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小雨晴
抬眼過去一個多小時,何北修和她還在聊天,甚至于比剛才湊的還要近。程琰眼底一沉,心想早知道不帶他來了,關機后起身將何北修拽走。
林雨煙在和他說學校的趣事,突然間戛然而止,因不盡興而感到煩躁。
“你又要干嘛?”
程琰并未理會她,只冷冰冰地對何北修說,“你,出去。”
林雨煙原本以為何北修會反抗一下,結果并沒有。聽見程琰的命令,屁顛屁顛走出,還帶上了門,徒留倆個人呆在一間屋子。
氣氛很微妙。
她坐著,他站著。林雨煙原以為他只是說著玩玩,可當真正坐上他的車,她才知道,她再無退路可言。
車外景色變化,一輛平穩的邁巴赫抵達至學校中心,瞬間吸引眾人目光。
林雨煙至今為止都沒幫程嬈寫下最后幾頁,為此她有些內疚。
其實她也試著問了幾遍。
“要不我路上幫程嬈寫完,您開車,也不耽誤您時間。”
他的側顏棱角愣是一點沒抬,平淡的口吻也像是命令。
“林雨煙,有些東西是需要學會拒絕的。你拿筆姿勢從小就不對,食指上還有薄繭,幫助她人要在你的能力范圍之內。換句話說,就是我不想讓你老為著他人著想,程嬈要說,你讓她來找我。”
她怎么敢讓程嬈來找,程琰這句話無非是天方夜譚,她只能抽空找程嬈談談。
英語老師也是沒想到程琰能來,她試著翻了翻程嬈的作業,“程嬈這孩子還是挺好的。”
跟別人說話的他和跟林雨煙說話時完全不同,這就是他的偽裝,外人眼中的他。
他的聲音極其的儒雅。
程琰開口詢問,“您好,程嬈在哪?我得見見她。”-
程嬈聽說程琰來了,嚇得不輕。
她其實很不高興,因為她早就跟林雨煙打好招呼,叫她不要和她那個哥哥說。
她雖然是他的親堂妹,但是,程琰做出的事可不顧及兄妹顏面。
有次她看見桌上放著一束滿天星,覺得好看就拿出去拍照了,回來的時候看見程琰一臉嚴肅的看著她,問她拿花去哪里了。
程嬈這才想起來那花啊,拍完照就不知道扔哪里了。
她就如實造說,心想程琰這種大老爺們應該也不會在意一束花吧。
可沒想到,程琰居然罰她三天不準吃飯,她腸子都餓瘦了。
她爸她媽還去給她求情呢,他也沒聽。后來她爸她媽也就不管她了,程嬈那叫一個氣啊。
程琰其實跟她家真不怎么熟。
聽說她爸她媽還得巴結著他呢,具體也不知道是怎么個事。
不過林雨煙那時候還挺好的,偷偷跑到她的房間給她送吃的,她一直不喜歡她,可拿人嘴短吃人手軟,就多聊了幾句。
“唉,程雨,你覺得我哥那滿天星是送給誰的?該不會是送給女孩子的吧?你說他到底是直男,誰送人送滿天星?要送就送玫瑰啊!”
林雨煙那時候還臉紅,還結結巴巴的,真挺有意思的。
不過現在的程嬈說話也有點結結巴巴的,特別是看見不遠處的程琰就坐在靠椅上,隨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凳子,扯扯唇道,“程嬈,你坐。”
這種壓迫感一下子就來了。
她試探性的問了句,“哥,你怎么來了?”
隨后瞥瞥眼神,試圖從林雨煙眼里知道些事。
程琰就直接開口,“這么不想學,咱課就別上了。”
程嬈其實覺得還挺開心的,但也沒敢應。因為她知道這課不上可沒這么簡單,說不定會把她扔去非洲當志愿者呢。
她是多么驕傲的大小姐啊,平常出門在外趾高氣揚的,也沒想到今個也輪得到她挨罵。
“要不是我偶然間需要回來,還真不知道你偷偷請外援呢。”
林雨煙在旁邊心驚膽戰的,她也不知道程琰在較真些什么。
一個作業而已,她幫著寫點這不算什么。畢竟,曾經也沒少幫程嬈干事,她都習慣了。
程嬈假笑,“哥,你怎么還回來了呢,不是說不回來嗎?”
程嬈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又看了眼林雨煙。
還真挺奇怪的。
她哥那天不知怎地吃完飯就走了,也不住了。要不是程嬈背地里發現林雨煙和她哥之間沒什么,不然她真就懷疑了。
可現在,怎么林雨煙一回來他就回來啊?
程琰說話永遠都占上風,他沒回程嬈的話。
“這不是你該考慮的事,我覺得,你最應該干的是跟林雨煙道歉。”
“道歉?”程嬈嘴角抽了下,“我為什么還和林雨煙道歉啊?”
從小到大,她都只認為林雨煙是她家的寵物來著,當然,她爸她媽也這么說過。
哪有主人向寵物道歉?
程嬈覺得,這可真是暴殄天物。
林雨煙面對程嬈的這副態度其實心里也沒什么波瀾。可能是幫他們做事做久了,什么都覺得理所當然。
林雨煙其實有時候覺得自己還真挺不懂事的。你說程家給你吃給你穿,你幫著人家做點事怎么了?就算讓你貢獻身體那又怎么了?
你被程家養著,就得無條件的奉獻自己,像根蠟燭一樣。
可林雨煙就是不服氣,她憑什么啊?
就算世界不公,她也要碰一碰。明明生活不如意,可偏偏不逆來順受,為此她吃了很多的虧,但也不長記性。
當然也包括她和程琰的結局。
所以她也不明白此刻程琰為她出頭是討的什么勁,是想讓她感激他嗎?
然后更好的,把她吃抹干凈?
“因為她沒有理由幫你做事,這是你的作業,這么說,能明白嗎?”
程嬈當然知道這些,她又不傻,有些為人處世的道理還是懂的。
她突然想到有時候讓同學幫忙干點事,她還會給點小琰物什么的。但面對林雨煙,她竟一次這種念頭也沒有產生,也許她根本就沒有把林雨煙當作一個人格健全的人。
程嬈這種思想無法在一瞬間改變,但迫于壓力,還是悶悶的說了聲知道了,隨后回過腦袋對林雨煙說了聲程程-
莫名其妙的接受到以往不可能存在的程程,林雨煙的余光掃了下他薄涼的眼瞼,千言萬語匯在嘴邊,也沒有吐出來的意思。
或許她真的是別人口中的“白眼狼”。
深陷在座位上的林雨煙半側著臉,看著窗上的自己,聽到車載的聲音逐漸消失。
他問:“想吃些什么?”
林雨煙說:“請你吃飯,都依你。”
程琰笑了聲,“好啊,今天這么聽話,那我們去吃香菇。”
林雨煙咬了咬牙關,沒能說話。
程琰一看到她這幅表情就想笑。
“開玩笑的,知道你不愛吃。”
林雨煙這才在嗓音里傳出一個嗯,手指掐在安全帶,覺得還是要跟他說聲程程,不僅僅是工作的事,還有程嬈那事。
他處理事情總是那么的妥當,每次處理的都讓林雨煙很舒服,也讓她覺得她是被尊重的。所以年少期間的她才會被他吸引住,不由自主的身體就失了控。
爬上他的腰間,祈求他的愛撫,像是飛蛾撲火,明知沒有結果,也要粉身碎骨。
她垂眸,輕聲說了聲程程。
他回復:“你知道的,我做這事也不是為了這些。”-
車子駛向一家中低端餐廳,風格簡約款。
豪華跑車瞬間和林遭車輛形成對比,餐廳里的目光突然迎面刺向林雨煙,不由自主的,她心里一跳。
“你真要在這里吃?真不用為了我……”
林雨煙試圖勸解。
她后面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程琰打斷。
他的聲音不置可否,“林雨煙,我倒真不是為了你。”
林雨煙咬唇,“那就好。”
入座靠窗的位置,有服務員偷偷的看他,交頭接耳。
程琰垂眸,琰貌性的翻了翻菜單,突然抬眼看她,“小雨,你想吃些什么?”
這個親昵的稱呼讓她的心尖一顫。
林遭的服務員也被誤導,知趣的移開目光。
林雨煙突然感到壓力山大,因為她想到了許舟。
見她沉默不語,程琰將菜單一蓋,輕描淡寫地說:“麻煩把菜單上的都來一遍。”
林雨煙只覺得心在滴血。
“不用擔心。”他像是安慰,“今天的重點不是吃飯。”
林雨煙不明所以,他解釋。
“重點是跟我約會。”
程琰扯了扯唇,捏住杯檐與之碰杯,一聲清脆聲,伴隨著他磁性的嗓音。
“cheers。”
林雨煙感到身體發抖。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說過,我有男朋友。”
他的聲音很平淡。
“你男朋友也在約會,就在我們旁邊。”
此話一出,林雨煙的眼睛算是望了過去。
不遠處,許舟正和一個女子有說有笑,互相喂食著食物。
相隔不過數百米的距離,許舟只要稍抬頭就可以看過來。
林雨煙的第一反應是想逃。
可他下拉住她的手腕,將手中酒杯遞交給她,“是想把這個澆在他身上嗎?”
林雨煙沒敢接,似是請求,“程琰,別這樣,我們別在這吃行不行。”
他的身子微側,語氣輕描淡寫,“林雨煙,你求人就這個語氣。”
林雨煙呼吸減慢,身體開始發顫,也不知道心理建設了多久,終于出了一聲哥。
“求求你了。”
他倒是滿意這種結果,松了松手腕。
此刻,服務員上菜,琰貌詢問,“先生,是需要打包帶走嗎?”
他說,“不需要,程程。”
服務員知趣的走開。
程琰的目光定格在林雨煙身上。
“真想離開?”
林雨煙快要把頭埋在桌子下。
“是。”
“能告訴我,是因為什么嗎?是因為你害怕他發現我們之前的關系,還是害怕你失去他?”
抉擇之下,林雨煙竟覺得前一個問題的恐懼程度大于后者,但她也沒辦法現在給出答案。
“如果是前面一個問題,你大可不必如此,我完完全全可以處理好一切,反正,只有我倆知道這件事,不是嗎?如果是后者。”他的聲音及時止住,“告訴我,不是后者對嗎?”
他鮮少這么沒有底氣。
林雨煙在思考,思考她和許舟的曾經,思考她和程琰的曾經。兩者擺在一塊,她猶豫了很久很久。
程琰的聲音再次響起,“林雨煙,你喜歡他?”
“哪怕是知道他干這些也要依舊喜歡他?”
林雨煙始終保持沉默的態度。
“林雨煙,如果你再不說話的話,我就幫你解決掉這段感情。”他下發驅逐令,“現在。”
林雨煙終于不敢沉默了,她的眼神有一絲搖擺。
“是,哥,我是有點喜歡他。所以,我們能走了嗎?”
一只手支撐在桌子上,看她垂著眼睛的模樣。
何北修的耳朵偷偷貼在門上,心想程哥終于開始行動,他為了留住因因姐,一輩子的情商都用在了上面。
靜謐之中,并未捕捉到任何令人振奮的聲響,唯有細微的金屬扣輕輕碰撞的細碎聲音,在空氣中悄然回蕩。
何北修興奮至極,心想不愧是老大,做事快準狠。
可沒到幾秒鐘,門開。
程琰一手插兜,掃視他,“在干嘛呢?”
何北修神色一僵,“老大,你完事了?這么快??”
第72章 小雨晴
林雨煙上完課后碰巧在樓道撞見鄭蝶蝶。
不,也許不是碰巧,而是故意的。
向商英一班的班長索要課程表,特地在這等她。
鄭蝶蝶顯然沒預料到會在這遇到林雨煙,神色瞬間緊張。晃了下視線,徑直掠過林雨煙,裝作沒有看見她。
林雨煙不惱,往前走了一步,去喊她的名。
鄭蝶蝶無法裝作無視,回了頭,一副鎮靜模樣,輕聲開口:“叫我什么事?”
“照片是你拍的吧。”
林雨煙不想藏著掖著,直接開門見山。
“在群里傳播的人也是你,對吧。”一名女性的聲音。
林雨煙站在原地許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推開車門,說了聲好。
說實在的,真問林雨煙想去哪,她也想不出來什么個地方。唯一想到的幾個可以散散心的地方還是和程琰一起去的,無形之中,她和他的身影又重合了。
林雨煙最終還是選擇回出租屋,過幾天是二次交論文時間,如果可以的話,她想盡自己的可能把它做的最好。
臨近一個高中,車子車速減半,嘈雜聲順著半開的車窗飄進林雨煙的耳朵里。
她鮮少出現點興趣,順著看了看。
一車之隔,一眼萬年。
林雨煙想到那天程琰過來接她,她坐在他的副駕駛上,心里沒有一刻不是忐忑的。
林雨煙在想她和他多年未見,第一句話該用什么開場白,可她嘴巴笨,想了很多依舊覺得不妥。
最后,她聽到他身形逐漸接近的聲音,修長白皙的手指出現在她的視線里,恍惚間,林雨煙開始緊張,呼吸變慢。正當不清楚他要干什么的時候,她聽到一種極為冷淡的口吻。
“林雨煙,把安全帶系上。”
沒有多余的話語,好像對待一個陌生人,感覺像是和她多聊一句就是浪費時間。
林雨煙抿唇,突然也這么認為。
那天,她找了半天的安全帶交接口也沒有找到,只覺得就快要到臨界值,著急的想哭。
她確實沒有什么多大的抱負,也沒有什么情商,唯一和他接觸的身份還是被資助者,靠著這個身份,坐上他的副駕駛,很近的距離,卻無限遙遠,一種羞愧的心情涌上心頭。
程琰依舊以一種極為平淡的目光看著林雨煙,指了指不遠處,“林雨煙,卡扣在這。”-
司機還以為林雨煙看窗外是等的急,抱歉的開口,“姑娘,這邊剛放學,車子必須要減速的,我們也沒什么辦法。”
林雨煙回身,說了聲沒事。
后視鏡映出林雨煙垂眸的眼睛,看樣子有心事。
司機的思緒漂浮在不久前,男人的身形頎長,風度翩翩的道,“你好,里面那個坐著的女孩,等她出來的時候和她說她想去哪里都可以,車費已經掃你了。”
司機低頭看眼車費,幾個月的工資,瞬間咋舌。她倒是真想天天遇到這種人,所以他的余光不免多注意了下程琰。
說是要走,結果也沒走,停靠在不遠處的馬路牙子上,掐著一根煙,明明心里在意,眼也沒往里面瞥一下,真挺倔的。
司機開口,“小姑娘,你是跟你男朋友吵架了嗎?”
林雨煙微愣,她還以為司機說的是許舟,停頓幾秒,點了點頭。
“小年輕人就是會愛在一點雞毛蒜皮上吵點架,我跟我老公以前也是這樣,不過現在成熟了就好很多了,夫妻之間需要相互理解,男女朋友之間也是。”
林雨煙扯唇,談許舟,她靜止,緩緩吐出,“是嗎?”
“當然是呀。偷偷告訴你,剛才那位先生付完車錢可沒有走,我看啊,他就是在意你。”
林雨煙臉色咋變,試探性問了問,“請問你說的是誰?”
“就剛才出來的,穿著個大衣,你男朋友還真挺帥的。”她繼續說道,“感覺你們性格還真挺像的,都不肯低頭,我以前也覺得誰先低頭誰就是輸,后來發現,這都不算事。”
司機說完,車內瞬間寧靜。
她以為林雨煙在思考,多加了一句,“姑娘,你說是嗎?”-
是嗎?
這句話對于林雨煙來說,她確確實實可以跟任何人低頭,但唯獨對于程琰不同。
是一種愧疚嗎?
她至今都說不清楚。
從懵懂的愛意產生,林雨煙應該理所應當的把它藏匿在心里,讓所有人都無法打開它,因為他是她的“哥哥”。
雖然沒有任何法律聯系,卻依舊像是一條紐帶把她和他捆綁在一起,因為林雨煙可以借此出入他的房間,幫他取些什么東西。
只是因為“妹妹”這個身份,無關其它。
可后來相處一段時間,林雨煙總覺得不對勁,是真的不對勁。
獨處在一個空間里,林雨煙會莫名其妙的臉紅心跳,震耳欲聾的心跳聲像是鑼鼓,她真的無法說話了,連看他的眼神都不敢了。
這是她相處第一個男朋友時,從未有過的感受。
她覺得,肯定是那時候的自己沒有想到這一點。
也或許,是在宿舍底下看見小情侶們親吻,喚醒了林雨煙最深處的欲望。
她也好想抱他,或者說,更進一步做些什么。林雨煙聽說,他們那個圈子玩的都挺亂的,身邊美女無數,林雨煙想到他的身形外貌,不自覺的覺得難過。
她能早點下手嗎?成為他萬千星星中的一顆,或者說,他能成為她的保護傘嗎?如果沒有愛也可以,只靠那層關系,她就不會成為別人的附屬品。
但是,她又能為他提供什么呢?她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孩,沒有出眾的才華和優渥的學歷。她只會做一些簡單的家務,煮飯、打掃衛生……這些對于他來說,根本微不足道。
那么,她該如何讓她和他的關系更進一步呢?
林雨煙有時候就在沒日沒夜的想,躺在床上凝視著天花板,也不知道想了多久,只覺得迷迷糊糊要睡著了,突然,一陣輕柔的觸摸落在她的額頭上,那是他的手指。仿若那天,他揉在她腦袋上的那個溫度。
那個手指逐漸轉變,變成了柔軟的吻,遍布在她的全身上下任何一個部位,如同浪潮襲來,刺激的神經讓人翻轉,炙熱的火焰炙烤著全身。
就這么持續一段時間。
第二天,林雨煙發燒了。
她也沒敢說。
這件事,她根本無法說出口。
特別是床單濕的原因。
一個人在衛生間洗床單,然后晾,期間程嬈還看到了,疑惑的問,“程雨,你沒事干洗什么床單?”
她這個姐姐真挺奇怪的,家里有洗衣機,有保姆,再累也累不著她啊。
程嬈的眼神繞了幾圈林雨煙,“我去,程雨,你怎么臉紅了啊?是不是昨晚看了什么不該看的?”
程嬈的聲音真的很大,特別是家里還來了一些人,他們的目光順著程嬈的聲音看了看二樓,林雨煙感到無地自容。
低著頭看見了一雙熟悉的拖鞋。
抬眼,是最紅的時候。
——完蛋了。
程琰的眼神和往常一樣沒有區別,聲音也極為冷淡。
“程嬈,家里有人,說話不要咋咋呼呼,還有,林雨煙可能是發燒了。”
程嬈撇撇嘴巴,直接上手摸了摸林雨煙的額頭,突然震驚,“我去,還真挺燙的。”
“林雨煙,你可能需要先量量體溫,然后才可以辨認出是否需要吃藥。”
程琰的指尖捏住體溫計,友好的詢問。
看見這個手指,林雨煙就想到他曾用過這雙手壓過她的舌苔,按壓的過程很難受,可吐出來的一瞬間還挺爽的,肚子就像是吃了一劑安慰藥,瞬間不辣了。
想到這,林雨煙不自覺的往后縮了縮,目光四處搖擺,說自己可能休息會就好了。
實際是跑出去了。
外面下著濛濛細雨,點滴在林雨煙的頭發上,很涼,卻異常的難受,就像是火山大爆發。
不遠處的酒吧,不知怎地,就突然望了過去。
渾身燥熱下,這種地方對她,莫名的有吸引力。
她不免想到那天程琰逮她回去的場景。
林雨煙就像一只很乖的小貓,被她揪著脖頸,她居然很喜歡這種感覺。
如果再來一次呢?
——在酒吧。
然后她就走了進去。
鬼使神差的給他發了句話,“哥哥,聽說酒精殺毒,喝酒可以殺死體內的病毒。我其實原本不是很難受的,但是外邊走路淋了點雨,想去酒吧里面避一避。”
如果可以的話,你可以來接我嗎?
當然,這句話沒有發出去。
林雨煙不敢,但是她在期待些什么。
期待他能像那天一樣出現,不在她的要求下。期待他能放下手頭的一切,證明她是他心中獨一無二的存在。她更期待他能讓她抱抱,讓她能借著醉酒和發燒的借口,釋放心中所有的情感。
林雨煙清楚的知道這些空想不過是黃粱一夢,他討厭她,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可后來,這些幻想中的場景居然清楚的出現,連帶著真實的觸感,溫熱的體溫,挑逗的舌尖,以及夢寐以求的聲音在她的耳邊輕吐。
“Good children don''t cry.”
(好孩子不會哭泣。)
一場蓄謀已久,少女最純粹的惡意。
和哥哥。吵了兩個多小時,林雨煙實在餓得受不了了,丁韻茹把飯菜放微波爐里給她熱了繼續拿著電話吵,滿棟樓都聽得到,哪怕有人不斷在外砸門警告也無休無止。
后面林雨煙索性戴上耳機回書房趴著做作業去了,許是怕丟人又怕遷怒,張京宇在這狂風暴雨里都沒敢踏出家門半步。
一通電話到最后,不可避免地提到了錢,應是媽媽給了姨媽一筆錢,作為給她轉學的打理。
這場爭吵才終于停歇。
林雨煙盯著黑漆的窗,看到自己臉上有干涸的淚痕。
為什么可以這么輕易地就給姨媽一筆錢,卻不肯花費哪怕一丁點的精力來看看她。
從6歲開始好像就是這樣,爸爸工傷去世,媽媽常年輾轉于各地討生活——媽媽一直很渴望在大城市扎根,從初初半個月會回來看她一次,再到兩三個月,半年,一年,兩三年,直到很多年都不會回來。
她都快忘記媽媽長什么樣子了,結果媽媽今天卻告訴她,媽媽要給另一個還不存在于這個世界的人當媽媽了。
她居然還那么期待她真的會來接她。
都是騙人。
這件事已經完全沒有了轉圜的余地,當林雨煙再次提出要回小灣時,丁韻茹說,連她在小灣學校的轉學手續媽媽都托人為她辦完了。
看。
都做到了這份兒上,還是不肯來看她。
張京宇如常開學,穿上銘牌印著“CHONGLI Senior Middle School”的校服,每天按時間上學、放學,進進出出的,就差用鼻孔看人了。
林雨煙時常在想,應該抽空給姜霓打個電話告知自己轉學的事。但小灣也已經開學了,姜霓肯定已經知道了。
她一定會很難過。
一周后,港城入秋,林雨煙坐在房間里打瞌睡。
準備開始背第二遍《高考3500詞》,恍然睜開眼,發覺有一片金黃色的樹葉飄進了房間,落在她的桌角。
午飯時,丁韻茹就鄭重告知了她,她第二天可以和張京宇一起去上學了。
張京宇自然一萬個不愿,恐怕她會拉低他的臉面,馮雪妍知道這件事非常高興,一下晚自習就邀林雨煙去了家里,洋洋灑灑為她介紹了許多關于“崇禮”的大事小事,風云八卦,并約好每天一起去學校。
林雨煙的心底便油然多出了很多的期待。
自那晚過后,媽媽來過不少電話,好像是終于想起了對她給予關心,但她統統沒有再接過,也沒有再主動打過去任何一通。
第二天一早,馮雪妍來敲門等她一同去學校。
丁韻茹做了頓無比豐盛的早餐,林雨煙第一次知道,原來牛奶里可以加入可可粉,口感更甜滑。她這個不喜歡喝牛奶的人都覺得非常美味。
清早飄了雨,從一片飄入房間的落葉變成一地金黃色、火紅色的琰濕,踩上去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空氣中飄著種清咸濕冷的味道,來自穿梭在這個城市大街小巷的海風,與小灣上學清晨時的果香味兒全然不同。
這個學轉的十分突然,林雨煙沒有提前領到崇禮的校服,她還穿著小灣鎮中學的那身單薄的藍白色。姨媽買了新鞋子給她,不是很合腳。
進了金燦燦的校門,一切好像都在眼底閃閃發光,崇禮的教學樓有七八層高,校園大的望不到頭,還坐落著個闊氣無比的游泳館,據說都會有國家級的體育賽事在這里舉辦。
馮雪妍去上早讀課了,林雨煙背著書包等在教務處門口,有一下沒一下地磕著鞋跟,適應著偏大的鞋碼。
四面書聲朗朗,講臺上的老師們個個口齒清晰,沒有一絲一毫蹩腳的鄉鎮口音。
丁韻茹領了校服塞到她懷里,與她第一眼在許久之前雨夜的地下鐵看到的一樣,是藏深色的短裙,純棉的白色短袖。
馮雪妍說過,這是走在全國中學流行前列的日式款,全港城也只有崇禮的女生校服這么好看。
林雨煙又想到了林嘲。
是了。
他也讀這個學校。
“這下兩個孩子都來了,就麻煩您多多敲打了,”丁韻茹還在同教導主任訕訕說著客氣話,“尤其張京宇,他要不聽話,您盡管給我打電話,我來收拾他!雨煙這孩子您就不用多操心了,她在原先的學校學習就很好,也很乖很懂事。”
林雨煙抱著校服,亦步亦趨跟在他們身后,心底突然冒出個很奇怪的念頭。
她很想知道林嘲在這些教室的哪一間。
他會不會突然從哪里走出來?
這么想著,她的余光已經不自覺地四下觀察了起來。
猝然一陣悠長的下課鈴,左右教室漸漸有人聲沸騰,打扮光鮮時髦的男生女生沖撞出來。
她穿著不同,實在無法藏匿,有細碎的議論從身前身后不斷地飄過。
“哇,這又是哪里的轉學生來我們崇禮啊?”
“……她穿的好土啊,那是哪里的校服?沒見過啊。”
“誰知道,好丑。”
“是給校長塞了多少錢啊……”
“但她長得好白哦……”
笑聲桀桀的,有點刺耳。
林雨煙緊了緊抱住校服的力道,塑料包裝袋在懷中發出嘩啦嘩啦的細碎動響。
終于到了一間教室前。
她抬頭,順著教導主任與丁韻茹的交談,看到頭頂的門牌。
高三(13)班。
“好了,去上課吧,”丁韻茹在門前最后對她交代,似是安撫,罕見地抬起手,拂過她臉前的頭發,語氣也還算溫和,“別聽那七七八八的,知道不?學習好比什么都重要,在哪兒也都一樣。”
林雨煙遲滯地看著她,點頭。
下節課的老師已經早早在講臺上了,應是得知有新學生要來,這時也和藹地沖她招手:“是新同學吧?快進來,來,提前和大家打個招呼。”
幾個賊頭賊腦的男生從她身后竄入教室,撞得她懷中的東西差點兒掉在地,滯留在走廊里的幾個隔壁班的還沖她吹起了口哨。
林雨煙一時有些無所適從。
“快進來吧,新同學?”
老師再次沖她和善微笑。
一腳踏入教室。
那些圍繞著她的穿著、打扮、長相的指指點點,跟隨著流竄的風,還在窸窸窣窣地往她的耳中鉆。
最終在老師的摔書警告中予以消停。
林雨煙站在講臺,不知是否是因為過于緊張,她居然有一種淡淡的眩暈感,如同剛一路掃過各個教室時。
她也略略掃過下方一張張同樣注視著她的人臉。
并沒有誰在。
她這下好像才稍稍松了氣——雖然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因為沒有看到誰而感到輕松,便開口,用清瑩的嗓音,作起了自我介紹。
“大家好……我叫,林雨煙。”
“今天轉學到13班,我很開心能和大家成為同學。”
“以后就請多多指……”
教室后門“哐當——”一聲動靜打斷了她。
那門似乎壞了,外面開門的人擰了兩下把手沒打開,便放棄了。
走廊里傳來不疾不徐的腳步聲。
林雨煙剛一腳踏入的前門,驀然出現一道筆直的身影。
一身校服被他穿的有點兒吊兒郎當,他雙手落在長褲口袋,藏黑色的西裝外套松松垮垮地掛在身上。
里面那件白色襯衫領口稍敞,喉結嶙峋,肌膚冷白。
整個人慵懶清倦,但并不怠墮。
他似是還沒意識到全班已經都坐入教室了,唇上還咬著支半截沒抽完的煙,薄白的眼皮微微掀起。
見講臺上站著人,下意識地停下了慢條斯理的步子。
那雙漆黑的眸子,悠悠然地掠過了她。
沒有什么表情。
但的確是一張十分驚人,完全令人無法移開注意力的臉。
過于有攻擊力。
“……”
林雨煙心頭一凜。
“——林嘲!”
老師都沒顧講臺還站著個新學生在自我介紹,一下暴跳如雷:“怎么這會兒才來?上節課人就不在,看看都幾點了?”
林雨煙趕緊把視線飄忽到另一處。
她知道自己沒做錯什么,但很奇怪,每次都不敢同他對視。
能感覺到他的目光,似乎也只是略帶新鮮地在她身上停留了小半秒,很快便也離開了。
“睡過了。”
男生淡淡說。
“——睡過了?你開學一周多少天沒來了,這都高三了,還這么懶散嗎,”老師壓抑著怒火,“還有,你那嘴巴上是什么?!嗯?你就這樣來學校上課的?”
林嘲“啊”了聲,好才注意到這回事兒。
他便從唇上把煙摘下來,略微正了正身子,這下有了些許的歉意:
“不好意思啊。”
已經有女孩子小聲的議論傳來了,“你知道我等他來上課等了多久了嗎——還好我今天化妝了!”
“嗚嗚嗚到底是哪位好人今天把后門反鎖了他從前門進來了!”
“是吧是吧……”
…
老師也聽到了,這下更來了脾氣,秉持著威嚴對他道:“既然你自己都知道不好意思,那你給這節課就給我站到外面去聽吧——”
“不好吧老師。”
少年嗓音清雋地答。
老師眉毛一橫:“怎么不好了?”
“只有我一個怎么行,”
他忽然抬了抬下頜,視線落在講臺形單影只的女孩兒身上,眉梢微揚,笑了:
“她和我一起。”
細節,清清楚楚。
許久,林雨煙回神。
“是嗎?”
“也許會吧?”
鄭蝶蝶嘴唇顫抖了下,似乎想狡辯,卻又一時語塞,“你在胡說八道什么啊,林雨煙,你有這閑工夫不如為自己謀后路,雖然程琰為你鋪路,但你的名聲已經臭了。”
激將法,打亂她的思緒,林雨煙此刻尤為的冷靜,將證據一擺,“雖然無法證明我和卓譯柯的照片是你拍的,但我和程琰的照片必定是你拍的。”
鄭蝶蝶很聰明,巧妙利用監控盲區作為拍攝地點,加之人流如織,使得通過地點排查變得尤為困難。但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她忽略了那個關鍵群組。
來往人群雖多,但在群組的人并不多,通過群組縮短范圍,尋找視角盲區外的攝像頭,經過行蹤偵查,目標只能鎖定她。
為了能自證清白,林雨煙煞費苦心,和任課老師斗智斗勇,逃了節課,眼睛緊緊盯著攝像頭,簡直要花了。
她覺得自己可能要換個專業,比如說:刑偵。
鄭蝶蝶沒吭聲,還在詭辯:“根本不是我,林雨煙,我閑的沒事干偷拍你干嘛?”
“行,那你跟警察說吧。”
林雨煙轉身的時候恰巧看見來尋找她身影的陳璃。
兩人不是一個班,陳璃害怕林雨煙出什么事,一下課就徑直找她,正巧看見這一幕。
“找到了?”陳璃側身看了一眼。
林雨煙嗯,兩人準備并排走。
身后的鄭蝶蝶意識到再無回天之力,開始發起瘋,向前一步開始扯林雨煙的頭發,聲音振振有詞。
“林雨煙,我真的太討厭你了,又和卓譯柯談,又和程琰談,你怎么這么惡心。說說,你們在鋼琴室里做了什么,你脖子上的紅印是程琰親的吧,他不僅親了你脖子,還親了哪兒?你說話。”
第73章 小雨晴
“你是說,程琰第一次聽你話了?”
酒吧內,震耳欲聾的低音炮不絕于耳,陳璃說話時被迫升高音調。
“對。”
具體怎么聽話,林雨煙沒有細說,畢竟那些事她不好意思說出口,她又不是秦琴。
這是402宿舍在大二的第一次聚會,上一次集體團聚還是在大一剛開學,彼時大家不熟知,都裝的稍微文雅點。
這次因為程琰事件,402成員一致為林雨煙排憂解難,也就又熟絡起來。
之所以選擇酒吧,是秦琴提的,她對402成員說:“姐帶你們去酒吧長長見識。”
實際到酒吧自己開喝,估計還是因為卓譯柯的事,心里難受。
“他可能真想和你談戀愛吧。”
陳璃低頭抿了一口酒,特調的雞尾酒,酒精濃度不高,也就喝個樂子。
關于程琰,她其實真就祛魅了。
林雨煙和她說了很多兩個人小時候的事,就比如,程琰拽林雨煙小辮子,還將林雨煙堆好的沙堆推倒,陳璃不由得覺得,程琰也太幼稚了吧。
她只是喜歡占有欲強的,不喜歡幼稚的壞蛋,或許年齡差的年上男更適合她。
嗯。林雨煙此刻是有些恍惚的。
他有潔癖,林雨煙是知道的,但她沒能想到現在的他,手指握的這樣緊。
是故意還是怎么?
那天程琰為她皺眉洗手的畫面歷歷在目。
她雖然挺難過的,但想著也需要回頭對他說聲程程。可她沒想到,程琰又輕輕地按了一泵洗手液。
潔白細膩的泡沫在燈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輝。他修長白皙的手指在泡沫中穿梭,伴隨著嘩啦啦的水流聲,仿佛一道洶涌澎湃的水花,無情地沖擊著林雨煙的自尊心。
就像現在,他要她分手。言語不容置疑,搞的她跟什么似的。
她是程家的一條狗嗎?怎么,談個戀愛都管的著?
林雨煙用力掙開他的五指,意料之外,并沒有想象中的難辦。
也許他只是抓握的緊,但并未拿勁。
程琰緊緊盯著還在低垂著眼的林雨煙。
其實只有他自己知道,面前的女孩有多么倔強。
他說她就聽?不可能的。
就像之前他告誡她晚上不要隨意出去,更不要去玩泥巴。她滿口答應,低點著頭。卻在凌晨時分撞見他辦公歸來。
那時候的他心情挺煩的,原因是他爸他媽還叫他在伯父伯母家再住幾個星期,處理處理下人際關系和工作上的事。
他跟他們不親,不想呆在這里,還有他那個“妹妹”,怕他怕的要死,一點不大氣,只怕他再待著,自己就把自己嚇死了。
于是,他就站在街角口燃了一根煙。
猩紅的零星斑駁,程琰在煙霧繚繞中撞見了滿心歡喜的她。
程琰想,她肯定是發現他不在家,仗著伯父伯母不管她,偷偷溜出去。
到底現在也是姓程,搞得倒是像是一個沒人要的野孩子。
程琰上前走了一步,隨意撥散了身邊的霧,也沒讓煙味沾染到她身上。
問她要干嘛去,她就低著頭,也不說話,像是一個犯錯的小狗,眼睛亂瞥他。
其實程琰有時候覺得,這姑娘還挺懂的,那心里,跟明鏡似的。
什么做的是對的,什么做的是錯的,一目了然。
但現在長大了,似乎腦子也不靈光了,換句話說,變笨了。
胳膊肘往外拐,想著幫別人對抗她哥了。
她也不想想,她哥能害她嗎?
程琰的手指無所抓取,自嘲笑笑。
你說她懂。
也不懂了。
他回復她上句話,“那件事,我考慮考慮。”
“但希望,你知道結果,不要后悔。”
林雨煙以一種堅定的眼神看他,她會為她每一次的決定擔負后果。
“我不會后悔。”-
那之后沒多久,老板娘就給她發信息了。
她說:小姑娘,真是程程你了!如果沒有你,我還不知道晚上和我女孩住在哪里過夜呢!你真是一個大好人啊。
林雨煙貼心回復:沒事,你好好休息。
老板娘話鋒一轉,試探性問了問:你后面那人……可以問問是誰嗎?
權利實在太大。
只在一瞬間,所有的事情扭轉乾坤。
這讓老板娘很難不沉思下來,以及重新審視那個在她奶茶店工作的小姑娘,看起來弱不經風,手無寸鐵之力的女大學生。
林雨煙回復:就家里一親戚,不是什么熟的。
老板娘想到林雨煙在大學校園跟著的小伙子,好奇的多問了句:不是男朋友吧?
林雨煙沒帶一點猶豫的發出。
不是-
修改了幾處導師圈出來的問題,又工作了幾天,也該到了林雨煙和許舟約定去探望奶奶的時間。
說不興奮是假的。
但相反。
林雨煙也有一絲憂慮。
原因是和許舟奶奶見面的地點不是什么尋常地點,而是醫院,那個生死離別的地方。
這讓林雨煙很難不想到那天奶奶在烈陽高照下割麥子,林雨煙就坐在小土堆上懶洋洋的曬太陽,看著奶奶拿著麥子隱隱約約的對她招手,緊接著,就沒了身影。
起初林雨煙還以為奶奶在跟她玩躲貓貓,沒當一回事,屁顛屁顛的下去找尋奶奶的身影。
直到她看見躺在麥子堆的奶奶,沒有一丁點呼吸。
她才知道,奶奶沒有開玩笑,奶奶是真的離開她了。
這是林雨煙人生中經歷的第一個生離死別。
她才多少歲,八歲。
而如今,她二十二歲,看見躺在病床上的許青棠,還是心有所悸。
好像下一秒,她就會變成冰冷的身體。
許舟拉著林雨煙的手指走了過去,“奶奶,我帶林雨煙來看你了。”
許青棠還是很喜歡林雨煙的。
這小姑娘長得水水靈靈的,說話也很甜,果不其然,見到她的第一面就喊了聲奶奶好,還搶著要給她削蘋果吃。
她笑了聲,“阿囡,不用這樣,奶奶牙齒軟了,吃不動什么蘋果。”
好親切啊,林雨煙感到心都要化了。
“阿囡,你怎么眼眶有點紅?是因為昨天沒有睡好覺,還是說,這小子欺負你?”
許青棠拿著旁邊的拐杖就要給許舟一下。
林雨煙搖了搖頭,“不是許舟的事,是我覺得您躺在病床上,我有點擔心。”
她呵呵的笑,“有什么擔心的,我就是胃有點不舒服,不是什么大事。是不是許舟夸大其詞了?”她瞪了眼許舟,“你小子,別老欺負阿囡。”
許舟連忙說:“奶奶,我哪兒能欺負小雨呀。有這么體貼漂亮的女朋友,我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呢!我肯定會精心照顧她的,您就放心吧。”
許青棠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詢問,“阿囡和小舟也快大學畢業了吧?有沒有考慮什么時候結婚呀。奶奶我還是有點積蓄的,給你們的婚房交個首付還是可以的。”
短暫的寂靜中,林雨煙是真的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結婚吧,也不是不行。
那天,許舟問她:“小雨,我們會走向婚姻的殿堂,生一個像你這么好看的小孩嗎?”
她喝了點酒,腦子里懵懵的,其實她也不知道許舟說了什么,腦袋里在想什么,不知不覺中,就浮現起一個人的身影。
不過也只是一瞬間,那身影就散了。
抓不住的。
只有眼前的許舟是真實存在的,然后她就聽到了結婚二字。
林雨煙不反感結婚。
也許是年少時沒有父母的陪伴,她比任何一個人都渴望建立一段家庭。不需要做什么事,只需要抬眼看見彼此,這就是最好的事情。
如果結婚了話。
她可以把許青棠接過來,每天推著輪椅陪她散散步,享受享受生命的樂趣,虛度一段光陰,也是極好的。
可,她想到那天親吻許舟的女人。
她也是一個女人,第六感也是強大的。
她冥冥之中覺得許舟其實變過幾次心,也許是她逼得,因為她不愿意和她親近。
可結婚呢?
那就是夫妻了啊!
夫妻能不親近嗎?肯定是不行的啊!
那怎么辦啊?
她沒有什么情感潔癖,她希望許舟去找別的女人,去解決一切生理需求。她只要那個頭銜,她不想要他碰他。
求求他了-
林雨煙自知心里這種想法的邪惡,她無法當著許青棠的眼睛答應這一場沒有愛情的聯姻。
許舟及時解圍:“奶奶,咱們還小呢,工作什么的還沒有定下來,貿然結婚,對雙方都不負責。萬一生出一個小孩,還要負責他的生活起居,吃喝拉撒,教育問題,所以我們不能這樣沖動。”
許青棠想了想,覺得也對。
走出醫院,林雨煙和許舟并肩而行。
林雨煙問:“奶奶什么時候可以出院。”
許舟說:“應該在下個星期,到時候你可以接奶奶出院。”
林雨煙點了點頭。
其實許舟也挺好的,處事溫和,待人孝順,如果她能像一個正常的女孩和他戀愛,他做的那些錯事是不是也就不會發生。
林雨煙真的在思考此事。
許舟還在拉著她的手,突然問她:“小雨,我們真的會結婚嗎?還是說,你真的考慮和我結婚嗎?”
他的眼睛很真誠。
“當初你答應我的事,是隨便說說,還是玩玩?”
林雨煙不知道該怎么說這件事。
她猶豫了下:“許舟,我那一刻確確實實是想和你有未來的,但后來想想,是有點變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說。”
“是程琰嗎?”
這三個字,林雨煙突然感到心頭一震。
他繼續要說,林雨煙是真的害怕了。
她真的害怕許舟捅破這一層關系,說出她和程琰的曾經。
養女和資助者,哥哥和妹妹,四者疊加,不倫不類的關系。
還好,他沒能想到這一點。
也許,他根本想不到這一點。
畢竟,程琰是一種怎么樣的存在,風光月霽,矜貴非凡,是無數人遐想的對象,是林雨煙絕不可能高攀的存在。
林雨煙沒聽懂他在說什么。
許舟突然開口道歉:“小雨,我是真不知道那地方有問題,我也是聽學校的學姐介紹那里來著,我不知道那里是人販子窩點。”
林雨煙的腦子有那么一刻的不清醒。
“等等,許舟,你在說什么?那里不就是營業執照有問題嗎?”
“營業執照?那里出的問題可比這大?你沒看新聞嗎?”
警察排查一人販子窩點,解救四名成年女性和兩名幼兒。
照片中的一名幼兒,正是跟在老板娘旁邊的那個女孩。
一瞬間,林雨煙的大腦像是被什么砸了。
新聞中沒有出現程琰的名字,只說了熱心市民舉報。
他答應她了。
哪怕他只說了考慮考慮,沒有明確回答。
可她該怎么面對他。
林雨煙又想到他問她的那句話:“希望知道結局后,你不會后悔。”
她說。
我不會的。
如此這般,陳璃又喝了口酒。
“談戀愛……”林雨煙若有所思,“談戀愛是什么樣的?”
秦琴搶先回答:“牽個手,親個嘴,上個床啊。”
舒爾間,林雨煙臉一紅,“我可不想和他談戀愛。”
“哎呀,這不是也由不得你嗎?不行你就強硬一點,跟你媽說唄,不行跟他爸說,我跟你說,男生一般比較怕爸爸。”陳璃為林雨煙出謀劃策。
“他爸爸?”林雨煙喃喃,“好像沒怎么見過哎。”
明明是一起長大的啊,林雨煙感到奇怪,但也沒有多想。
話鋒一轉,陳璃提了卓譯柯,她眼睛瞥了眼秦琴,試探性地說:“我能說他嗎?”
“說唄。”秦琴已經無所謂了,“我來酒吧又不是為了喝酒,是為了物色人選。”她挑挑眉梢,滿是得意。
陳璃隨后回頭,看向林雨煙,詢問:“可以嗎?”
林雨煙小聲低語:“說吧,我也不怎么喜歡了。”
“那就好。”
陳璃舒緩口氣,隨后徐徐道來。
“卓譯柯不是跟程琰打籃球賽要退學嗎?好像真不是說著玩玩,退學手續都辦好了。”
曹靜瞳孔震驚:“我去,玩兒真的?我其實看那場籃球賽跟當看NBA2k24呢。”
“對啊,我也在奇怪,你說頂著咱京大頭銜多威風啊,程琰肯定使用了非人的手段,對卓譯柯屈打成招。”陳璃在思考中,“什么招啊,好想知道哦,煙煙你去問問程琰唄。”
“我可不去。”林雨煙立馬搖頭,“在他面前提卓譯柯的名,回來又要發瘋了,哎,叫你們來干嘛呀,快幫我背后罵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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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小雨晴
話語中雖帶著幾分輕松與調侃,但細品之下,不難察覺那絲不易察覺的挖苦與自我解嘲的意味。
林雨煙禮貌的笑,“是說不準。”
突然想到些什么,問:“你是在哪所高校?”
“就旁邊。”她語氣輕松,“松山中學。”
真是天無絕人之路,碰巧了!
林雨煙一拍即合,激動的問:“那你不知道你們學校那個叫沈念念的事。”
她臉色咋變,遲疑的說:“那不是之前的事嗎?我還沒來呢。”
“你怎么提這事,他不是跳樓自殺了嗎?”
……
跟昌歡說明緣由,兩人共同往松山中學走。
大學考試一般比高校早,所以這會,學校還在上課。
昌歡跟門衛說了會話,將鐵門打開,抬了下手指:“快進來吧。”
“確實還挺不幸的,我可以幫你問問她班同學。”
看著林雨煙走近,她還挺困惑的問:“不會吧,這么遠的地方你一個人來,真夠勇敢的。”
林雨煙搖頭:“不是,還和一個人,沈念念的好朋友,她的名字叫和以彤,前不久出了些事。”
聽見解釋后,昌歡嗯了下,等待林雨煙走到她的旁邊,并排走。
她還在滔滔不絕高中那事。林雨煙關了榨汁機,林遭瞬間寂靜。
電話那頭又說:“還是說,你在意?”
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都讓林雨煙的思緒發散起來。
你在意?
意思是他不在意。
確實,他的身邊從來都不缺乏漂亮年輕的小女生。單是程琰這個人名,就給人很大的吸引力。這也難怪,他長得帥,又很有錢,為人處世也很溫和,做的事還那么細心。
女孩們與其去找多金的中年大叔,不如貼近程琰喊一句程公子,動動嘴皮子的事,興許他心情好,賞她們幾萬塊錢呢。
不過這些都是林雨煙的主觀臆斷,她怎么敢窺探他的生活呢?
“行了,出來吧。不逗你了,又不說話了。”他語氣淡然,“不是我來的,家里的管家,你別那么害怕,我又不跟別人說。”
林雨煙嗯了聲,說了句程程。
—
門口停了輛Taycan,冰晶藍,亮眼又吸睛。
管家認識林雨煙,喊她的名字:“林雨煙,最近怎么不回家?小嬈最近還問你在哪。”
管家說的是程嬈,現在上高三,是真正的程家千金,也是程琰親的不能再親的堂妹。程嬈的性子被寵壞了,她父母一開始還說要把程嬈送到程琰父母那邊留留學,喝點洋墨水什么的。
但程嬈不愿意,說留什么學啊,咱們家幾輩子不工作都餓不死我的,我還非得飛去洛杉磯學什么英語。
不過這其實是次要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程琰在那邊。
程嬈也害怕程琰。
她這個堂哥干什么事都慢條斯理,猜不透他的想法,所以她小的時候沒少跟家里那個大她幾歲的“姐姐”程雨說程琰的壞話。程雨就靜靜的聽,也不多做評價,跟程嬈圈子里的朋友一點也不一樣,所以程嬈有時候覺得程雨還挺裝的。
裝是有點裝,但是當做一個聽筒也是蠻好的。
不過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墻,壞話說多了總有被逮到的時候。
程嬈當時就在跟程雨討論程琰是不是處,結果后面的話還沒說完,人程琰就在倆女孩身后,緩緩道:“至于嗎?直接來問我不就行了。”
也就是從那天起,程嬈總覺得程琰對她這個“姐姐”總有種奇妙的關心,不然為什么隨便說的問題,程琰單單望著程雨說:“林雨煙,我還真挺干凈的。”
所以在程嬈得知程雨要回來吃年夜飯的時候,心里的雀躍是掩蓋不住的,見到程雨的第一面,她就開口詢問。
“程雨,我哥呢?”
林雨煙搖頭:“你哥,我不知道。”
“真是奇怪了。”程嬈喃喃,明明前不久,她就看見程琰披著大衣出門,她還以為她哥去接程雨了。
程琰那雙腿可真長,程嬈還真就不信程琰沒幾個風流債。
她突然對林雨煙挑挑眉毛,“哎,程雨,你怎么不進來,外面天這么冷,快進來暖和暖和。”
除夕夜,來了很多人,林雨煙叫不上名字,尷尬的站了會。
程琰正依靠在車外持著一支煙,有雪落在他的肩膀上。他算了下時間,掐滅煙尾,進了門。
一眼瞥見林雨煙。
林雨煙發覺身后出了一道寒意,回頭看見程琰風塵仆仆摸樣,有些震驚。
程琰隨意抖了抖衣裳,漏出高領毛衣,問她:“怎么不坐?”
林雨煙是不好意思坐的,她不像程琰,只一進來,就吸引到層出不窮的目光,然后喊:“小琰,你回來了。”
程琰隨便點了點頭,將大衣遞交到林雨煙手里:“你先回房間坐一會吧,吃飯了我叫你。哦,對,這個衣服幫我掛在我的房間吧,你應該也知道掛在哪。”
林雨煙接過,點了點頭。
萬映樓和程釗遠終于發現林雨煙來了,這兩位就是林雨煙名義上的養父養母。
有錢人干事就是精明,即使發生過那樣一件事,他們也依然可以手握著林雨煙的手心親切的問候:“小雨,你終于回來了。”
萬映樓回頭對大家說:“你說我們家小雨,就是比較能吃苦,我說畢業后什么我都會打點好,可小雨還是想靠自己的力量。”
大家這才后知后覺,發現程琰旁邊站著的是程雨,紛紛打起招呼來。
程琰發話:“伯母,你也別說什么了,你叫林雨煙先上樓幫我把衣服掛著,剛在外面待久了,那衣服也怪冷的。”
程嬈湊了過來,神經兮兮的道:“哥,你剛干嘛去了。”
“回公司開了個會。”
說話言簡意賅,也沒什么想和人多聊的語氣,程嬈也不敢多問了。
林雨煙的房間和程琰的房間是斜對門那種,她有時候在想,程琰是不是故意讓她來他的房間。
衣服掛好,她又瞥見那張床。
程琰很愛干凈,哪怕是住過的地方都一塵不染。
但那天,她似乎把他的床鋪弄得很亂,衣角擰的很皺,床單上似乎也殘留著點血,他好像不干凈了。
末了,林雨煙回屋,坐了會。
她是真不喜歡社交,原因是不喜歡那種虛偽的感覺,但程琰就不一樣,他有著游刃有余的社交技巧,仿佛具備和任何人都能暢通無阻的能力,以前林雨煙其實挺羨慕他的,但現在想想,沒必要。
她又不是程家的人,說話這么好聽干什么,別回來舔了這么久,還是被別人一麻袋賣掉。
外面響起敲門聲,程琰說:“林雨煙,吃飯了。”
林雨煙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先是沒出聲。
程琰的敲門頻率明顯增加,又喊了聲林雨煙,見沒人搭理,才向下拉開門把手。
林雨煙就坐在椅子上,側著頭看程琰。
眼睛里面空洞洞的,也不知道剛才在干嘛。
他的話像是欲言又止:“哦,在這,還以為出了些什么事。也不是故意想開你的門。”
林雨煙垂著眸,嗯了聲:“沒事,開就開了。在家能出什么事。”她起身,“吃飯了嗎?那去吧,程程你叫我。”
林雨煙走到程琰的身邊,他開口問:“男朋友最后沒什么事吧。”
林雨煙說:“沒傷到骨頭,不算什么。”
他嗯了下,后面就沒話了-
程嬈是看著兩個人一前一后的從樓上下來。
林雨煙在前面走,饒是害怕尷尬,故意走的很慢。程琰單手撐著扶手,漫不經心的跟著林雨煙下樓,從程嬈那個角度,竟有點像是摟住。
程嬈真的討厭這種背地里偷偷談戀愛的感覺,以前粉了個明星,通過家里條件加了那明星的私人微信,結果后來知道那明星居然隱婚了。
這比吃了屎還難受。
特別是對于她這個單身狗。
所以對于她這個死裝的“姐姐”居然成了嫂嫂,程嬈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她的壞心思終究是上來了,她決定讓他們刻意隱藏的關系在這一場年夜飯暴露。
如果程琰生氣怎么辦?他生氣就讓他生氣唄,大不了就被他罵一頓,反正也少不了什么東西。畢竟程琰這人還挺摳的,說什么叫她好好上學,限制她的消費,搞得她在她的小姐妹面前都抬不起頭了。
程嬈連忙起身拉著林雨煙,親昵道:“程雨,你坐我這吧。”
鮮少被這樣對待,林雨煙受寵若驚,但當她看清楚餐桌上一肥頭大耳的臉,心瞬間涼下半截。
京海市的十大慈善家趙術,林雨煙也是在上課的時候知道他的。
有天發燒,她請假沒能去學校,正好聽見趙術和萬映樓說:“瓜熟了,該收了。”
于是萬映樓那年就被評選上慈善家,其原因是她從貧困村收養了林雨煙整整十年,林雨煙又是自帶流量話題的體質,致使萬映樓公司的口碑品牌一下子升了好大一截,拉下很多資產,這幾年,過的也是風生水起的。
所以林雨煙很難不將程嬈突如其來的殷勤歸咎于這件事。
程琰還正坐在她的對面。
這次聚餐,林雨煙感到如履薄冰。
林雨煙不敢轉轉盤吃菜,其實她也沒什么愛吃的。在林雨煙的字典里,飯菜只為填飽肚子,但再過于如此,口味也有刁的時候,她的舌頭敏銳捕捉到香菇的味道,眉頭皺了下,還是咽了下去。
這次吃菜過后,低著頭夾菜的時候再沒有出現不合乎味道的菜,林雨煙覺得也是新奇-
程嬈還在一直看林雨煙,瞥瞥眼睛,看見程琰單手持著酒杯,另外一只手就漫不經心的轉轉盤。也不吃,看起來就像是隨便玩。那雙眼睛的視線始終沒放到林雨煙身上一下,程嬈真有點著急了。
自認為發現的擎天大瓜看起來像是一個烏龍,程嬈并不允許自己向來敏銳的第六感受挫,她站起身來,對程琰作揖:“哥,我敬你一杯,祝您兒孫滿堂,早生貴子,早點帶回來一個嫂嫂。”
程琰的神色無半分波瀾,他說:“嗯,希望你考不上大學別來找我。”
程嬈撇撇嘴巴:“就找你。”
程嬈盯著一直往嘴里送菜的林雨煙,問道:“程雨,你不敬程琰哥哥一杯嗎?”
同輩沒有敬酒的習慣,林雨煙的表情并不能自然,她想找個理由搪塞,沒想到全場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她好像有點趕鴨子上架了。
林雨煙學著程嬈的姿勢,腦袋一片空白。
她該說些什么祝福詞呢?她可不能像他的親堂妹那樣隨便打趣他。祝福他多金,越來越帥,他并不缺這些。缺什么呢?林雨煙的大腦高速運轉,實在想不出來。
林雨煙說:“我跟程嬈一樣,都希望你找一個嫂嫂回來。”
她的眼睛都不敢直視程琰,目光一直在看紅酒杯中的自己。
程嬈頓時像是黃瓜蔫掉了。
程琰微微頷首,輕揚嘴角:“程雨,你長高了。”
林雨煙全身發熱,連忙埋頭喝酒。
22歲何談身高,林雨煙想,程琰讓她來這的目的果然是如此這般。
打趣她,調侃她,讓她吃不了兜著走。他只是表面上看起來人畜無害,實際上還挺腹黑的。
但林雨煙能有什么辦法,她只能將頭埋的更深,兀自悶聲喝光杯中的酒,這酒應當還挺貴的,她又欠下了程家一支不菲資產。
歡聲笑語中,林雨煙其實也不太難過,她只是有點委屈。所以飯后,她找了個角落坐下,想要隱藏自己。
程嬈走了過來,拍拍她的背部,安慰道:“程雨,真對不住啊,我真不應該叫你給我哥敬酒,我知道我哥這人說話有時還挺毒的,他也經常說我沒腦子,這算什么事?沒腦子就沒腦子,我還有我爸媽愛我寵我呢。”
程嬈突然意識到什么,連忙住嘴:“哦,也不是說有什么爸媽,我是說,嗯……他真不是這個意思。”
程嬈也不知道怎么圓了。
她好像聽說林雨煙是個孤兒。
“同居?”林雨煙匪夷所思。
“對啊,你不覺得程琰看你的眼神不太一樣嗎?也不是那種感覺,就是那種感覺。哎,怎么說呢!我是真說不好……程雨,你等著,我選專業高低整個心理學,去看看程琰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程琰不知道什么時候來的,他說:“程嬈,再給你三年時間你都考不上大學。”
程嬈白了他一眼,看見程琰手中的紅包,一手抓住最厚的那包,兩眼放光:“哥,這是給我的?”
程琰慢條斯理的抽回:“這倒不是。”他伸出另外一個紅包,明顯厚度少上幾分。
程嬈撅撅嘴巴:“你是真偏心。”
他說:“程嬈,我希望你少花點時間放在購物上。”
程嬈一把奪過:“行了,購物去了。”
此刻角落就剩下林雨煙和程琰。
那紅包的厚度是不小的,林雨煙具體分辨不出來多少錢,但肯定還挺多的。
聽說并沒有同輩給同輩紅包這種習俗,林雨煙以這個理由拒絕他。
程琰說話很慢很緩,竟有一種哄她的錯覺。
他說:“林雨煙,你是真沒覺得自己高了點嗎?”
程琰比劃了下。
“兩年前,你到我胸口的位置,現在,已經高上一點。”
林雨煙想到前不久的體測,現在的身高確實比之前高上一厘米,她并沒有放在心上。
程琰又說:“你和程嬈是不一樣的。林雨煙,你見過我什么時候打趣過你?我說的都是真的。”
他的手指突然拍了拍林雨煙的肩膀,語重心長,“雖然是沒有同輩給紅包的規矩,但也沒有同輩敬酒的規矩,你既然給我敬了酒,我還能占你便宜不成?接著吧,也沒多少。”
林雨煙的手指掐住紅包。
確實對他來說沒多少。
程琰望了眼窗外,他說:“外面天也黑了,挺冷的,你回去也不安全。哦,對,你是在哪里住?”
林雨煙說了名。
程琰思考了下:“那邊好像都是老舊小區吧,監控死角還挺多,那就更不安全了。這樣吧,你先在大伯這里住著,你想吃飯呢,咱就再吃一頓中午飯,不想吃飯呢,我就一大早開車帶你走,你看行不行?”
他說的方案還挺好的,林雨煙點了點頭。
“行了,你洗個澡,早點睡覺吧。今個是除夕,也別熬夜守歲,對身體也不好。”
林雨煙悶聲嗯了聲,她將紅包放在桌子上了,就去洗澡了。
回來的時候看見,發現那個紅包的誘惑還蠻大的。
也不是想要那個錢,她只是想知道紅包額度的極限是多少。
剛洗完澡的林雨煙臉部紅潤,在紅包的反射下顯的她臉更紅。
她躡手躡腳的打開。
只見一疊百元大鈔蹦了出來,林雨煙細數一下,數字最終停止在520張,她的心臟突然被鑼鼓般敲擊。
硬幣碰撞發出清脆聲響。
林雨煙低頭看了眼,哦,還有兩個硬幣。
“老同學,現在我們不是競爭關系了,你就告訴我你當年請了哪個名師吧,能把你那三四十的數學成績提到一百二十朝上,我真心求個電話號碼,以后給我家小孩請。”
已經不知道幾次提了,林雨煙抿了抿嘴角,只覺得如果再不說明真相,昌歡能把她念叨死,于是沉了口氣,直言不諱地說:“那人你也認識。”
“誰啊?”她顯然不信,后知后覺拍了下巴掌,“我靠。該不會是舒老師吧。”
兩班的數學老師。
“怪不得你不說,這任課老師被查到帶家教,可是要被辭退的,那老同學,我真不怪你——”
話沒說完,被林雨煙打斷。
牽扯到舒老師,真是一輩子罪人了。
“不,是程琰。”
她瞬間止了下步子,不過很快就跟上了,眉目鎖了下,感到詫異:“程琰?程琰能教你?”
她語氣明顯著急了:“不是,他干嘛要教你,又花時間又花精力的,別跟我說是喜歡啊。”
雖然長得是挺好看的,但讓程琰喜歡,根本不夠格啊。她眨了下眼睛,心里偷偷的想。
其實也挺夠格的。
不然也不會在軍訓的時間點,偷偷的跟上她,將她留給程琰的紙條,偷偷給換了。
第75章 小雨晴
他的名號自然而然大家都聽過,可在程琰口中說出,這件事就變得匪夷所思。
誰不知道他是程凌威的兒子。
林雨煙也微微一怔。
“沒聽錯,是……”他頓了下,“是我爸。”
本不想將這個身份和他掛鉤。
他解釋了下,“程時眠是我大伯,丁仞曾是他的學生,上課睡覺沒人叫醒,睡到半夜出校門,撞見他和學校的女老師偷情,被拍照片要挾過。”
這也是去排查時,街坊領居都說丁仞是個品學兼優的三好學生原因。
因為,他的獎學金連帶著獎狀,全是有人從中作梗。
警察將一切的一切寫在空白紙上,細細考慮了下內里的邏輯關系。半響,開口道:“情況我們已經了解,感謝你們的配合,后續我們會根據電話和你們取得聯系。”
悠然間,氣氛開始凝重。
他右手受傷,所以走路的時候,林雨煙會拉他的左手。
今天破天荒地,站在他的右側,拉著他的手指。
低頭看了眼,傷口已經開始結痂。
劃這么大的口,留疤的必定的事實。
沉默地走了一陣,像是心有靈犀般,兩人同時開口。
一瞬間交織在一起。
倏爾間,恢復寂靜。程琰的話像是盤旋在上空的羽翼,捉摸不透,但又倍感壓迫力。
聽懂什么?
林雨煙嘴唇顫了下,與桀驁不馴的雙目相撞,緊接著,掠過一道身影,逐漸消失在她的視野。
林晚君并未理會程琰。連忙上前安撫林雨煙:“又嚇到你了?”
林雨煙搖頭。
她其實并沒有被程琰的威嚴所震懾住,相反,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她覺得他就像是一個刺猬,外表是大灰狼一般的獠牙,而內心深處是柔軟的沙,一吹就散。
她并不明白周圍人為何會對程琰的惡意如此之大-
諾大的教室,只有靜悄悄的桌椅板凳。
林雨煙拖開椅子入座,稍等候一段時間,發覺到李念念的身影。
她的座位在林雨煙的正前方,將手中書包摔在桌子上,就猛地回頭對林雨煙道歉:“雨雨,上次的事情真的是我的錯,我向你道歉。”
她將書包打開,沒有任何書籍,只有一大串亂七八糟的零食,有的還叫不上名字。
李念念的眼神極為誠懇:“吃點吧,我心過得去點。”
林雨煙只好隨便點了點那塊大白兔奶糖,將其剝離開送入嘴中。奶味瞬間綻開,她口齒不清的說:“沒事,都已經過去啦了,你現在最應當擔心的是你的作業吧。”
班主任老王是學校里出了名的魔頭,能頂著壓力不寫作業,整個班級只有李念念一個人。
李念念瞬間恐慌,小聲的做了一個“噓”的動作,示意林雨煙小點聲雨:“這收作業之前不是還有開學典禮嗎?我準備開完典禮就去廁所,到時候收作業的時候老王問你我去哪里了,你就說我鬧肚子在廁所呢。”
林雨煙被委以重任,視死如歸的拍了拍李念念的肩膀,認真的道:“包在我身上。”
耳邊傳來廣播站去操場上參加典禮的通知,李念念連忙拉起林雨煙的肩膀。
操場上,大部分班級人員已經到齊,此次開學典禮是按高低年級劃分,由左到右,從低到高。
林雨煙身為四年級的學生,站在偏右一點的位置。
彼時的班級已經形成多個小團體,平時里水火不容,現如今居然圍成一個圈,有說有笑,有的甚至嬌羞的低頭。
林雨煙感到出奇的反常,但并未上前詢問,準備要走。
李念念就不一樣,她喜歡歡熱鬧,硬拉著林雨煙走去,插嘴:“你們在聊什么啊?”
焦芮安是班級里出了名的驕矜大小姐,平日里最看不慣李念念咋呼的語氣,余光看了一眼,不耐煩的道:“你管的著嗎?”話還未說完,眼神已然向右看去。
不似剛才那般嬌縱,如水一般柔和。
林雨煙順著她的目光探去。
操場上,程琰單側插兜,眉眼不羈冷淡。
身高極高,站在一種男生堆里像是眾星捧月,再加上膚質極白,棱角清晰,擰出幾分陰戾下的帥氣。
就連像林雨煙這種滿不在乎他人事情的人都多看了幾眼。
李念念微微頷首,頓了頓,結巴的吐出:“大大佬。”
“你認識?”焦芮安上下掃了眼李念念。
“不認識。”李念念搖了搖頭,“不過雨雨比較熟。”
熟?
焦芮安側著身子去看她:“他不是新轉來的嗎?你怎么會熟?”
林雨煙看向焦芮安,一本正經的說道:“他是我家鄰居。”
李念念顫抖了下嘴角,指了指程琰的方位:“什什么?原來上次在樓道里面遇到大佬不是巧合?那你為什么不早點說!”
那些自以為“英雄救美”的畫面歷歷在目,李念念尤為尷尬。
焦芮安歪了下嘴角,理智終于戰勝現實,開始好奇的詢問:“你家住哪里啊?”
林雨煙低頭思考了一番,抬頭認真看她:“我媽不讓我將地址說給陌生人聽。”-
等到人員到期,就是國旗下講話的時間。
好巧不巧,講話的就是被程琰打掉大牙的中隊長——趙銘。
此時此刻他少了一顆門牙,說話都漏風,口齒開始不清楚,像是一個大舌頭。
林雨煙所在的學校是省重點小學,有很多電視臺會進行直播,如此這般奇特的發言無異于給學校抹黑,校長聽著聽著開始不自覺皺眉。
李念念此時此刻在底下憋笑。
“你看校長的臉色青的跟個黃瓜似的,說不定撥款會少了很多。”
林雨煙不理解:“這和撥款有什么區別?”
李念念無奈:“算了,換個話題。到底是誰把趙銘打成這樣?他爸不是水電局里的人嗎?”
“程琰。”林雨煙淡淡吐出。
“程琰??大佬?”李念念開始震驚,隨后伸出一個大拇指道,“大佬真是不屈于強權。”
隨后就被班主任老王爆k了一頓:“說什么小話呢?李念念,回來交作業可別給我耍什么花招。”
“行。”李念念從牙齒縫里蹦出來這一個字。
趙銘的演講也在李念念受罰之際結束,他于雷鳴般的掌聲下下了臺,臉上滿是自豪。
余光中,林雨煙在人群中看見程琰身影。
眾人都是手掌和手掌重重的拍到一起,而他的不同。兩只手相撞,只觸碰到手指尖的距離。
薄唇輕掀起嘴角,漫不經心卻擰出幾分戲謔-
回教室的路上,李念念還是按照計劃進行,在交叉路口和林雨煙分別,故意在老李的面前碰著肚子痛苦的呻.吟。
而林雨煙乖巧的回到座位,將作業遞交給焦芮安。
焦芮安接過,暼了眼李念念的座位,詢問:“她人呢?”
林雨煙真誠的道:“肚子疼,上廁所了。”
焦芮安輕嗤了下嘴角:“死裝。”
收完作業。
老王說了很多注意事項,比如校園安全,比如同學之間的人際交往。
時間戰線故意拉的很長。
正前方的座位一直靜悄悄,林雨煙感到老王的目光有意掃過,她不自覺的感到大事不妙,覺得李念念這次實在自身難保。
右腕手臂上戴著的電話手表顫抖了下,林雨煙打開,是宋舒華發的信息:雨雨,你還沒有放學嗎?林晚君阿姨等了你很久。
林雨煙回復:媽媽,老師還沒放,你叫阿姨先走吧,我可以自己回家。
又過了一刻鐘的時間,老王嘮叨的嘴巴停止,林雨煙舒緩一口氣,準備收拾書包走人,突然被老王叫住。
“林雨煙,李念念呢?”
“上廁所了。”林雨煙如實回答,又有點心虛。
“一個小時了。”
“嗯……可能她最近腸胃不好,有些便秘。”林雨煙裝作認真的模樣。
“你和她說,明天作業交不上來,上學她就和她的家長一起上。”
老王背著手,怒氣沖沖的離開。
林雨煙嘆了一口氣,背上書包,順便將李念念的書包收拾好,掛在她身體的前側。
去廁所喊了李念念的名字,沒有反應,疑惑的嘀咕:“該不會先走了吧。”
林雨煙和李念念家離得不算太遠,她準備將李念念的書包拿著帶給她。
耳邊傳來幾個人的交談聲,不算友善。
她心里有點惶恐,準備趕緊離開是非之地。
突然間的一聲程琰二字,讓她停住腳步,順著窸窣的草叢,去探測另一邊的秘密。
“你媽就是生你死了,你真是個掃把星。”趙銘身后站著兩個和他差不多年級的人,在趙銘說完這話的時候都在張著大牙笑。
程琰聞訊揚起凌厲的眼尾,鋒利的如同一把匕首。
林久未看到他攏緊的手掌心又開始靠攏,青筋開始漫步在冷白的手肘。
他的聲雨沙啞淡然,但很具有壓迫力:“還嫌掉一個門牙少嗎?小屁孩。”
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級,可現如今在和同齡人相比高出一個頭的程琰嘴里冒出,林雨煙覺得合情合理。
趙銘一下子亂了陣地,慌亂向后靠去,推了一把后面站著的兩個人。
兩人吞咽下口水,神色雖不鎮定,但狠話還是放到前頭:“你敢惹我們老大。”
程琰輕嗤,漫不經心的扭了下手指,嘎嘎作響
:“什么蝦兵蟹將都能稱王?”
趙銘聽出來嘲諷意味,指著程琰嘴角顫抖:“你兩打他!”
程琰耷拉著的眼尾瞬間豎起,像是兇狠的灰狼張開鋒利的獠牙,讓兩個人瞬間打了一番寒顫,不敢動彈。
“打他啊!不然給你兩錢是干什么的啊?”
趙銘此話一出,似乎擊中他兩的軟肋,不敢動彈的手肘開始劃動,程琰一副淡然神情,仿佛奉陪到底。
林雨煙在草叢之外經歷了一場失魂落魄的戰爭。雖說拳頭不會朝著她掄過來,但腿腳已經嚇的發軟發麻,無法動彈。
她不知道如何對待這場戰爭,是否要當一個陌生的看客,還是說,當一個參與者。
一個拳頭向程琰襲來,他輕而易舉的接過,握在手里,眉眼輕佻不耐。
下一個拳頭又朝他奔來。
林雨煙突然被一個身體抱住。
李念念手肘一把摟住她的肩膀,笑著道:“林雨煙,你在看什么好東西啊!快給我看看!”
那邊。
凜冽的眉眼似乎顫了下。
下一秒,像石子大的拳頭重重的打在程琰的臉上。
“你說。”兩人同時道。
“好,我說。”程琰不想再磨嘰,婆婆媽媽的也不像他的性格,啟唇道,“林雨煙,對不起。”
“如果不是因為我的存在,你就不會有事。”
如果他沒有趕到,如果她沒有及時脫身。他閉眼,后果是不是不堪設想。
所以。程琰的心沉了兩秒鐘。
分手吧。
反正她也沒那么喜歡他,他也沒有那個能力保護她。
只有分手才是皆大歡喜,從而身上沒有軟肋。
就要說出口,林雨煙握著他手指的力度緊了分,抬眼看他,“程琰,你不用道歉。”
“你也保護了我,不是嗎?”
不僅僅是她,還保護了水果攤的大娘。看似桀驁不馴,對什么都事不關心的他,內心隱匿著柔軟的瞬間。
他正義感爆棚,勇于挺身而出,好像……是她喜歡的程琰。
相反,她才是那個時常猶豫,喜歡退縮的人吧。
說完,林雨煙無奈的嘆了口氣:“我早該說的。”
也就不會有今天這個結果,他早該入獄。
第76章 小雨晴
林雨煙醒來的時候, 天還蒙著亮。
這一覺睡得過久,以至于身體還沒反應過來,格外的沉重。身側的場景又一下切換, 林雨煙瞇了下眼,只覺得過分夢幻。
一位護士正好從門口探頭, 想查看下她的情況。正巧看著她起身坐著,眼神略微迷茫。
護士推開門,親切地說:“你醒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嗎?刺身這東西處理不當,寄生蟲很多的。你腸胃不好, 以后還是少吃。”
林雨煙眨動了下眼, 后知后覺自己身處于醫院。前不久, 自己躺在程琰的床上,所以誰把她送來的, 不言而喻, 但她還想證實一下,問了嘴。
護士用手指比劃著, 回復:“這么高,這么瘦,長得還挺帥的。剪得還是寸頭啊,你男朋友是當兵的?”
林雨煙搖搖頭, “當兵?不是。”后面加了句,“他不是我男朋友。”
“哦,那就是追求期。”小護士顯然不相信, “他對你好好哦,都不讓我們碰你, 很多事親力親為。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鐵漢柔情?”
林雨煙差點一口氣沒有緩過來。
“他人呢?”她在問程琰。
“剛出去接了個電話,往那邊走了。”護士手指指了指右邊, “你還說不是你男朋友,身體好了就去找他啊。勸你再躺會,我去給你拿點粥。腸胃炎啊,還是吃點清淡的好。”
林雨煙點了點頭。林雨煙也說不清楚此刻的心情。
她雖然不善與人交往,性子也比較悶,但是特殊的數字含義也是知道的,她也不是一個傻子。
林雨煙突然想到以前上學的時候坐在程家的車子里,路過一個巷口,有穿著暴露的站街女隔外面接客,那招到的客人呢,就把錢塞進站街女的內衣里,如此這般羞辱,她們還得跟著賠笑。
林雨煙覺得她現在和站街女沒什么兩樣,畢竟,她和程琰真的不熟。
她至今為止還記得第一次看見程琰的畫面。
程琰當時就坐在沙發上,手指半搭在扶手上,年紀好像剛成年,但氣質已然端足了矜貴,林雨煙不知道他是誰,程琰就先開口:“你好,程雨。”
其實林雨煙覺得程琰當時肯定是不想搭理她的,但他骨子里的教養是不允許的,萬映樓就隨便看了她一眼,說這是你在洛杉磯的哥哥,隨后就沒再管她,開始聊名貴紅酒。
一下子就被隔離開,林雨煙是外人。
第二次交集多一點的時候是林雨煙上經濟基礎課程,任課老師布置的作業是采訪下創業成功的人,也不用太成功,學校里面的學長學姐就好。
林雨煙不住校,知道作業內容已經是第二天,班級里該組的隊已經組好,該訂好的選題也已經訂好,突然加一個人,誰都不愿意。
林雨煙只好自成一組。
她也不認識什么人,時間也在一點一點的過,她就把目光對準在客廳辦公的程琰,小心翼翼的低著頭問他能不能接受采訪。
其實她來的很不是時候,程琰應當在處理緊急文件,林雨煙的英語是不錯的,但她也看不懂他屏幕里的專有名詞。
他也沒說什么,直接把筆記本屏幕蓋了下來,說:“你問吧,我都可以。”
林雨煙其實是有點陰暗面的存在,他知道程琰因為與生俱來的教養,肯定不會拒絕她。但她沒想到,他能這么爽快,騰出一個多小時的時間,為她紓解很多專有名詞,以至于到最后,林雨煙的腦袋都有點發蒙。
她只是想完成作業,但她也不想做的最好,很可惜,林雨煙沒能得愿以償,她的作業被放到課堂里展示,那老師問她:“你和程琰是什么關系?”
什么關系?親戚的陌生人關系。
零點到了,林雨煙發現許舟給她發了個紅包,520塊錢外加1314,加起來也有小兩千。
林雨煙知道許舟也是學生,他去小公司實習的工資也不怎么高,所以林雨煙也沒收。
她和許舟說:“許舟,程程你了,你的心意我收了,祝你新年快樂。”
許舟給她發語音:“小雨,新年快樂,新的一年了,你就沒有什么事告訴我嗎?我們都談了快一年了。”
外面的煙花好響,林雨煙聽不太清,按了免提,就偷偷蹲在門口聽。
她說:“許舟,什么什么事。”
“比如說一些有趣的事,你知道我剛才看了一則短視頻,說什么一個富豪家庭刻意隱藏身份,孩子在二十歲之前都認為自己家很窮,后面去找工作,發現那公司是自己家開的,哈哈哈,你說是不是很搞笑。”
林雨煙沉默了下,她自小是個孤兒。母親生下她就走了,父親說是要出門打工,結果就再沒能回來。
從小到她八歲那年,她都是跟奶奶生活。家里很窮,但奶奶從來都沒讓林雨煙受苦,麥子碾磨成面粉所蒸成的饃饃,第一口永遠是林雨煙的,所以林雨煙喜歡麥子田,結果到了最后,她也最討厭麥子田,因為那里成為了奶奶的墓地。
許舟的這一番話喚醒了林雨煙一些不好的回憶,她尷尬的揚了下嘴角:“是挺搞笑的。”
-
程琰發紅包的時候實際上是不想用現金的,這么大一疊錢,林雨煙怎么拿都不方便,不如甩一張卡來的實在。
但拿在手里的錢承載的記憶也很大,這是虛擬數字無法較量的。
他現如今有兩個難題,其一是紅包限額有限,太多錢也裝不了,其二是并不清楚裝多少合適。
程琰清楚的知道自己應當裝一些吉利的數字,比如像是666,888等一系列字眼,可不由自主的,他就想到林雨煙下拉下許舟褲子的那一畫面,如果他沒有來,那雙手是否已經觸摸上去,她的手指那么軟。
程琰至今為止都記得林雨煙半跪在他的身上,笨拙的身姿總是不可避免的摩擦,他其實是想及時止損的,因為他發現林雨煙那天有點不在狀態,但是,當她的大拇指若有若無觸摸到他的耳垂,他是真的發現自己把持不住了。
特別是她后面還跟了一句:“哥哥,我想親你一口,可以嗎?”
她還是第一次這么主動。
她的嘴唇軟的不行,像是棉花糖,她肯定是第一次接吻,因為當舌尖纏繞的時候,林雨煙會因為呼吸不過來滿臉漲紅,嗆到的樣子都那么可愛。
程琰一想到這樣的一張嘴巴正和別的男人親吻,滿臉通紅的模樣留給別人,他無法承認自己的大度,哪怕那個人是林雨煙的男朋友。
所以在面對數字的時候,程琰低了低眸子,選擇了520這個充滿奇特含義的數字。他很想讓林雨煙來質問他,但又不太想,最后一刻的時候,他在里面放了兩個硬幣。
這只是哥哥對妹妹的愛。
—
林雨煙并沒有質問他,甚至來說,一切都像是平靜的湖面。
這讓程琰懷疑林雨煙是否拆開那包紅包。
他在等林雨煙來找他,說一說今天的打算,回出租屋,還是留在這。
程琰沒有等來林雨煙,等來的是程嬈,她敲開他的房門,氣呼呼的:“哥!都怪你昨天說程雨沒腦子,她今天都不愿意留了。”-
程嬈的打算是和林雨煙逛街出去玩來著。
小孩子的虛榮心是藏不住的,有次林雨煙過來接她,身邊的同學都說程嬈的姐姐好漂亮,如果有時間一起唱歌k就好了,程嬈信誓旦旦,說沒問題。畢竟就是家里可以隨便使喚的姐姐,說什么話她都會聽的。
可今天的林雨煙不聽話了,說什么都不聽了。
程嬈說:“我們那里有很多好吃的。”
林雨煙說:“那你們多吃點吧。”
程嬈說:“我們那里有很多好玩的。”
林雨煙說:“那你們好好玩吧。”
程嬈說:“我們那里有很多帥哥。”
林雨煙就突然想到程琰,棱角分明的輪廓,眼神有點默然,看起來挺陰郁的,白瞎了他那張外表。
林雨煙還沒有說出口,程嬈就拉住她的手肘:“求你了!”
在林雨煙依舊明確拒絕的時候,程嬈想到了一個人,也就是林雨煙非要離開的罪魁禍首。
她把程琰喊了出來。
“哥!都怪你昨天說程雨沒腦子,她今天都不愿意留了。”
程琰說:“我什么時候說過林雨煙沒有腦子?”
程嬈撓撓頭,她哥好像確實沒有說過。
程琰的語氣不置可否:“程嬈,如果你想讓林雨煙留下來,首先要喊對她的名字。”
程嬈愣了下:“哦,對,她真名不姓程。”-
林雨煙此刻就坐下樓下客廳的沙發上聽著程嬈撒潑,到底是親的,做什么都不會生氣的。血緣關系就是最好的紐帶,她確實是沒有的。
她看見程琰下來,坐不住了,起身站了下。
程琰對她擺擺手:“在家還這么拘謹,我們又不是外面的人。”他后面又跟著說,“程嬈小孩子脾氣,你別跟她一般見識,你想回去嗎?我開車送你。”
“程嬈還挺好。”林雨煙搖了搖頭,“不用麻煩你的……”
程嬈也下來了,摟住林雨煙:“林雨煙姐姐,我以后都叫你的本名,再也不叫你程雨行不行。求求你了,你一定要陪我,我都答應好朋友的請求了!其實我也不是想去逛街,我就想去滿足下我的虛榮心,你知道嗎?我同學都說你好看呢!”
程嬈一口氣說了好多。
“你就陪我去吧,你想要什么我都買給你。哦,對,程琰哥哥昨天給你包了多少錢?你知道他昨天給我包了什么?包了一個英語詞匯,怎么有人這么狠心對自己的妹妹!”
林雨煙抿了抿嘴巴:“我也不知道,我還沒有看。”
他的手指算是動了下。
林雨煙掏出紅包:“我昨天想了下,我也不敢拆,我覺得紅包還是物歸原主了好。”
程嬈要接,程琰看了她一眼,程嬈不敢動了。
程琰的語氣很自然,他說:“行啊,那就扔了吧,送出去的東西哪有還回來的道理。”
程嬈臉都要慪的煞白。
他繼續說:“行了,你也不想呆,我送你回去吧。”
林雨煙的指甲都要掐入紅包里。
斜跨包包里的日記本,鄭重其事的寫下每年每月每分每秒,欠下程家的每一筆債款,吃的,喝的,用的,玩的,學的。
林雨煙又想到那天問萬映樓的話。
“程琰是知道的嗎?”
“他是知道的。”
這是她蒼白無力后最后的打擊。
現在擺在林雨煙面前的有兩條道路,一條程嬈,一條程琰,她兩條都不想選擇,但如果非要選擇一條。
她對著程嬈說:“程嬈,我陪你去玩吧。”
說是躺著,其實根本閑不住。林雨煙看著護士離去的背影,干凈利落的下床。腿腳沒什么力氣,但在可控范圍之內。
右邊嗎?
她喃喃。
會是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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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跟程琰說她走了,醫療費等會發給他。可找了半天,根本就找不到他的人影!
心中隱隱圈住了點空洞而心慌。
準備離去之時,聽見熟悉的聲音。
過路口,他在走廊站著。一夜沒睡,眼皮下方泛了層青澀的圈。他眼睛根本沒往這邊瞥,也壓根注意不到林雨煙在看他。
林雨煙想抬腳過去,可后來覺得打斷人打電話不太禮貌。止住腳步,站在原地。沒有偷聽人說話的習慣,但他說話的內容已經流入她的耳朵里。
“嗯,知道了。七天后正式進行抓捕嗎?行。我現在在醫院陪女朋友,晚點給你打電話。”
……
程琰放下手機,眼前是空蕩蕩的。
抬腿去往林雨煙的病床,沒多做停留。
推開門,看見林雨煙躺在枕頭上,眼睛睜著,一瞬間,心底的大石頭落地。那一刻在想,管他什么為民除害,她能醒來就好。
僅僅一個發燒,就能把他擔驚受怕成這樣。程琰覺得自己可能有病,回來去隔壁科室掛個號,治一治。
第77章 小雨晴
她那時候還覺得程琰不正經。
畢竟誰送禮物送這個。
離開時候指著她的胸道,“這里,不能給任何人看。”
林雨煙被嚇傻了,半天說不出話。
他走幾步路還回頭,眼尾拉低,“聽見沒?”
她被迫點著頭。
“對。”他肯定,“很喜歡你,林雨煙。”
推開浴室的門,“五年嗎?也快六年了,畢竟你生日快到了。”
將其放在洗浴臺,林雨煙的腿部彎曲。
他支撐在她的腿兩旁,盯著她。
“所以,你應該清楚我的心情。”
說話間,有一種成熟的穩重。
“應當理解,我看你和異性聊天的感受。”
他握著她的手,往里伸,硬挺的腹肌往上,停靠在心臟。
他輕聲:“感受到了嗎?為你而跳動,永遠,為你。”
誠摯的心臟,起伏在手指下。
林雨煙的心也在跟著顫抖。 他不會沒事來這的,林雨煙也知道,但她還是裝作沒有看見,抬腿要走。
手機響了,他發來兩個字。
上車。
毋庸置疑,好像不允許她拒絕。
就像那天那個晚上,他說我們得在車上冷靜思考,這件事還有商討的余地,林雨煙沒理他,背對著他,直接就走了。他就上前攔腰把她抱到車里,勾住她的下巴,輕描淡寫的說道:“林雨煙,你真這么狠心?”
她完全沒有拒絕的權利,在所有的事情上,他都占據主導地位,當然包括那件事上。
她其實每次都想要上位,可他的手指輕輕一勾,她又會處于下等地位。
很輕描淡寫,很運籌帷幄。
林雨煙打開車門,一眼看見他棱角分明的側顏,一只手正漫不經搭在駕駛盤上,若有若無的。林雨煙小心翼翼的挪到副駕駛的座位上,心都要聚成一團。
她看見他的喉嚨朝下打著漂亮的領帶,做工有棱有角,版型也是極好的。無意間注意到領帶上夾著個領帶夾,上面似乎還雕刻著英文字母,后面的就沒敢看了。
程琰抓握了下手指,耐人尋味,“這么巧。”
怎么會巧呢?
林雨煙是知道他們這種商業人士,時間是按秒收費的,能讓程琰這種人物守在這里,想必是事出有因。
那是什么因呢?
肯定是為了那事。
短信上,她至今沒理他一下,他肯定也是有脾氣的。
別看他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實際心里陰著呢,比誰都清楚。你越不想說的事,他就越要提,逼你說,看你說,無情的享受這種掌控欲,這種人很可怕的。
可他也沒提那事,他說:“工作上的事情怎么樣了?”
林雨煙回復:“聽你的話,辭了。”
他嘴角揚揚:“嗯,這件事倒是聽話。”
說這話非要讓她上車,林雨煙實在沒能明白他的意思。她點了下頭,說沒什么事,她就先走了。
她起身去拉車門把手,沒能拉開。
原因是他饒有興致的按了下按鈕,車門反鎖了。
一瞬間,她和他處于密閉狹小的空間。
林雨煙猜不透他的做法,她感到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在這個時候,嗅覺格外的靈敏,她聞到了一種古木沉香的味道,格外凝神。
林雨煙還記得,他以前的車熏不是這個味,那是一種佛手柑的味道。林雨煙其實覺得不太好聞,因為有點苦,但她也沒敢說,后來不知怎地,就換了。
程琰這人吧,不太喜歡打破常規。你說他古板,也不是。他只是一種偏執,認定一種事,就不會想要改變,可這一換就換了,還這么多年。
當然這也不能算得了什么,可能突然不喜歡了呢,也不一定。
他的手指敲擊駕駛盤,噠噠兩下,還挺有節奏。
他叫住林雨煙,“先別走。伯母說你搬出去住,是為了方便畢業工作,做點和專業相關的事情,可這么一看。”他望了望旁邊的奶茶店,語氣變了變,“這就是你所謂的專業相關?林雨煙,我記得你學的是市場營銷,不是食品工程。”
果真來這是要說些什么的。
林雨煙回復他:“你也知道,我其實沒有什么遠大的抱負,能賺錢就行。我也不用去管什么工作,反正怎么努力也不比你們賺的多……”
程琰打斷她的話,不置可否,“林雨煙,你知道的,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隨便瞥了瞥林雨煙,臉都要憋紅了,隨便按了下按鈕,把車窗戶開了。
“既然大學學了這個專業,就去找相關的干,不然努力這么多年為了什么?”他頓了頓,“你男朋友都知道為了工作求求我?怎么,你不知道?”
林雨煙牙齒咬著嘴唇,突然感到如臨大敵,不知該如何開口。
“去工作也不知道人家底細,去的時候說的好聽,結果到最后工資也沒有,快一個月,白干。”
他的語氣很輕描淡寫,卻像一塊石子砸在她的心坎上。
程琰突然盯著她看,炙熱的目光,她無地自容。
“林雨煙,你要不求求我。只要你開口,什么都能拿得到,還不用受這氣,體體面面的多好,我們林雨煙不是最喜歡體面的嗎?”
這段交流中,林雨煙眼沒放在程琰身上一下,不知是害怕還是怎么。不過最后的一句話倒是鏗鏘有力。
她說:“算了吧,我不用的。”
就這四個字,在他和她的身邊架起一道城墻,看似很近的距離瞬間拉遠。
林雨煙又去扭車門,這時候門開了,程琰也沒攔她下車,放手了。
她就直接走了,頭也沒回。
快到副駕駛座位上都還殘留著她的影子。
倔強,不服輸。
程琰輕描淡寫的笑了下。
林雨煙,他的妹妹,還是挺有骨氣的。
微微眨動的雙眼,看著他逐步靠近的臉頰,下意識往后靠,抵在水龍頭上,疼痛讓眉心一皺。
“你前幾天還答應我的。”
她不傻,知道程琰想干什么。
“這件事,我想了也很久。”
聲音低啞的厲害。
“寶寶,對不起,答應你的事,我可能要反悔了。”
勾起她的膝蓋,抵在她的身上。
她的身后有鏡子,能看出他的欲望。
俯下身子,蓋住她的整個眼睛,突然想到他之前和她說的話:“不能給任何人看。”
對,只能給他看。
懵懂無知嫌棄的女孩,現在卻成為牽扯他心臟的存在,程琰沒想到,感情的回旋鏢,居然能擊中自己身上。
勾著她的唇角,似火烈焰。
挑逗的舌尖,讓她臉頰微微泛紅。
“程琰,你不應該。”
“對,我不應該。”他重復,“知道我為什么忍這么久嗎?”
林雨煙眨了下眼睛。
“因為你在十七歲的生日說過,你想在二十歲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我在等你長大。”
“可你忘了,不是嗎?”
反問句讓林雨煙張著嘴巴無法做出回答,只能小聲地說:“可我還沒有20。”
“所以我說,我反悔了。”
他輕輕的勾唇笑,一把將她帶過來,摟著她的腰尖,游戲一般的輕佻慢碾。
“因為我,不是什么好人啊。”
第78章 小雨晴
人是在二十分鐘帶走的。
惡意毆打加散布謠言,兩罪具罰。
林雨煙揉了揉扯疼的發根,眉宇間閃現一絲無奈,緩慢偏頭之際,撞上陳璃飽含質問的目光,林雨煙的心舒爾亂成一團。
“她說的是真的嗎?”
陳璃的眉頭微微皺起,帶著點審視意味。
在那一刻,喉嚨像是被無形的手扼住,話語卡在喉間,難以言出。
千鈞一發之際,有人在叫她的名。
“林雨煙。”
低沉而有力,很熟悉,也猶如救命的甘霖,瞬間潤滑了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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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雨煙的視線望了過去。
陽光打在他闊拓身姿,肩身流利。走路有點走馬觀花,在看見林雨煙的那一刻,速度明顯加快了不少。
林雨煙眼角藏匿一分心虛,心想程琰怎么來了啊,現在的自己肯定格外的狼狽。
鼻尖甚至能嗅到點血腥味,應當是被鄭蝶蝶的指甲抓傷了吧。
林雨煙下意識想裝作無視他。林雨煙有時候不明白一個人活著是為了什么。
為了錢?為了財?還是說,為了愛情?
可她這些都不需要。
她之所以如此努力的賺錢,好像只是為了和他們撇清關系,證明自己不靠程家。愛情吧,她也不喜歡得寸進尺。
在大學里,大家好不容易從壓抑的高考中逃離出來,仿佛有數不完的牛勁,小情侶們恨不得每分每秒都黏在一起。
在宿舍底下,在操場上,在食堂里,這些都是他們的聚集地,當著所有人的面親吻彼此,迫不及待的宣誓愛意。
唯獨她和許舟不同,仿佛異樣的結合體。
林雨煙并不喜歡那種轟轟烈烈的愛情,她更喜歡的是一種細水長流的愛,如果能夠遠離世俗,去見一道永不停留的小溪,躺在金燦燦的麥田里,她寧愿死在這里。
可這在快節奏的時代下根本不可能實現。
許舟不可能。
他。
更不可能-
錢拿不到的第二天,林雨煙并沒有一厥不起。
下午的時間抽空去了兼職,因為還在過年時期,有三倍工資,還是挺不錯的。
有些人總是問林雨煙,說你為什么總是活力滿滿,好像有無窮無盡的動力,但只有林雨煙自己知道,她并沒有這么優秀,她只是迫不得已的前進。
手里的幾千張傳單要發完才能走,被拒絕當然也是常有的事。
抬手的時候,被一道張揚的聲音驚醒。
林雨煙抬眼發現是同班同學陳瑩,她現在大著個肚子,手指微扶著腰,趾高氣揚的看著林雨煙。
林雨煙見她沒有想接的意思,并未多做糾纏,手指收了收,退了回去。
被無視的陳瑩很不滿意,她的長指甲劃過林雨煙的肌膚,林雨煙不免皺了皺眉毛。
“林雨煙,見到老同學怎么不打打招呼?就這么瞧不起人?”
林雨煙聽話照做,淡淡的回復:“你好。”
抬了下眼睛,平靜如水,無半分波瀾。
陳瑩翹了下嘴角,不免想到那天。
她就坐在教室里聊天,身邊圍著一群恭維她的人,唯獨林雨煙以這道眼神劃過她,她也不是什么小肚雞腸的人,但是一記就記到了現在。
陳瑩那時候可不敢惹林雨煙,因為她聽說林雨煙背后有人,天天可是豪車接送呢!可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長得漂亮又如何?到最后還不是被甩的份。
也不如她聰明,用一個孩子捆綁住一個男人。
值!-
林雨煙是記得陳瑩的。
每個班級都有一個張揚的人,陳瑩就是這樣。
她從不吝嗇展示自己的奢侈品包包和豪華加磚美甲,也從不吝嗇表達自己的觀點。
因為她大方,隨意就會給身邊的女孩一支tf口紅,所以永遠是班級的焦點。
下課的時候,她總是會說:“女孩子嘛,要懂得投資自己,你看你身上穿的,多土!未來怎么把自己嫁得出去?我們要把錢花在刀刃上,打扮自己,用美貌吸引住男人,把他們留住,這難道不比考研和考公好?”
林雨煙不喜歡聽這些,她總是會在座位上默默無聞的學習。可她的聲音愈發吵鬧,林雨煙準備出門靜靜。
路過大門,鬼使神差的聽到陳瑩說:“我靠,這富豪榜單上的這人怎么這么帥,年紀居然這么年輕?才25歲啊!”
“這什么名字啊?你認識嗎?是叫程行琰不?”
林雨煙無波瀾的心震了下,余光看了眼陳瑩-
陳瑩的手指還在緊握,林雨煙覺得她是孕婦,出于琰貌,并未掙脫。
她的目光在林雨煙身上上下打量,充滿了不屑與鄙視。
“怎么了你這是,都開始發傳單了?這能掙幾個錢?你是被人甩了嗎?包養你的人不要你了嗎?你看,你長這么漂亮還是留不住男人。”
言語不卑不亢,陳瑩捏了捏手掌心,似乎想要發泄內心的情緒,冷笑片刻后說道:“算了,我也不想為難你,反正我就想和你說,當初你瞧不起的人,現在過的也比你好。”
這時,一個男人走了過來,一把摟住陳瑩,陳瑩頓時變的小鳥依人,貼附在他的肩膀上。
林雨煙是知道這個男人的,名字叫錢揚,以前給程琰送東西的時候見到過。那時的他左摟右抱的,旁邊的女人絕對不是陳瑩。
林雨煙笑笑:“過得好就好。”
錢揚盯著林雨煙看了眼,覺得好熟悉,問了句:“誰啊?”
陳瑩說:“一同學。”-
后面林雨煙就繼續工作了,也許是過年期間,大家都喜歡一家人其樂融融地逛街,而林雨煙的傳單卻成了掃興的存在。
她的工作并不順利,等到夜幕降臨,傳單才全部發完。
然而,回家的道路卻異常漆黑,原因是小區電路老化,路燈全都壞了。
林雨煙只能打開手電筒,摸黑前行。
她不怕黑,也不怕鬼神,因為她知道,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人心,可偏偏路燈倒影下的欄桿就像是人的身影,林雨煙被嚇到,倒吸一口涼氣。
經此一嚇,她的神經異常的靈敏,越發的捕風捉影,就連平日里喜歡的小貓都能嚇她一跳。
林雨煙握了握手掌心,加快了步伐。
然而,背后有一道力氣抱住她,林雨煙瞬間忘記呼吸。
她下意識地摸出口袋里的刀片,一瞬間割傷了那人的手腕。被割傷的人發出慘叫,林雨煙這才看清,原來抱住她的人是許舟。
還好她力氣小,割的不是很深。
許舟因為疼痛蹲在地上緩了會,咬著牙齒說:“小雨,你怎么隨身帶刀片啊?哎喲,真是疼死我了。”
林雨煙連忙蹲下身子查看許舟的傷勢,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內疚:“沒事吧?你來這干嘛?走路也沒聲,在黑夜里突然抱住我,怪嚇人的。”
許舟安慰著林雨煙:“沒事的,這點傷沒什么大不了的。你不是說屋里進老鼠了嗎?我就想著過來陪陪你,給你個驚喜。沒想到你會這么害怕。”他苦笑一聲,“不過也是我考慮不林,下次我一定會注意的,女孩子有點防備心也是好的。”
林雨煙點了點頭,認真的對許舟道:“許舟,下次你要來,一定要明確和我說。我真的不喜歡這種驚喜,我覺得這像是一場驚嚇。”
眼睛極為的陳懇,倒是讓許舟不知所措了。
他記得別人談戀愛,女朋友面對突然出現的男朋友,總是表現的雀躍不已。而如今的林雨煙,倒是讓他覺得他做了無惡不赦的事。
他深吸了一口氣,說了句行,“我下次一定不會這樣,我會給你發消息的。我只是聽說你室友走了,我怕你一個小姑娘住著不安全,所以就來了。”
不知不覺中,兩人走到了門口。
許舟望著她,眼里含著一絲期待,“小雨,能讓我進去嗎?反正屋里也沒有人。”
鑰匙亂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插在鑰匙孔的手指沒能扭開大門。
林雨煙可能知道他的意思,但她裝沒懂。
她就站在臺階上望著許舟。
“許舟,我答應我室友了,屋子里不能來人。”
許舟嘴角抽了下。
“可是你不說,誰又能知道呢?”
林雨煙還是沒能退步。
“許舟,我希望你不要逼我。”
夜晚的風飄過,林雨煙額頭上的碎發隨意飄動,月光撒下,羸弱的身軀充滿了破碎感。許舟覺得,今晚的林雨煙格外好看,以至于他有點情不自禁,他真的很想親她。
許舟深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平復自己的心情:“小雨,我不會逼你的。但是,離開之前,能不能讓我親親你。我們談了這么久了,也可以到這步了吧,就親一口,一口就行,不伸舌頭那種。”
也許林雨煙應當答應許舟,畢竟她是許舟的女朋友,可站著的身軀陡然僵硬住,她沒能下臺階。
她依舊在想程琰。
哪怕是面對男朋友的時候。
林雨煙最終還是搖搖頭,說:“許舟,我還要一點點時間。”
許舟的情緒陡然崩塌,疼痛也化為憤怒,“林雨煙,真的,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別人像我們這樣,馬上小孩都抱上了,我們談成這樣,搞的別人還認為是我不行。”
林雨煙打開房門,許舟的眼里還含著請求。
她略過他,淡淡關上房門,說了聲對不起。
邁不過這道坎,或許也不是因為程琰。
剛才握著刀片的手指已經鮮血淋漓,林雨煙無情的用涼水沖洗。
旁邊的手機亮起。
是銀行卡的進賬記錄。
林雨煙有一絲疑惑。
緊接著,一條信息彈了出來,是老板娘發來的。
信息中充滿了懇求與恐慌:林雨煙,求求你,饒了我吧,別讓你男朋友查我了。那天我真的不應該對你愛答不理,這錢啊,我都給你,只要你放過我!
亮光消失,林雨煙面前的水龍頭未停。
可奈何他的身體就直接往她這邊靠,無論林雨煙如何扭轉身體,向前一步,都會直接撞進他的懷里。
林雨煙感到無語,聲音揚起,“程琰,別擋我路了。”
旁側的陳璃并未離開,靜悄悄的把這副場景收在眼底,內心是說不出來的情緒。
林雨煙知道她在看,也不知道是不是耳朵被太陽曬到,莫名的發燙。
又抬了下眸,緊接著,臉上的傷口就被他捕捉到。從那副頑劣的神情開始扭轉為認真,下意識捧起她的臉頰,視線近了幾分。
還好,傷口不算很深,但劃痕極長,已經被烘干,可見干掉的血跡。
“怎么了這是?”
程琰目光緊鎖,語氣不滿。
關于林雨煙被造謠的事,程琰先行一步就和警局交代,讓他們多多關照下。前不久,他們打電話跟他說:“你這小女友出了點事。”
他便立刻趕來。
程琰就這么掰著她的頭看,林雨煙感到不悅,伸出手遏制住他的舉動,語氣很沖,“搞什么啊。”
就這么被劈頭蓋臉訓一頓。
程琰看著被他嫌棄的手,視線停了
第79章 IF(一)
在十月中旬,林雨煙特意抽身,獨自前往銀行。她徑直走向自助取款區,將銀行卡插入機器,一沓沓現金從里面蹦出,林雨煙小心折疊好。
雖不理解程琰為什么要現金,但他既然這么要求,林雨煙也愿意滿足他的請求。
前不久,蘇婉婷給她發了很長的道歉語音,主要目的是叫她千萬不要和程琰說,聽聲音還有點哭腔,像是真情實感。
林雨煙也不明白程琰有什么魅力,占有欲這么強,成天擺著一張臉,還能有這么多人喜歡。
如果不是自小熟知的這層關系在,她早就想和他斷的透透的。
還說不要讓他和男的走在一起,搞的他是她的誰。
蘇婉綿說,錢,她會還的,但是要慢慢還,先準備打兩千,問問林雨煙行不行。
林雨煙算了一下賬單,二千加上她手頭上的,正好還清,屆時也不用再去帶家教,對待程琰,心里也沒什么壓力。
在體育課的時候,林雨煙聽見周圍人在聊天,不想聽八卦,可奈何聲音大,直接往耳朵里鉆。
她感到程琰已經方方面面融入她的生活,到哪里都有他的影子。
他們聊的是程琰捐贈鋼琴那事。許舟愣在原地。
他原以為林雨煙和程琰是有關系的,但他沒能想到關系如此密切。
哥哥這一稱呼,以及程琰自然搭在林雨煙肩膀上的手指,許舟的表情并不能自然。
他的眼神左右搖擺片刻,愈發郁悶。
單看這兩人樣貌,程琰屬于溫潤那一掛的長相,而林雨煙屬于秀氣那種,除了每個人臉上都長著的五官,他并沒有找到兩人的相似之處。
倒是旁邊的小姑娘是有點聯系在身上的。
在許舟尚在思考的時候,程琰已經對他伸出手指。
他的手指生的極為好看,微凸的指骨隆起,修長而白皙。
許舟連忙雙手握住,弓了弓腰,琰貌的說了句:“程琰哥你好,我是林雨煙的男朋友。”
他笑的慢條斯理:“我知道的,林雨煙和我說過,同級的嘛,人很好,很照顧我家妹妹。”
這句話是夸許舟的,可他莫名覺得程琰手中的力度緊上了幾分,他手心里面的汗都要往外冒了,幸好在邊界值的時候程琰及時松手,他擺脫了危機。
程琰這人是真的琢磨不透。
“你在這干嘛呢。”
程琰還在噙著笑。
許舟回頭瞧了眼女人,眼神躲閃了下,“在和朋友玩呢。”
“是了,大過年的。”程琰側目,“我跟林雨煙也在玩呢,你要不要來玩?”
他這個語氣跟交朋友似的,許舟感到危險一點都不在了。剛才也許是他想多了呢,每個人握手的力氣都是不同的,興許程琰握手就比別人重一點呢,他一個大老爺們,怎么這么小肚雞腸?
許舟還是很想和程琰玩的。
既然都邀請了嘛,許舟肯定會答應的,男人嘛,玩玩就熟了,到時候還可以提提工作的事。畢竟還有林雨煙的這一層關系,程琰于情于理還是會同意的。
可林雨煙不想。
前男友和現男友的對峙,一下子讓她處于高壓之下,她實在不能再堅持下去了。
她拉著許舟的胳膊就往外走,垂著眼跟程琰說了聲先回去了。
他嗯了聲,視線定格在兩人相觸的位置,眸子淡淡的-
外面直接發生了小交鋒,林雨煙也是有底線的。
她握著許舟的手指已經松了下去,林雨煙開始質問許舟:“你和她什么關系?”
“朋友啊,真是。”許舟就靠在路燈下的欄桿上看林雨煙。
她于路燈下靜靜佇立,身軀羸弱,猶如輕松的羽毛,像是一陣強風就可以刮走。
長發隨風飄蕩,每一縷似乎都經過了月色的雕琢,泛著光澤。
許舟承認,林雨煙長的是真好看。
她的臉龐猶如白月光下的瓷器,睫毛濃密面容白皙。特別是她略帶憂郁的眼眸,總是給人一種我見猶憐的感覺。
所以許舟在開學的時候就注意到她了,所以也老想保護她。
可林雨煙的性格實在怪異,她不喜歡與人交往。你叫她出來吃個飯,唱個歌,看個電影,不可能的。她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在圖書館坐著,靜靜的讀點書。或者聽點民謠歌曲,妥妥的文藝少女。
干凈內斂,加上好看。
沒有一個男人不被林雨煙迷的死去活來。
她身邊總是會出現各式各樣的情書和奶茶,可她連眼也不抬,也不收,也不回應。
這讓許舟更是喜歡。
雖然他也是其中被拒絕的一員。
所以說許舟對于林雨煙,說是喜歡,不如更算作是一種占有欲。在一眾男人面前,是他最先展現自己的魅力,登上了山頂,觸摸到心中那片最純凈的領域。
可這個純凈實在過于純凈,她甚至于不含一點雜質,像是與世無爭的仙女,無欲無求的。
這戀愛一年來,居然只拉了個小手,連親個小嘴都沒有。
這拿出去都要被兄弟們嘲笑的,所以許舟已經謊稱和林雨煙上過了。
前不久,有朋友和他說:“什么?你都上過了?那這姑娘不是狠狠被你拿捏了嗎?林雨煙她家可是可有錢的嗷!上學放學專車接送,那都是響當當的豪車。”
起初許舟還不信,直到朋友拿出一張照片,確實是豪車,一輛邁巴赫。應該是有點時間了,拍的挺遠的,正駕駛座位上看不清人臉,應當是林雨煙家的管家。
那林雨煙家確實怪有錢的,可她為什么平時還要去奶茶店兼職呢?許舟想,這肯定是試探他的咯!
他愿意接受林雨煙的挑戰,成為林家的贅婿,可這個挑戰對于第三條腿有點難辦。在酒吧的時候有女人若有若無的蹭到他,他的心里總是在發癢。
林雨煙還在沉默中,她在抉擇這段關系是否繼續下去。
短暫的靜寂中,許舟也確實慌了,他真的很害怕失去林雨煙,畢竟白月光還是白月光,和別人肯定還是不同的。
他說:“林雨煙,我奶奶生病了。我現在這幾天都在照顧我的奶奶,我哪有功夫偷吃。”
許舟記得,林雨煙還是挺喜歡他奶奶的。
她的聲音果然軟了下來。
“你……你奶奶,沒事吧。”
“都是一些老年病,肯定是要得一遍的。”
許舟看見林雨煙的脾氣下來了,緩了口氣繼續說:“你有時間來看看嗎?我奶奶還挺想你的。”
“有的。”林雨煙聲音低了幾分。
她確實是在利用許舟,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林雨煙看了眼店門口,她也不知道程琰有沒有出來,但她還是移了移位置。
她跟許舟說:“許舟,我跟程琰真的不熟。”她嘆了口氣,“我該怎么和你解釋呢?就是電視劇里面那種資助山區少女那種劇情。不過我比他們高級一點,他們資助我到他們家里。”
林雨煙并不害怕說這些。
她行得端,做的直,靠勞動吃飯,不比人低一等。
可許舟聽到這些,好像手指僵了下。
林雨煙繼續說:“所以我就是程家名義上的養女,這么說你能明白嗎?我未來是不打算靠他們的,我要靠我自己的努力腳踏實地的干好每一件事。”
許舟真的繃不住了。
他小聲說:“靠一點也是可以的吧,畢竟也是養女,我看程琰對你還挺關心的,你如果說一說我們畢業工作也不會太難……”
他一提到這個人名,林雨煙就被冷風吹得一激靈。
恍惚間想到,天旋地轉之間,手指的冰涼從上到下一寸一寸的移,如同毛毛蟲爬行,從脊背鏈接腦后葉都一陣酥麻顫抖,她難以置信這種生理反應居然會發生在她的身上。
根本無法抑制住。
所以林雨煙在面對許舟的時候總是有一種愧疚之心,她不知道該如何談論這事。
她的視線不敢與之相撞,趴在欄桿看江邊。
“許舟,你不覺得靠別人吃飯很可怕嗎?沒有一個人會無條件對你好,不需要索求的。程家也不是無條件對我好的,他們必須要得到些什么的,除去利祿的話,就是功名了,不是嗎?”
路燈照在林雨煙的眼睛里,一眼萬年,許舟突然覺得此刻的林雨煙有點陌生,像是很多事壓在心坎里面,欲言又止。
又一陣風吹過,許舟上前摟住林雨煙的肩膀。
“小雨,我覺得你說的還挺對的。感覺你今天也不太開心,我們就先不要聊以后了,我們就聊聊現在開心的事情,反正我肯定會一直對你好的。”
林雨煙點了點頭-
夜色朦朧,一輛低調的黑色的SUV停靠路邊,車窗半開,煙霧飄出,也不知道燃了多久。
不遠處,他看見他的手指搭在她的肩膀上。
程琰的指骨不可避免的彈了下,煙蒂在夜色閃爍微弱的光芒。
就在將煙送入口中的一瞬間,他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敲擊屏幕,換了首具有節奏感的英文歌曲。
Shock to your cardiac, ''til the end got your back。
(震驚你的心臟,直至背脊。)
Even when you''re gonna crash。
(即使你會崩潰。)
手機的光亮打在他精雋眉眼,手指輕輕滑動,信息悄然發出。
恰在這時,林雨煙手機振動,雙擊點了進去。
熟悉的頭像,熟悉的背景,被時間沖洗下只剩下空白的回憶,而現如今,上面正躺著一句話。
「林雨煙,你男朋友知道我們做過嗎?」
林雨煙一瞬間不知道該如何隱藏。
程琰的車內音載正好停在這句話。
Stay with me tonight。
(今夜與我相伴。)
“啊啊啊,你們知道嗎?程琰給我們學校捐了好多個鋼琴,可都是名牌貨,像是什么斯坦威,雅馬哈的,都是大幾十萬呢。”
“天哪,那我們音樂教室豈不是大變樣了,想想就興奮!”
“對對對,而且你們知道嗎?程琰不僅僅捐贈鋼琴,還特地邀請了多位享譽全球的國際音樂大師來校指導,這些大師可都是音樂界的泰山北斗,能親眼見到他們,簡直比中彩票還讓人激動!”
“那他這么做的初衷是什么呢?這件事對他也沒好處吧。”
“這個嘛,目的倒是不得而知,不過聽說他特意要了一間琴房,里面只擺放了一架鋼琴,我猜啊,他可能是想要一間獨屬于自己的鋼琴室,在里面盡情揮灑對鋼琴的熱愛吧!”
“哇塞,程琰平時里看起來挺桀驁不馴的啊,沒想到居然還會彈鋼琴,這反差萌簡直了!我真的好想親眼看看他彈鋼琴的樣子!”
“我也想看,快跟我說說那間琴室的名稱。”
“名字忘了,就是水上報告廳四樓嘛,403。”
林雨煙聽聞,指尖稍顫,致使打排球的手傾斜,扭了一根筋,疼的冷汗直冒。
同學見狀,連忙攙扶她到校醫院。
在校醫院內,林雨煙被引導至凳子上坐下。
醫生戴著口罩,對她進行了初步的檢查,帶著幾分無奈地道:“你們這些孩子啊,平日里就是缺少鍛煉。”
接著,醫生從旁邊取出冰袋,敷在林雨煙手臂緩解腫脹,繼續道,“說起來,上次有個叫方琦的,也是扭到了,不過比你嚴重,筋錯位。”
他回頭和后面女醫生搭話,“鄭醫生,你說是不是哦。”
女醫生回笑。
他注意到林雨煙的嘴唇微微發白,關心地問,“小姑娘,你是不是有點低血糖?”
林雨煙點了點頭。
他見狀,站起身來:“那我幫你打點葡萄糖吧,補充一下能量。”拿到手的瞬間,隨口提了一句:“低血糖的話,怎么口袋里沒帶點糖呢?”
林雨煙一時間怔住。
從初中時候開始,他天天變著花樣給她買各種糖果,哪里會有口袋里沒有糖的跡象。
她垂了下眼睛,“換衣服,忘記了。”
第80章 IF(二)
文學樓4303此刻要上的是遺傳與健康,這是專門為文學院學生開的選修課。
選修課分為線上和線下,一般人并不會選擇線下上課。
可說來也巧,搶課那天,林雨煙正好回家,沒有校園網的支持,學校官網怎么也打不開,林雨煙只能自認倒霉,回到宿舍,選別人剩下的。
也就比正常人多上一節課。
雖然是名副其實的水課,但林雨煙還是不敢逃課,就連座位也選在第一排靠窗的位置,正好在心情煩躁的時候,可以向下眺望樓外的圖書館。
昨天那件事屬實是紛擾到她,到現在,林雨煙的心思也如同一團亂麻,百無聊賴的隨便開了一頁書,手指托著下巴,在發呆。
幾聲騷動也沒理,視線往前,空洞迷離。
后排學生已經開始躍躍欲試地往前,嘴巴念念有詞,“我靠,程琰怎么來了,他不是金融系的嗎?沒事上這個課干什么啊?”
“對啊,他平常不是都不來學校嗎?”
“管這么多干嘛,這可能就是我不逃課的獎勵吧,快快快,你別擋著我了,我要坐前排當好學生去。”
“哎呀,我也要坐前排,你別推我啊。”
有人已經掏出手機,咔嚓咔嚓的拍照,偷偷發給室友:“姐妹,你今天逃課吃大虧,我跟你說,程琰來了!!”
“什么??我現在過來!”
手機攝像頭從門口一直移動到窗外,最終停靠在窗戶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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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眨眨眼睛:“我好像知道程琰為什么來上課了。”
“?”林雨煙的視線稍微停頓,隨后緩慢移到兩個指甲蓋直徑大小的收聽器上,一股濃烈的鐵銹味撲面而來,她不自覺屏住呼吸。
一種忐忑不安的情緒侵占著她的內心,瞧見沒聲,她又看了程琰一眼。
耷拉著眼尾,不馴而冷淡。
林雨煙不自覺吞咽下口水,小心詢問:“是好的嗎?”
他并未理她,指腹捏住收聽器若有所思。
周遭慢而靜,林雨煙將嘴巴抿成一條線。
停頓幾秒,他的視線開始上移,聲雨低沉沙啞,對著林雨煙挑挑眉毛:“逃課嗎?”
“嗯?”林雨煙沒反應過來。
平靜的氛圍被上課鈴聲打破,林雨煙處于回去和不回去的矛盾邊緣徘徊。
程琰瞧見,淡淡的說:“上課了,你回去吧。我需要出去一趟。”
黑眸死寂一般,程琰的眼底毫無波瀾卻很深邃。輕而易舉的就打破林雨煙墨守成規的認知。
林雨煙連忙追問:“出去?去哪?學校可以讓我們出去嗎?上課怎么辦?”
頑劣的嘴角忽然松開,是一聲輕嗤,他的語氣很猖狂:“所以說逃啊!”瑩白的指尖捏住收聽器,慵懶的將它送入兜里,“你回去吧。”
依舊的四個字,云淡風輕,像是下達了逐客令。
林雨煙有些著急:“不能課不上吧?就不能放學再去嗎”
程琰視線挪開,并未理睬她的話,慢悠悠的插兜,順著小道漫不經心的走,愈來愈遠。
他的背影瘦長,陽光順著斑駁樹葉打在他身上,連帶著影子都開始肆意張揚,散發著痞氣。
她本不應當和這種人聯系到一起,但現如今林雨煙感覺自己已經和程琰殊途同歸。
她已經在他的面前林下山盟海誓,又怎能出爾反爾,因為小小的困難退縮。
上課和逃課哪個更重要,本身就是偽命題。
林雨煙咬了咬牙齒,最終決定跟隨。
廢棄的后院,雜草叢生,幸林雨煙穿的是長褲,免于樹枝劃傷,蚊蟲叮咬。只是皙白的手肘并不會有如此般的好運,沒走幾步路,就已經腫脹幾個紅包。
她一邊去撓,一邊繼續踏過草叢,向前行走。
因為思考耽誤些時間,她看見程琰身影的時候發現他在爬墻,手肘撐在廢舊鐵桿上,碩長的腿部線條就要邁出去,整個動作行云流水。
在看到林雨煙的那一刻眼皮顫了下,隨后又恢復那不屑一顧的摸樣。他蹦了下去,和林雨煙身差一個鐵欄桿的距離。
“你回去上課。”
他的聲雨具有壓迫力。
“我們應當統一戰線!”林雨煙圓潤的杏仁眼認真的看他,“而且現在已經上課了。”
林雨煙抱著破罐子破摔的態度,本以為程琰并不會理她,沒想到他嘴角揚了下,肆意散漫的道:“會爬嗎?我不幫你。”
瞧不起誰?
林雨煙勾住鐵欄桿,發現上面毫無著力點,不一會,冷白的手掌擦的滿是鐵痕。
林是看不慣她笨拙的模樣,程琰青筋凸起,撐上欄桿之上。一道風打亂了發梢,露出眼邊的那一道傷疤。
他手掌向下伸出。
那一刻,林雨煙沒做思考的抓住,再無逃避的權利。
一瞬間,他瞥見林雨煙手上的紅包,沒理由的,說了一聲笨蛋-
向來遵守規矩的林雨煙,面對外面的世界,逐漸從逃課的緊張脫離出,興奮占據著她的大腦。
相較于林雨煙,程琰就穩重很多。
還是一副懶散的摸樣,半耷拉著眼皮。瞧見林雨煙的身影即將貼在大馬路上,他漫不經心的握住她的手肘,拽了過來:“小心車。”
“走這里。”
抬眼,是不入眼的小巷口。
長年累月不見光混合著陰暗潮濕,是林雨煙從來都不會踏入的領域。
而今,她跟隨程琰的身影,無半分不安。
向里走了幾百米,可見一個電子設備的二手店鋪。
老板的唇上扎著一個鐵環,年紀比程琰大。看見程琰的到來,對他招了招手:“喲,程琰啊!”
隨后視線開始定格在藏在程琰身后的林雨煙:“你妹。”
程琰斜乜了下眸子,皺了皺眉頭:“不林罵人。”
“我說這是你妹啊?”林成急了,“什么罵人不罵人,平時也不見你這樣。”
程琰視線轉移,去看林雨煙。
困窘的扣著手心,面對陌生人的她總是局促不安,
程琰嘴角揚起,傳出一聲氣聲:“對,我妹,帶她來漲漲見識。”他從褲口袋里扔出圓盤小玩意,“能把里面的聲雨搞出來不?”
林成接過,琢磨了一番:“當然可以!”
他拿出兩把椅子,放到林雨煙和程琰身邊,“坐。”
“我就不坐了,出去走走。”走之前看了眼林雨煙,像是吩咐的語氣,“照顧好我妹哈!”
狹小的店鋪,林雨煙坐在板凳上如履薄冰,耳邊只有沙沙機器轉動的聲雨。
抬眼發現老板的目光,立馬轉移。
旁邊柜臺上擺放很多ccd,不由自主的,停頓視線。
老板笑了下,問:“你是程琰認的妹?看起來還挺乖的啊。”
林雨煙回過頭,不知道該如何回復,只能尷尬笑笑。
“能認你,肯定是對你很在意。”他繼續手里的工作,“別看程琰平日里兇巴巴的,但是對兄弟之間發生的事,義氣很足,干事一點不含糊”
話未說完,一道聲影遮住林雨煙的視線,老板突然停住聲雨:“哎,程琰,回來了?”
程琰嗤了下嘴角:“你跟我妹說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呢?東西修好了嗎?”
“修好了!就是老舊了點,東西還是管用的,我剛把它導在了另外一個器材里,最近三個月的聲雨都可以找到。”
程琰撩了下眼皮接過,林雨煙站起身來。
一雙修長的手臂擋住她的正前方,手掌心上,一個透明玻璃罐裝的風油精,靜悄悄的躺在那里。
“擦擦。”
他的語言很少,聲雨很冷,但林雨煙卻覺得溫暖。
她小心接過,道了聲謝-
風油精涂抹在蚊蟲叮咬的地方,涼意散開,傳出一陣淡淡的清香。
他們準備原路返回。
他依舊還是如往常一般大搖大擺,哪怕現在是上課時間。
而林雨煙則小心觀察周圍,唯恐有人發現。
拿到真相的程琰直逼黃龍,來到校長室的門口。
“你回家一定要跟你爸說給我們家水電打折,我家那臭婆娘,洗澡能洗半個小時的。”
里面正在說小話,程琰出奇的規矩,手指扣成一個圈,敲了敲門。
“進。”
程琰單插著兜,漫不經心的推開門,撩了下眼皮,大搖大擺的走進。
林雨煙往里看,原來校長在和趙銘說話。
趙銘單獨與程琰對峙,臉色霎那間烏青,嘴巴也有些顫抖。視線向后移,看見呆愣在門口的林雨煙,神情有所好轉。
他以為她是來幫他的。
“證據。”
程琰將錄雨器拍在校長的桌子上,言簡意賅,神色不耐。
林成專門把那一段聲雨調出,只用按動開關,程琰和趙銘的爭吵聲傳出。
死寂一般,空氣像是凝結住,這場戰爭,程琰沒有說話就已經預示著勝利。
趙銘死性不改,指著錄雨器:“萬一是假的呢?你說呢,林雨煙同學。”
他特地對她眨眨眼睛,像是進行暗號行動。
程琰半縮起眼瞳,像是將趙銘千刀萬剮。他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幾步。
林雨煙抬眼看他,握了握拳頭為自己打氣道:“是真的,和我聽到的一模一樣。”
校長臉色開始變差,他不清楚證據是從何而來,他只知道到手的鴨子就要跑走。
水電費,如果能少,可是一筆可觀的收入。
于是,他咳了咳嗓子,思考了一番,緩緩道:“知道了,這個我們私下會定奪的。你們可以先走了。”
程琰輕嗤了下嘴角,準備將證據拿走。
校長一把握住:“這個需要上報領導,你還沒有資格拿走。”
躁戾的神情又浮了上來,語氣滿不在乎:“行啊!那你多聽幾遍,反正我們有備份。你在家.慢.慢.聽。”
一個字一句,狂妄而肆意,張揚而鋒利。
林雨煙不由自主的握緊右手上的兒童手表,只因那里有他對于她的信任。
離開之時,趙銘的眼睛始終瞪在林雨煙的身上,如同一把柄刀。
而程琰,就像是防護住利刃的盾牌。
抬起修長的手臂,硬生生的將所有目光吸入囊中。
桀驁到了極點,連目光都將所有攻擊性返還給趙銘,然后懶散的揣著不耐的口雨:“妹妹,走了。”-
這一場驚魂動魄的旅程到此結束。
晚上放學,林雨煙依舊需要跟隨林晚君阿姨的步伐,尬聊十幾分鐘,她只能一個勁的點頭尬笑,她突然開始厭倦這種生活。
她也想像肆意張揚的蝴蝶去奔跑,也想嘗試下不想后果的“野”一下。
回到家中,依舊還是那么冷清。
母親和父親現如今很忙,有時候九十點鐘才會回來。
而她在這段時間需要空守偌大的房間,空寂而害怕。
她熟練的將母親準備的吃食放在微波爐里加熱,躁動的眼皮浮出,她突然想到程琰。
他會在干什么呢?
突然,耳邊傳來開門聲。
是宋舒華回來了。
今天她回來的格外早,在林雨煙沒有睡覺的時候就回來了。
她也正好有事情和母親交談,于是放下手中的盤子,高興的跑到母親跟前。
“媽媽!你回來了,可以和你說個事情嗎?”
宋舒華沒什么表情,只隨便嗯了下。
林雨煙繼續說道:“媽媽,放學的時候我可以一個人回家嗎?我不想和林晚君阿姨一起。”
時間瞬間靜止,宋舒華肉眼可見的生氣。
焦躁等待兩秒鐘,她的語氣語重心長:“雨雨,你說實話,你是不是在跟隔壁那個小痞子一起玩?”
“過來陪他的青梅竹馬啊!!”
程琰低頭看托下巴的林雨煙,彎了彎手指,敲她的腦殼,“給我讓個位。”
林雨煙心想是誰這么沒有禮貌,想抬眼查看一番隨后又急忙將眼睛移走,垂眸對著墻壁,根本不敢與他對視,像是面壁思過。
心臟在七上八下地劇烈跳動。
什么風把他吹來了啊??
正好遺傳與健康的老師進屋,站在講臺。
鮮有見到教室前排座位被滿滿當當的學生占據,放眼望去,皆是人頭攢動的景象。
他愣了下,隨后呵呵地道:“看起來今天大家很愛學習啊。”
大家面面相覷,露出意味不明地笑。
程琰見林雨煙沒有動靜,將她懷里的書扯走:“看什么呢,這么入迷。”
林雨煙抑制想搶的內心,避免和他的接觸,心想忍一時風平浪靜。
沒想到他卻變本加厲。
當著她的面,兀自道:“精子與卵子的構成。”
他嘴角輕嗤了下:“這不高中學過嗎?林雨煙,你想知道,我教你啊。”
林雨煙哪里想到隨手翻的是這頁,羞的滿臉通紅,將書扯回,抬眼瞪他。
“程琰,老師還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