利用這些資源,未來不論是獨自生活,還是重新組建屬于自己的家庭都不用憂愁錢財問題。
chuya很想否認自己的猜想,可不管是還是不是,都改變不了現實他們已經不在了。
中原中也將東西放回原位,他沒有去監護人的房間確定是不是還有什么重要的東西,而是走到床邊躺了下去。
燈光下,少年蜷縮在床上,抱著枕頭,闔上雙眼,他極力讓自己放空心神,但眼淚卻無法抑制地流淌出來。
一夜無眠,生活還要繼續下去。
中原中也整理好家中的財物,將武器庫鑰匙戴在脖子上。
在期末來臨時,中原中也重新回歸校園,但臉上不再洋溢著笑容,以沉悶的姿態應對外界的種種變化。
——然而流言蜚語最傷人心。
校園并不是全然美好的地方,也存在丑陋不堪。
如臭水溝的老鼠一樣陰暗的人聚集在一起,竊竊私語、散播謠言,他們說:
“中原中也表面光鮮亮麗,但其實他所擁有一切,都是通過犧牲自己兄長獲得的。”
“包括監護人的死也是中原中也一手策劃的,目的就是為了繼承家產。”
還有各種頭頭是道的分析,什么正常人不會連小學文憑都沒有,什么其他大陸逃竄出來的資本家,什么落魄的流浪兒被不懷好意的男人收養……
詆毀他人的話語從他們口中說出來,仿佛就是真的不能再真的事實。
而這些似是而非的話語,又足夠挑起人性之惡,并且往往在不經求證之后就得到傳播。
當異樣的眼光落在他的身上時,中原中也順著蛛絲馬跡發現了那一群垃圾人干的齷齪事。
他幾乎要被憤怒沖昏了頭腦,打探到位置立馬找到那些人聚餐喝酒的地方,用看死人的目光注視著他們。
戰爭結束后,酒吧依舊是魚龍混雜的場所,嘈雜又靡亂之地。
“看看,這是誰啊?”
“不認識呢!你們認識嗎?”
“長得真像個小白臉,哈哈~”
無恥之徒之所以可惡,有很大原因是他們沒臉沒皮,腐爛到了骨子里。
“他啊!我們學校的,一個很可憐的外國人呢!”一個叼著煙的男人嗤笑道:“叫什么中原,難聽死了!”
“日本人的名字本來就難聽!”有人附和道:“聽說還是逃難來的,家里有個哥哥,養父,供他一個人讀書……現在都不在了。”
“怎么你也想來喝一杯嗎?”一個梳著大背頭、穿著鉚釘夾克衫的兇狠男人走出來,神色貪婪地望著中原中也:“入場費給了嗎?”
叼煙的同校生說:“你看他穿的一身名牌衣服,他怎么可能缺錢,說不定就是來借酒消愁的!”
每個人都七嘴八舌,就是不給中原中也開口的機會,空氣里的味道越發刺鼻。
中原中也冷聲道:“你們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嗎?”
此話一出,這群人頓時哄堂大笑起來。他們絲毫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面對受害者還能露出“你能拿我怎么辦的”猖獗嘴臉。
叼著煙的同校生,嗤笑道:“你說說看我做了什么啊!”
他們沒有用棍棒刀槍去傷人,但他們做的事情遠比拿起武器的悍匪更可怕,而這還不是他們的根本目的。
面對赤裸裸的惡意,chuya和中原中也都冷靜了許多,當即就明白了這些人的意圖。
——從一開始就不是校園霸凌那么簡單!
中原中也掉頭就走,他在心里做了個決定,一定要讓他們生不如死。
首先要做的是平息謠言。不管事大事小,涉及名譽權,先就打官司好了!
至于,這些人的信息哪里來。這世道沒那么和平,有錢能使鬼推磨。
中原中也雇傭了一名私人偵探,結果比他自己出馬要好太多,其中聚眾吸毒就夠送他們蹲監獄了。
律師拿著證據準備起訴,法庭通過上訴程序受理案件,一紙傳票通知涉案被告人。
法院工作人員當著造謠者上課的時候送的傳票,如果他還有涉案人員不去,那么等待他們的就是拒不執行的后果。
中原中也穩得不像是流言蜚語的當事人,但此舉卻引起學校領導高度重視,不知道哪里傳的風聲將這件事捅到了教育局。
證據確鑿下,律師一陣慷慨激昂的發言,痛批了被告席上的無恥行徑,旁聽席和審判員厭惡地看向造謠一行人。
——誹謗罪和侮辱罪兩罪成立。
但懲罰也不過是被告承擔訴訟費用、賠償經濟損失和精神損失、恢復受害人名譽并道歉。
學校經過商議決定開除兩名造謠者,并且在各年級加強道德教育方面的內容。
這樣的事以前不是沒有,但唯獨演變成他們無法收拾的局面才能得到重視。
中原中也要的不僅僅是道歉,他要這些人后悔來到這世上,后來看到他們毫無懺悔的樣子,腦中想法變成了要他們去死。
因為此次名譽案件涉及已故者和學生,中原中也在學校一舉成名,生活看似回歸平淡,chuya卻知道少年冷靜外殼包裹著熊熊烈火。
中原中也辦理休學手續,學校為他保留學籍,造謠一行人發誓要他加倍奉還法庭上承受的羞辱。
在中原中也返回家的路上,藏頭露尾的家伙就跟隨其后,演技拙劣得令他想要發笑。
他想:既然放不下做人時的貪念,那么干脆帶著滿身戾氣前往地獄好了。
【阿爾蒂爾·蘭波】過往教給中原中也的知識,讓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掌控了尾隨者的蹤跡,并竊聽到了他們的計劃。
正所謂夜黑風高殺人越貨,動手前以防怯場,喝個酒助興。
酒能放大欲望、麻痹大腦、降低警惕性。但稍微一個不注意,靈魂就會淪為肉·體的奴隸。
其實摧毀一個人比想象中更簡單,欲使其滅亡,就先令其瘋狂。
中原中也給他們喝的酒里加了點讓他們直接瘋魔的藥,每年飆車死的人那么多,他們當然也是其中之一啊!
就算聯想到他身上又能怎么樣,誰有證據證明是他中原中也殺了人,還是一群帶著刀和槍、吸了毒、酒駕的混混。
這件事過去后,并沒有人來找他的麻煩,中原中也也不怕別人憑借直覺來復仇。
他發現自己并不怕殺人,心里甚至沒有留下任何陰影和懊悔,就那么冰冷地忘記了死掉的人。
在夏季來臨時,中原中也來到墓園里站了很久很久,他發現自己的人生軌跡并不完整,但他還不太清楚自己到底需要什么。
chuya哀怨地看著思考人生的中原中也,天知道他多想挖開【阿爾蒂爾·蘭波】的墳墓。
春去秋來,中原中也看著全家福的照片萌生了個念頭——他要離開新西蘭找回自己失去的記憶,還要找到兄長們的根源所在。
chuya高興的同時又莫名傷感,不管他找不找得到真相,結果都是悲傷的。
然而,中原中也并不知道正是因為這個決定,才導致了他遺憾終生。
第369章 第 369 章
369
人一旦產生了尋找自己本源的念頭, 腦海中就會自動浮現出微妙且復雜的情緒,中原中也并不例外。
何況他曾經還失憶了,壓根不清楚自己七歲以前的童年是什么樣的。
在很久以前的兄長口中, 他們其實并沒有血緣關系,之所以能成為家人, 主要原因在于雙方父母。
他們的父母住在同一個小區,而且都有著破碎的婚姻, 在戰爭緊張時期日久生情,逐漸愛上彼此,最后帶著各自的孩子走到一起。
兩個單親家庭重組建立一個完整的家庭, 雖然“父親來自法國,母親來自日本,孩子們又各不相同”這點令周圍的人詬病, 但雙方沒有嫌棄彼此的過去。
他們生活在橫濱租界的邊緣,本身也不是多有錢的人。
有一個晚上發生了一件特別可怕的事情, 橫濱租界中心掀起巨大風暴, 將整個地表都掀了起來, 造成前所未有的傷亡事件。
父母以及鄰居非常不幸地喪生了,而他們之所以能活下來, 還是因為異能力保護的緣故,但中原中也還是失憶了。
如果沒有【阿爾蒂爾·蘭波】的及時出現, 他們在無依無靠時,難保會淪落到什么地步。
雖然中原中也無比相信自己的家人,但他也有不能明說的疑惑——自己真的是人類嗎?
關于這一點,始終無法確定。
在中原中也的腦海里, 其實還殘存著一些微弱的記憶。
他原本安靜地漂浮在黑暗里,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意識, 將他從虛無之中強行拽了出來。
他感到恐懼憤怒,化身成了嘶吼的野獸,發狂地向天空大聲咆哮。
再然后……便失去了意識。
中原中也想:自己其實有很大概率不是中原中也,而是附身在他身上的魔鬼。
但他一直沒有說出這一點,哪怕是面對最信任的哥哥,也無法開口表達內心的掙扎。
——中原中也怕兄長憎恨上鳩占鵲巢的自己,他怕一開口就毀了自己所擁有的幸福,更恐懼監護人拿起武器驅逐自己。
或許,他在這個世上就是一個憑空出現的人,之所以能夠成為中原中也,也是因為他們的存在給了他一個清晰的錨點。
一個溫柔體貼的哥哥,一個寬容大度的領養人。
12年前,七歲多的孩子跟隨【阿爾蒂爾·蘭波】來到新西蘭,從此告別故鄉,定居在納爾森,那么他理所應當地放下對記憶的執著。
哪怕想不起也不要緊,只要他還是【琥珀】的弟弟,那么未來就不存在任何問題。
所以——即使中原中也明知道【阿爾蒂爾·蘭波】這個人非常神秘,他也能忽視過去,只為了成為他們眼中令人驕傲的弟弟。
可如今他們都不在了,有些問題又重新浮出了水面,帶著巨大的壓力,再次叩問中原中也。
——你真的不在乎自己的過去嗎?
只是一旦去找,那么接下來會發生什么,就猶未可知了。
中原中也知道最好的辦法其實就是放下,在這里在新西蘭過完普通人的一生。
他手里的財富足夠自己去世界各地旅游,只要不觸碰那道防線,想怎么樣生活都可以,但放不下啊!
*
在冬天來臨時,中原中也鎖定了要去的方向——日本橫濱。
海的那一邊,季節顛倒的北半球。
中原中也要親自去看一看自己母親,還有繼父生活的地方,以及巨大災難的源頭。
chuya陪在他身邊,看著他認真準備出國旅游的事宜,憂喜交加。
在出發之前,中原中也要先將自己家里的東西收拾妥當,以防他不在的期間有小偷進來偷竊,制造破壞。
這一趟短則一星期,長則幾個月。
思來想去后,中原中也決定把珍貴的東西搬到地下室里去。
像家具之類的就不用管了,但是衣服、飾品、書籍、古董之類的東西就需要分門別類地收納。
雖然都是很簡單的操作,但實際做起來非常繁瑣枯燥。
中原中也先收拾監護人的房間,然后再收拾兄長的房間,其次是書房、游戲室、閣樓、客廳,還有他自己的臥室。
整理完這些之后,中原中也掩藏了地下室的入口,那是個極其隱蔽的門,一般人很難發現。
出門前,他又仔細檢查了一遍防盜門窗是否落鎖。
最后,中原中也帶上自己的行囊,開著租來的車前往城鎮,歸還了汽車,然后又打車前往機場,告別了新西蘭的冬天。
這趟旅程比當年坐著船漂洋過海時舒適多了,但離開的時候就只剩下中原中也一個人。
他的內心非常悲傷,再絢爛的景色,也無法填補靈魂的空虛。
到達東京的時候,空乘員用日語提醒乘客注意事項,中原中也有些不真實的感覺。他從沒出過這么遠的門,還是自己孤身一人。
在完全陌生的異國他鄉,中原中也當然是寂寞的,下了飛機后,他跟隨潮流一起前往出口。
身高一米八多的年輕人,和周圍來來往往的人格格不入。
chuya有些羨慕他的身高,即使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脫離這個世界,他也在想象自己什么時候才能擁有這樣俯視他人的力量。
此時正值盛夏,櫻花盛開的季節已經過去了,繁華東京的擁擠遠超一般,中原中也對這片土地沒有一絲熟悉和眷戀。
到達的第一天,中原中也沒有立刻前往橫濱,而是先在東京滯留了一段時間,他需要了解這個國家如今的實際情況。
東京作為首都城市,更是日本人紙醉金迷的象征之一。
中原中也從不同的情報販子手中獲取情報,經過這么久的時間,日本早就遺忘了12年前發生的噩夢,也脫離了戰爭的陰霾。
輾轉來到橫濱,鐳缽街的邊緣。
中原中也來站在當年爆炸發生后的遺址上方,他從上往下俯瞰,看到一排排層次遞進的鐵皮屋子。
占地兩千多平方米的鐳缽街就像一個挖空了的半球,看起來頗有特色,但其實生活在里面的人卻是社會所不接納的人。
軍火商、人販子、販毒者、癮君子……里面有太多的殺人犯和流浪漢了,還有被拐賣淪落為商品的女性,以及像野犬一樣居無定所的孩子。
“這是一個孵化罪惡的巢穴。”
中原中也身心無比沉重。
chuya很想告訴他真相,讓他去找一個叫N的瘋狂科學家,但無效的隔空傳話只能讓他自己氣得發抖。
中原中也在這座城市里面四處游走,試圖從中找到一絲自己熟悉的感覺,他想要找到自己蘇醒過來居住的那個屋子。
到處都是櫛比鱗次的樓房建筑,中原中也只知道那個房子有多么狹窄逼仄。
當時的他甚至沒有看過外面的天空,也不好奇究竟發生了什么,全心全意依賴著自己的兄長。
等到被監護人弄上船了,中原中也才清醒意識到自己離開橫濱,偏偏又被恐懼所包圍,只顧著擔憂著兄長的去向。
——他找不到曾經居住的房子了。
chuya看著像個無頭蒼蠅的中原中也,一直在唉聲嘆氣,他都在腦補對方一無所獲后準備返回新西蘭的場景了。
中原中也沒有那么消極,他開始認真探索起了這個城市的特殊之處。
他想:自己都出國了,總不能來了一趟日本,就這樣白白浪費自己的時間吧!
*
漩渦咖啡廳
在等武裝偵探社開門營業的空閑時段,中原中也品嘗到了一杯奶香十足的咖啡,還有一份非常具有特色風味的三明治。
chuya撐著下巴,漂浮在椅子上面,他已經習慣了這樣若無其事的發呆生活。
白發的武士從他們身邊經過,中原中也下意識轉頭看去,對方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過道。
“先生,剛才那位就是偵探社的社長了,你不是要去委托嗎?”穿著改良和服的服務員親切地提醒著。
中原中也溫和地說道:“謝謝,但我想喝完咖啡再行動。”
面帶微笑的服務員沒有再說什么了,而是招待起了下一位客人。
中原中也喝完咖啡,看了眼表盤,只是這么一會兒的工夫,他就改變了主意,轉身離開了漩渦咖啡廳。
服務員雖然奇怪,但也沒有放在心上,很多人就是這樣的,臨門一腳忽然放棄委托。
chuya嘆氣,跟在中原中也身邊,迎面而來一個黑毛瞇眼偵探和他們擦肩而過,兩人誰也沒有多看誰一眼。
中原中也四處閑逛的時候發現一個名為“新世界”的酒吧,他看了許久,直到一個戴著墨鏡的嘻哈男快要靠近自己才離開。
*
中原中也雖然沒有委托武裝偵探社,但他去找了其他偵探社,重金委托私人偵探調查12年前,鐳缽街爆炸后有關【荒霸吐】的傳言。
為了以防萬一,中原中也特意提到他在寫紀實小說,現代都市里的神話傳說非常有看頭。
私人偵探覺得富二代的想法真的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干了,但他收了錢,干得很賣力。
不僅找到了當時的報紙和影像,還有政府頒布的相關政策,以及其他與【荒霸吐】相關的逸聞。
chuya覺得偵探做這么多只是想牢牢抓這筆錢,中原中也收了資料,打發掉了偵探,獨自分析問題。
當時,日本政府為了平息歐洲各國的憤怒,成立了相應機構負責補償受害者,可是在爆炸范圍內的幸存者無幾。
而關于爆炸的謠言五花八門,神鬼傳言也是那時候流傳出來的,還有說軍隊進行非法實驗,結果因為操作不當造成嚴重傷亡。
中原中也反應淡淡,關于爆炸起因,他更傾向于軍方的失誤。
所以他又向情報販子,打探起了近15年以來,港口管理的疏松程度。
結合當時情況,日本軍方在那一時期封鎖了橫濱港口,就是在找什么人。
結果更加證明中原中也的猜想,的確是有人闖入了橫濱實驗基地,具體抓到沒有不好說。
畢竟日本政府宣稱,是恐怖分子為了打擊歐洲殖民統治,投放秘密武器摧毀了租界。
在戰爭還未結束,橫濱那塊租界的確是歐洲說了算,居民也多是歐洲人,還是有錢的那種。
兩千多平方的地界,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太可疑,就算是炸藥,能炸成那個樣該用多少火藥啊!
答案有一個——異能者,還是罕見的超越者。但具體是誰,時間久遠,誰也不清楚了。
中原中也越發覺得這一切就是自己無意識所為,可線索已經到此為止了。
他再深入下去,就會涉及日本政府官員,還有軍方機密情報,搞不好會變成間諜活動。
哪怕時隔十幾年,很多人已經忘記了當年發生的事。但能不引起日本政府的注意,就最好不要。
中原中也其實也開始懷疑【阿爾蒂爾·蘭波】的身份了,他慶幸自己沒有去找武裝偵探社委托,畢竟那家偵探社和政府有合作關系。
一旦讓他們知道有人在調查往事,那么傳說中可以看破一切的名偵探,自然會聯想到相關事件,矛頭也將對準他的身上。
現在的問題是,到底是誰進行異能實驗,懷疑選項在日本和歐洲各國之間打轉。
十幾年前,日本摻和進了第二次世界大戰,根據最終失敗的情況倒推,日本絕對是處于劣勢地位。
中原中也有個非常可怕的猜想,或許的確有人闖入了實驗基地,并且制造了非常恐怖的破壞,而那個人就是【阿爾蒂爾·蘭波】。
那么【阿爾蒂爾·蘭波】收養他的理由充分了,他在監視當初那個破壞整個租界的怪物,到底是不是人類。
雖然內心深處極度抗拒這種不切實際的猜想,但是不知為何,中原中也直覺這就是答案的一部分。
【阿爾蒂爾·蘭波】對他總是不冷不熱,或許就是愧疚當年發生的災難,那么他又到底是誰呢?
中原中也希望自己的猜想都是錯誤的,但有一點他無法否認,他自己就是當初那個破壞整個租界的惡魔【荒霸吐】。
可【荒霸吐】又是從何而來了呢?
并非中原中也不堅定相信自己的人性,而是他的確沒有過去的記憶,有的只是像野獸一樣朝著天空咆哮如雷的感覺。
中原中也將自己的頭埋在臂彎里,他喃喃自語道:“哥哥,我是【荒霸吐】,那么……你真正的弟弟又是誰呢?”
chuya發現自己低估了中原中也的智商,他真的很聰明,只憑借這么一點蛛絲馬跡就確定了自己的身份,但聰明反被聰明誤了啊!
挖【阿爾蒂爾·蘭波】墳墓的沖動越發強烈了,所有的事情都怪那個閉口不言的男人。
第370章 第 370 章
370
決定離開橫濱那天, 天空忽然飄來一片烏云,頓時風雨交加。
中原中也撐著一把黑傘等待出租車的到來,一輛半新不舊的黑色出租車停在他面前。
車窗降下來, 戴著墨鏡的司機,笑著問:“小哥, 要坐車嗎?”
“去東京機場。”中原中也神色冷淡地告訴他目的地。
“包走,不過你得先給錢!”司機墨鏡下的眼睛閃爍著市儈的算計, 他的一口價感覺像是喊出來的,“——3萬日元!”
“真貪,這就是獅子大開口。”chuya雙手環抱在胸前, 他一臉不高興地淋著雨,但身上卻沒有濕掉的痕跡。
中原中也利落收傘,拉開后座車門, 將行李箱先放進去。
隨后他彎腰上車,關上車門, 從錢包里拿出1萬日元遞過去。
在司機猶豫的同時, 中原中也不容置疑的聲音響起來:“到目的地, 給你剩下2萬日元。”
聞言,司機痛快收了錢, 麻溜地踩下油門,生怕他跑了一樣, 開始套近乎,“小哥從哪個國家來的啊?”
中原中也沒搭理,路上他就一直喋喋不休,十分煩人,
忍了十分鐘后,中原中也發自內心希望他閉嘴, “你好吵。”
司機嘴角抽搐,“小哥,你太高冷了,不過看起來像是遭遇了傷心事。”
中原中也沒有理他,對方自顧自地說道:“真不能理解啊!像你這樣生活在國外、出手闊綽的人,到底在憂愁什么?”
中原中也懟了一句,“你的聲音吵到我耳朵了。”
“我這一路只開車很無聊的,陪我說會話!我給你優惠一萬日元。”司機故作大方起來。
“不需要。”中原中也已經想換車了,他好煩這個聒噪的司機。
如果不是因為一些特殊因素,他壓根不會上這輛車。
司機搖搖腦袋,“看你難過,好心想給你排憂解難,你卻不識好歹,真是個大少爺啊~”
中原中也哼了聲,他說:“哪個好人會戴著人皮面具當拉客司機。”
chuya給他鼓掌,他早看這個司機不爽了,可惜他們聽不到自己的掌聲。
“有兩下子啊!”司機也笑了起來,原本普通的模樣,竟然多了一絲風流倜儻的氣韻,“不過你都看出來了,怎么還敢坐我的車。”
“你小子!挺有膽的啊!”中年男人那裝腔作勢的調調,他朝后方意味深長地瞥了眼。
中原中也平靜地說道:“老實開車,否則別怪我把你扭送到警局。”
司機笑嘻嘻地說道:“ok~ok~不過你調查的事情結束了嗎?”
他斜睨著后座乘客,聲音里多少有點不懷好意的感覺:“確定不再查下去?”
修長的手指輕落在車窗上,蛛絲紋路伴隨著清脆的裂痕慢慢蔓延,中原中也施施然道:“開車注意安全,否則——”
司機“嘖”了聲,“原來是異能者,難怪那么囂張。”
chuya仔細端詳了一下這個人,旋即發現司機好像是他認識的一個熟人。一瞬間恍然大悟,他驚訝道:‘太宰治!’
繼酒吧門口的阿呆鳥出現后,坑蒙拐騙的太宰治也出現了,橫濱這塊地果然邪性。
中原中也不耐煩道:“你能不能好好開車?”
司機眨了眨眼睛,眸光深邃,沒有絲毫波瀾,“還是再留一段時間吧!”
“憑什么?”中原中也反問,“你以為你是誰?”
司機打了個方向盤,靠邊停車,“我手里有你想要的東西,你的身世之謎。”
他語氣玩味,神色輕浮,一副十拿九穩的模樣。
chuya心中一凜,心想:完了!這下子完蛋了!被這個可惡的家伙抓到空子了!
中原中也警惕起來,不解地看著他,問:“你是誰?”
“我叫太宰治,曾經是港口黑手黨五大干部之一,不久前給你情報的人也是我。”太宰治撕下人皮面具,露出俊秀清爽的臉龐。
“本來是打發時間,卻找到的有意思的事情,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在找尋【荒霸吐】。”青年微微側頭,視線落在后視鏡上,帶著探究的意味。
中原中也暴力打開車門,重新撐起雨傘,拿起自己的行李箱,冷聲道:“再見,我們后會無期吧!”
他這人不接受威脅,何況是來意不明的家伙。
“就一點也不考慮嗎?”太宰治磨蹭開著車,“如果我把你的情報告訴給了日本軍方,也不知道會怎么樣呢?”
中原中也腳步一頓,他百思不得其解地問道:“胡說八道誰信?”
“信不信你心里清楚。”太宰治得意洋洋道:“交個朋友,我就順便做件好事。”
“你這算哪門子好事?”中原中也譏諷道:“威脅加恐嚇,典型的黑手黨分子。”
太宰治聳肩,“你非要這么想,那我也沒辦法,不過現在你還是聽我一句吧!”
中原中也不明所以地望著他,太宰治戴上墨鏡,笑道:“上來!我送你去機場,就當是做好事了。剩下的路程不收你的錢,順便給你看點東西。”
中原中也還是上車了,太宰治拿出一個牛皮紙袋遞給他。
袋子里面的東西是軍方機密文件,有“中原中也”的死亡檔案,還有一份關于人體實驗的書面報告。
軍方家庭,高干子弟,人體實驗,這是三個結合到一塊兒足夠令中原中也沉默了。
如果這里面的東西是真的,那么琥珀說的那些話又有幾分是真的呢?
雖然這件事上中原中也不知道該相信誰,但他卻從未懷疑過兄長對自己的疼愛是做戲。
太宰治單手扶著方向盤,“現在輪到我問你了,如果你是中原中也,那么死掉的那個孩子又是誰呀?”
“不重要了,或許是同名同姓。”中原中也收起檔案,“這個地方我再也不想來了。”
“是嗎?看樣子你選擇了逃避呀。”太宰治搖搖腦袋,“資料就送給你了,不用給我,至于未來你還會不會回來,看天意吧!”
哪怕chuya完全碰不到太宰治,他也在瘋狂地敲擊對方的腦袋,并且發出接近狂怒的質問:‘太宰治,你到底想干什么!你這個壞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中原中也順利回到了新西蘭,和出去時候相比,他變得更加迷惘無助了。
——生活究竟什么才是真的?什么才是假的?或許不該探究下去。
*
幾個月后,中原中也在墓園里遇見了另一個怪人。
他以為在夏天還穿著秋冬裝的男人,只有阿爾蒂爾才對,沒想到這世上行為反常的人竟然有那么多。
chuya的雷達突突突響個不定,魔人費奧多爾站在他兄長的墓碑前,露出饒有趣味的微笑,換誰都要抓狂。
出于禮貌,中原中也迂回地勸他離開:“先生,你是不是找錯了地方?”
“在下費奧多爾,今日要探望的人也沒有弄錯。”男人轉過身,聲音優雅動聽,“不過,我也在等你,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冷著臉,握著鮮花的手已經開始用力,“那就離開這里,不管你的來意是什么。”
費奧多爾迎難而上,姿態謙遜地面對他,“中原先生,我想請你喝杯咖啡,無論如何請給我這個機會吧!”
“有什么話你可以在這里說!”中原中也放下鮮花,冷漠地對待來歷不明的陌生人。
費奧多爾露出遺憾的表情,“看樣子沒辦法好好談了,不過,有樣東西得交給你。”
說著,他遞上一個U盤,中原中也并不想接。
于是,費奧多爾就將U盤放在【琥珀】的墓碑上方,他惋惜道:“可惜我來得太遲了,沒有領略你生前的美麗和強大。”
這句話從魔人嘴里說出來,直接令chuya暴跳如雷,他詛咒道:‘你怎么不去死啊!你也敢在我兄長面前放肆!’
當chuya看到中原中也在費奧多爾消失在視野盡頭后,拿起那枚U盤時,他直接上手了,揮舞道:‘中原中也,你為什么要拿他給的東西,他是個十足的惡魔!你應該殺了他才對!’
中原中也用手帕包裹著銀色U盤,他深深地看了眼兄長們的墓碑,憂傷地說道:“哥哥,你和蘭波到底瞞著我什么事,為什么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也不曾告訴我?我越來越不了解你們了。”
chuya情緒徹底失控,指著他的鼻子,痛罵道:‘笨蛋!笨蛋!他們那是為了你好。你不去橫濱,不查【荒霸吐】什么事情都沒有……你這個大蠢貨!怎么這么蠢了!他們是通過你找到這里的啊!’
他不想跟在對方身邊了,他想要離開,瘋狂地嘗試著脫離束縛。
然而無論chuya如何嘗試,最終都會被無形的鎖鏈捆綁在中原中也的身邊。
中原中也開車去商城買了一臺新電腦解鎖U盤的內容,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由此揭開了。
他的身份,他的兄長們的真實身份,全部在里面。
時間竟然追溯到18年前的法國,那時候的巴黎官僚主義猖獗,民不聊生。
不知道從哪里忽然冒出了一個反政府的武裝組織,發起了□□運動。
而這場革命的本質目的,就是將執政君主拉下王座。
其中附帶了大量圖片,武裝到位的暴力執法者,與節節敗退的落魄人群形成鮮明對比,哪怕只是簡單的黑白照片,也顯示出了當時革命運動的慘烈程度。
但政府的勝利只是一時的,一個披著黑袍的纖細身影的出現,改寫了一邊倒的局面。
扭轉乾坤的暴力美學,強勢而又神秘的未知力量,這些將革命運動推向高潮。
中原中也卻被長袍下的蒼白刺痛了雙眼,他忽然沒有勇氣再看下去了。
「原本占據上風的反政府勢力,在17年前銷聲匿跡,這場革命運動最終以政府勝利告終,而那個帶來無數殺戮的神秘身影也消失了。」
一段段呆板的報告出現在屏幕上。
——□□政變頭領:牧神,目前已死亡。其手下【人造異能生命體】:黑之十二號,當前陷入昏迷狀態,等待復檢結果。
——黑之十二號已蘇醒,當前狀態穩定,并無異常反應,暫時無法確定自主意識是否成熟,需謹慎接觸。
——黑之十二號主動匯報反動分子的情報地圖,上級部門派遣特種部隊前往目的地核實情況。
——經上級批準,現收容黑之十二號加入特戰力總局,由特戰隊員幽靈教導其成為情報員。若當事人拒絕服從命令,則原地擊殺,遺體送往研究院D號實驗樓進行解析。
中原中也看到了一張照片,鼻尖猛地一酸,眼淚情不自禁地流淌出來,滴在衣服上暈染一塊深色的水痕。
照片里姿容絕美的長發少年,就那么靜靜地望著鏡頭,如畫般精致的眉眼,有著說不出的倦怠和無奈。
這是他的兄長,但卻不是中原中也所認識的【琥珀】,不僅因為他一點也不快樂的模樣,更是因為他疏離淡漠的氣場。
報告的文字觸目驚心,中原中也沒有想到的事太多了,最讓他沒想到的莫過于他的兄長在十七年前以自殺的方式結束了人生。
中原中也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快速地滑動著鼠標,喃喃道:“不可能!怎么會這樣?”
第371章 第 371 章
371
「實驗體:黑之十二號。
第一例已知的【人造異能生命體】, 體內蘊藏【無限矛盾型特異點】,異能力表現形式:重力操作。
骨齡13、14歲左右,原身已死亡。」
「【阿爾蒂爾·蘭波】, 法國政府秘密特工。
17年前,代號幽靈。圍剿牧神, 順利鎮壓反政府武裝組織的殺戮武器——黑之十二號。
后接到上級命令成為黑之十二號搭檔,更換代號——【阿爾蒂爾·蘭波】, 兩人一同執行“掃除反政府武裝殘余勢力”任務。
任務完美結束,但【阿爾蒂爾·蘭波】因看管不力,導致黑之十二號自殺, 自身也因此出現類似精神失常的過激現象。
上級強制安排【阿爾蒂爾·蘭波】進行心理疏導,此后僅執行高危級別任務。
四年后,世界各國陸續參與第二次世界大戰。
法國政府收到密報, 確定日本政府進行人體異能實驗,企圖復刻【黑之十二號】。
曾處理過類似事件的【阿爾蒂爾·蘭波】, 被總局委以重任。
在沒有任何人接應的前提下, 獨自執行‘摧毀日本實驗基地’任務。
13年前, 橫濱租界發生異能者失控事件,【阿爾蒂爾·蘭波】銷聲匿跡, 疑似死亡。」
「實驗體:甲二一六號,【特異點】研究素材, 目前存于橫濱軍方第二基地,狀態:昏迷不醒。」
……
中原中也將U盤里面的資料瀏覽了三四遍,直到握著鼠標的手不自覺地發顫,才遲鈍地移開視線。
如果17年前黑之十二號就死了, 那【琥珀】又是誰?
這些年里陪他長大的兄長是怎么回事?
【阿爾蒂爾·蘭波】到底做了什么,有沒有可能【琥珀】就是黑之十二號的復制品?
無數疑惑紛紛涌上心頭。
——鏡頭前清冷憂郁的美少年, 沉睡在巨大水罐里的病弱少年,還有坐在陰影里蕭瑟不堪的男人背影。
即使錯開視線,中原中也也無法忘記他們的身影,腦海中不斷閃現出與之對應的信息,還有紛亂的回憶。
跟在他身邊的chuya,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他心里同樣掀起驚濤駭浪。
那個謊話連篇的費奧多爾,居然沒有在情報上面作假。
據chuya了解,魔人的惡行差點顛覆整個世界,相信對方是個真心為別人著想的好人,不如相信太陽會從西邊升起。
費奧多爾越是真誠的示好,越能說明所圖甚大。
‘中原中也,你絕對不能相信費奧多爾說的任何一個字。’chuya已經不在乎什么真相了,他從沒有這么迫切想要和對方溝通。
chuya希望中原中也遠離費奧多爾,要知道——那個男人的異能力會奪舍啊!
再這樣下去,會變成對方手中的武器的。
中原中也對此一無所知,心里反復思索自己是否該聯系費奧多爾,畢竟對方知道的事情遠比他想象中更多。
他的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一個方向,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最后中原中也忍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chuya雖然心里松了一口氣,但直覺事情不會到此為止。
幾天后,費奧多爾再次邀請中原中也喝咖啡。
中原中也再三猶豫后,反過來邀請他來自己家做客,對方沉默了一下,笑著答應了。
*
微風習習,花香飄溢。
涼亭下,穿得西裝革履的青年端起茶杯,慢條斯理地品茶,他放下茶杯,真心夸贊道:“很香的茉莉,今年夏天的新茶吧!”
中原中也定定地看著他,斬釘截鐵道:“你和太宰治是一伙的。”
“這樣說太難聽了,我和他是合作關系,有著共同的理想和愿望。”費奧多爾笑容溫和,眸光瀲滟,整個人風度翩翩又不失優雅矜貴。
中原中也冷著臉繼續質問道:“你們的理想和愿望與我有什么關系?”
費奧多爾搖頭,失笑道:“中原先生,你知道這世上存在多少種異能力嗎?”
中原中也不為所動,平靜地看著他的眼睛,chuya憤怒地瞪著費奧多爾。
良久沒有得到回應,費奧多爾只能繼續說下去:“異能力是一種危險且不可思議的力量,古往今來還沒有人完全理解這種力量的根源所在,人類將擁有這種力量的人想象為惡魔。”
“但事無絕對,也存在例外。”他說:“如惡魔的對立面,神明。”
青年紫色眼眸里閃過一抹詭異色彩,他自顧自地說道:“最好的證明例子,就是你——【荒霸吐】。”
中原中也的語氣凌厲起來,“你到底想說什么?”
費奧多爾含笑道:“中原先生,你知道【人造異能生命體】嗎?”
“雖然這項技術并不成熟,但還是有人掌握住了一點關鍵的信息,并且運用到了人類的身體上開創一個全新的種族形象。”
“先找到異能力屬性完全相反或者完全相同的人類,讓他們同時使用異能力,有一定概率會發生奇點現象。”
“奇點出現后,還不能中斷異能力輸出。要不斷擴大輸出,直至原先的異能力消失不見,就有一定概率得到高密度能量團,研究員將其稱為【特異點】。”
中原中也問:“這么簡單嗎?”
費奧多爾笑了:“聽著簡單,實際復雜得要死。首先,從哪里找到自相矛盾的異能力,其次,怎么保證異能輸出時人類不會被奇點吞噬,怎么釋放人類身軀承受的巨大壓力——參與這項實驗的異能者只有死路一條。”
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實驗體,中原中也臉色唰地一下難看起來,“解決辦法是什么?”
“研究員會將異能者體內的【特異點】,轉移到基因改造過的人造人身上。”費奧多爾收斂笑容,“之后再對人造人進行編程,模擬一個“人”的靈魂。”
他沉聲道:“研究員會讓虛假的靈魂去欺騙、喚醒混沌的【特異點】,進而通過特定的口令掌控住【特異點】的輸出功率。”
“研究員完成這些之后就是賭運氣了,如果人造人能夠蘇醒,那么就用特殊手段反向控制住人造人,將人造人變成一具傀儡。如果不能就換下一個實驗體!”
中原中也厲聲道:“開什么玩笑!”
費奧多爾搖搖頭,“原理解釋起來真的太復雜了,但你只要知道是這么個流程就行了。”他意味深長地看著中原中也。
“這和你的理想又有什么關系。”中原中也抿緊了唇。
“因為我的理想是創造出一個人人平等,沒有異能者的世界。”費奧多爾粲然一笑,“我需要強大的伙伴,與我一起改變這個弱肉強食、毫無人性可言的世道。”
chuya炸毛,他恨不得代替中原中也打死這個不要臉的家伙,哪個好人改變世道是毀滅人類的。
“【特異點】的出現打破了人類對異能力的固有觀念,人造異能生命體又具備特殊的魔力。”費奧多爾推倒茶杯,細長的手指沾著流淌的茶水,“這世界上必然也存在著改變命運的偉力。”
話題一轉,他在桌子上寫下蘭波的名字,興趣盎然地問道:“如果我說你的兄長沒有死了,而是以【特異點】的方式沉睡在某個角落,你想不想再見見他?”
“費奧多爾,你知道騙我的下場嗎?”中原中也瞳孔緊縮,周身散發著恐怖的壓迫力。
費奧多爾站起身來,撫了一下西裝的褶皺,從容不迫地說道:“我理解你現在的憤怒,但你既然愿意和我聊下去,那就說明你是相信我的。”
“容我提醒你一句,你經常去祭拜的墓園,實際并沒有你兄長們的遺體。”他抽出胸前口袋里的帕子,隨意地擦了擦手,扔在桌上的水痕上,模糊了字母。
‘去死啊!’chuya暴跳如雷,對方去探過了,他絕對是對已經安息的兄長們下手了。
中原中也同樣想到了這個問題,他威脅道:“你做了什么!”
費奧多爾絲毫不慌,他冷靜地回答問題:“正常情況來說,過去這么久,尸體也該腐爛了。我動沒動手腳,你去看了自然一清二楚。”
中原中也雙手緊握成拳,他有一萬個理由懷疑對方,但他同樣渴求一個真相。
如果他的兄長還活著,那么不論以什么方式,他都想要再見一面的。
chuya知道中原中也這是上套了,他已經掉進了費奧多爾的陷阱里了。
*
夜晚,中原中也開車前往墓園,他帶了一把鏟子,站在墓碑前猶豫了很久,“對不起……”
“真的對不起!”他懺悔道:“如果我沒有去橫濱,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但太晚了,真的太晚了……”
總是嚷嚷讓中原中也去掘了【阿爾蒂爾·蘭波】的墳的chuya,沉默地看著陳舊的泥土被鐵鍬翻出來。
一下、兩下、三下……盡管很小心,但依舊磕到了棺蓋。
濕潤的泥土堆在兩邊,中原中也用異能力將棺槨帶出土坑。
他懷著沉重的心情打開棺蓋,既希望現實如費奧多爾所言,又恐懼腐爛生蛆的監護人。
——蟲鳴聲響個沒完,卻掩蓋不了中原中也內心的嘈雜不安。
空氣里沒有腐爛的味道,棺木里空空如也。
中原中也不死心掀起棺木里面的布料,仔細檢查陳舊,他確定東西沒有調換。
也是說下葬后沒多久,【阿爾蒂爾·蘭波】的尸體就不翼而飛了。
中原中也的目光幽幽轉動,望向兄長的墓碑。
chuya擋在他的前面,低吼道:‘中原中也,你瘋了嗎!’
然而什么也阻止不了中原中也的決心,他今夜必須知道自己的兄長究竟還在不在墓里面。
繼挖了【阿爾蒂爾·蘭波】墳墓后,中原中也又挖了琥珀的墳墓。
chuya氣得跳腳,但也被棺木里的景象驚呆了。
枯萎的花朵呈現脫水、發霉的狀態,除此之外,原本靜靜躺在里面的人卻消失不見了。
中原中也扒拉著發霉的干花,他喃喃自語道:“……哥哥,你們都騙我!你們都騙我!”
*
費奧多爾又來了,但這次中原中也的狀態非常糟糕,壓根沒有閑心再招待他喝茶了。
他自己惋惜了句,“今天沒有茉莉花茶了。”
隨后,費奧多爾又揚起笑臉,祝賀道:“中原先生,你應該高興才對。”
“我高興!”中原中也冷笑連連,“你覺得我能高興得起來嗎!”
費奧多爾坐下,分析道:“你的兄長們既然都沒有變成一堆白骨,這不就證明你還有機會見到他們嗎?”
“費奧多爾,他們已經死了,我親自驗證的,人死不可能復活。你不要騙我了!”中原中也布滿血絲的眼瞳里滿是憤怒,他的語調一聲比一聲高昂。
費奧多爾和顏悅色地說道:“人類只是最低級的存在,你的兄長們脫離了三維空間,現在已經變成【特異點】了。”
“只要你愿意和我齊心協力,我們就能把他們找回來。”他拿出一份文件,“看看這個吧!我相信你會有新的想法的。”
中原中也沉著臉看完了,“N,他該死!”
“他當然該死了!”費奧多爾義正詞嚴道:“但實驗體甲二一六號卻需要你的拯救,還有最重要的事,你體內【荒霸吐】的解封方式。”
chuya心想:這又是一個惦記【特異點】的人。
中原中也緩緩放下文件,他微瞇著眼睛打量眼前的男人,“你想讓我陷入混亂。”
費奧多爾十分鎮定,解釋道:“當然不是的!我想幫助你更了解你自己體內的力量。這樣今后就算有人引誘你解開【荒霸吐】,也不足為慮了。”
中原中也冷冷道:“除了你和太宰治,還沒有人知道我是【荒霸吐】。”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我會泄露身份,那么絕對是你們兩個的問題。’
費奧多爾反問:“你不想見到你哥了,也不想知道蘭波把你哥又帶到哪里去了嗎?”
中原中也沉吟道:“我很感謝他們給我帶來的生活,如果他們已經離開,不想見我,那么他們有自己的理由。”
“中原先生,【特異點】是矛盾的異能力的進化版本,自黑洞中誕生,不會那么輕易地消失。”費奧多爾提醒道:“萬一,他們又回到了法國呢!會發生什么你想過沒有!”
中原中也咬緊牙關,“不會的,蘭波不會那么做的!”
“【特異點】是只能實現一次的奇跡,一旦完全釋放,便無法回束到最初的模樣。”費奧多爾又給他科普知識,“像極了燃燒的煙火,能量耗盡,就墜落虛空。”
“13年前,你就陷入過類似狀態,直接掀飛了租界。”他笑了一下,補充道:“但你沒有死,反而健康長大了,不是你自己多厲害。”
中原中也,說:“你認為是外力作用導致的嗎?”
費奧多爾頷首一笑,“【荒霸吐】仿照了【吉維爾】的創造理念才誕生出來,而這世上最了解【吉維爾】的人,莫過于黑之十二號和【阿爾蒂爾·蘭波】。”
“我猜當年他們喚醒你的時候,應該出現了錯誤,所以導致【荒霸吐】走向混亂狀態。”
他捏著自己下巴,自顧自地分析道:“但很快他們又找到了辦法控制局面,于是你就誕生了。”
中原中也不明其意,chuya卻手腳冰涼,所有憤怒都抽空了。
費奧多爾笑道:“蘭波他花費了太多時間在你的身上,但導致他背叛國家和人民,以及他自己人生信條的根本原因——是你哥的死給他造成了劇烈沖擊。”
“你應該慶幸你碰到了一個想要悔過自新的人,他將對黑之十二號的懺悔,全部投注在了你的身上。”
“既然如此,蘭波怎么可能重新帶著我哥回法國。”中原中也不相信他的監護人會傷害他的哥哥。
費奧多爾蹺起二郎腿,悠然自得地說道:“中原先生,你知道第二次世界大戰是怎么結束的嗎?”
中原中也煩躁不已道:“這和世界戰爭有什么關系。”
“你還是太幸運了!”費奧多爾有一種羨慕的語氣說道:“你沒見識過戰爭,壓根不知道戰場上的廝殺和支持戰爭的人有多么瘋狂。”
“其他國家你也不在乎,我就用劣勢國日本做例子吧!”
他說:“那時候殺人只是小兒科,他們抓人進行各種非法實驗,利用治療系異能者開創不死軍團,強行催生嬰幼兒填補人口不足……諸如此類惡行數不勝數。”
“為了創造出來一個能夠殺死其他超越者的存在,他們的手伸到世界各國,然后選到一個叫‘中原中也’的孩子。”
“哪怕作為一次性武器,只要可以解掉燃眉之急,那么在所不惜!當時的日本與現在的日本相比可要瘋狂太多。”
“當然了,日本這個民族沒有下限。”男人嘲諷了一下,眼里毫無笑意,“其實只要他們退出戰爭,那么根本不需要犧牲那么多無辜的人。”
“蘭波的任務就是這么來的。”費奧多爾不由哂笑:“其他各國在常暗島打到白熱化階段,哪怕死傷無數,國內一片哀嚎,也不肯停戰。”
“那個時候有幾個人受不了了,他們違反了軍隊意志、國家意志、集體意志、為了和平,把各國最高領袖,抓到一個島上面逼迫他們簽訂停戰協議。”
費奧多爾挑眉,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由此才終結了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及無休止的異能戰爭。”
中原中也快說煩了,“這和現在的蘭波有什么關系呢?”
“這當然和他有關系啦!如果當時蘭波和你哥去解救法國領導人了,那么結果將會大不相同,起碼法國還能傲視歐洲。”
費奧多爾輕笑道,“是你的出現點燃了蘭波心里的愧疚,將他推向了與法國背道而馳的道路。”
“十幾年了,蘭波會不會對國家和人民后悔,我不知道。”中原中也壓低嗓子,說道:“但他絕對不喜歡戰爭,更不會為了贖罪,就把我哥交給法國重新研究【特異點】。”
費奧多爾問:“如果他想復活你哥呢!你知道法國現在的異能技術進展到了哪一步了嗎?你肯定他不會以自己為實驗素材嗎?”
中原中也啞口無言了,chuya只覺得疲憊,他好想念自己的兄長,好想念任他欺負還會回嘴的蘭波。
第372章 第 372 章
372
——【琥珀】本就不是黑之十二號的原名, 但答案卻早就藏在其中。
與費奧多爾長談過后,中原中也獨自靜默了很多天,他頭一次那么迷惘自己的未來。
他本該平靜安穩的人生, 在挖開墳墓的那一個晚上,就已經天翻地覆了。
此生最重要的兩個人, 愛他又騙他,護他又棄他, 可中原中也怨恨不了一點。
如果沒有黑之十二號的死,那么【阿爾蒂爾·蘭波】不會改變自己的意志。
如果【阿爾蒂爾·蘭波】堅決執行任務,那么他‘中原中也’要么死了, 要么就還是甲二五八號實驗體。
黑之十二號死時,沒有獲得自由和人類的尊重。
但他的死亡卻改變了一個男人的一生,又間接給異國他鄉的同胞創造了生的希望。
這份恩情中原中也償還不了, 他知道兄長絕對不會同意自己與那樣危險的人合作的,但他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
與他同樣出身, 卻活在水深火熱中的甲二六一號, 中原中也不能坐視不管。
chuya急得火冒三丈, 氣得走來走去。
他想:蘭波這個家伙,為什么還不出現, 他的弟弟要被拐賣了啊!
*
再次前往橫濱,中原中也內心深處一片灰暗, 仿佛前路再無光明了一般幽暗。
他要親自質問當年創造自己的那個研究員為什么時至今日還要繼續下去,還要解放水罐里沉睡的少年。
當費奧多爾提出潛入橫濱軍方實驗基地時,中原中也沒有拒絕,他換上對方準備好的偽裝裝備, 等待交換時刻到來。
潛入行動十分順利,費奧多爾去做什么, 中原中也也不管,他就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待在實驗基地的廚房里搬菜。
裝模作樣了差不多一個小時,費奧多爾占據整個實驗基地的通訊系統,他通知中原中也可以行動了。
中原中也借口去衛生間,轉身就鉆進了通風管道,順著費奧多爾的指引,他來到目的地。
戴著手套的右手貼在鋼鐵表面,輕而易舉便切割出了一個斷面整齊的方形入口。
中原中也觀察了一下,這是一間設備精良的實驗室,他在照片里看到的巨大水罐就在右側幾米遠的位置。
實驗室里只有一個戴著眼鏡的斯文男人,他對著水罐正在寫什么東西,神情十分煩躁。
中原中也跳了下去,白大褂的衣擺隨之飄蕩起來。
chuya沒想到中原中也這么猛,直接撞到人家槍口上。
N,估計就這么稱呼他吧!對方看到他的第一眼是恐懼,然后快步跑向操作臺,按下緊急按鈕。
中原中也一步步向他靠近,“別白費力氣了,現在這里只有我們兩個。”
研究員大聲質問道:“你是誰?你知道你闖入這里的后果是什么嗎!現在離開,我可以不追究你的責任。”
中原中也走到他身邊,按下一個藍色按鍵,水罐中青黑色的水逐漸清晰變成了幽藍色。
水罐中沉睡的少年顯現出來,他后背連接著十幾根輸液管,瘦骨嶙峋,臉上的表情卻異常平靜。
看起來,既像是在母體內沉睡的孩子,又像是一具泡在福爾馬林的人體標本。
中原中也直視N的眼睛,“13年前,我怎么會沒有殺死你呢?”
“阿爾蒂爾……”N瞳孔猛然縮小,隨后又吃驚道:“不對,你的聲音不對,你不是他!”
他看了眼他來時的入口,“重力、你是……甲二五八號!”
中原中也沒有反駁,N隨之狂喜起來,他說:“你戴了人皮面具,這不是你真實的樣子。”
“我的孩子。”面對冷臉,N忽然親切起來,“你還活著,你居然還活著!真是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了!”
chuya和中原中也的胃里一陣反胃,N自顧自地追問道:“好孩子,告訴我你去了哪里吧!是誰把你從深淵里拉回來的!我一定要親自感謝他!”
中原中也拽住他的衣領,惡狠狠道:“你覺得是誰呢?猜猜看吧!”
“冷靜點,別這么沖動,再怎么說我也是你的父親啊!”N臉上流露出慌張,他平舉雙手,一副“我不會對你怎么樣”的姿態。
中原中也要求他說出過去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不得有隱瞞任何,否則就碾碎他的骨頭。
N連聲答應下來,而后他被中原中也重重一推,后退了好幾步才穩住身形,略有些滄桑的臉上有些許不滿,小聲嘟囔了幾句。
面對殺氣四溢的實驗體,N快速整理好了自己的衣領,講述關于他的一切,與費奧多爾描述得大差不差。
“這些年我一直在躲藏當年的恐怖入侵者,沒想到居然被你找到了。”N有些哀怨地說道:“可是你為什么要這樣做?我是你的父親,即使沒有養育之情,也有再造之恩啊!”
“你對我真有感情嗎?”中原中也冷笑一聲,他指著不遠處的水罐,“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種樣子,你心里想的無非就是把我變成你的傀儡。”
N搖頭辯解道:“你和他不一樣,你已經有了自己的人格和想法,而他卻始終無法蘇醒過來了。”
中原中也面無表情,他在看這個中年男人到底有沒有說謊。
N從抽屜里拿出一沓資料遞給他,“十多年了,所有人都不抱希望了,我也承認自己無法創造出像【吉維爾】那樣偉大的存在。”
“可讓我放棄一個鮮活的生命,我還是會不甘心啊!”
他懺悔道:“即使他們都不看好這份研究成果,我也想盡辦法讓那個孩子睜開眼睛看到這個世界。”
chuya大罵‘騙子’。這個世界的人人均演員,他們一個個專騙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在懷疑他的用心是否純良時,費奧多爾在耳麥里告訴他——N是在拖延時間,不過不要緊,這個基地不會有人來打擾他們的談話。
“花言巧語。”中原中也看都不看一眼,“你只在乎你自己的研究是否正確,至于我們是什么,你根本就不在乎。”
“可我也是在軍方的壓迫下,才做出了這樣違背良心的事。”
N嘆氣,“日本那個時候死了太多人,如果能夠犧牲一個人就扭轉乾坤,那么我寧可這個人是我自己,可惜我沒有異能力啊。”
中原中也心里的憤怒從眼眶里溢了出來,“既然你這么無私,那么你告訴我,怎么十多年過去了,你還在堅持研究。”
“既然你都挽救不了他,為什么還要讓他毫無尊嚴地活下去。”他字字戳中N的虛偽之處,“承認自己的野心那么難嗎?”
“我所做的一切是為了拯救我的國家!”N和藹的面目一下子猙獰起來,或許他已經看破了自己不會得到救援的真相。
他憤怒道:“只有超越者才能改變命運,而我創造你,創造他,都是為了幫助戰場上浴血奮戰的英雄。”
中原中也罵道:“狗屁的英雄!就憑你們做的那些畜生不如的事情,你們就該下地獄永世不得輪回。”
“明明可以停戰!卻還要犧牲人民!”他將臺面上的資料全部掃落下去,如紛飛的秋葉散落在地。
“你知道停戰意味著什么嗎?”N上前一步,踩在自己辛苦觀測的數據上,“日本將徹底淪為歐洲的殖民地,男人會變成廉價的奴隸,女人會變成人人可欺的妓女,孩子會流離失所,一個接著一個餓死!”
“那不是你們干脆不做人的理由!”中原中也更加憤怒了,“敵人的魔爪還沒伸出來,你們就先自相殘殺。”
他上前抓著對方的胳膊,拉著他走到受害者面前,逼迫N跪下,讓他不得不仰視罐子里沉睡的少年。
“把道德、倫理、秩序一一打破,就是為了贏。”中原中也說:“這只能說明這個民族沒有存在的必要!它應該被毀滅!”
N大笑起來,“你殺了我!他也活不了!”
中原中也半彎下腰,掐住他的脖子,提起他:“你花了十多年的時間都沒有弄醒他,最后關頭卻還想利用他來茍且偷生,你真的好惡心啊!”
chuya覺得非常解氣,不管是什么時候,這個男人都該死。
N抓住他的手臂,艱難地開口,“這一點……你跟黑之十二號還真像,獲得自由之后……就把利劍對準自己的父親,冷血又無情。”
“不過……你們注定不會有好結果的,你也會……步他的后塵的!”N臉憋得通紅,但嘴巴依舊不消停。
他聲音嘶啞地說道:“他不是人,你也不是人,你們都是別人的工具——可憐蟲。”
中原中也恨不得立刻掐死他,“你罵我可以,但你沒資格罵他。是你竊取了他的信息,才創造了我這么個仿造品,你怎么對我的,我就怎么對你。”
N喘息道:“真有意思!你居然敬重一個死人……你都沒見過他,總不能是法國——”
“別和我提法國!”中原中也狠狠地按住他的喉管,在掐死對方的下一秒,他松開了手。
男人倒在地上劇烈咳嗽,他的身體搖晃著,扶著玻璃墻慢慢站起來,“你是從法國那邊逃出來的嗎?沒本事對付當年抓走你的人,倒是有本事欺負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者。”
“你錯了,我沒有逃,我被人收養幸福地長大。”中原中也撫摸著散發溫熱的玻璃缸,“直到前不久,費奧多爾找到了我,告訴我真相。”
chuya懷疑他是故意的,就是不知道費奧多爾現在什么心情。
N頓悟了,然后臉上浮現惱怒的表情,痛訴道:“費奧多爾的話你也信,那家伙可是個俄羅斯人,歐洲臭名昭著的魔人。”
中原中也轉過臉,“可他還沒有騙我,就像你!的確犯下了累累罪行,并且還在堅持你那該死的研究實驗。”
N擺擺手,他揉著脖子,一臉難受的表情,不爽道:“你就說你想做什么吧!是殺了我,還是要綁架我?”
中原中也問:“人造異能生命體,可以復活嗎?”
N面露難色,“你想干什么,你別告訴我你要復活黑之十二號啊!”他驚訝的表情絕不是作假。
中原中也逼問道:“能不能?”
N猶豫了良久,才道:“理論上不能,但也不排除特殊情況,比如可以復活他人的異能者,又比如一些神奇的【特異點】……但具體怎么樣,沒人清楚。”
中原中也敲了敲水罐,“我要帶他離開需要什么?”
“你帶不走他,他的生命全靠實驗室的儀器維持,除非你想他死。”N緩緩后退,神情凝重地看向他。
chuya直呼不妙,這家伙要搞破壞了。
下一秒,玻璃水缸內的水位開始降低,沉睡的少年痛苦地抓住自己的脖子掙扎起來。
中原中也瞪著N,“你在干什么嗎?”
N臉上露出瘋狂微笑,“我雖然研究不出來像黑之十二號那樣完美的作品,但是我創造的劣質品也不是那么好對付的,現在讓我見識一下你的本領吧!”
缸體破裂,穿著白色樹脂衣的少年變成白骨,連接他的輸液管漂浮在身后,他沖向中原中也,細長的指骨猶如刀刃一般鋒利。
“甲二五八號,讓我看看你活了這么多年,究竟能做到什么樣的程度吧?哈哈~”N跪倒在詭異的重力場下,他艱難地挪動腳步,遠離戰場。
兩位重力使的戰斗充滿了壓迫力,靠近他們的東西無一完好。
中原中也的內心萬分悲傷,他試圖喚醒可憐同胞的靈魂,然而紊亂的能量隱隱有勾動他體內封印的趨勢。
時間拖得越久,他的處境就越不利。
即使中原中也不想傷害對方,也還是打斷了甲二六一號的每一寸骨頭,白色粉末從他指尖流逝,然后又消散于空氣里。
勝利毋庸置疑屬于中原中也,N臨死前瘋狂大笑,他說:“你是我的成功之作,他們都錯了,都錯了!”
中原中也踩住他的脖子,漸漸用力,“你的遺言是什么?”
“「汝、容許陰郁之污濁,勿復吾之覺醒」。”N一邊口吐鮮血,一邊笑著說道:“這是我留給你的詛咒,或許就像當年牧神詛咒黑之十二號一樣。”
“不管你是誰,都去復仇吧!向這個世界上的人發泄你的憤怒吧!”他不甘心地說道:“那也是我的期望!”
咔嚓一聲,頸骨斷裂。
中原中也并不開心,他最終踏上了一條重復的道路,這恰好違背了兄長們的初衷。
‘中原先生,銷毀他的身體,馬上離開這里。’費奧多爾冷酷的聲音傳到中原中也的耳麥里。
中原中也失望道:“費奧多爾,你故意的。”
‘甲二六一號早該安息了。’費奧多爾說:“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你我都救不了他。”
這話說得chuya都想攛掇他去找太宰治殺了費奧多爾了。
第373章 第 373 章
373
“從我遇到你那天開始, 你就是不高興的樣子。”太宰治一邊開車,一邊打趣道:“難得大仇得報,你也不能笑一笑。”
中原中也看著車窗外繁華的街道, “裝笑很累,像這樣面笑心悲更累。”
太宰治不以為意, “肯定是費奧多爾又胡說八道了!”
中原中也淡淡道:“你的朋友因你而死。你的心里如果不悲,又怎么會脫離港口黑手黨, 還是以叛徒的身份。”
太宰治單手扶著方向盤,伸出一只手到車窗外感受風的涼爽,“在他赴約之前, 我勸過他不要那么做,可惜他不聽。心里眼里被仇恨包裹,一意孤行……其實也算死得其所了。”
“你就這么評價你的朋友?”中原中也閉上了眼睛。
太宰治故作輕松道:“我們不是朋友, 只是酒友而已。”
中原中也冷哼一聲,“無所謂, 反正我也不在乎你的過去。”
太宰治收回半空的手臂, 抵在車窗框邊上, 以手背撐著下頜角,“我回答了你的問題, 禮尚往來,你也該回答我的問題。”
“你想問什么?”中原中也睜開眼睛, 眼里滿是寂寥。
太宰治,說:“你確定要和費奧多爾合作嗎?哪怕蘭波后面發現你誤入歧途,你也能堅定不移地選擇這條違背良心的道路嗎?”
中原中也直言不諱道:“那要看你們做到什么程度了。如果是挑戰我底線的事情,我會先殺了你們的。
太宰治吹了聲口哨, 評價道:“你這樣可真不像是普通老百姓,看樣子是受蘭波影響了。”
中原中也認真道:“他教會我很多道理, 而這些道理足夠我應付你們這些不懷好意的家伙。”
太宰治微笑,“我們都在等待風暴。”
日語里代表“風暴”的專用名詞是“嵐”,很難說太宰治不是在代指——蘭波。
中原中也遙望前方開闊的視野,chuya悶悶不樂地縮在一個角落。
中原中也回到了新西蘭,直到一年多以后,他才收到費奧多爾多的來信,讓他去一座飄在天空的賭坊玩。
*
留著半紫半白的長發的清秀男人坐在主位上,“在下西格瑪,按照費奧多爾先生的囑托,接下來一段時間會有些亂,想請你幫忙鎮壓一下場子。”
西格瑪將桌上的銀色面具推到中原中也面前,笑容更加深邃迷人,“不需要暴露身份,中原先生只需要在入侵者破壞時,維持好秩序就可以了。”
“我是來當打手的嗎?”中原中也敲了敲桌子,“總的告訴我你們做這一切的目的吧!”
西格瑪的呼吸頻率越來越低,“能來這里的都是富豪,我們可以收集到世界各國最高機密情報,錢、權、力,這些對于費奧多爾先生的計劃無比重要。”
中原中也沉吟道:“包括法國政府嗎?”
西格瑪點點頭,“資本主義才是支撐歐美政府的核心力量。”
中原中也收下了面具,“客人名單同步給我。”
“這是當然的啦!”西格瑪臉上笑容真誠了許多,“中原先生,賭坊平時不需要你出面,你可以自由活動,想玩什么隨意游戲,錢和籌碼無限提供。”
chuya緊盯著表面鎮定從容,其實心緒不寧的西格瑪,他不懂這個人怎么會是自己兄長們一直找不到的人,總之現在的走向太奇怪了。
賭坊正式營業那天,中原中也按照西格瑪的說法,出場露了一手,直觀表現出這座賭坊其實有一流異能者保駕護航的實力。
賭坊開業后,生意興隆,各國的大富翁在這里聯絡感情,建立更深的往來關系。
至于他們到底是互惠共生,還是你死我活,就不得而知了。
中原中也每天無所事事,他見識到了更多來自上位者的真實秉性,自私、冷血、貪婪、無恥、卑鄙、齷齪……
能來這座天空賭坊的人,無一例外都是手握資本的大人物。
但他們的資本運作模式,卻是壓榨普通人的生存空間、制造各種社會矛盾、剝削落后國家的資源……
中原中也一想到這群人居然掌控著這個世界的命運,就忍不住想要殺了他們。
西格瑪擺脫中原中也解決過兩三次問題,但每次工作結束后,他都會安撫中原中也的情緒,生怕費奧多爾看著的人一撂擔子就跑了。
就這樣,中原中也在賭坊待了快半年,他那冷若冰霜的樣子嚇得西格瑪每天戰戰兢兢的,直到費奧多爾的到來,他們才解脫出來。
費奧多爾和中原中也單獨聊天,“中原先生,你現在也了解這個世界的規則了,有什么想法嗎?”
中原中也雙手抱胸,后仰著身子,靠在椅子上,冷聲道:“我想把來這里的賭客一個接著一個踢下去。”
“哈哈~我也想!”費奧多爾附和道:“不過就這么讓他們死了,這個世界會徹底亂套的,得徐徐圖之。”
中原中也不解地問:“你都能集聚各國頂尖人物了,為什么還要猶豫,就因為歐洲的超越者?”
費奧多爾告訴他原因:“超級武器【殼】,二戰時期結束后的異能封禁物,還有更多不為人知的秘密武器……外加你的兄長們。”
“你居然還怕蘭波找你麻煩!”中原中也敏銳地發現了一點他掩藏的真實感受,他覺得不可思議。
chuya敲著費奧多爾的腦袋,即使他徒勞無功,也要這樣做解氣。
費奧多爾撓了下臉,用頗為孩子氣的口吻,笑道:“一個掌握著【吉維爾】的人形特異點,就算是歐洲的超級大國也會怕的,何況我還把你帶壞了。”
中原中也“哼”了一聲,“費奧多爾,你了解我,而卻不了解你,我們之間也太不平等了。你能說說你的故事嗎?”
“我和你一樣也是可憐人,你誕生在日本橫濱,而我出生在俄羅斯莫斯科,你是異能生命體,我是被迫接受改造的人。”
費奧多爾感嘆道:“某方面來說,我們其實有著類似的經歷,承載著人類野心和欲望,又背負著血海深仇。”
中原中也接茬道:“聽起來挺唏噓。”
費奧多爾搖了搖頭,聲音略帶哀傷道:“我也曾遇到過好心人,可惜好人不長命,她因為自己直率得罪了人,在一個寒冷的冬天失去了生命。”
“我花了好幾年的時間逃脫他人的管控,從此四海為家到處漂泊,與三教九流的人一樣為生活忙碌。”
他嘴角微微勾起,“但在有一天,我從一個落魄的男人口中得知了一個改變我一生的秘密。”
“什么秘密?”中原中也順著他的思路問下去,“這和你做這些有關。”
費奧多爾點點頭,“那個男人告訴我,這個世界上存在著一件逆天改命的神器,模樣就是一本空白的【書】,只要在書頁上寫下符合邏輯的語言,那么它就會實現書寫的內容。”
中原中也不太相信,他懷疑道:“聽起來天方夜譚,你怎么確定他說的是真的。”
費奧多爾笑道:“以前不確定,但現在可以確定了,你現在身處的地方就是【書頁】創造出來的,它將想象具象化了,還欺騙了人類的大腦。”
敲擊費奧多爾腦袋的chuya停下動作,他的家人就在找【書】,可始終尋覓不到它的蹤跡。
中原中也蹙眉,猶豫道:“說得好像真的,但你既然都擁有了神器,為什么不做點更直接的事情。”
費奧多爾惋惜道:“我沒有擁有,【書頁】在日本獵犬的隊長身上,他想阻止未來一場人類浩劫,我在幫助他實現愿望,進而找到【書】的確切位置。”
中原中也眼前一亮,他坐直了身體,鄭重其事道:“我能直接找他幫忙復活我哥嗎?”
“【書頁】不能直接復活一個人,它只滿足符合邏輯的要求,并且是在現實基礎之上。”
費奧多爾怕他不理解,繼續解釋道:“比如說你想復活一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在【書】上面寫明某某地、某某孕婦將會誕生一個擁有復活能力的嬰兒,還要明確異能力的使用范圍和代價。”
中原中也前傾身子:“那寫啊!再添加一句還有一個改變人類歲數的異能者同時誕生!”
費奧多爾扶額:“同源力量相互轉化會引發【特異點】效應的。更何況,現在持有【書頁】的那個男人壓根不會做這種事!他的執著點相當可怕!”
中原中也罵了句:“那他是神經病吧!”
chuya感覺不妙,這怎么越聽越奇怪。
他記憶里獵犬的隊長很多年前就死了,當時也沒有【書頁】啊!難道就因為那一點不同的選擇導致了截然不同的命運走向嗎?
費奧多爾嘆氣,“沒辦法,這個神經病挺難對付的,他有一把穿越時空的神刀,可以給過去的自己,以及未來的自己留下信息。”
中原中也無語了,“這么厲害,怎么腦筋就不會轉彎啊!”
費奧多爾擺手,“他不是不會轉彎,他只是不相信我,畢竟我名聲太難聽了。”
“而且他也是一年前才得到【書頁】的,很多事情他還在實驗階段。”
他補充道:“當然!我也在想方設法獲取他的信任,如果能得到【書頁】,我想我會找到辦法把完整的【書】引誘出來的。”
“你也不要輕易去找他,他活得比蘭波還久,清楚知道你的身世和模樣。”費奧多爾打預防針,“如果讓他知道你要復活的人是誰,估計他第一個砍死你。”
中原中也再次靠在椅背上,“真復雜。”
費奧多爾笑了笑,“是你不懂你哥存在的意義多么恐怖,那可是能毀滅世界的現象級【特異點】,當年法國對他可謂是又愛又恨。”
這之后很長一段時間內,中原中也都沒有離開過天空賭坊。
chuya已經擺爛了,他不知道這樣牢籠的日子會持續多久,但他希望快點回到自己哥哥身邊。
橫濱發生的事情多不勝數,一場圍繞著被孤兒院趕出來的少年的陰謀終于揭開帷幕。
——中島敦,白虎少年,70億懸賞。
橫濱三大組織與美國組合展開激烈角逐,組合失敗,首領墜落深海,不知所蹤。
費奧多爾坐收漁翁之利,又在某一夜釋放【龍彥之間】,紅色巨龍噴吐著黑色龍息,橫濱岌岌可危。
一名英雄從天而降,救橫濱出水深火熱。
第374章 第 374 章
374
穿著紅色軍裝的白發男人, 身披月華,從天而降,他悄然墜落在如蛇一樣扭曲的龐大身軀之上。
眼神睥睨, 狂傲不羈,看起來絲毫不懼紅色巨龍噴吐的黑色龍息。
在黑色火焰追擊下, 福地櫻癡依舊自由、隨性地穿梭迷霧之中。
他拔出藏匿在虛空里的神刀,揮出一片光明, 所過之處皆化為虛無。
——惡龍的咆哮聲如雷貫耳。
十幾分鐘后,紅龍龐大的身軀在自我攻擊下變得破敗不堪,福地櫻癡向它揮出致命一擊, 一刀斬落龍首。
迷霧漸漸消散,消失不見的橫濱人重回家園。
*
以渺小的身軀,湮滅了異能化巨龍。
全世界的異能組織都知道福地櫻癡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 但還是會被他的舉動深深震撼。
日本歌頌福地櫻癡過往的光輝事跡。
只身一人殲滅十萬只異能實驗生物【人狼】、阻止非洲亞米爾政權屠戮難民、擊殺吸血鬼君王布拉姆、遏制吸血鬼軍團爆發戰爭……
福地櫻癡是正義化身,是當之無愧的超級英雄。
歐洲各國嗤之以鼻的同時又想到了個好主意, 把抓捕費奧多爾的任務交給福地櫻癡好了。
*
中原中也端著茶杯, 意味不明地感慨著:“繞了這么一個圈子, 就是為了把福地櫻癡捧上神壇,也太煞費苦心了吧!”他內心是不高興的。
與他同樣心情的還有chuya, 在他印象中,不管是澀澤龍彥, 還是福地櫻癡,又或者費奧多爾,他們都是兄長們的手下敗將。
“誰讓費奧多爾那家伙需要獲得福地櫻癡的信任。”太宰治慵懶地趴在桌子上面,按壓著圓杯中的冰球, 玲瓏剔透的冰球在琥珀色酒液里散發寒氣。
“不過——”他拉長了尾音,不爽道:“光是想到我因此吃的苦頭, 就很生氣啊!”
中原中也瞇了瞇眼睛,“日本這個國家,真是虛偽到了骨子里。”
太宰治評價道:“的確,哪怕福地櫻癡真的做了些好事,也掩蓋不了他依附強權的事實。”
中原中也瞥了一眼他,問:“下一步怎么做?”
太宰治歪了歪腦袋,“幫助我成為港口黑手黨首領,然后我們一起送費奧多爾進默爾索監獄。這也是他計劃的一部分。”
中原中也放下壓根就沒喝一口的茶水,“我不會幫你們殺人的。”
太宰治笑意盈盈,“你只要保護好我就足夠了。”
中原中也笑了一下,“你不是重新成為干部了嗎?”
“成為干部遠遠不夠滿足我的需求,我要成為首領,徹底毀了森先生的心血,讓他死不瞑目。”太宰治緩緩抬起頭,深邃的眼眸積攢著濃稠的恨意,一字一句仿佛從冰窟里傳出來一樣冷冽。
太宰治這個模樣和chuya印象中那個嬉皮笑臉、貪吃愛玩的人沒有一絲相像。
中原中也凝視太宰治的眼睛許久,他說:“為你的朋友復仇嗎?”
太宰治搖晃酒杯,“是為我自己報仇雪恨。”
他眼神逐漸迷離,“這一切要怪就怪他當年不擇手段吧!”
“為了得到首領之位,不惜拉我這個無辜的路人當墊腳石。”太宰治一口飲下烈酒。
他適應了一下胃里的冰冷感覺,又接著面無表情地說道:“是森鷗外把我推入了誰都無法救贖的深淵,那么也該是他平息我心中恨意。”
*
武裝偵探社社員中島敦,收到福地櫻癡的邀請信,但他并不高興,反而唉聲嘆氣。
穿著暗紅色和服、扎著低垂雙馬尾的秀麗女孩,他的搭檔泉鏡花,說:“你可以拒絕的。”
中島敦為難道:“社長希望我答應,成為獵犬預備隊員。”
他幽幽嘆氣:“但是,我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對那位傳說中的英雄……更別提獵犬其他的人。”
泉鏡花神色堅定地勸說道:“敦,獵犬從事的工作非常危險,你無法勝任。偵探社很好,留下反而能幫助更多有困難的人。”
中島敦哭笑不得,但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正是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鏡花,你說得對,像我這樣膽小的人,根本不適合槍火連天的工作,我會和社長說明的。”
他在意的只有偵探社的認可,他最想要保護的也是偵探社的大家,其次還是普通民眾。
*
一段時間后,武裝偵探社社長與港口黑手黨首領同時遇襲,倆人被同一種病毒性異能力入侵心肺,命懸一線。
策劃這起事件的異能者,發送嘲諷短信告訴兩方人他們活下去的方式,就是殺死另一個人。
——為期2天。
武裝偵探社研究發現幕后指使者乃是費奧多爾,他們早就得知福地櫻癡接下了抓捕魔人的任務,自然要通知對方前去偵探社商議對策。
而港口黑手黨,則陷入內部矛盾激化之中,在救與不救之間猶豫徘徊。
太宰治坐在森鷗外的病床邊啃蘋果,偽裝成普通模樣的中原中也站在他的身后,默默觀察病房中其他人的表情變化。
妝容艷麗的和服女士,說:“為今之計,只有解除首領身上的病毒異能才能平息風波。”
穿著時髦的精英青年,說:“話雖如此,但我們現在連攻擊首領的人是誰都不清楚啊!”
尾崎紅葉冷眼警告著他,“那我們也不能看著首領被異能力折磨致死啊。”
A涼薄地笑道:“搞笑!這半年來異能者傷亡慘重,就連干部也死了一半,還差首領嗎?”
太宰治繼續啃蘋果,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
尾崎紅葉憤憤不平道:“太宰治,你難道什么都不做嗎?別忘了是森殿下重新接納了你!”
太宰治敷衍了事地說道:“我在思考……武裝偵探社現在一定比我們還要著急,說不定能提前解決問題。”
一個狼子野心,一個意圖不明。
尾崎紅葉擰著眉頭,光憑她一個干部壓根無法鎮壓住底下浮散的人心。
太宰治啃完了蘋果,拍拍身上的不存在的灰,帶著中原中也離開港口黑手黨本部。
他的弟子芥川龍之介,默默開車。
chuya越發看不懂這個世界的走向了。大部分人都出現在了他意想不到的地方,死的死、傷的傷,真正獲利的反而是假裝好人的福地櫻癡。
不過照這樣的趨勢發展下去,福地櫻癡又能猖狂多久呢?
*
一場鬧劇轟轟烈烈,在費奧多爾和太宰治的操控下,傳說中日本最神秘異能者夏目漱石,也主動現身引導多方人馬抓住普希金。
普希金落網之后,眾人皆大歡喜。
但幾日后,森鷗外還是在自己辦公室內被人暗殺了。
港口黑手黨再度掀起波瀾,干部A遲遲不見蹤影。
經人一查,他竟然在自己的賭船上上吊自殺了,船上的人無一例外都被人殘忍殺死了,監控記錄不翼而飛。
當前能繼位的干部,就只剩下了尾崎紅葉和太宰治。
尾崎紅葉一反常態,選擇了主動讓位。
太宰治滿意地笑了,順理成章成為新一任港口黑手黨首領。
在無人打擾時,太宰治來到森鷗外遇害的房間,他捏著異能特務科頒發的異能許可證,笑得不能自已。
森鷗外和A的葬禮同天舉行,太宰治面帶悲色出席葬禮,中原中也和芥川龍之介站在他身后,墨鏡下的雙眸滿是冷漠。
chuya知曉太宰治和費奧多爾所作所為,他對中原中也接下來的結局越發不安。
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著這一切不斷推進下去,直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
在橫濱各方勢力的斡旋之下,費奧多爾落入福地櫻癡手中,他被專人遣送至世界的另一端——默爾索監獄。
幾個月后,武裝偵探社成員殘忍殺害日本政府高官。
幾十萬人通過直播目睹電鋸殺人案,從此留下嚴重的心理陰影。
武裝偵探社從人人贊頌到全民喊打,只花了一個小時,大部分成員被捕,僅有幾人潛逃。
不久后,世界各地再次爆發大規模吸血鬼活動,但這一次所有的罪責都指向了武裝偵探社。
已經成為港口黑手黨首領的太宰治,端著酒杯,遙望美麗海面,“這個世界終于燃燒起來了。”
中原中也俊秀的臉龐上,既沒有高興,也沒有悲傷,他平靜得如同一潭死水,好似再也泛不起漣漪了。
*
吸血鬼的數量越來越多,歐洲各國紛紛采取行動制止吸血鬼入侵政府高層。
他們再次選擇福地櫻癡,并且還愿意貢獻異能封禁物【大指令】協助他鏟除吸血鬼源頭。
太宰治對中原中也說:“看啊!各國高層都變成腦癱了,他們居然相信一個日本人不會調轉矛頭對準他們。”
“福地櫻癡明明有更簡單的辦法可以摧毀歐洲,但他卻要選擇最愚蠢的辦法。”中原中也抨擊:“難道一個虛假的英雄倒下了,另一個虛假的英雄,就能踩著前人的尸骨改變這個世界的人嗎?”
太宰治笑道:“無所謂啦~反正他注定會失敗!”
*
在港口黑手黨的暗中協助下,武裝偵探社和獵犬成員相繼發現福地櫻癡的秘密,一場圍繞著“正義”和“拯救”的戰斗在東京機場上演。
福地櫻癡丟失布拉姆,但又獲得【大指令】,他對已出動的軍隊下達進攻指令。
關鍵時刻,被武裝偵探社的社長打斷進程……各種不解和誤會,在殊死搏斗之后得到正確答案。
——人類的滅亡啊!
福澤從舊友口中得知真相,獲救的吸血鬼君主布拉姆,殺死從默爾索監獄潛逃的費奧多爾。
一切本該結束時,費奧多爾在布拉姆體內獲得重生。
所有人陷入呆滯狀態,費奧多爾已經摘下勝利果實,圣十字劍、雨御前、瀕死的福地櫻癡,“你們還要什么時候才能出現啊?”
戴著面具的中原中也、西格瑪,從直升機上一躍而下。
他們二人分工明確,一個打暈現場目擊者,一個讀取福地櫻癡的記憶。
中原中也從受傷的中年男人手里奪走大指令,西格瑪通過觸碰讀取了福地櫻癡隱藏的秘密。
西格瑪瞪大眼睛,俯視著瀕死的福地櫻癡,難以置信地喊道:“【書頁】在夏目漱石手里,三花貓,他是……一只三花貓!”
震驚到了極點,人就會失去表情控制。
中原中也和費奧多爾雙雙一愣,chuya完全笑不出來。
他怎么保證自己回到原來的世界,就能通過這條線索找到【書頁】,兩個世界完全不是一個性質的概念。
福地櫻癡口吐鮮血,他忽然恨自己的生命力居然還可以這樣頑強了,“費奧多爾,你這個瘋子!你——”
費奧多爾笑而不語,在其他人趕到現場時,他握著兩把神兵利器,刺入地上福地櫻癡的身體。
刺目的白光遮蓋一切,排山倒海的壓迫感從福地櫻癡身上爆發出來。
過去、現在、未來,不管是居住在高天原的神,還是位于天堂的上帝,又或者純粹的【特異點】,都將在此時此刻重現于世。
chuya心如擂鼓,他焦慮不安地望著白點中心。
不可思議的域場,籠罩郊區機場的高樓大廈。
朱紅立柱圍繞成一圈聳立在大地上,翻飛的紙片逐漸虛化,無數細線涌現匯聚一堂。
頭生鹿角、白紙覆面、單袖和服、如鋼筆頭一樣尖銳的雙腳,一個酷似福地櫻癡的巨大怪物逐漸成形,漂浮在費奧多爾面前。
非人非神、縹緲悠遠,哪怕他并沒有露出眼睛,也能讓人感受到自身被其牢牢鎖定的恐懼。
西格瑪緊張地吞咽口水,他很想轉身逃走,無關任何因素,純粹害怕自己被殺死的本能。
中原中也問費奧多爾:“【書】到底在哪里?”
費奧多爾眨了眨眼睛,“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們現在不是已經有線索了嗎?異能武器——大指令。”
中原中也低頭看了眼,但強烈的危機感提醒他后退。
絲毫沒有猶豫,腳尖輕點,整個人倒飛出去十幾米。
chuya心里懸著的石頭無法落地。
一把長刀追尋著中原中也而去,無形氣刃劃破他臉上的面具,年輕俊秀的臉龐暴露在攝像頭下面。
鋒利刀尖收回,中原中也與人形【特異點】成對峙狀態,他高聲質問道:“費奧多爾,你干什么?”
費奧多爾鼓掌,“反應真快,不愧是黑之十二號的弟弟。”
“不過——”身著復古西服的青年,嘴角微微上揚,露出迷人而不懷好意的表情。
他笑道:“這下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同伙了,我們之間也就不存在背叛可能了。”
西格瑪左右為難,他最敬重的自然是費奧多爾,但眼下這個情景讓他感覺到濃濃的危機感。
“社長!”白發少年姍姍來遲。
chuya順著驚呼聲看向中島敦,他想:中原中也上了這艘賊船就下不去了,之后還怎么面對已經變成異能狀態的蘭波啊!
中原中也懶得理會他們的算計,他轉身就跳下高樓了,消失在眾人眼前。
*
中原中也打通電話,“太宰,你說得沒錯,費奧多爾的確不想和我們好好合作。”
“中也,如果你還信任我,那么就來見我吧。”電話那頭的聲音低沉悅耳,“地方你知道的。”
中原中也掛斷電話,轉頭看向熟悉的身影,他的聲音染上悲腔:“蘭波,你現在還是我認識的長兄嗎?”
滄桑的男人搖了搖頭,淡淡道:“中也,蘭波已經死了,你哥也已經不在了。這里的事情不要管了,現在和我去巴黎。”
中原中也伸出手,展示手上的外形驚悚的異能武器,“那你為什么要來見我……你是想要【大指令】嗎?”
男人抬起頭,露出那雙荒野般枯寂的眼睛,“吸血鬼已死,【大指令】在你手中安然無恙,接下來我送你去巴黎,剩下的事情交給聯合國。”
“你還不知道吧!”中原中也握緊了指揮器,他神色悲傷地說道:“我的確是費奧多爾的同伙。”
被亞空間包裹的隔絕世界陷入一陣沉默之中,呼吸進肺部的空氣提前進入冬季,變得冷凝滯澀。
chuya懷念地望著阿爾蒂爾頹敗蒼老的身影,他很想說些什么幫中原中也解釋清楚。
但話到嘴邊又戛然而止,臉上的表情越發蒼白無力,像是要哭了一樣。
阿爾蒂爾緩緩靠近中原中也,語無倫次道:“對不起,是我騙了你,是我拋棄了你才導致你變成這樣。但請你不要傷害你自己了,他希望幸福過完一生——”
“他到底是誰!你說清楚!是琥珀,還是黑之十二號……”中原中也后退一步,“明明黑之十二號在認識我之前就死了,不是嗎?”
阿爾蒂爾不再上前,“嚴格來說,是這樣的,但我的異能力可以保持住他人格的完整性。”
“你認識的琥珀,雖然不是活著時候的他,但也絕對不是我所操控的傀儡。”
他認真解釋道:“他有自己的思想觀念以及情緒變化。”
中原中也眼里閃過一絲希望的光芒,他上前抓住阿爾蒂爾的手臂,急切地詢道:“那現在呢?琥珀在哪里?我哥在哪里?”
他喉頭哽咽,哀求不斷:“蘭波,你把我認識的哥哥還給我,你讓我去哪里我都沒有怨言!”
唯獨這件事,阿爾蒂爾做不到了,chuya流下眼淚。
阿爾蒂爾直視中原中也通紅的眼睛,“中也,15年了,他一直被【彩畫集】束縛著,無論這個世界多么美好,他都感受不到,你讓他安息吧!”
中原中也死死地抓著他,憤怒道:“那就復活他啊!你難道沒有想過這件事嗎?那你為什么要帶走他的遺體?”
阿爾蒂爾苦澀地說道:“復活又能怎么樣,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活下去的意志,他厭惡這個世界。”
中原中也松開手,“不管希望有多渺茫,我都不會放棄的,至于你說的問題,我想過!”
他一邊后退,一邊說道:“如果【書】可以讓這個世界變得人人平等,那么我就找到它,創造一個美好的環境。”
“我來當他的哥哥,像他曾經照顧他那樣愛護他一輩子。”中原中也咬了咬唇,他已經淚流滿面。
“不管是1歲,還是15歲,我都可以照顧他一輩子。”他哭泣道:“但你要先告訴我……你把他藏在哪里了?”
阿爾蒂爾嘆息:“我把他火化了,放棄吧!”
聞言,chuya和中原中也的反應如出一轍,身體仿佛觸電了一樣傳來細密的抽搐,每一個呼吸像是被針扎過一樣疼痛。
中原中也哭喊道:“你說謊!你一定是在說謊!如果你真的選擇火化!你應該是當著我的面告訴我火化了!”
“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了!你是個騙子!”他轉過身,用力敲打紅色的空間墻,“放我走!”
“不然我現在就死在你面前!無論你用什么辦法控制我!我都會死在你面前!”中原中也赤紅著雙眼,怨恨地看著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痛苦地說道:“如果我還能見到他,我要告訴他,你多么可惡!”
阿爾蒂爾活著解決不了問題,死了也解決不了問題,他所能做到除了彌補中原中也,真的別無選擇了嗎?
*
太宰治端著豬排飯和熱茶走到餐桌旁邊,“中也,你看起來真糟糕,有好好吃飯嗎?”
他把餐盤往對面一送,自己順勢坐在了椅子上面,好整以暇地看著神色憔悴的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對眼前食物毫無胃口,他神情凝重地說道:“費奧多爾釋放的東西,就是個吞噬人的怪物。”
“和我聊聊【大指令】吧!”太宰治點了點頭,笑著岔開話題:“現在整個世界都在通緝你,你打算怎么處置異能武器。”
中原中也反問:“你覺得我該怎么辦?難道把它交出去,歐洲國家就能相信我是無辜的嗎?”
太宰治拍拍手,“也不是不能,你說是吧!亞當·弗蘭肯斯坦。”
身形高大的歐洲青年從后廚走出來,他揚起標準的微笑,打招呼:“中原先生,你好!我是人工智能型搜查官——亞當·弗蘭肯斯坦,我來自歐洲刑警組織,很高興認識你。”
中原中也看了眼豬排飯,“真有閑情,居然還給罪犯的同伙做豬排飯。”
亞當·弗蘭肯斯坦拉開側面椅子坐下,“吃飯是人類生存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且美味的食物不僅能夠提供熱量和美味,還能帶來幸福的感覺。”
“你的遭遇我已經從太宰先生這里了解過了,事發至現在為止已有6個小時,這6個小時內沒有任何指令傳達給各國軍隊。”
“經過分析,你現在的情況還不構成犯罪。”他說:“但你得盡快把【大指令】還給我,這樣歐洲各國才會對你犯下的錯誤既往不咎。”
中原中也搖頭,“我還不相信你。”
亞當·弗蘭肯斯坦無奈坦白:“那么本機將會連同你在內一起進行銷毀作業。”
太宰治撐著下巴,“他身上有一枚【殼】武器,他的搭檔夏娃身上還有另一枚【殼】武器,這兩臺機器人是來炸掉橫濱和東京的。”
中原中也平靜下來,“看樣子,我們今天必死無疑了。”
亞當·弗蘭肯斯坦笑了笑,溫和地說道:“還有別的辦法,費奧多爾現在沒辦法離開日本,我們可以一起摧毀費奧多爾的陰謀。”
中原中也不屑道:“歐洲連超越者部隊都沒有派出來,直接讓兩個機器人過來處理問題,真夠高傲自大的。”
“大國的傲慢遠超你我想象,哪怕滅國的成本有些高,但也不是他們承受不了的事情。”太宰治附和了兩句。
隨后,他又加重語氣提醒中原中也事實不容他們拒絕,“總之,千萬不要懷疑他們的執行能力,因為他們真的分分鐘能引爆整個橫濱港口。”
chuya打了個哈欠,好像無論哪個世界,中原中也都繞不開亞當·弗蘭肯斯坦這個致命難關。
中原中也沉吟片刻后,說道:“亞當·弗蘭肯斯坦,你的計劃是什么?”
亞當·弗蘭肯斯坦微笑,坦然以對:“我想請你和異能特務科的異能者一同制衡人形【特異點】的行動,然后由我輔助太宰治擊殺費奧多爾。”
就算費奧多爾可以奪舍,他也會喪失對【特異點】的控制權。
中原中也看向太宰治:“你同意了?”
太宰治后仰,擺手,“我能不同意嗎?”
他生動形象地描繪道:“他那個暴躁的搭檔,直接闖入黑手黨頂樓,拿著槍頂著我的太陽穴,就差說:‘先生,你想早點死、還是晚點死、還是生不如死’。”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氣,看向亞當的目光無比森然:“那么什么時候開始你的計劃?”
亞當·弗蘭肯斯坦見他們情緒如此萎靡不振,就想說兩句鼓舞一下士氣:“先生們!我們這是為世界而戰!為人類未來而戰!即使會有犧牲,會有流血,會——”
他還再接再厲說下去時,太宰治一副“你可拉倒吧”的表情,打斷道:“再說下去,我寧可你現在炸了這里。”
中原中也飯是一口沒動,氣是一點沒少生。
“隱形人”chuya同樣氣得不行,機器人說的冷笑話能凍死所有人,拯救世界、拯救人類,嘔——
三花貓叼著紙片來到太宰治面前,上演大變活人,“太宰,你已經殺了森鷗外了,還有什么恨不妨直說出來。”
中原中也的注意力集中在他手上的東西,chuya也不例外,那就是【書頁】,看起來和信紙并無區別。
太宰治陰沉著臉,對面前的老紳士毫無禮貌可言,“可我最想殺的人——是你!”
夏目漱石,說:“這件事過后,我會去織田作之助墳前謝罪的,現在用你的異能力無效化【書頁】上的內容吧!”
太宰治的眼神愈發冰冷,“你知道你錯哪里了嗎?”
亞當·弗蘭肯斯坦和中原中也沉默不語,這是個人恩怨,無關人員還是不要插手得好。
夏目漱石道歉:“我不該為了‘三刻構想’,縱容森鷗外對無辜的人下手——”
“你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太宰治噌地一下站起身來,椅子也倒在地上發出哐啷聲。
“是你!做不到一視同仁;也是你!偏心、一味幫助武裝偵探社——”
太宰治用力拍掉夏目漱石手里面的東西,橫眉怒目道:“更是你!自以為是覺得所有人都是棋盤上的棋子!要替你守衛這個爛到爆的國家!”
太宰治踩在可以改寫未來的【書頁】上,輕蔑又冷漠,“夏目漱石,別人尊敬你,但我痛恨你。”
“其實我巴不得日本這個國家,下一秒就從世界版圖上消失!”字字句句錐心刺骨,他的眼神仿佛要吃人一樣兇狠。
夏目漱石無言以對,中原中也發自內心地笑了起來,響亮的笑聲落在他的耳朵里分外刺耳。
亞當·弗蘭肯斯坦摸不著頭腦,試探性問道:“太宰先生,你是在開玩笑吧?”
“誰和你開玩笑了!”太宰治冷冷道:“要不是為了等他自己出來,我好罵死他,你看我會理你一下嗎!”
他不忘再補刀一句,“還有你那個暴躁的搭檔,誰看了不說心煩!最好一塊炸死!”
中原中也鼓掌道:“泥人還有三分火氣,何況你們做的事還天理不容,罵一下怎么了,活該啊!”
“中原先生,你別這樣好不好,現在的局面已經非常糟糕了,太宰先生會死的。”亞當·弗蘭肯斯坦無奈當起和事佬。
中原中也冷笑道:“他敢騙我過來,就算死,那也是罪有應得。”
夏目漱石的臉黑如鍋底,“你們兩個把人命當成什么了!”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異口同聲道:“你又把人命當成什么了!”
亞當·弗蘭肯斯坦的cpu快燒起來了,人情關系好復雜。
“亞當·弗蘭肯斯坦!現在我們把他們都殺了!所有問題都可以解決!”一道清亮的女聲從門口方向傳來。
披散著卷曲長發的高挑歐洲女性,快步流星走進來。
太宰治“嘖”了聲,“霸王龍來了。”
亞當·弗蘭肯斯坦連忙攔住夏娃·弗蘭肯斯坦,和顏悅色地勸說道:“夏娃,你別生氣,太宰先生和中原先生現在正處于憤怒狀態,他們的理智已經不存在多少了,我們應該安撫好他們的情緒。”
“有什么好安撫的,我們的任務就是殺掉費奧多爾。”夏娃·弗蘭肯斯坦的語氣里毫無感情,“只要費奧多爾死了,那么受他掌控的【特異點】也會隨之消失。”
她的視線劃過在場之人的眼睛,“接下來,就由歐洲刑警組織派出專業隊伍,鏟除掉日本殘留的恐怖勢力,問題不就迎刃而解了嗎?”
亞當·弗蘭肯斯坦命令道:“夏娃,我才是執行官,你現在還不能擅自作出判決,別忘了博士的交代。”
夏娃·弗蘭肯斯坦跺了亞當·弗蘭肯斯坦一腳,“愚蠢!”
亞當·弗蘭肯斯坦沒有生氣,他向在場三人道歉,“歐洲也不想走向極端主義,但此事迫在眉睫,本機站在全體人類的立場上考慮問題,自然有權采取相應措施阻止魔人的行動。”
三人的心沉了下去,這不是開玩笑。
亞當·弗蘭肯斯坦鄭重其事道:“如果你們還愿意提供一份幫助,那么我代表全體人類感謝你們的付出,也會向歐洲聯合國發出緊急通知延緩摧毀計劃。”
“中原先生,現在請把【大指令】給我,好嗎?”亞當·弗蘭肯斯坦向中原中也伸出手。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中原中也身上,他說:“你來晚了,我已經把它交給法國人了,你們找波德萊爾要吧!”
一講到這個,chuya就生氣。
太宰治“哦”了一聲,“還說我騙你,原來你來之前也在騙我呢!”
中原中也翻了個白眼,“你的舉動差點害死我,而我卻只是把東西交給腦子沒有進水的人妥善保管。”
太宰治聳肩,毫無愧疚之意道:“對不起,反正也沒有下次了,無所謂你原不原諒我了。”
油鹽不進,兩個人冷哼一聲,互相不理彼此。
第375章 第 375 章
375
亞當·弗蘭肯斯坦對此情形可謂是束手無策。哪怕他已經和人類打過快十年的交道了, 依舊無法理解人類情緒失控后的行為。
——明明都是成年人了,為什么還要這樣幼稚呢?這個世界的人類為什么不能和他這個機器人多學學冷靜思考呢?
夏目漱石語重心長道:“太宰,既然你也不愿意幫助我們, 那么請挪開你的腳。”
他在一瞬間突然蒼老了許多,而之所以會這樣完全是他自作自受導致的。
中原中也這才又想起被忽視的【書頁】, 費奧多爾口中能具現化的神器,他想要復活兄長的道具。
可他不能表現出來自己內心深處的灼熱, 搶是不行的,靜觀其變吧!
太宰治后退幾步,夏目漱石彎腰, 撿起被他視為垃圾的紙片。
隨后,夏目漱石眼里閃過一道冷光,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將【書頁】拍在太宰治的臉上。
一記響亮的巴掌聲落在空氣里炸開,中原中也瞳孔緊縮了一下, 亞當·弗蘭肯斯坦檢測到他的心跳變化。
夏目漱石道歉:“得罪了!”他用的還是太宰治踩過的那一面拍在了他的臉上。
效果出奇地好, 氤氳的白光透過紙面滲透出來, 證明無效化與【書頁】發生了作用。
疼痛感撲面而來,太宰治保持側著腦袋的狼狽姿勢, 過長的劉海蓋住幽深恐怖的眼神。
如山海一樣磅礴的旋律鉆入他的大腦深處,令他當場喪失反應能力。
雖然夏目漱石的目的是想要解除【書頁】的效力, 但他的行動也有報復太宰治剛才不敬的意思。
反正太宰治自己也說了‘巴不得日本立馬毀滅’,那么他又怎么可能和顏悅色勸說他配合啊!那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亞當·弗蘭肯斯坦的系統庫里已經浮現出了制止太宰治發飆的辦法——電擊。
中原中也的嘴角微微上翹了幾度,沉悶的心情也從陰轉多云,太宰治絕對不會吃癟的, 等著看他怎么做好了。
但漸漸地,他們所有人、包括機器人都感覺到了不對。
按在太宰治臉上的【書頁】正在消失, 它所散發的光芒也在減弱,仿佛溶于空氣的水,無形無色無痕。
但最讓人奇怪的當屬太宰治本人的反應,他一動不動,如同木頭人一樣的僵硬。
夏目漱石想拿走【書頁】,結果透明化的白紙完全黏在了太宰治蒼白的臉上,他詫異道:“怎么回事?”
亞當·弗蘭肯斯坦立即阻攔住夏目漱石的行為,他并未檢測到任何異常波動,但眼下情形明顯不正常。
“夏目先生,我需要詢問博士,現在請你們不要輕舉妄動!”電子瞳孔錄下的影像正在同步給了瑪麗·沃爾斯通克拉福特,亞當·弗蘭肯斯坦發起通話,“博士,我該怎么做?”
‘什么都不要做,等異能反應結束。’他的創造者冷靜地回答問題。
十幾分鐘后,中原中也有些不耐煩地去揭太宰治臉上的透明紙片,“一直看著不是辦法!”
chuya緊張兮兮地看著這一幕,然而修長的手指穿過了【書頁】翹起的邊角,這也預示著中原中也的失敗。
所幸什么也沒有發生,眾人也能微微松了口氣了。
中原中也的手掌拍在太宰治肩膀上,一個幽幽的聲音響起,“中也,你想死嗎?”
中原中也聞言,愣了一下,他說:“我讓你現在就死,如何?”
說著,他朝著太宰治的肩膀又重重地拍了一巴掌,對方腳步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在地上。
太宰治穩住身體,他摸了摸自己泛紅的臉頰,陰晴不定的樣子透露出鬼氣森森的感覺。
亞當·弗蘭肯斯坦,說:“【書頁】消失啦。”
中原中也白了他一眼,煩躁道:“你不用說,我也看到了,問題是它去哪里了?”
關于過去一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夏目漱石忽然有了不一樣的感想,他緩過神來發現自己竟然懷疑過武裝偵探社的為人。
——這毫無道理可言啊!
太宰治忽然冷笑一聲,反手一巴掌抽在夏目漱石的臉上,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眾人只聽見港口黑手黨現任首領,語氣森然道:“這下咱們就扯平了!今后別再讓我看見你!”
夏目漱石沒有躲避,蒼老的臉龐不受控制地偏向另一側,被打的地方片刻之間就浮起紅暈,可見太宰治對他的仇恨有多深。
‘你們這些人啊!就不能想想辦法把【書頁】找回來嗎?’chuya在太宰治身邊撈來撈去,他試圖從虛化的粒子里感知到【書頁】的去向。
因為所有人都看不見chuya,所以他現在比任何人都要抓狂,唯一的線索就這么斷了,他的忍耐力已經到達極限了。
*
亞當·弗蘭肯斯坦和法國大使館溝通問題,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拌嘴追究到底誰的問題更大。
夏目漱石實在待不下去,就主動找了個理由離開。
他一走,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對視一眼,立馬停止沒有意義的對話。
亞當·弗蘭肯斯坦左顧右盼,他問二人:“你們那么討厭夏目漱石嗎?”
兩人一致點頭,亞當·弗蘭肯斯坦慶幸:“還好他已經走了,不然看到你們這個表情該多傷心啊!”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神色各異,【書頁】消失并沒有那么簡單,但有些事他們不想當著機器人的面多說。
*
門鈴再次響起,嘈雜紊亂的腳步聲漸漸靠近他們。
穿得黑色風衣,鬢邊有兩撮白毛的少年前來復命,“太宰先生,在下幸不辱命。”
失魂落魄的白發少年被兩名少女護在身后。
太宰治眼里劃過失望,他說:“真是沒用的虎,居然還要靠兩個女孩子保護。”
中島敦耷拉的腦袋緩緩抬起,一副要死不活的糟心模樣,“對不起,是我的錯,他們都是因為我才死的…… 我才是罪魁禍首——”
太宰治呵斥道:“如果不是因為你還有用,我現在就能了結你這個廢物的生命。”
“太宰,我們的合作是否終止。”亞當·弗蘭肯斯坦的對講機里響起一道冷酷的男聲。
眾人神色一凜,中島敦渾身上下散發著害怕的氣息,他驚恐地看向亞當·弗蘭肯斯坦,“完了……你們快跑啊!”
露西和泉鏡花眉頭緊皺,無論跑到哪里都躲不掉危險,跑還有什么意義。
亞當·弗蘭肯斯坦板著臉,“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你已成為全人類的共同敵人,本機有權根據《國際保護法》對你展開追殺指令,現鎖定你的位置——”
干擾的聲音出現,“太宰,你也要來殺我嗎?”
太宰治敲了敲桌面,“今天無論如何都會有人在這里結束生命,不是我們殺掉【雨御前】,就是【雨御前】殺掉我們,又或者【殼】毀掉整個東京、橫濱,而你在【罪與罰】的幫助下再次逃之夭夭。”
“太宰,正是因為他們都已經知道了我的能力,所以不敢輕易動用【殼】武器,畢竟到時候死的人絕對是他們不能承受的生命之痛。”
從對講機里傳出來的聲音自帶恐怖效應,“太宰治、中原中也,你們為什么不和我合作呢?難道要在關鍵時候功虧一簣嗎?”
亞當·弗蘭肯斯坦舉起手槍對準中島敦,無機質的眼瞳里閃爍著光芒,“費奧多爾,你太小看博士的決心了,在必要時候她愿意犧牲自己的生命。即使我殺不了你,也能毀滅你的陰謀,人類早晚會找到辦法將你消滅。”
中島敦渾身都在發抖,他身前的泉鏡花已經拿起懷里的武器,高大的持劍女武士同樣亮出兵器,刀尖對準了亞當·弗蘭肯斯坦,隨時可能爆發出激烈戰斗。
“費奧多爾就是個大騙子,他毀了組合、武裝偵探社、獵犬……現在又迫害全人類的未來,你們為什么要幫助他?”紅發少女露西憤怒地質問道。
“明明我們所有人都是因為他才會落到今天這樣凄慘的境地!”露西情緒激動地朝他們大喊道:“難道你們以為幫助他就能存活下去嗎!不可能的!一旦他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就會殺了所有人!”
泉鏡花目光如冰,冷靜地勸說道:“太宰先生,你難道想看到故人安息的地方就這樣消失嗎?”
“叛徒,你忘記是誰幫助你離開港口黑手黨了嗎!”芥川龍之介蒼白的面龐流露狠戾的表情,他身后的黑影張開漆黑的大嘴,露出鋒利的獠牙。
太宰治無動于衷,語氣平淡淡道:“織田作之助根本不在乎自己死后會不會被人掘墳。”
中原中也莫名覺得太宰治這話好像在譏諷他對自己兄長們的荒唐行為,chuya憤怒地敲太宰治的腦殼,在他看來對方就是在嘲諷挖苦中原中也。
亞當·弗蘭肯斯坦正在聯系夏娃·弗蘭肯斯坦,斷斷續續的電波輻射告訴他,他的搭檔恐怕已經遭遇不測了。
氣氛越加緊張,就像是馬上要爆炸的火藥桶。
“費奧多爾,【書頁】已經消失了,告訴我到底怎么樣才能找到【書】。”中原中也低沉的聲音倏然響起,一下子就打破了凝重的局面。
所有人齊刷刷看向中原中也,亞當·弗蘭肯斯坦提醒道:“中原先生,你現在說的話全程有人監聽,請考慮清楚后果!”
“我都不在乎你想炸死我們所有人了,你還和我講這些破規矩!快閉嘴吧!”中原中也神色復雜地盯著惶恐不安的中島敦。
他內心其實非常不理解,為什么這樣懦弱膽小的少年會是費奧多爾處心積慮要算計的那個人。
對講機里傳來笑聲,“中島敦的異能力【月下虎】,就是打開【書】的【書簽】。中也,你懂我的意思嗎?”
中原中也思緒微轉,是蘭波阻攔了費奧多爾的計劃,不然憑港口黑手黨的人,怎么可能保證中島敦來到他們面前。
下一秒,一把泛著藍色幽光的太刀穿透露西的腦袋。視線順著刀背往后延伸,【神人·雨御前】佇立在露西的上方。
“中島敦!跑啊!”露西趁著自己還有意識時大聲喊道。
她的身體開始虛化,像是融化的雪糕,一點點被【神人·雨御前】吞噬掉。
泉鏡花拉著中島敦奔向餐廳出口,【夜叉白雪】掩護他們逃跑。
亞當·弗蘭肯斯坦看到這一幕并沒有阻攔,他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了人形【特異點】上,“費奧多爾,你對夏娃做了什么?”
“不過是把她變成報廢零件而已。”對講機里的聲音溫文爾雅,“你放心,等一切結束之后,我會把她送還給阿加莎小姐的,包括【殼】武器,這件事明明可以很快結束的……”
芥川龍之介第一反應是保護太宰治撤退,“太宰先生,我們先離開這里吧!”
太宰治只覺得眼前一幕無比悲涼,他對身邊神情嚴肅的青年,說:“中也,真可惜啊!他們給你創造了那么安穩的生活,就因為你一個念頭沒了,現在你后悔嗎?”
“這個時候說這些還有意思嗎?”中原中也讀不懂他眼里高深莫測的情緒,但他很討厭說教的太宰治。
第376章 第 376 章
376
暮色降臨, 天邊飄來絢爛的晚霞,拉長陰影也自帶夢幻氛圍,而慌忙亂竄的人卻無暇顧及祥和的氣氛, 被他們打破了原本的寧靜。
中島敦和泉鏡花沒跑多遠,就被【神人·雨御前】給追上了。
少女未曾絕望, 但少年卻已瀕臨崩潰。
中島敦搶過泉鏡花手里的匕首,他朝著【神人·雨御前】歇斯底里地大喊:“陀思妥耶夫斯基!你不是想要我的異能力嗎!如果我死了, 我看你還怎么得到【書】!”
說著,他就要用匕首劃破自己的喉嚨,還是泉鏡花及時握著他的手腕, 才阻止了中島敦的自殘行為,“敦!不要這樣做!”
“鏡花,我能有什么辦法!我就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 是我拖累大家,是我的出現造成現在這樣的結果。”中島敦哽咽道:“殺了我……拜托了, 鏡花……”
中原中也最先追上他們, 【神人·雨御前】漂浮在半空中上, 最多不過3米的距離。
亞當·弗蘭肯斯坦匯報完情況,聯合國派遣的武裝部隊也準備好了隨時投放核彈。
——今天要么解決掉費奧多爾, 要么連同日本一起鏟除掉。
中原中也看了眼飄滿紅霞的天空,他神色沉重地走向中島敦。
太宰治眉頭緊鎖, 立刻對下屬發號施令,“芥川,千萬不能讓中島敦落到其他人的手里,活的, 死的,都不行!”
“太宰先生!在下一定會讓【羅生門】咬碎他的腦袋。”芥川龍之介眼里閃過嗜血的暗芒, 飛舞的黑布纏繞住瘦弱的身體,全方位包裹住他的要害部位。
芥川龍之介沖向中島敦,而泉鏡花最先反應過來,她指揮【夜叉白雪】擋住全副武裝的敵人,“敦!你究竟要怎樣才能振作起來!”
“大家還等著你來拯救啊!”少女嬌小玲瓏的身體爆發出巨大的能量,她和自己曾經的上司纏斗,【羅生門】的惡爪與【夜叉白雪】的劍刃不斷撞擊。
中島敦呆愣地站在原地,漂浮在半空中的【神人·雨御前】俯沖下來,像一只遠古時候獵食的巨鷹一樣充滿壓迫感和殺傷力。
中原中也微微瞇著眼,猛地一沖,地面呈現放射狀裂痕。
兩道快如閃電的身影交錯而過,刀光劍影從中原中也眼前掠過。
他們分開而立,中島敦被中原中也拎在手上,難受得無法呼吸。
“中也,殺了中島敦,碾碎他的頭骨。”太宰治高聲道:“讓費奧多爾得到【月下虎】,一切就都完了,他不會把【書】給我們使用的!”
“中也,你真要放棄復活你哥的希望嗎?”廣播站電臺響起費奧多爾低沉沙啞的聲音,“這可是你唯一的機會啊!一旦錯過,你再也見不到你哥了,你不是說要給他想要的生活嗎?”
中原中也掐著中島敦的脖子往上抬起,“費奧多爾,口說無憑,除非你現在站在我面前把【特異點】的控制權交給我,否則——”
中原中也冷哼一聲,手指逐漸收緊,眸色無比幽暗,比深海的夜還要寂然。
【神人·雨御前】下一秒出現在他們身后,“咔嚓”一聲,中原中也直接扭斷了中島敦的頸骨,然后旋身一記橫掃蕩開刺向自己的太刀。
泉鏡花被芥川龍之介壓著打,她心頭忽然一空,被打飛出去。
【夜叉白雪】幫她分擔了太多壓力,卻無法突破【羅生門】的鎧甲。
泉鏡花一受傷 【夜叉白雪】更不敢進攻了,迅速回身去接住即將摔倒地上的少女。
一枚高速旋轉的子彈射向太宰治,亞當·弗蘭肯斯坦擋在他面前,手臂變成一張盾牌抵擋狙擊手的暗殺子彈。
感應系統掃描到子彈出發位置,亞當·弗蘭肯斯坦后背撐開一支機械手,對著一處矮樓發射追擊彈。
一秒鐘過后,“轟”的一聲巨響,恐怖的沖擊力重創建筑承重能力。
chuya眼花繚亂了,他確定中原中也殺死了中島敦,但【神人·雨御前】并不打算放過他們。
武裝直升機螺旋槳聒噪的嗡鳴聲通過空氣振動傳遞至眾人耳朵里。
現代火力碾壓技術幾乎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機關槍掃射和導彈萬箭齊發。
中原中也雖然不知道這到底是誰策劃的,但可以看得出來,這就是在亂殺。
也不管周圍有沒有無辜的人,總之亂殺下總能打死幾個相關人。
命懸一線時,紅色光膜拔地而起,瞬息之間就凝結成了一個立方體,看似脆弱易碎,卻能抵擋住猛烈的炮火攻擊。
中原中也驚訝地轉過頭,“蘭波!”
煙霧彌漫,火星四濺。
【羅生門】隔絕一片空間,芥川龍之介艱難地走向太宰治的方向,而亞當·弗蘭肯斯坦變換出圓形的防護罩保護著太宰治。
【夜叉白雪】緊緊抱住泉鏡花,它用自己的身體保護蜷縮的少女。
戰火紛飛后,一地廢墟。
中原中也放下中島敦,被他掐斷喉嚨的少年重新呼吸到新鮮空氣。
中島敦無力地躺倒在滿是灰塵的地面上不斷干嘔,死亡的恐懼牢牢攥住他的靈魂。
【神人·雨御前】直接消失不見,費奧多爾也不知去向了。
亞當·弗蘭肯斯坦發出警告:“異能特務科,你們的行為嚴重干擾國際刑警執法,此事過后!如果日本還存在這個世界,那么等著上國際法庭接受審判吧!”
芥川龍之介吐了口鮮血,“太宰治,在下……”
“什么都不要說了!”太宰治厲聲制止他開口,“撐住,別倒下去!”
【夜叉白雪】抱著奄奄一息的泉鏡花來到亞當·弗蘭肯斯坦面前,它雖然沒有言語能力,卻非常識時務。
中原中也惡狠狠地看著飛走的直升機,“他大爺的!打完就跑!一點臉都不要了啊!”
“那些戰斗機都是無人駕駛的戰斗武器。”【阿爾蒂爾·蘭波】瞥了眼亞當·弗蘭肯斯坦,“中也,和我回巴黎。就聽我這一次話,好不好?”
嘔到吐出膽汁的少年,精神恍惚地站起來,看到不遠處少女羸弱的身影,嘴里喃喃自語道:“鏡花!”
少年的理智完全下線,整個人直接走向失控,猛地沖向紅色光膜層。
“嘣”的一聲,中島敦被反彈出去,倒在地上,額頭瞬間一片紅腫。
中原中也被他的蠢操作搞糊涂了,沒好氣地罵了句:“你這個蠢貨,真的沒救了!”
【阿爾蒂爾·蘭波】嘆氣,再次消失。
中原中也還想問他怎么辦時,一通電話打了過來,他一只手抓住中島敦,一只手接電話,“哪位?”
“中原中也,來法國大使館,別讓我說第二次。”低沉的嗓音帶著強烈的命令節奏。
中原中也腦袋一空,他眨了眨眼睛,“你剛才對我使用了什么?你們法國人是不是都有點什么大病啊!”
他憤怒道:“波德萊爾,我把【大指令】還給你,你居然對我使用,我去你大爺的!”
“早知道你是這種缺德的人,我就該毀了大指令。”中原中也怒摔了手機,“他大爺的,我為什么還要信任法國人,都不是好人,混蛋!混蛋!”
chuya的目光向上瞟向中原中也頭頂的圓頂禮帽,【阿爾蒂爾·蘭波】消失前居然還給他留了這么好東西,看來弟弟的份量還是挺重的,不過也就那樣了。
中島敦訥訥地仰視著中原中也,委委屈屈道:“求求你,救救鏡花吧!”
中原中也氣不打一處來,直接扔下他,“我真是服了你了,煩死了!”
嘴上說煩還不夠解氣,還蹬一腳,踩塌腳下的水泥地。
雖然縈繞心頭的郁悶心情稍稍發泄出來一點,但遠遠不夠讓中原中也平靜下來。
chuya太能感同身受了,但卻發泄不了一點。
*
暮色漸漸暗淡無光,各國的焦點全部聚焦在日本領土,英法德想要炸了日本的欲望空前絕后地強盛。
費奧多爾沒有再出現了,他仿佛人間蒸發了一樣,西格瑪也消失不見了。
亞當·弗蘭肯斯坦不知道人類何時能研究出對策,更不清楚被【神人·雨御前】殺害的人能不能回來。
和人類相比,他丟失了自己的搭檔,還有一枚【殼】武器,自己接下來的命運恐怕也不會好到哪里去。
一夕之間,無盡的恐慌在各國高層蔓延,同時他們也無法忽視費奧多爾的同伙——中原中也、太宰治。
還有死去快二十年的黑之十二號,以及變成異能生物的【阿爾蒂爾·蘭波】。
法國鐵了心要護住中原中也,給他找借口洗白,說他是臥底,目的就是為了殲滅費奧多爾。
信不信隨便,但誰敢動中原中也,波德萊爾就動【大指令】創死整個歐洲。
中島敦成了燙手山芋,最好的辦法無疑就是殺了他,但人們怎么甘心放棄對【書】的探究。
那可是擁有【具現化】能力,以及改變人類【認知心理】的神器啊!
在魔人將自己魔爪伸向他們時,先一步得到的【書】,一切難題迎刃而解。
中原中也不想去歐洲任何一個國家,但這件事由不得他自己決定。
——費奧多爾只是消失了,并不是死了,他的危害性太大了。
【阿爾蒂爾·蘭波】面對【神人·雨御前】很難發揮出自己的真實實力,他得給中原中也找個安全的地方,直到費奧多爾徹底死亡才能松一口氣。
中原中也對此十分冷漠,“讓我面對逼死我哥的兇手,還什么都不能做,你不如讓我死了算了。”
“英國那邊的超越者已經來接管后續工作了,他們很快就會執行毀滅任務,你必須得離開日本。”
【阿爾蒂爾·蘭波】頭痛地說道:“中也,我們都已經死了,那些恩怨也結束了,你是你,他是他。”
“說那么多廢話做什么,打暈帶走。”波德萊爾橫插一句。
中原中也氣得渾身發抖,“你們想逼我就范,做夢去吧!”
【阿爾蒂爾·蘭波】左右為難:“中也,現在歐洲高層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了,你不能像以前那樣按照自己的想法亂來了。”
中原中也臉色鐵青,他的眼眶不受控制地發紅,“這是誰的問題?是你騙我在先!你帶走了他!你什么都不告訴我!”
“夠了!蘭波騙你為了什么你心里還不清楚嗎?”波德萊爾大喝一聲,“他活著時,就愚蠢到家了,死了更是個大糊涂鬼。”
陰沉到極點的中年男人,指著一臉滄桑的長發青年怒罵道:“就是因為你對他們太好了,所以才會讓他們覺得自己做的是正確的事情。”
“一個自殺,一個誤入歧途。”恨鐵不成鋼地瞪著已死的窩囊弟子,“你什么時候才能明白,他們根本就不是人類這件事啊!”
【阿爾蒂爾·蘭波】還沒說什么,中原中也直接被他的話氣炸了,“你又好到哪里去了!明明是你們的行動逼死了我哥,然后又一點點逼瘋了蘭波……裝什么好人!”
他聲線顫動起來,“你們有對自己做過的事情懺悔嗎?你們有對我哥說過對不起嗎?你們有一點人情味嗎?”
“你們這些剝削者,反過來還要罵他們承受不住壓力。”
他擋在【阿爾蒂爾·蘭波】面前,悲憤地看向波德萊爾,語調急促地質問道:“天底下到底哪里還有公正公平的正義?”
波德萊爾呼吸頓時亂了,“誰告訴這個世界是公平的了!只有強大才能享受公平,就連我們也注定活在壓榨下!”
“那這一切全都是笑話!笑話!”中原中也緩緩轉身。
他臉上的表情從憤慨轉變為嘲弄,悲涼地笑道:“與其讓虛偽者掌控這個世界,還不如讓費奧多爾掀翻這個世界來得干干凈凈。”
【阿爾蒂爾·蘭波】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波德萊爾眼前一陣陣眩暈,“你這個渾小子,虧了還上過大學,到底是哪個蠢才讓你的「思想道德」及格的啊!”
他是為了誰才來這里的,如果不是蘭波求他,他管這個世界怎樣,日本當場轟飛,他不知道該多高興。
——氣死了,真的是氣瘋了吧!
第377章 第 377 章
377
【阿爾蒂爾·蘭波】一個瞬移出現在中原中也身后, 結束了無休止的爭吵,等他再醒來時,人已經到了巴黎。
*
中原中也煩躁地望著遠處的埃菲爾鐵塔, “蘭波!我恨你!”
【阿爾蒂爾·蘭波】坐在餐桌上,淡淡道:“那就恨我吧。”
中原中也摔了餐盤, 砸碎了花瓶,還拆掉了桌子, 他說:“就算是死,我也不要待在這里。”
“你已經上了全球危險人物排行榜的前五十名。”【阿爾蒂爾·蘭波】抬起頭,凝視著怒不可遏的中原中也, “離開巴黎,不出三天,英國的鐘塔侍從就能把你抓進實驗室進行活體解剖。”
中原中也冷笑道:“那我現在就死吧!也免得以后擔驚受怕, 寢食難安了!”
【阿爾蒂爾·蘭波】勸說道:“中也,不要和我置氣了, 我只是一具軀體而已, 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保護你順利活到老……你應該向前看。”
嘆息聲接二連三, 無盡哀愁纏繞著已逝者的靈魂。
chuya站在滿地狼藉之外,他看見【阿爾蒂爾·蘭波】垂下眼簾, 微蹙著眉頭,黑白相間的長發將冷峻蒼白的臉龐半遮半掩。
這副憔悴不堪的姿態讓chuya感到無比熟悉和親切, 有那么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看到了自己所認識的蘭波。
同樣未老先衰,同樣黯然神傷,無人打擾時, 周身就會散發出低迷不振的消極氣息。
【阿爾蒂爾·蘭波】看似妥協,其實強硬的態度, 讓中原中也感到疲憊,他說:“蘭波,你從一開始就不喜歡我,沒必要死后還要對我負責。”
“反正,我今后的人生是我自己選擇的,后果怎么樣都是我活該,讓我離開這里吧。”
中原中也本來就不擅長吵鬧,更無法仇恨對自己有養育之恩的男人,可唯有關于“自由”這一點,他不能接受【阿爾蒂爾·蘭波】的安排。
「割掉舌頭,保持緘默;」
「戳瞎雙眼,不見光明;」
「捅破耳膜,忘卻煩惱;」
「剪斷雙翅,遠離自由;」
「沉淪苦海,封閉靈魂。」
【琥珀】輕盈細膩的嗓音,在中原中也腦海里回蕩。
他從前不懂為什么兄長明明自由,卻將自己困在房子里面,現在他懂了,卻痛恨自己為什么要來到這個世界上。
人如果只是為了活著而活著,那么自然不需要考慮精神世界的滿足,更不需要在乎活著需要什么意義。
——人一旦成為囚鳥,那么就再也飛不到天上去了。
【阿爾蒂爾·蘭波】似是被他的情緒打動,語調中帶有微弱的懷念,他緩緩說道:“中也,既然你放不下,那么我求你,就當是為了黑之十二號……替他活下去吧!”
“蘭波,我人生中所有的美好,都隨著你們的離開一并消失了。”中原中也喉頭一陣哽咽,眼眶蓄滿的淚最終滑落下來,“我殺了N,我殺了我名義上的父親,我害死了我的同胞……”
【阿爾蒂爾·蘭波】直視那雙淚如雨下的眼睛,他安慰道:“中也,這不是你的錯。”
中原中也痛苦地搖頭,他抓住【阿爾蒂爾·蘭波】的肩膀,聲嘶力竭地呼喊道:“蘭波,我們一起生活了11年,你也是我哥哥啊!”
“可你從頭到尾都只愛黑之十二號,你對我、對【琥珀】僅有的那么一點真心和在乎,余下的全是愧疚和遺憾。”
他咬著牙說下去,“蘭波,我討厭你的冷漠疏離,我討厭你的自作主張,我討厭你寧可郁郁而終,也什么都不說。”
“你說你死了,可我看到的明明是活生生的你啊!”中原中也跪在木地板上,他的雙手一點點滑落垂在地上,“我好想回到過去,我想看見哥哥溫柔的笑臉,我想念坐在壁爐旁邊看書的你……所以哪怕有一絲希望,我也想嘗試一下。”
【阿爾蒂爾·蘭波】擁抱住了中原中也,“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他回不來了,但我可以陪你回去,等一切結束之后,我們回新西蘭,我保證我會陪你到最后一刻……”
冰冷的氣息在稀薄的空氣中彌漫,中原中也卻無法從【阿爾蒂爾·蘭波】身上感受到溫暖,他的哥哥回不來了,再也回不來了。
*
自從吸血鬼事件之后,掌握著異能的人類也徹底走向公眾視野,他們或強大,或特殊,或怪異。
對于普通人而言,異能者比拿著武器的士兵還要危險,他們隨時可能對弱者造成傷害。
對于國家組織而言,異能者雖然掌控著非凡的能力,卻很難向上位者保證忠誠和信任。
異能者是一把雙刃劍,而人類能看到的最多的就是威脅。
無數前車之鑒擺在那里,哪怕超級大國的元首,也會慎重考慮如何安置自己麾下的異能者,他們再也不能接受任何一個超越者的挑戰。
隨著時間推移,異能者與普通人的關系愈發緊張,如同中世紀的人們對待巫女一般警戒森嚴,他們只差一個捕殺女巫的理由。
異能者本就高傲自大,獲得權力的異能者更是桀驁不馴,誰能容忍一個普通又貪婪成性的人成為自己的頂頭上司呢!
無形的壓力使整個社會變得暗潮洶涌,歐美經濟持續衰退,各國先后爆發大規模經濟危機,各地的反革·命政變又接連不斷。
短短一年的時間,巴黎經歷了十三次大型游街示眾活動,以及兩次恐怖分子襲擊事件,還有數不勝數的店鋪被人□□·掠……其他國家也好不到哪去。
不同程度的社會動蕩在全球上演,發達國家還能靠著武裝部隊鎮壓,而發展中國家,甚至是落后國家,面對浪潮時各種手足無措。
人類社會遭受前所未有的人性危機,世界又被迫承受巨大壓力,濫砍濫伐、過度開采、化工污染……世界母親回報給人類的只有災難本身。
第三次世界大戰即將重新上演,而這一次戰爭將不再是國家與國家那么簡單,是權力下的人類向高層階級發起的反抗。
chuya透過中原中也的視角所了解的世界格局,正在全面崩壞,他說:‘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當人類固有規則徹底打破之后,人類就不再相信道德和法律,而是依靠武力維持自己的生命安全,以及生存空間。
最初只是殖民地爆發戰爭,緊接著就演變成了國家矛盾,最后又變成了大洲島的抗爭,號角聲在世界各地紛紛響應。
*
粗暴的敲門聲,半夜三更響起來。
中原中也不知道這是第幾次被人打擾了。自從來到這里之后,他的心就沒再安寧過,就像是被沖到大海的淡水魚,極低的含氧量讓他倍感煎熬 。
防空警報響起,中原中也披上外衣,穿上鞋走出門。
和前幾次截然不同,入侵者在轟炸凡爾賽宮,民眾在街頭駐足看到沖天的火光熊熊燃燒。
他們在嘆:“燒掉吧!讓罪惡滔天的國王與他的王宮一起成為過去式吧!”
中原中也坐在車上看到路邊的流浪漢的臉上露出狂喜之色。他很累,而這種累是從心靈深處涌出來的倦怠。
會議上,最角落里的亞裔青年顯得格格不入。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擁有著一位超越者保駕護航,哪怕是國王也不會比他活得更輕松。
你一言我一語,每個人都在訴說著對未來的規劃,視線卻若有若無飄向角落里。
中原中也低垂著腦袋,帽檐在白皙的臉上留下一片陰影。
他沉默不語地看著自己的雙手,等待會議結束的時刻到來,又像是在等自己終結的那天一樣漫長。
*
寒天來臨了,雪花飄落。
遠方傳來消息,日本美國首都被【殼】炸了,戰火再度升級。
中島敦死了,歐洲的科研人員最終還是沒有挖掘出他身上的秘密。
太宰治捧著少年的頭骨,輾轉來到中原中也面前,說:“不好意思,我又來找你了,希望你承受得住這份禮物。”
他消瘦了一圈,眼下一片青黑色,神情中多了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釋然和解脫。
中原中也不知作何感想,于是他干笑了一下,“這也算禮物?”
chuya抬頭看向霧霾深處,提著刀的巨大武士若隱若現。
——【神人·雨御前】來了,中原中也和費奧多爾之間的恩怨該結束了。
中原中也沒有退縮,“費盡心機,最后還是一場空,真是太可笑了。”回應他的是【神人·雨御前】的長刀。
“汝、容許陰郁之污濁,勿復吾之覺醒!”話音落下,恐怖的壓迫感從中原中也的體內向外擴散。
他的瞳孔漸漸縮小,屬于惡魔的荊棘紋路從心臟延展爬向肢體。
“哈哈哈~”尖銳的笑聲愉悅而又充滿殺意。
中原中也的掌心凝結出黑色的重力球,徑直撞上【神人·雨御前】的刀刃。
刀刃化為虛無,【神人·雨御前】再次出刀!
中原中也完全不需要肉眼的分辨,就能感受到【神人·雨御前】出現的位置。
他們兩個就像長了一雙無形的眼睛,能夠全方位無死角對敵。
重力球精準定位,【神人·雨御前】半邊身子土崩瓦解,不過瞬息之間它又再次重生在戰場。
參天大樹轟然倒塌,濕潤泥土憑空消失,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太宰治將手中頭骨投擲出去,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紅色亞空間包裹白骨,【阿爾蒂爾·蘭波】深深地看了眼太宰治,消失在森林深處。
戰斗越發激烈,中原中也猖狂的大笑聲此起彼伏。
他身后生長出了一根漆黑的尾骨,模樣就像是尚未掩蓋好身份的惡魔,囂張至極。
【神人·雨御前】則憑借自身無處不在的優勢,不斷消耗中原中也的精神力。
萬物之起點,高緯度之神明,人類不能匹敵的存在,摧枯拉朽的神級力量。
其他人的時間只有那么多,一旦中原中也力竭,那么他們就沒有機會殺死費奧多爾了。
黎明前的破曉似乎遙不可及,然而策劃了這么久的計劃,又怎么可能落空。
明知是陷阱,卻還是踏了進來,費奧多爾轉身跳下峽谷裂縫,心臟埋藏的毒藥發作,異能力【罪與罰】生效。
而森林深處爆發一陣白光,吞噬方圓百里的生命物。
chuya昏厥前最后的記憶,停留在【阿爾蒂爾·蘭波】焦急奔向他而來的身影上,那張臉上寫滿了驚慌,仿佛承受著無法言喻的絕望。
*
“中也、中也、中原中也……我的弟弟。”悠遠的呼喚聲在中原中也耳畔響起。
白光消失不見,中原中也出現在新西蘭的房子里,他看見了已經離世的兄長,情不自禁地喊道:“哥哥,你回來了……”
沒有人回應他,他恍惚中發現兄長身上穿的正是葬禮上那一身衣服。
恐懼席卷而來,中原中也一步步靠近確定自己眼前的人是否真實,然而下一秒雙手觸卻穿過了雪白的臉頰。
“蘭波,如果有一天中也知道真相了,請你無論如何也要陪在他的身邊,這是我最后的心愿了。”
【琥珀】坐在窗邊的搖椅上,精致無瑕的面容浮現清淺的笑容,他的聲音柔和又動聽,宛如輕輕拉響的琴弦一樣輕盈。
“哪怕豁出性命,犧牲我的全部,我也會讓他安全度過這一生。”【阿爾蒂爾·蘭波】的聲音從中原中也身后傳來,他循著聲源望去。
穿著厚厚衣服的青年坐在壁爐旁邊的紅木椅子上,佝僂著腰,頭發完全擋住了臉上的表情。
【琥珀】站了起來,輕輕撫平纖塵不染的白衣,他抬手捋了捋有些亂的淺金色長發,“中也是個懂事的孩子,他知道你不愿意親近他,所以他從來都不想麻煩你什么……無論什么做什么事都想做到最好,讓你為他驕傲自豪。”
【阿爾蒂爾·蘭波】,說:“可我沒資格——”
“你有!你是他哥哥,他對你的孺慕之情從未減少過。”【琥珀】說:“忘了黑之十二號,一切都能從頭開始。”
“華國有句古話,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中原中也心頭一酸,他很想擁抱兄長,但這是過去,他看到的只是一段回憶而已。
【琥珀】轉身走向壁爐,他來到【阿爾蒂爾·蘭波】的身邊,沒有坐在沙發上。
而是坐在了地毯上,屈起膝蓋,將手臂放在【阿爾蒂爾·蘭波】的膝蓋上,笑著仰望著哀莫大于心死的男人。
【阿爾蒂爾·蘭波】撫摸他的眼睛,“如果能重來該多好啊……我會明白你活著的不易,我會帶你逃離牢籠,我會讓你自由生活下去。”
【琥珀】閉上眼睛,握著他的手掌,“答應我,這次不許把我喚醒了。”
【阿爾蒂爾·蘭波】咬著唇,艱難地說道:“不會了,我已經下定決心了,你自由了。”
【琥珀】緩緩掀起纖長濃密的睫毛,淺藍色的眼瞳倒映著【阿爾蒂爾·蘭波】悲傷的模樣,“謝謝。”
【阿爾蒂爾·蘭波】伸出手,輕柔地撫摸與少年的長發,他們相伴了大半生,其中酸楚無人能懂。
兩人靜靜地凝望彼此,像是要把彼此的模樣鐫刻入心。
【琥珀】枕著自己落在【阿爾蒂爾·蘭波】膝蓋上的手臂,眼睛里閃過一絲不舍,嘴角又泛起微弱的笑意。
在異能力脫離【阿爾蒂爾·蘭波】的掌控后,【琥珀】重新閉上雙眸,就像是睡著了一樣恬靜安然。
【阿爾蒂爾·蘭波】眼里閃過悔恨,緩緩彎下腰,小心翼翼地摟住沒有呼吸的少年。
他的喉嚨擠出沙啞的聲音,“對不起,我活不下去了,我真的……不能活下去了……我好累,好冷,我也要死了……你知道嗎?”
男人泣不成聲,少年無力的被他擁在懷里。
中原中也僵愣在原地,心卻感受到劇烈的抽疼,四周像是有一條正在揮動的鞭子,穿過□□落到了他的靈魂上。
周圍一切都在變化,像是雪花一樣倒飛空中,人影朦朧。
“哥哥!蘭波!你到底去哪了?告訴我好不好?”中原中也無力地抓著黑色的飛雪。
他就像是被拋棄的孩子,最終只能任由腳下的黑暗吞噬自己,“不要留我一個人面對這些!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自己會毀了一切!”
chuya看到了漆黑的世界在自己眼前炸開。
*
“中也、中也……”
低沉的聲音從中原中也頭頂傳來,他瞪大眼睛,下意識呼喊道:“哥哥!”
周圍一片廢墟,天空飄著白雪,只是透過紅色的光膜層所有的物質都變成了暗紅色。
“是我。”【阿爾蒂爾·蘭波】就在中原中也身邊。
中原中也卻沒有力氣再觸碰對方了,他發現自己的心跳在慢慢減弱,“蘭波哥,我要消失了嗎?這樣是不是就能見到哥哥了?”
【阿爾蒂爾·蘭波】按住他的心口,“你不會死的,還有我呢!”
“這個世界真的太糟糕了,活著也是受罪,我想哥哥了,就是不知道他看到我會不會不認識我呀……”中原中也苦笑了一下,虛弱無力地說道:“不過沒關系,我認識他就好了。”
【阿爾蒂爾·蘭波】安撫道:“中也,你不會死的……不過!以后我不在了,你要聽我老師的話,還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中原中也眼前一片雪花,他斷斷續續地問道:“為什么……不在?你又要死了嗎?”
【阿爾蒂爾·蘭波】解釋道:“中也,我的異能力可以創造一片屬于我的空間,我還能操控已死的人重新復活,但只能讀取一個人。”
“如果是對我自己使用,無限折疊讀取我自己,就能夠創造出一個小型的【特異點】。”青年遺憾地說道:“可惜,當時我不知道他會自殺,所以我沒能在關鍵時刻救下他。”
中原中也眼角流下淚水,“我不怪你,我哥也不怪你,這都是命。”
【阿爾蒂爾·蘭波】摸摸他的腦袋,“我救不了他,這一生都悔恨莫及,但我現在可以救你,活下去吧!替我們去看看未來如何吧!”
——直升機螺旋槳轉動的嗡隆聲逐漸靠近。
chuya看到【阿爾蒂爾·蘭波】的身體逐漸消失,他臉上那抹釋然的笑容轉瞬即逝。
躺在地上的中原中也,卻痛不欲生起來,他身體里重新涌出力量,“蘭波!你這個混蛋!你這個混蛋!”
*
一個月后,中原中也跟隨波德萊爾來到一處隱秘的居所,看著他按響門鈴。
很快有個上了年紀但身體健朗的老人來開門。
“雨果,人我帶到了,接下來麻煩你好好照顧他,我就不留下來打擾你們的生活了。”波德萊爾一副例行公事的冷淡態度,說完就走,絲毫沒有停留。
雨果看了眼波德萊爾的背影,招呼中原中也進屋,“蘭波給你留了些東西,你哥那邊也有些東西交給你。”
這句話觸動了中原中也封閉的心靈,他的眼睛微微亮了一點,可等他看清是遺物后,又立馬熄滅了光。
幾個記事本,一些舊衣服,一臺老式筆記本電腦,一束干枯的鮮花,一對耳釘。
雨果沒有打擾中原中也,他留下了鑰匙,貼心地拉上了房門。
中原中也坐下,拿起泛黃的記事本翻看,大多都是些沒有營養的經驗之談,但工整流暢的筆跡卻是他看了能流淚的程度。
「蘭波和我交換了名字,可我不想要他的名字,理由是:我不想成為魏爾倫。」
……
「蘭波帶我去看海了,我覺得海也沒有我想象中那么好看,可能是天氣原因。」
……
「蘭波真的好怕冷啊!為什么啊?」
……
「他和其他人都不一樣,有點傻。」
……
「我要出任務了,回來還要寫報告,好麻煩啊!」
這些幼稚的心里話斷斷續續地出現,很難想象黑之十二號當年還有過這些樸實無華的煩惱。
中原中也拿起下一本記事本。
「他不喜歡我,不過他喜歡我帶的奶糖和水果糖。」
……
「他喜歡海鮮,不喜歡豬肉、雞肉、蝸牛……消化能力不好,挑食,很像個小孩。」
……
「枯燥的東西他學得很快,打架很兇,討厭觸碰,潔癖……誰也不能動他頭發,我也不行,他會生氣。」
……
「我覺得他很像貓。」
……
「一直下雨,天氣太冷了,可是沒辦法啊。」
……
「我錯了。」
最后一句力透紙背,中原中也翻了翻后面,空白,全是空白。
剩下的記事本都是接受心理治療的感受,中原中也無法評價,但他能從這些文字里感受到【阿爾蒂爾·蘭波】的木然。
筆記本電腦開機很慢,沒有密碼,里面的東西幾乎全塞在硬盤里了,是觀察黑之十二號和【阿爾蒂爾·蘭波】的錄像。
中原中也觸摸著屏幕,神情落寞又哀傷。
*
一年后,中原中也在法國獲得獨立的居所,他遠離了戰火和喧囂,但身邊仍有人在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只有夜深人靜時,中原中也才能拿出【阿爾蒂爾·蘭波】遺留給他的東西,他沒有失去異能力。
但他的異能力好像變異了,既能操控重力,又暗藏儲物空間。
費奧多爾恐怕怎么也不會想到,他處心積慮找尋的【書】就在中原中也的手里。
但中原中也無法使用,字面意義上的無法使用,【書】在拒絕他落筆成文。
——多么絕望啊!他得到了【書】,但【書】卻不允許他書寫。
太宰治來到中原中也面前,給他留一支錄音筆,揭穿【書】隱藏的另一個秘密,那是無數平行世界里共同的經歷與絕望。
中原中也原本該在橫濱生根發芽、開花結果。但他的哥哥黑之十二號做了個決定,改變了這一切。
——他殺了自己,跳出了命運枷鎖。
不久后,太宰治跳樓自殺的消息傳到中原中也的耳朵里。
的確啊!像太宰治那么驕傲的人,又怎么能接受自己的命運是被安排好的呢?他又怎么能接受自己會被感情裹挾著走向救贖之路。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中原中也漸漸變成了陰沉的男人,他的希望一點點被【書】給磨滅。
一場生日過后,中原中也下定決心要毀滅【書】。
這么多年過去,監視他的人不會在晚上出現了,中原中也開了一盞很小的夜燈,五指之間凝聚著磅礴的重力劃向書的內頁。
一次不行,就十次、百次、千次、萬次……他無法書寫命運,那就毀了這無情無義的世界。
“哥哥,我們到底為什么要誕生在這個世界上呢?”中原中也低喃道。
他的眼里涌起瘋狂的海潮,雙手機械到底抓向染上紅暈的空白【書】,直到血肉模糊,白骨裸露,生命之火徹底熄滅。
恨啊!怨啊!不甘啊!這些全部歸還給制造這一切的存在!
chuya蹲下身,撿起那本支離破碎的爛【書】,上面斑斑血跡,觸目驚心。
他終于想起來了,哪有什么平行世界。
他之所以能看到這一切而不能改變一切,就是因為他才是中原中也。
這一切都是他親身經歷的事情,chuya捂著心口,失魂落魄地說道:“是我……詛咒了所有人……”
第378章 第 378 章
378
——漫長的黑夜可以苦熬過去, 可人生的寒潮又該怎么度過?
chuya睜開眼睛的一瞬間看到熟悉的面孔,瞳孔驟然收縮,死死地盯著緊握住自己手腕的太宰治, “放手!否則殺了你!”
周遭一切于他而言恍如隔世,但什么都沒有他的兄長來得重要。
少年俊秀的臉龐上掛著凝結的仇恨, 鈷藍色的眼眸里流轉著危險的暗芒,這副樣子險些令太宰治認不出他了, “你是誰?”
chuya甩開他的手臂,翻身下床,動作干凈利落, 背影瀟灑孤傲,就像一只雪地里流浪的狼,渾身上下散發著凜冽的寒意。
只是短短幾個小時的昏睡, 曾經那個傲嬌可愛的少年怎么變成漠然無情的模樣了。
太宰治眉頭緊鎖,他大喊道:“你恢復記憶了!”
chuya腳步一頓, 他沒有轉身, 語調冷若冰霜般平靜, “這不是你們一直期待看到的嗎?”
太宰治覺得不對,試探性問道:“你不會是想殺了阿爾蒂爾吧?”
“就算我要殺了他!那又關你什么事情!”chuya放下狠話, 朝前走去,徹底消失在太宰治的視野范圍,
太宰治“嘖”了聲,拿起手機,“中也,他的情況不對, 好像變了一個人,你們小心點吧!”
“……知道了, 我去攔住他。”中原中也回復道。
太宰治長嘆口氣,他看了眼被吵醒的孩子,推著輪椅來到小床旁邊,抱起擔驚受怕的伏黑惠,“別哭,你爸爸很快就會過來了,等他們處理好事情再接你回來。”
兩歲多的惠不懂周圍人怎么忽然離他而去,他緊緊抓著自己的小手,糯聲糯氣地詢問道:“哥哥……他們不要我了嗎?是我做錯了什么嗎?我會改的!”
“可不可以……不要把我送給爸爸。”說著,豆子大顆的眼淚撲簌簌地掉下來,可愛的包子臉也都變皺巴巴起來,可憐得不行。
太宰治并不嫌棄坐在他大腿上哇哇大哭的孩子,他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惠的臉頰,“惠,果果生病了,就像惠的媽媽一樣變成睡美人了。”
他慢條斯理地告訴對方原因,“惠也不想漂亮哥哥變成睡美人吧?”
惠哭著搖頭,太宰治摸摸他的臉頰,“大家都在找辦法幫助漂亮哥哥醒過來,惠是不是也該盡自己的力量保護大家呢?”
惠癟著小嘴,吸了吸鼻子,用力地點著腦袋。
太宰治接著說道:“所以,你先和爸爸一起生活一段時間,等大家治好漂亮哥哥的病了,立馬就會接你回家。”
“哥哥……拉鉤。”惠抓著太宰治的手指,努力憋住眼淚和他約定好了要回家的愿望。
太宰治抱著伏黑惠走出臥室,來到客廳等待禪院甚爾的到來。
*
三樓,中原中也火急火燎地攔住了chuya,“停下!告訴我,你現在想做什么?”
chuya握緊拳頭,他瞪著面前曾經取代自己身份的同位體,“你讓開!我要見我哥!”
中原中也抓住他的手臂,好聲好氣道:“果果情況不好。”
“你又幫不了什么忙,就不要去給他們添亂了啊!”俊俏大方的眉眼勾勒出來無盡的惆悵和苦澀。
chuya怒視著他,低聲呵斥道:“你有什么資格和我說這樣的話!你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你以為他們是在救我哥嗎!他們不過是讓他更加痛苦不堪而已!”
中原中也難以置信地盯著他憤怒不已的眼睛,這不是他認識的同位體,“你……有辦法嗎?”
“有沒有辦法你都得給我讓開!”chuya薅下了中原中也的手掌,隨后不管不顧地推開大門。
室內所有人均看向了他,莫泊桑很快就移開了視線,他和N正在調整藥物劑量,實在不容分心。
魏爾倫緊握住果果的手,一臉擔憂地看向中原中也,中原中也無奈地搖頭,根本勸不了一點。
蘭波和雨果本來在討論【雨御前】的可行性,現在一個比一個緊張地看著疾步走進來的少年。
chuya深深地看了眼病床上的兄長,然后來到阿爾蒂爾面前,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阿爾蒂爾·蘭波,你好狠啊!”
響亮的耳光幾乎打懵了所有人,白發青年的嘴角直接破皮了,滲出的鮮血觸目驚心。
“一次又一次欺騙我們的感情!你活著到底是為了什么!”chuya破口大罵道:“你是什么蠢貨嗎?為什么不能放過我們、放過你自己!”
他們愣愣地看著這一幕,悲痛欲絕的少年沒有停下,“阿爾蒂爾·蘭波,你到底還要死多少次才能明白,你給不了我們想要的自由啊!”
中原中也抓住chuya步步后退,他擋在少年面前,隔開他和阿爾蒂爾的距離。
中原中也沒想到自己一時疏忽大意,chuya就動手打人了,那樣子像極了果果扇村瀨時候的模樣,完全不給人勸阻的機會。
愣是等人說完了,阿爾蒂爾才木訥地回道:“我不知道。”
他早就料到了會有這一天,如果早點發生,或許情況會更好點,起碼果果他也明白他的親友是個什么人了。
“chuya,你恨他也等果果醒來之后再處置他,現在冷靜下來!”魏爾倫沒法松開果果的手,【吉維爾】正在撞擊封印。
他松開了手,那睜開眼睛的就不再是果果了。
凌亂的碎發覆蓋住了chuya的大半張臉,他低吼道:“你們讓我怎么冷靜!”
“阿爾蒂爾,你捫心自問,你的愧疚、你的悔恨、你的贖罪,有一天有得到神的寬恕嗎?”他從沒想過再見竟然還會有如此摧心剖肝的痛楚,“你原諒過你自己嗎?”
阿爾蒂爾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往事仿佛歷歷在目,然而已經鑄成的錯誤,卻永遠不會得到彌補。
蘭波感覺自己的血壓一寸寸升高,他不能縱容chuya繼續發泄下去,“阿爾蒂爾,你們的陳年舊怨在哪里算賬都可以,但是唯獨不能在這里!把他帶出去!”
雨果這個德高望重的老前輩完全插不上話,此生最需要波德萊爾的時候,波德萊爾卻不在!
他心想:波德萊爾八成是知道會出事,所以根本不來面對火葬場。
chuya沉著臉,他粗暴地抹掉自己臉上的淚,“阿爾蒂爾,你敢碰我一下,我就算死拼死也要殺了你!”
阿爾蒂爾向前的動作倏爾凝滯,他咬著牙說:“你想殺我,我不會有任何怨言,但你沒必要搭上自己的命。”
【N】和莫泊桑小聲蛐蛐:“前世今生的恩怨情仇啊!果然一線吃瓜非常人可為!”
莫泊桑給了他一拳,本來就很煩躁了,這個死人居然還嫌麻煩不夠大,蘭波就該縫上他的嘴巴的。
果不其然!
下一秒,chuya看向他們的方向,準確來說是【N】。
“真可悲啊!”少年冷笑一聲,笑容令人不寒而栗,像是惡鬼索命一樣怨氣沖天。
雨果給蘭波使了個眼色,“chuya,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說出來,我們會為你主持公道的。”
“公道?”chuya似笑非笑地望著正義凜然的老人,“可你知道嗎?就是法國的存在害死了黑之十二號!逼瘋阿爾蒂爾·蘭波!囚禁了我的后半生!”
眾人心口一緊,一張嘴就踩到雷點了。
莫泊桑手一抖,直接提高了幾毫安藥水劑量,還是【N】眼疾手快調整了回來,“小心點,弄死人,整個巴黎都要給他償命。”
莫泊桑看了眼心電圖檢測儀,好險好險,這可不興開玩笑的。
“別這樣!我們出去說話!”中原中也伸手,想拉一把半只腳踩在深淵的同位體,但卻被chuya揮手拒絕了。
chuya伸手指著白發蒼蒼的青年,神情悲愴,語調沉重地說道:“阿爾蒂爾·蘭波,你救了我三次。”
“你帶我離開實驗基地給我正常的身份,你給我溫暖的家和體貼入微的兄長讓我平安長大,你在我生命即將結束時候,犧牲自己拉我回到人間。”
全場焦點轉移到了白發青年身上,他卻愁眉不展,仿佛天都要塌了。
“11年的幸福生活,無限包容我的兄長,一個遮風擋雨的家,永遠不用擔憂的未來……所有人都可以恨你,唯獨我不可以。”chuya眼里的感激盡數化為懊悔不已。
他眼眶通紅地望著曾經的監護人,“可我要是早知道,你給我這些是犧牲什么,我寧可死也不會要。”
阿爾蒂爾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是我騙了你。”
“你怎么不算騙我呢!”chuya閉了閉眼睛,“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我不是人類。”
“可我擁有一個那么好的哥哥,我舍不得戳破你的謊言,我就當自己是個借尸還魂的惡魔來贖罪了。”
他自顧自地說道:“可最后,我還是什么都沒留住。你們都不在了,我就想該去找一個答案,然后安安穩穩地做個普通人類。”
事情到這里,和他前面說的結合不起來,但又有斬不斷的關聯。
“可是!有人告訴我,墳墓里沒有我的兄長,我的生活是一片假象!”話音一轉,少年聲音急促起來,“我不相信啊!我挖了你的墳墓,然后我又挖了兄長的墳墓。”
“——空的。”chuya扯了扯嘴角,努力壓下心中沖動。
他不能沖死人生氣,但現在人活了,他還是不能生氣。
眾人的心狠狠揪起,躲過了流離失所,卻沒有逃開自己的原罪,的確可悲可笑。
chuya輕笑了一下,自嘲道:“多可笑啊!我竟然主動成為費奧多爾的同伙,我看到了繁華下人性的貪婪和罪惡,我什么都知道了。”
“【瘟疫】、【吸血鬼】、【雨御前】、【人間失格】【平行世界】、【彩畫集】,你又出現了,”
他悵然若失道:“可是,我的哥哥再也回不來了,他永遠地留在過去。”
“你在我不想活下去的時候,在我本來可以解脫的時候,又把我拉回現實。”
chuya的頭垂了下去,“我活下去又怎么樣,得到了【書】又能怎么樣,我什么也做不了。”
心上劃過一刀又一刀,卻還是要說個清清楚楚,眾人緊張不已地望著他。
魏爾倫眼里燃起希望,他們找了一圈的【書】。
chuya環視一圈,目光定格在阿爾蒂爾蕭瑟的身影上,他嗤笑道:“你以為世界為什么會重來,根本不是我找到辦法改寫過去了,而是我詛咒整個世界不得好死——包括我自己。”
——狠人!這才是真正的狠人!
chuya手上出現一本染血的【書】,他十分痛快地扔到對方懷里,“我們本來就是命運的傀儡,可這出戲到底還要上演多少次才能謝幕啊?你算到了嗎?”
阿爾蒂爾沒接住,然后【書】凄涼地摔在地上。
中原中也想撿起來,但蘭波提前一步拿到了,他翻了一遍,卻只看到血淚交織的傷口。
——上面遺留的血痕,無不在說明chuya歇斯底里的時候有多么痛苦。
chuya走向病床,忽視了擔憂著他的目光,輕柔地撫摸著睡夢中人的臉頰,“哥哥,最后還是讓我搞砸了這一切。”
“是我害你回到了原點,再次承受世界的惡意……”他說:“我真不是個好弟弟,從頭到尾都幫不了你什么。”
“可是啊!我真的好想好想你,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好不好?”chuya說到這里已經泣不成聲了,“不要沉睡在回憶里了……好不好?”
魏爾倫看到果果的眼皮顫抖了一下,他的心怦怦跳躍起來,“說點什么,什么都好,他聽得到!果果他聽得到你的聲音!”
莫泊桑也跟著附和道:“對!說點什么!你是他弟弟啊!”
第379章 第 379 章
379
莫泊桑和魏爾倫的聲音給了chuya關鍵啟示, 他那雙被霧靄籠罩的鈷藍色眼瞳重新燃起一點希望的火苗,微弱卻也頑強不屈。
只要能讓兄長醒過來,讓他做什么都可以, 就算是去死也無所謂。
可如果注定還是要失去,那么chuya想得也很簡單。
他今生對任何人都不會再有任何留戀的想法, 與其孤零零地活著,不如徹底毀掉【書】, 了結自己的痛苦和遺憾。
魏爾倫感受到他身上涌動的瘋狂,他擰著眉,打斷眾人的思路, “你們都出去,中也留下來。”
爆發過的情緒隨時可能消失,但負面想法卻不會減少, 所以必須得隔絕其他人對chuya生存意志的影響。
魏爾倫神色深沉地望向自己的親友,蘭波點了點頭, 眸中流露出無可奈何的妥協情緒。
中原中也抓住阿爾蒂爾的手臂, 擔憂地詢問道:“你還好嗎?”
不管前世他做得如何傷人, 為了chuya犧牲自己這是不爭的事實。
阿爾蒂爾是果果的朋友,是他們的家人, 是同樣身不由己的可憐人。
有什么矛盾也等果果醒來直接溝通好了,現在還沒必要鬧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蘭波、雨果、莫泊桑同樣投以關切的目光, 這個時候阿爾蒂爾不能再出現任何意外了。
阿爾蒂爾一言不發地望著病床上的果果,嘴角的血痕已經開始干涸,黯淡無光的眼眸緩緩下垂。
他失魂落魄地離開了,腳步聲拖沓地回蕩起來, 背影頹敗不堪。
雨果有些不放心,“就不能讓莫泊桑留下來嗎?”
【吉維爾】的崩壞, 并非尋常異能者和醫生可以控制,稍有不慎,在場的人直接粉身碎骨。
蘭波嚴肅道:“莫泊桑先生已經盡力了,我會讓【N】隨時監測數據的。”
果果的身體狀況堪憂,等到了生死攸關的地步,丘比絕對不可能坐視不理,它要的就是最后一刻的許愿。
此時最要緊是找到下一本【書】,或者直接改變手中這本【書】的負面狀態,消除前世遺留的惡果。
莫泊桑憂傷地嘆氣,“科學的盡頭就是神學啊!”
臨走前,蘭波惆悵地看了眼chuya的方向,一切還是得等chuya情緒穩定下來再說,阿爾蒂爾也需要冷靜思考未來何去何從。
黎明的曙光悄然而至,晨曦透過彩窗玻璃投射出夢幻的光彩。
一樓客廳里,太宰治坐在輪椅上打盹,禪院甚爾抱著已經睡著的孩子等待他們出現,他沉默地望著樓上。
蘭波來到樓下,他揉了揉太陽穴,神情疲倦地對氣勢非凡的青年解釋道:“禪院先生,很抱歉,我們暫時沒辦法收養他了。”
“你原來答應我的事情,還能做到嗎?”禪院甚爾開門見山。
蘭波沒有隱瞞自己的真實想法,“不好說,畢竟我自己也遇到了大麻煩。”
他拿了禪院甚爾的武器,契約又沒有保證金,對方想要回【天逆鉾】也情有可原。
禪院甚爾看了眼懷里的幼小生命,“我兒子受你們照顧活得很好,【天逆鉾】我先不收回來了,等你們的事情解決了,我再送他回來。”
他意味深長地告訴對方,“要是還不行,你懂的。”
蘭波抿了抿唇,答應下來,“就先這樣吧!如果情況不對,我會把【天逆鉾】還給你,至于你妻子的病,實在不行就回日本看吧!”
禪院甚爾點點頭表示理解,“祝你們好運,別像我一樣不幸了。”
伏黑惠半夢半醒睜開眼睛,禪院甚爾捂了一下他的耳朵,沒讓他看見蘭波就走了。
等人都走了,太宰治打了個哈欠,慵懶地詢問道:“情況不容樂觀,蘭波先生,你的選擇是什么?”
蘭波沉聲道:“原來還想走一步算一步,可事到如今,我也沒有回頭的余地了。”
太宰治笑了笑,“你太謙虛了,明明是走一步算百步,誰比你更會未雨綢繆啊!”
樓上,雨果追問阿爾蒂爾到底是誰,阿爾蒂爾和木頭人一樣僵硬,面對長者的問題只字不答。
蘭波再次上樓,雨果正在和波德萊爾打電話,他今天是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了,但真相遠比想象中更殘酷無情。
蘭波沒有打擾雨果,他對阿爾蒂爾說道:“你不要太消極了,凡事往好處想想,我們已經有了一本【書】,另外一本【書】早晚也會找到的。”
阿爾蒂爾垂下眼簾,唇角擠出一絲苦笑,他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戳破謊言。
得不得到【書】其實已經不重要了,重點是怎么讓染上詛咒的【書】回歸正常,并且停止這無意義的輪回模式。
蘭波心里也知道自己不過是在賭一線生機,但他不能放棄,更不能停止,“雨果先生,我之前向你申請的無人試驗區,現在可以派上用場了。”
雨果的臉唰一下黑了,他還沒答話,手機里波德萊爾的聲音像是火藥爆炸一樣響烈,“阻止他,他這是在作死!”
雨果掛斷電話,按了按耳朵,“你真想那么做,誰也攔不住,所以我不會說不同意的。”
為了所有人的安危著想,他是能拖一時算一時,可這樣說并不代表他能眼睜睜看著蘭波自毀前程。
蘭波以為穩了一半,心里的防線微微松動,“我保證自己不會危害法國利益。”
“這場實驗關系著整個世界的走向,你說了不算,我會安排人手輔助你進行操作,也能在危急關頭及時把你拉回原位。”
雨果輕微搖頭,他的臉色很難看,“至于其他的,等果果醒了再說吧!”
緣起緣滅,交由果果自己來決定,被他知道了,肯定不會認同蘭波的做法。
蘭波皺起了眉頭,“先生,你這樣做——”
“我這樣做是尊重你們每個人的選擇。”雨果厲聲呵斥打斷蘭波,“別像阿爾蒂爾那樣一步錯步步錯,反而弄得所有人生生世世不得解脫了。”
阿爾蒂爾渾身一震,他無法辯駁,只能用麻木來掩飾自己內心的脆弱。
他不知道自己還有什么辦法可以消除chuya口中的【詛咒】,也不知道怎么挽回一個傷透了心的家人。
千錯萬錯都源自一廂情愿,早知道會演變成這樣,當初就不該離開chuya的身邊,死了也該陪著他成家立業,好歹一輩子踏實下來。
這樣一想,他的心緒越發不寧,喉嚨里一陣刺痛涌起,血腥味在口腔里彌漫,阿爾蒂爾默不作聲地壓下不適感。
莫泊桑左顧右盼,站立難安。
他想了想還是決定下樓,這里太危險了,不是他這個治療系異能者待的地方。
*
病房里,坐在床畔的赭發少年,絮絮叨叨地說起自己曾經的生活。
他們在木板房里躲過外界紛紛擾擾,漂洋過海達到新西蘭,從此過上了平凡且充實的生活……
chuya用最淳樸的方式表達自己對過去的懷念,低啞的聲音傳入他人心底深處泛起一陣陣漣漪。
中原中也和魏爾倫的心情無比沉重。
chuya和他們都不一樣,他是在寵愛和期待里長大的孩子,只是忽然有一天被人推進了深淵,到處都是想要啃他一口的毒蟲猛獸。
沒了家人保護的chuya,向上步履維艱,向下又是萬丈深淵。
亂世求生,偏偏與最危險的家伙綁在一起,互相算計,還是沒能逃過一劫。
后半生生活在法國人的監視之下,既不能任性妄為,也不能隨心所欲,更絕望的是唯一的希望也破滅了。
——人本可以忍受黑暗,但前提是未曾擁有過光明。chuya又怎么可能不怨不恨呢!
換成任何一個沒有點實力的人,墳頭草能比人還高。
魏爾倫和中原中也想要安慰chuya,然而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事情發生了,苦他也吃了,現在說什么都晚了。
千言萬語都不如果果醒來后呼喚chuya一聲“弟弟”,更能慰藉他受傷的心靈。
時間一分一秒在流逝,沉睡中的少年頻繁地轉動眼球,手指的反應也越來越強烈,這些無一不再顯示他即將蘇醒。
魏爾倫和中原中也急得不行,恨不得找兩個大喇叭對著他講話。
“哥哥,不管你是琥珀,還是果果,你都是我哥。”chuya溫柔地擦拭掉兄長額頭上的冷汗。
他語氣輕柔,聲音卻干澀沙啞,“你活不了,我也不會活下去的。”
“……不可以。”果果蒼白的嘴唇動了動,發出細弱的呢喃聲,飄藍的天空之鏡重新出現在他們眼前。
chuya一下子熱淚盈眶了,他哽咽著笑起來。
魏爾倫拉了一下中原中也的手,悲喜交加地說道:“是果果,不是【吉維爾】。”
人醒了,但暴躁的異獸卻沒有得到足夠的冷靜。
中原中也眉宇間的郁氣消散了一大半,他擦掉眼角的淚痕,笑道:“我去告訴蘭波!”
話音落下,他轉身,著急忙慌地跑向門口,“蘭波,快來看看。”
從漫長虛無中掙脫出來,已經耗盡了果果大半的精力,可是當他看到難過不已的chuya時,還是忍著頭疼安慰起了家人:“傻弟弟,沒事,我這不是醒了嗎?”
chuya握著他冰冷的手掌放在自己臉頰上,情緒低落地說道:“我以為哥哥又要丟下我了。”
晶瑩的淚水流淌到了指尖,溫熱的觸感令果果心悸不已,“阿爾蒂爾,他對你不好嗎?”
是的!他的記憶都恢復了,包括被【彩畫集】強行變成異能物時游離者狀態的記憶。
所以有些事情就無法避免了要講清楚,免得下次又落到這種腦子時不時斷片的程度,兜兜轉轉,沒完沒了。
“什么才是好呢?”chuya一臉委屈傷心地說道:“哥哥,我已經看不懂這個世界了,你來告訴我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吧?”
魏爾倫于心不忍,主動岔開話題,“別說這些了,你哪里不舒服,先告訴我們,身體最重要。”
“不行!”果果抓著魏爾倫的手,艱難地坐起來,態度堅定道:“阿爾蒂爾在哪里,我要見他。”
他抽回被chuya握住的手掌,蠻橫地扯掉身上多余的輸液管和電極片。
輸液針帶著出來的血水飛濺到衣服上,未愈合的針口處立馬滲出血珠,殷紅刺目,像是雪地里的花骨朵。
chuya的眼睛紅腫成了兔子眼,他直接抱住了果果,邊哭邊說道:“哥哥!你見他做什么啊!他什么也做不了,就會騙人!”
果果頭疼欲裂,“弟弟啊,我的親弟弟啊,你先放開我,我真有事!”
魏爾倫一把抓住果果的兩只手腕,他痛心疾首地望著不愛惜自己身體的少年,故作鎮定地說道:“你現在這樣干什么嗎!”
“你兩個撒手!”果果沒好氣地瞪了眼魏爾倫,他氣鼓鼓地強調道:“我找他有事,正事!天大的事啊!”
“什么天大的事能比你現在的身體健康更重要!”嚴肅的態度,匆忙的腳步聲,竟然是平時對他最有耐心的蘭波。
果果眨了一下眼睛,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同行的白發青年身上,他看著那張憔悴的臉,心里的火氣一下子就沖上來了。
猛地起了一下,可被魏爾倫和chuya按住愣是沒起來,但這事!果果不可能這么算了。
“阿爾蒂爾·蘭波!你過來!我絕對要把你打成豬頭!絕對!”這一刻,頭疼都排在腦后去了,他想揍人。
阿爾蒂爾的看著那張毫無血色的臉,下意識以為幻視里的少年直接具現化了,他的心狠狠一抽,苦澀地安撫道:“你別激動,想打我,殺我,我不動……”
第380章 第 380 章
380
萬念俱灰之下, 人自然不能理智地解決任何問題,反而一個小小的舉動,就能讓事態進一步升級到無法控制的地步。
被魏爾倫和chuya束縛住行動力的果果, 此刻的心情十分復雜,他難以置信地望著再次說出那種話的青年, 慍怒的火苗熊熊燃燒起來。
“魏爾倫,你原來不是這樣自暴自棄的人啊!”果果最后還想確定一下是不是自己搞錯了。
阿爾蒂爾的瞳孔驟然放大, 岌岌可危的精神世界嘩啦一下崩塌了。
他的嘴唇無意識地動了動,哪怕很微弱,但也牽動了破皮的嘴角, 撕裂的傷口再次揭開。
蘭波和魏爾倫心頭一顫,中原中也想:完了,真完蛋了, 這是要從頭算起了。
雨果和莫泊桑心慌慌,一時之間沒有發聲。
果果有些想笑自己怎么能在一個人身上跌那么多跟頭, 又想罵阿爾蒂爾怎么那么執著, “你現在還記得你原來是什么樣子嗎!”
“果果, 我是什么樣的人,我自己也不明白了, 但有一點我很清楚。”阿爾蒂爾十分痛苦掙扎地說道:“我沒有你想象中那么堅強不屈。”
“我的內心一直處于迷茫之中,認識你之前我是這樣的, 認識你之后我還是這樣的……我始終不知道自己活著到底還有什么意義,我甚至覺得現在就死掉再好不過了。”
他抬手抵在自己心口處,指骨凸起,青筋暴露, 整個人似乎都在顫抖,“……可我也是人啊!我也有七情六欲啊!我也會有念念不忘和痛不欲生啊!”
“你總要我放下, 不要計較你的離開,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我怎么放下啊?”阿爾蒂爾用力地捶著自己心口,聲淚俱下道:“我怎么能踩著你的尸骨,享受犧牲你的尊嚴換來的榮耀和自由啊!”
阿爾蒂爾耷拉著腦袋,“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哪怕挖了我的心,我也做不到啊……”
一滴又一滴的淚落在地板上濺起小水花,然而那年的春寒卻一直在他的心里縈繞不絕。
淚水劃過臉頰,模糊不清的記憶再次重現腦海,那些咄咄逼人的話語也隨之扎了下來。
果果的目光凝滯了,人死了就感受不到太多生者的遺憾,可對于厭惡的事物卻永遠不會停止,所以他們才會那么在意那些無言的歲月。
極致哀傷在空氣里蔓延,時代的變遷沒有帶他們脫離塵世。
這苦海無邊,到底哪里有回頭是岸呢?
可再怎么樣,首先也得回頭看一眼才行啊!
——阿爾蒂爾·蘭波頭也不回,撲通一聲,連水花都沒有濺起,他就直接掉進了海里淹沒了。
果果掙開魏爾倫的雙手,他一下子暴起,chuya都控制不住他。
果果抓起身邊能夠到手的枕頭扔向沮喪到家的阿爾蒂爾,他大聲罵道:“你是什么蠢貨嗎?”
“把自己變成了精神病,困在親手編織的謊言里,忍受【彩畫集】的日漸侵蝕,你又不欠我們的債!”
他怒不可遏地痛斥讓其他人更加不敢說話了,“阿爾蒂爾,你這樣做到底對得起誰啊!”
阿爾蒂爾望著自己腳下的木地板,看著垂落的白發,他聲嘶力竭地告訴他:“我想讓你活下去,我想讓你擁有家人,我想看到你發自內心的笑容——可我什么都搞砸了!”
“都不要再說了!”蘭波眼看局勢完全不受控制地走向割裂,氣勢洶洶地打斷道。
果果的呼吸急促起來,氣到發抖的程度,chuya心驚膽戰地給他順氣,“哥,你慢點呼吸,他不是今天就這樣了……”
魏爾倫握住他的手,用自己的力量強行鎮壓暴怒的獸,很危險。
中原中也拉著阿爾蒂爾的手臂,神色凝重道:“阿爾蒂爾,你和我出去!我們出去坐會,你現在情緒不對!果果需要平靜。”
莫泊桑躲在雨果身后一直不敢出聲,他看了眼散落在地上的注射器和電極片,頭大如牛地走出來打圓場,“原來怎么樣都已經過去了,現在最重要的是好好養病啊!”
眾人不理,莫泊桑還是梗著脖子,補充道:“我是醫生,你們好歹聽我一句吧。”
chuya緊緊抱著果果的肩膀,頭埋在他的頸窩里,沉悶地哀求道:“哥,他沒救了,你不要為他傷心了,好嗎?”
“果果,他再怎樣我們也不會放棄他的。倒是你啊,真的不能逞強了。”魏爾倫壓下心中惶恐不安。
他柔聲細語地勸慰道:“我們先治病,其他的等你好了,再說吧!”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果果絲毫沒有聽進去,甚至連視線都沒有移動起來。
所有人都在為他著想,可他滿腔悲憤又哪里是言語可以平息得了的,但凡還有多余的時間,誰又會抓著這點破事不放呢!
“阿爾蒂爾,你以為你下輩子還能再遇見我嗎!你以為我次次都那么好運嗎!”果果目光如炬地望著那個停滯不前的親友,“我告訴你,沒機會了……”
“我不會允許自己犯同樣錯誤超過三次的!”發顫的聲音逐漸堅定起來,“我會親手斬斷和你有關的點點滴滴!”
“不管有沒有來生,我都不會改變這一決心。”神色憔悴的金發少年,強忍著自己內心的悲傷,不讓眼眶里的熱淚流淌下來。
阿爾蒂爾聞言五臟六腑都在劇烈震動,一口悶堵在心肺的淤血從他的嘴里噴出,染紅了一片木地板。
吐完之后,精神狀態直接受到影響,完全不能思考了。他弓著身子,半晌沒有直起腰來。
所有人都被他的反應嚇到了,本就疲乏無力的果果,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
還是chuya抱著他,才沒讓他脫力倒下去。
另一邊,雨果和蘭波也方寸大亂了,莫泊桑一臉驚恐萬狀的表情,他人已經傻了。
中原中也下意識想攙扶起佝僂著背的阿爾蒂爾,但阿爾蒂爾推開了他,搖搖晃晃向前走去。
驚惶失措的眼神快速鎖定在莫泊桑身上,身形嬌小的青年憤怒大喊道:“醫生!你還看著啊!救人啊!”
“知道啦!我真是服了你們這些超越者了!”莫泊桑硬著頭皮上,內心非常無助。
蘭波都不上,雨果都不上,讓他上!人干事啊!
阿爾蒂爾自己擦掉了嘴唇上的暗紅的血,他用亞空間隔絕所有人的幫助,腳步踉蹌地來到果果面前,一副命不久矣的衰樣。
“你吐血了,別說話了!”魏爾倫不敢動他,怕真弄死他了。
阿爾蒂爾沒理,沾上血的右手撐在病床上,神清悲愴地望著那雙倒映自己染上絕望的天藍色眼眸。
他沉吟良久,才道出自己的感受,“我不會如你所愿的。”
所有人呼吸一滯,愣愣地去看果果是什么反應。
果果苦笑連連,“何必這樣呢?你還嫌自己過得不夠慘嗎?”
“再慘也是我自找的,和你無關了!”阿爾蒂爾喉嚨又痛又啞,他一開口鐵銹味就涌上鼻腔,更加難受了。
他們之間的感情并非忠貞不渝的愛情,也非單純質樸的友情,更不是血脈相連的親情。
但生生世世的情感和羈絆,拉扯著他們不斷靠近彼此,確實讓他們成了知根知底的知己。
哪怕怨過,也傷過,可這世上還能知道真相的人唯有他們二人了。
不能言說的秘密,無法回首的前塵,前路渺茫,除了至死方休,別無他法。
縱然果果說再多狠心絕情的話,也斷不干凈他們之間的聯系,他放棄了,抬手撫摸著白發青年蒼白憂郁的臉龐。
阿爾蒂爾沒有動作,魏爾倫和chuya拿他們兩個也沒辦法,其他人更沒有頭緒。
果果神情傷感,輕聲道:“我不怕死,可我真的厭倦了這殺戮的人生軌跡,我更不想看你為了我重蹈覆轍了。”
魏爾倫感受到吉維爾一剎那的寂靜,隨后是前所未有的瘋狂,他瞪大眼睛,“停下!”
不再壓抑的力量從指尖傾瀉出來,纏繞著果果的呼吸,他愿意讓出一半的意識形態換取【吉維爾】的力量,支撐他走完最后的路程。
刺目的顏色爬上雪白的臉頰,阿爾蒂爾雙腿一軟,單膝跪倒在地上,冰冷的手掌與他分開。
在沒有解放語的幫助下,果果主動讓自己進入【獸性】第二階段,他的氣色一下子好轉起來。
雖然晶瑩透亮的皮膚攀上了仿佛擁有生命的惡魔荊棘,一只眼睛更是被濃郁血色所浸染像極了晶瑩剔透的紅寶石。
但肉眼可見,金發美少年不再蒼白無力了,他借助惡魔的力量獲得生命的能量,代價就是他自己的壽命。
蘭波打碎阿爾蒂爾構建的亞空間,他和中也、雨果、莫泊桑被眼前一幕震驚到失語。
“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在悲慟的注視下,果果重新找回淡然處之的自信,“只不過你們有你們的想法,我也有我的選擇。”
他平靜地握住chuya的雙手,溫柔地笑了起來,一如從前那樣歲月靜好的姿態。
魏爾倫慌亂地看向蘭波,“找太宰治……不能這樣的!”
果果搖搖頭,“我快死了,你找誰都沒用,但你們可以放心,我死之前絕對不會讓吉維爾真的跑出來為非作歹的。”
莫泊桑倒吸一口涼氣,直呼:“上帝啊!”
“巴黎承受不住這么大的壓力啊!你們這是做什么啊!”他碎碎念如同老了二十歲的老大爺,“英國知道了,一定會扔炸彈的,一定會的……”
雨果看向蘭波,“你想怎么做我不攔你了,但他們也得馬上離開巴黎。”【無限矛盾型特異點】爆發可不是開玩笑的小事。
隔著一條海峽的英國,更不會放過這樣好的機會。
蘭波心想:這一切都在丘比的掌控中,那它有沒有想過這個世界也會變成第二個陷入循環的世界呢?
果果絲毫不在意別人的眼光,他走下病床,拉著chuya的手,溫柔地詢問道:“早餐想吃什么?”
chuya勉強擠出微笑,但他看起來下一秒就會哭出來,沙啞著嗓子說道:“三明治,巧克力牛奶,還要一顆蘋果。”
“沒問題。”果果摸摸他頭發凌亂的腦袋,“放心,我暫時沒有任何問題,還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我們等會吃完早餐就行動起來吧!”
莫泊桑狂掐人中,“這是最后的早餐吧!”
看著少年形同妖魔似的的模樣,眾人心如刀割,特別是阿爾蒂爾,眼里滿是絕望。
他已經完全喪失動力,就差弄死自己躺平了。
全程什么都做不了的無力感一直包裹著中原中也的身心,他很想沖上前質問chuya,到底怎么樣才能找到另一本【書】。
但蘭波攔住了他,“中也,你和我去準備早餐,大家都餓了。”
中原中也憤怒道:“這個時候還在乎早餐!”
蘭波不容中原中也拒絕,拉著他的手臂走出去。
魏爾倫站起身來,冷眼掃向皺起眉頭的雨果,警告道:“先生!這是我們的事情,如果法國要橫加干涉,那么我會殺光所有人。”
莫泊桑大氣都不敢喘,他今天算是徹底見識到了世界的參差了,這是人能管的閑事嗎?
他現在無比同情另一個世界的自己,活在瘋子當道的循環世界里倒大霉了啊!
雨果深深地看了眼狀若尋常的果果,還有灰心喪氣的阿爾蒂爾,“別亂來,我會想辦法幫你們的。”
叮囑完了之后,雨果沒再多說什么,直接叫上莫泊桑先行離開。
既然改變不了他們的決心,那么就幫助他們打破魔咒好了,法國政府沒必要在這個時候和他們反戈相向。
太宰治聽了蘭波講了大概,感嘆道:“世界本質就是一場游戲,那么多不合理原來也是合理的啊!”
中原中也狠狠拍了他的肩膀,沉痛道:“太宰,祈禱你的異能力能看到平行世界吧!也最好能解決他的【詛咒】!”
不等太宰治說點什么,做一下心理準備,或者再建議他們慎重考慮一下。
下一秒,血紅色的【書】掉在他的手里,海量的信息涌入他的大腦,眼前一片空白。
坐在輪椅上的俊秀青年,雙目無神,呼吸都輕到接近沒有,宛如卡機了的NPC正在讀取自己的人生設定。
——【人間失格】與空有其表的【書】構建聯系。
這是一場注定會輸的賭博,他們想賭太宰治能從萬千世界里找到破解辦法,化解危機,丘比也始終沒有出來阻攔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