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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1  ? 砸門

    ◎付野神態癲狂:“抓到你了……”◎

    云稚失去意識只有短暫的片刻時間, 等他再恢復過來,只覺得太陽穴突突跳動,如同萬千只蟲子鉆進去了似的, 幾乎要讓人忍不住發出痛喊聲。

    失去知覺的時間空白讓他有一點茫然。

    但很快外間隱約傳來付野講電話的聲音, 讓云稚辨別清楚,知道自己并沒有昏迷太久。

    頭真的太疼了。

    怎么會這么疼?

    云稚想到了自己腦袋里的那個小血塊。

    干凈明亮的圓形水光鏡面照映出他慘白到沒有一絲血色的臉。

    付野掛掉電話回來的時候, 云稚剛洗完臉, 水滴蜿蜒,滴滴答答順著他精致的下頜往下滴,有的還落到了領子上。

    “怎么不等我。”

    付野用毛巾給他擦了擦水, 知道這人愛干凈,抹了個保濕乳霜后便主動給他又換了新的衣服。

    換好衣服, 付野攬著云稚的腰,從后蹭著他的脖子親。

    “今天覺得怎么樣?”

    付野平均每天早午晚問三次, 猴急得很。

    “好多了。”

    “嗯,那吃了早餐上午就開始□□怎么樣?”付野說著跟他商量的話,實際自己那邊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了。

    云稚表情有些奇怪, 推開他, “我叫了傅從心來接我,等下就走。”

    付野盯著云稚, 臉上溫和的表情一點點褪去。

    但他很快又壓制住了,仿佛若無其事一般:“早餐有你喜歡吃的烤吐司,昨天你點名的那個奶也讓人空運過來了,剛好可以嘗嘗。”

    云稚一陣恍惚。

    他一直都是個很會適應的人, 能夠很快習慣優渥的生活。

    跟付野在一起, 準確說還沒在一起之前, 付野就給他帶來了物質上的絕對安逸。

    早前云稚還做過主播, 想著自己多賺點,留個后路,現在卻連直播都不干了。

    付野是真的把c區那邊的一整個購物中心送給了他,沒有絲毫要收回的意思。

    云稚不止自身財富過人,跟著付野在主宅的這段時間,已經全然習慣了養尊處優的奢侈生活。

    付野的話讓他有那么一瞬間,重新記起來,自己原本的生活其實并不是這樣的,曾經也過著拘謹窘迫的生活,為錢所困。

    不過云稚并不是過于敏感的性格,這個念頭也只是隨便想到了而已,很快就被拋擲腦后。

    云稚打開付野的手,不讓他碰自己。

    “傅從心很快就來,早飯我不吃了。”

    云稚想直接去醫院,如果有需要抽血的話還是空腹最好。

    他剛剛暈倒又醒過來,再冷靜自持也是慌亂的,沒人不怕死。

    但是云稚壓制住了找付野的念頭,反而在心底冒出一個念頭,莫名就是不想告訴付野這個。

    他在這邊也有做過檢查,但大部分是腿部的日常檢測和常規身體狀況,云稚自己不喜歡做這些,付野沒有強行要求他,因此已經很久沒有做過腦部小血塊的觀察了。

    不知道具體情況怎么樣,但是云稚心里明白,出現短期暈倒的狀況,情況可能不太妙。

    “別鬧了。”

    付野聲音也冷了下來,像是披著人皮的野獸終于不屑于繼續偽裝,“沒可能。”

    云稚不怕他,也沒打算跑:“我要出去玩,傍晚就會回來。”

    “不行。”

    付野不同意。

    好好的馬上就能□□了,為什么要跑出去跟別人玩?他不好玩?

    “沒有在跟你商量。”

    云稚沒心思哄他,警告說:“你之前說的,不會再調查我,我相信你了,也希望你能繼續保持,不要隨隨便便侵犯我的個人隱私。”

    這是說付野坦白,云稚逃跑后也沒有調查他手機的事情。

    更是在點付野,讓他側面手段也不要再用了。

    付野眼神鋒利:“在我離開的這三分四十秒里,發生了什么?”

    云稚心里咯噔一下,但是面上絲毫不顯:“什么三分四十秒?”

    付野沉默看著他,并不言語。

    云稚已經決定好了,“我出去玩一會兒,會自己回來,你想來接我也可以,我會給你發定位,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就不回來了。”

    付野很輕地歪了下頭,整個人都不是很好,看起來就像那種求偶期被人生硬打斷后瀕臨爆發的應激狀態。

    “你威脅我?”

    “對啊,不夠明顯嗎?”

    付野震怒:“你覺得我會怕這個?我什么時候同意你出去了?還不回來,你敢不回來一個試試。”

    誰都沒有傅從心在付野這里的殺傷力大。

    付野看過云稚不知道多少的過往錄像,見過云稚和傅從心之間的那些,外人插不進去的成長點滴。

    云稚幫傅從心出過很多次的頭,帶他教訓過欺負他的人,一步步手把手教著他轉變性格,從怯懦自卑變成自信開朗。

    就算是再不屑于人世間情感的付野,也清楚一點,在傅從心那里,云稚一定是比他親人還要更加重要的存在。

    至于云稚,付野猜不到他心里傅從心能排第幾,也猜不到傅從心能比自己高多少名。

    只是在那段最不想回首的時間里,付野清楚查到一點——云稚當初要找的人,就是傅從心。

    只這一點,足夠付野恨到想要親手殺了傅從心才好。

    “是不是我裝太好,讓你覺得可以隨意拿捏我了?”付野一想到云稚要跟傅從心出去玩不跟他上床,心里就痛得要死掉了。

    跟那個姓傅的有什么好玩的?能比跟自己上床還好玩嗎?

    他竟然寧愿出去跟傅從心玩,都不愿意留下來跟自己做一整天的愛!付野不能接受!

    云稚心想,我不能拿捏嗎?

    哎,真是麻煩,云稚心里一邊覺得真是受不了他這個黏人的勁,一邊伸手勾住付野脖子,往他冷若冰霜的臉上親了下。

    “好啦,晚上回來給你親,你乖乖的,不是一直想我主動親你嗎,晚上讓你教我。”

    隨便一點甜頭,暴怒之下的付野就像是被人按了暫停鍵,怒火卡在半截,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同意嗎?”

    付野不會同意的,他知道云稚擅長溫水煮青蛙,今天只要同意他出了這個門,以后頻率只會越來越高,逐漸演變成自己掌控不了的程度,然后徹底離開自己。

    還有什么晚上回來就會主動親他,付野不信。

    天上會掉餡餅嗎?

    云稚從來沒有表現出過任何想要主動配合的樣子,連□□也是,一直在想辦法拒絕。

    怎么會這么好心,突然就愿意了?還說要主動學習接吻。

    付野不信,一個字都不信。

    他肯定還是要走。

    云稚原本掛在他脖子上的手一秒收回,臉上的表情也跟會變戲法似的,眨眼就都散了個干凈。

    “好啊,你不愿意就算了,當我沒說。”

    云稚直接無視付野,冷著臉繞開他掙扎著要下地。

    付野真的不明白,一個人怎么能這么善變,前一秒還在說要親他,下一秒就要跟他恩斷義絕。

    他這樣,付野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好像已經被他吃定了。

    可是怎么能讓他走。

    “你要去哪里,我必須跟著。”付野做出了退讓。

    “不行。”

    云稚就是想自己去醫院做個全面點的檢查,不想讓他知道才要自己去,跟著還這么麻煩出去干什么。

    “我不能忍受你離開我的視線。”

    付野講了實話,這樣的話,對他而言,無異于將心刨出來給云稚看了。

    “那你就使勁忍。”

    云稚可不吃他這套,難不成一輩子自己都要生活在付野眼皮子底下?別搞笑了。

    付野不知道還能跟他說什么了,現在情況就是這樣,兩個人誰也不愿意做出退讓。

    僵持之間,傅從心已經到了,就在樓下等著。

    云稚坐上了他的代步小車,看著付野,說:“你要是不愿意,可以試試能不能囚禁我一輩子,反正我們也已經分手了,我的意愿你本來也就不用管。”

    這是云稚第二次提分手這個禁忌話題。

    付野死死盯著他,像是眼睜睜在看到屬于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正在緩慢流逝。

    “你再說一遍試試……”

    “分手了。”

    云稚說了,怕他沒聽清,額外多給他說了幾遍,不要錢。

    “分手了分手了分手了,聽清了嗎?”

    付野被他毫不顧忌的話刺得心口鮮血淋漓。

    “你真是,擅長激怒我……”

    付野覺得自己心口好痛,刺痛他的,不是云稚的話,是云稚看向他的眼神,冷漠疏遠又帶著點失望,灰撲撲,沒有半點風采。

    明知道自己不愛聽,上一次提到,云稚避開了,這一次他卻主動拿起,當作傷害自己的工具。

    “你以為……我不能關你一輩子嗎?”

    付野幾乎陷入夢魘,他不知道云稚為什么突然就非要離開,這種失去感,他夢到過太多次,幾乎成為付野心中一根巨刺。

    “那你也一輩子都不會得到我的真心。”

    云稚平靜看著他。

    到了現在,已經不僅僅是要去醫院的問題了。

    付野的感情,比云稚預料到的還要復雜百倍。

    那種過于強烈的情感,遠超過正常人的范圍,幾乎要令云稚不敢去看付野的眼睛。

    對于感情這件事,云稚自己也挺模糊的。

    可他知道一點,付野這樣的感情,自己一定還不起。

    就算云稚再怎么厚臉皮,戀愛也跟別的不一樣,付野有錢,占他點便宜云稚心安理得不覺得有什么,但是感情上,如果付野遲遲得不到足夠的回應,他會怎么做?

    “真心?”付野不知道在笑什么,“你竟然還有真心嗎。”

    云稚氣死:“你說誰呢!”

    誰沒真心?自己是天底下最有真心的人行不行!

    付野陡然間覺得失去了全部力氣,悲哀地發掘,自己可能一生都要與這個沒心沒肺的家伙這樣無休止地糾纏下去了。

    他不會懂的,永遠都不會。

    付野不說話了。

    云稚安靜了幾秒,也熄了火,不跟付野鬧了。

    “付野,你過來。”

    付野不想動,反正說什么都不可能放手,就這樣也可以,只要人還在自己身邊就夠了。

    至于別的,都無所謂……

    云稚一把將付野拉過來,拍拍他胳膊,勒令:“彎腰。”

    付野墨跡了一會兒,不情不愿彎下腰來。

    云稚看著他,一點點在自己面前低下頭,一種滿足與勝利的蘇爽感順著脊椎鉆上腦門。

    這個人,曾經無比狂妄,放過不知道多少狠話,一度讓云稚的好勝心飆升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如今,也只會乖乖聽吩咐了。

    只有親自調|教過野狗的人,才能明白這種前后反差帶來的滿足感,是任何事情都比不了的。

    云稚用手指頭戳他,先故意板著臉,教訓:“磨蹭什么?喊你不趕緊的,非得磨蹭一會兒就高興了?”

    不等付野冷臉,云稚又跟上過戲曲班子的變臉速成課似的,一秒綻放笑顏,叭叭叭捧著付野的臉從左親到右。

    還發出了“啵啵啵”的聲音。

    付野錯愕,尚且來不及收回的冷意凝結在眉梢,眼底一片呆滯。

    云稚瞧他那樣,心里已經要把尾巴翹上天了,更加得意。

    心情一好,又賞了付野幾個香吻,好話更是連番往外蹦:

    “好付野,求求你啦,鳥兒也得放風不是嘛,我很快就回來,你這么好,肯定會答應我的是不是?求求你啦天底下最好的付野~”

    付野心里很難過,但又受不了他這樣,臉上無法自控地浮現羞恥:“光天化日……”

    “你最好啦,你不忍心拒絕我的吧?”云稚一邊說,還一邊親付野,全身上下就嘴皮子最利索。

    付野被他纏得受不了,心里清楚他做這些不過都是為了離開自己,可是根本控制不住。

    忍無可忍,付野按著云稚兇猛親了下去,那架勢簡直就像是這輩子沒機會再跟人親嘴了,要一次性把云稚直接親死在這里。

    “付野!你要親死我啊!”

    云稚逮著一個喘氣的機會,連忙兩手并用按住他的臉,挺著腰使勁往后躲。

    付野不管不顧,腦子里只有親他,很快奪回主動權,繼續瘋狂攫取。

    云稚真是感覺要喘不上氣來了,太猛了,頭都被親暈乎了。

    差不多得了我靠,云稚真要暈過去了:“唔!唔唔!!!”

    付野勉為其難松嘴,仍舊緊貼著云稚的臉,兇悍至極的親吻仍舊威脅般停留在不到1cm的地方:“喊我什么?”

    低沉沙啞的嗓音傳入耳中,激得云稚一陣哆嗦。

    “親愛的,好哥哥,老公……”

    讓喊什么喊什么,云稚能屈能伸,可別再親了,受不了,被親暈過去也太丟人了。

    他越聽話,付野心里越難受。

    云稚看終于搞定了,又拍拍他的胳膊,讓人把自己松開,落座到代步小車上。

    “好了,我走了,回來前給你發消息。”

    付野眼睜睜看著他。

    得到了更好的,就不甘心將就。

    付野當然可以憑借蠻力留下他,可是那樣也只會得到一個空殼子,更可能徹底斬斷兩人之間的可能。

    如果想要留下他的分數值滿分是一百,付野想自己可能有一個億。

    可是云稚會主動勾住付野的脖子給他親吻,會喊他想聽的話,付野沒有辦法拒絕……

    云稚已經到了門口,付野忽然又上前幾步,將他攔住。

    “之前你說的,晚上會主動,還算數嗎?”

    “……”

    云稚忍:“算。”

    付野還是不想松開,“幾點回來,我去接你。”

    “不一定幾點,反正今晚肯定回來,應該不會太晚。”

    “不行,告訴我一個時間。”

    云稚想了想,反正應該不會住院,最晚下班肯定就查完結束了:“最晚六點,應該會提前。”

    付野再沒有理由:“……好。”

    云稚硬扒拉開了他的胳膊。

    走到門口,付野又猛地拽住了云稚胳膊,漆黑的眼珠里帶著明顯的落寞:“你真的還會回來嗎?”

    “會啊。”

    云稚無語:“不回來我去哪兒?睡大街嗎!”

    “哦。”

    云稚真要走了,傅從心還在等著呢。

    他控制著代步車走遠,只反手朝付野擺了擺胳膊,連頭都沒回一下:“拜拜。”

    云稚一直是這樣,只向前看,堅定目標,不在意很多東西。

    付野覺得自己像是被他拋在身后的人。

    是不要的,舊的,不必上心的“別的”東西。

    “拜拜……”

    ……

    “寶寶!”

    傅從心從凳子上躥起來,一個箭步沖到云稚面前,撲棱蛾子似的把他抱住。

    托付野的福,云稚現在對觸碰的接受度好了很多,讓傅從心抱了好一會兒才開始嫌他膩歪。

    “快給我看看,你怎么樣?有沒有哪里受傷?”傅從心繞著云稚上上下下一頓猛看。

    “我沒事,好得很。”

    傅從心憂心:“外表看著是挺好,沒有傷口,就是不知道里面怎么樣?”

    “啊?”

    傅從心:“內心啊,你心靈肯定受到了很大傷害吧?”

    被前男友抓到,一關這么多天,這換誰都得心靈遭受重創。

    “我心理也很健康,付野不是你想的那樣,沒對我做什么。”

    “哦。”傅從心見云稚竟然還幫他說話,心想想你猜我信不信,不太高興,覺得是付野pua了他家小云:“寶寶,你是不是跟他復合了?”

    “沒啊。”

    云稚還沒考慮清楚呢,打算走一步算一步,先將就著過。

    “沒嗎!你沒騙我吧?真的沒復合?他還是前夫哥?”

    “沒騙你。”

    什么前夫哥,云稚拉著他快步往外走,怕他禍從口出,萬一被付野聽見,搞不好又要鬧。

    兩人一路來到醫院,傅從心嚇一跳,“你來醫院干什么?”

    “做個檢查。”

    傅從心沒問老宅那邊沒醫生嗎之類的廢話,探照燈似的雙眼往云稚身上來回掃:“他打你了?”

    “沒有!”

    付野只是看著兇,雖然偶爾會弄疼一點,但也沒對云稚動過粗,怎么好像大家都對他誤會很深的樣子。

    “那還能是什么?”沒外傷沒心傷,還要專門背著付野做檢查,傅從心著急:“難不成你懷了?要帶球跑?”

    “……”

    云稚給了他一拳。

    傅從心老實了,陪著云稚坐電梯上樓,一個人難過了一會兒,小聲詢問:“小云,你告訴我,你喜歡付野嗎?”

    云稚不回答:“為什么問這個?”

    “你就告訴我喜不喜歡。”

    “我不知道。”

    云稚自己都搞不清楚,這些情情愛愛的,很重要嗎?他不太想在這上面費心力,高興就湊合,不高興就滾蛋,多簡單。

    “他這樣管著你,還不讓我們見你,你這次出門,肯定也是費了很大功夫吧?不然不可能讓我等了那么久。”

    傅從心知道云稚很守時,很少會有遲到的情況。

    這次遲到這么久,還著急離開,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傅從心覺得自己很沒用:“對不起啊小云,都是我廢物,幫不到你。”

    “哎呀,你說這個干嘛,我又沒怪你,你別想這么多,我真的沒事,就是最近頭疼,想查一查之前的那個小血塊,順便出來逛逛而已。”

    云稚又記起一點,囑咐道:“你離付野遠一點,別招惹他。”

    剛好到了,云稚要進去看醫生,傅從心拉了他一把,鄭重詢問:“寶寶,所以你也是不喜歡被他關著的,是嗎?”

    “當然啊。”

    云稚搞不懂,自己長得像m嗎?

    傅從心點點頭:“……好,我明白了。”

    我會盡全力幫你的。傅從心默默這樣想。

    云稚以為他說的明白了是指那句離付野遠點,沒當回事。

    上上下下做完全部的檢查,云稚到下午才拿到全部的檢查結果。

    聽完醫生的建議后出來,云稚坐在醫院外面的長椅上沉默。

    醫生說他的情況有些糟糕,小血塊位置有輕微的移動。

    出現短暫暈倒的狀況可能只是最早的反應,后續可能更加嚴重,建議及早手術。

    當然,醫生也安慰了云稚,情況并不算很糟糕,血塊松動更可能是因為自然修復的作用,讓他放寬心。

    “小云。”

    傅從心握住云稚的手,很用力,好像希望以此傳遞給他一點力量,“你別怕,我會給你找最好的醫生,手術一定會成功的。”

    云稚沒有在聽,眼睛飄向了遠方。

    他沒有被醫生的話安慰到,相反,正是醫生的話讓他在溫暖的房間里如墜冰窖。

    因為在原本的劇情里,自己的情況也是這樣的!

    云稚原本已經不再去想那些事情,當那本書都是自己做的夢,假的。

    畢竟雖然有諸多巧合,最根本上的一點卻對不上——

    就是云稚找錯了人,并沒有按照書中的跡象,跟傅從心建立戀愛關系,隨后分手,反而是跟身為反派的付野好上了。

    這一點重大偏差,讓前面所有的一切巧合都可以被云稚歸類為偶然事件。

    云稚雖然很喜歡做規劃,然而真正面臨變故的時候,很多事都經常秉持走一步算一步的態度。

    當他覺得這件事不需要再費心,就真拋到了腦后,沒再多想過。

    現在醫生的話,像一記重錘,把他給敲醒了。

    如果不看找錯人這件事,剩下的,剩下的那些,無論是黃毛的遭遇還是電影的熱搜,這些都是跟原本劇情里一模一樣的。

    現在再加上自己的病。

    書里也是這樣寫的,第一次做檢查呈現良性,醫生認為不會有問題,只是建議可以早點手術。

    但是情況就是,不久后的某天突然緊急惡化,最終死在了病床上。

    云稚感到一陣惡寒。

    令他心生恐懼的,不是這個手術,而是命運竟然真的存在?!

    這怎么可能!

    一個人生下來,除了原生家庭與成長背景,一切都該是可以在一定范圍內自行抉擇的。

    云稚從小到大都只信奉我命由我不由天,現在告訴他一切都是注定的,這簡直是在挑戰他的基礎三觀構造。

    天吶,云稚感覺天都塌了。

    “小云,你沒事吧,別嚇我……”傅從心看他臉色實在是不好,很擔心他有個什么,滿臉驚慌都打算去喊醫生來急救了。

    云稚被他按著肩膀一陣搖晃,更覺天旋地轉,要哭出來了:“我竟然還只是個炮灰……”

    “什么?”

    傅從心沒聽清楚,大喊大叫:“醫生!醫生快來!小云他受驚過度,嚇傻了!”

    “你才傻了。”

    云稚躲開他的魔爪,堵住傅從心的嘴,震驚完畢已經回神了,言辭鄭重,絕不許任何人侮辱他的智商:“你傻了我也不會傻,我聰明著呢!”

    “哦!”

    最終反正也沒用上醫生,云稚拒絕了住院的安排,想再考慮一下這件事。

    現在才下午兩點,時間綽綽有余,云稚都好久沒出來呼吸新鮮空氣了,還不打算回去。

    從醫院出來,云稚和傅從心商量著要去旁邊新開的一個藝術街逛逛。

    兩名身形魁梧的保鏢擋住了兩人的去路。

    “請問是云先生嗎?”

    云稚與傅從心對視一眼,后者點點頭。

    “是夫人讓我們來接您,請。”

    兩名保鏢讓開一條路,面前停著一輛車,車門大開,像敞開黑洞,靜靜等候著云稚走進。

    ……

    主宅。

    云稚離開后,付野坐在靠門口的柜臺邊靜默出神。

    樓下一名餐廳服務生端著一杯果汁上來,告訴付野說這是云稚給他的。

    付野接過來,喝之前凝視著被子里平靜的橘色液體,長久沉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付野嗤笑一聲,眼底已是一片冷漠:“果然還是要走……”

    說完,他仰頭,將一整杯果汁喝了個干凈。

    溢出的果汁濺到了領口,付野并不在乎,隨手將水杯扔到一邊。

    服務生早就走了,房間里只有付野一個人,窗外朦朧壓著陰霾的灰暗,屋內溫暖,卻散發著死人般的寂靜。

    藥效很快,付野知道這是普通的藥,只會讓人暈倒一段時間,他連地方都沒挪動一下,就坐在門口,等待著藥物將意識一點點奪走。

    他手上受傷的地方還纏著紗布,付野恢復能力強,胸口那塊比較淺,已經基本愈合了,只是手掌抓刀刃割得有點厲害,付野不想纏著這個,麻煩,但云稚不許。

    都是假的。

    裝得那么在意,不還是要走。

    付野拆了礙眼的紗布。

    沒關系。

    付野想,沒有關系的,等自己把他抓回來,草死就好了……

    等意識再次回籠,付野雙手被捆住,躺在一間陌生房間的床上。

    四角都有攝像頭,付野從床上坐起來,動了動手腕。

    繩子捆得很緊,血液流通不暢,手指部分已經有些發紫了。

    “小野。”

    攝像頭那邊傳來一道女聲,付夫人隔著監控跟他對話:“你不要亂動,你手上的傷還沒好,等到了時間,我會放你出去。”

    付野環視一圈,最終看向那道上了兩層防盜的門,冷笑。

    “……我就知道,只要是我的東西,你們就一定要奪走。”

    付野從小就是個野孩子,沒人管,他是付家旁支到不知道哪一支的一個私生子,一直過著朝不保夕的流浪生活。

    直到付夫人與付總決定放棄生育,宣布將通過選拔,從付家旁支中選擇適齡孩子過繼,培養做繼承人。

    多虧了當時的第一層選拔條件,要求所有10歲以下付家子孫都必須參與,付野這才被人從地下拳場找回來。

    他的存在一直都被人刻意忽略,那時候y國管理一般般,付野長這么大,連戶口都沒上,一個正經名字也沒有。

    沒人看好他,也沒人想到,這個被所有人忽略的存在,能夠一路過五關斬六將,進入到最終選拔,直至成為唯一的勝利者,從此一步登天。

    付野擁有了姓名,在生活質量上得到了極大的提升。

    但另一方面,付家繼承人的要求也非常嚴格,付野前期落下的太多,需要補的也太多,還遠遠達不到老付總的要求。

    在他來到付家,到16歲之前這段時間,付野一直在接受所謂最合格繼任人的專業培訓。

    其中有很重要的一條,就是要足夠冷靜,不受外物干擾,不能有明顯的弱點。

    為了達成這一點,付野在所謂專業團隊的刻意安排下,一直重復著“得到-失去-得到-失去”的無限循環。

    最開始,付野失去了他唯一的同伴,一只地下拳場撿到的病狗。

    后來逐漸的,付野失去他種的花,失去熟悉的獨立房間,失去熟悉的語言與熟悉的環境。

    環境是學習語言的最好助手,付氏繼承人當然也有必要的語言課程,憑借不斷轉學的辦法,付野在很短的時間內完成了全部語言課程,并達成冷漠繼承人的初步目標。

    他沒有什么朋友,也甚少與人交流,連教他的老師都無法與他多說任何一句與課程無關的內容。

    至于休閑娛樂,那更是不存在的。

    付野的一切都是為了學習,學習去當一個合格的繼承人。

    直到付野在歐洲一戰成名,身中七十多刀從黑港走出來,身披夜幕,步履如同鬼魅般可怖,老付總和付夫人才徹底中斷全部規劃,直接將人接了回去。

    這時候他們再想要試圖跟付野相處,補償一般詢問他有什么想吃的,付野已經不會有任何喜好了。

    這件事一直是他們之間的一根刺,付野自己從來不提,這話一出,付夫人自知心有愧疚,沉默下來。

    付野很快速地解開了手上的東西,下床準備嘗試破門。

    “小野,別白費力氣了,沒有鑰匙,這道門你無論如何都打不開。”

    付夫人深吸一口氣,語氣低了下去,解釋說:“我不是要奪走他,是你不能這樣關著他,小云是一個人,你要尊重他的意愿,更應該學會如何去愛一個人。”

    “學?”

    付野笑了,眼底卻不見任何笑意,冷漠異常:“像當年那樣,安排一個專業團隊過來,24小時監管著學習嗎?要是學不會呢,需不需要把那臺電擊椅一起運過來?”

    監控那邊徹底沉默下去。

    這些事,對于付野而言,其實已經久遠到有些記不清了,卻不知為何,最近反而越發回憶起來。

    好像回到這個世界越久,付野和這里的聯系就越多。

    那些斬斷的根脈,如同重新續接上了電極片,開始運轉起來。

    付野確認門上的鎖沒有技巧性的打開方式,拽起一旁的椅子便砸了上去,防盜門板“哐”一聲,毫發無損。

    “小野,這件事,我一直欠你一句道歉……”

    那時候她和丈夫都太隨意,未曾想過接手一個孩子要承擔的責任,更何況還是一個從未擁有過親人和正常生長環境的孩子。

    將那么大的一個孩子丟給所謂的權威,又不聞不問,難免傳遞錯誤信號,助長了一些人心底惡劣的念頭,導致付野的成長過程里,竟然未曾有過半點真正的歡愉。

    “我不需要。”

    付野早不在乎這些了,“如果真的覺得愧疚,就把門打開,別再妨礙我。”

    “不行。”

    付夫人已經錯過一次了,不能繼續錯下去,“如果小云也喜歡你,你們情投意合,我絕無二話,可你這樣關著他,你們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付夫人真心喜歡云稚,不僅僅是因為同年同月同日生,以及相似位置的胎記,還因為云稚真的很會討人喜歡。

    在島上的那幾天,付夫人體驗到了母子之間相處的快樂。

    云稚會在她換新衣服的時候夸張地喊她美女姐姐,會偷偷告訴女傭不要晚上給她吃涼的東西,還會時不時給她準備驚喜,也會纏著她要講睡前故事。

    “我們有沒有好結果不是你說了算!”

    遲遲打不開門,付野煩躁不已,暴怒之下直接將房間內能砸的東西全都砸爛了。

    他的東西,他要自己看著,誰也別想奪走。

    付野不管結果,他要云稚時時刻刻都在他身邊!

    “你手伸太長了,我警告你最后一遍,他不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早死了。”

    付野煩透了,覺得自己果然不夠好運,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幫助到云稚的人可能也就只有老付總和付夫人了,偏偏云稚真跟付夫人死了的那個孩子同年同月同日生。

    “砰”一聲,付野直接砸碎了付夫人一直在跟他溝通的那個攝像頭。

    屋子里能用的東西都用了,第一道防盜門才堪堪破了一半。

    必須早點出去。

    付夫人既然說了,等下會放他走,就說明云稚很快會抵達安全的地方,到那時候,付野再想找人,就麻煩了。

    付野一分鐘都不想過多等待。

    沒有趁手的東西,付野就直接上手,赤手空拳去砸那道門。

    監控后面,付夫人驚嚇捂嘴,被他不要命似的暴力震驚到長久失聲。

    付野好像根本感受不到疼痛,一拳又一拳,甚至直接用自己的身體,強行撞門,骨骼發出不堪負重的聲響,頭破血流,付野都沒有半點遲疑。

    監控室里的人看著這畫面紛紛倒吸一口涼氣,付夫人險些摔倒,抓起鑰匙沖去給他開了門。

    付野滿頭滿臉都是血,混雜凝聚著發絲,顯現出一種活閻王般的冷意。

    付夫人看著他,淚流滿面。

    付野神情冷漠,看不到任何人,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要把他弄丟的人找回來。

    沒有人敢再去攔他的路,沉默無聲給他讓出一條路。

    付野的血滴到了地面,蜿蜒向上,從地下室一步一個臺階,堅定不移向上走。

    從地下室出來,付野徑直往外,走到大門處一拉,有些刺眼的光從縫隙射來,付野怔在原地。

    云稚手捧華夫餅夾冰激凌球,大冬天啃得呲牙咧嘴,滿身陽光照耀在他身上,柔軟的長絨毛衣裹著一層淺金色的光,如同降臨人世普渡苦難而來的神仙。

    “你……”

    云稚被他嚇一跳,看清付野滿身鮮血,整個人都呆住了。

    付野一把上前抓住云稚,手指死命般的力道,簡直像是要將云稚腕骨活活捏碎融入身體一樣。

    緊緊盯著他,付野一字一頓,神態癲狂:“抓到你了……”

    62  ? 看護

    ◎“傷口反復裂開會影響愈合,長期下去……”◎

    醫院。

    走廊盡頭, 傅從心跟云稚一左一右坐著。

    “他生病跟你去動手術有什么關系?他躺著不是正好,省得礙事。”傅從心想讓云稚立刻馬上一秒都不要耽誤地去治病。

    云稚嘆了口氣:“沒這么簡單。”

    書里自己積極治療,一開始也是非常順利, 后面一夜之間驟然惡化。

    大腦是人體最精妙的領域, 云稚受傷的位置有些刁鉆,最終沒能成功手術, 是因為目前這個領域的專家在國外, 沒能聯系上他。

    當然這些不是云稚不趕緊去動手術的原因,他只是……只是有點怕。

    知道自己生命的一切軌跡都是有人規劃好的,并且未來會一步步走向死亡, 這件事對他的沖擊實在是有點大。

    云稚骨子里有點浪漫主義在身上,向往自由與美好, 更對自己人生命運抉擇和掌控上,有著近乎偏執的堅守。

    他真的, 真的一點都不能接受自己是個傀儡紙片人。

    云稚無法想象,要是做完術前檢查,醫生真的告訴他, 說一切正常, 只是幾個指標有點高,需要觀察幾天, 那云稚真的要發瘋。

    他還不如自欺欺人,先拖一拖。

    至少一天不去親自確認,就可以假裝自己還是“自己”。

    “那你說,哪里不簡單?醫生都說只是個小手術了, 早點解決了不是很好?”

    “因為快期末了呀!缺考會影響我保研的!”

    傅從心才不信:“你騙鬼呢, 你們專業就你自己, 誰跟你競爭?真保不了你考一個不就是了。”

    “都說了是小事兒, 這么急做什么,我考完期末不是剛好寒假有空。”

    反正云稚就是還沒想好。

    他肯定不是真不去動手術了,還不至于,只是覺得還沒做好心理建設。

    誰受得了自己是個真炮灰啊!

    哪個作者這么不長眼,他這種長得好、能力強、身世無比凄慘的,高低也得是個主演之一吧!

    “行吧,反正我勸不動你。”

    醫生描述的情況真的挺樂觀,云稚沒讓傅從心知道暈倒的事情,傅從心也就隨他了。

    “那里頭這個,你怎么想的。”傅從心提起付野就滿臉不屑,連名字都不愿意喊一下。

    “什么怎么想?”

    云稚真是受不了他,“你有什么話不能直接說,別拐彎抹角的行不行,跟誰學的這一套?”

    “還能是什么!”

    傅從心冷哼:“他住院,有的是人伺候,你上趕著跑來干嘛?你老實點跟我說實話,是不是打算跟他和好?然后一直跟他在一起?”

    他要實話,那云稚就實話說了:“也不一定。”

    畢竟要是真炮灰,離死不遠了,沒有“一直”這一說。

    “……”

    “那不還是打算跟他和好嗎?!”

    傅從心就知道自己不該多問這句,氣死:“我真搞不懂,你怎么看上他的,你沒覺得他有病嗎?”

    云稚撓頭:“你沒病嗎?”

    “……”

    傅從心要噎死,一口氣喘不上來,差點直接給氣背過去。

    “現代人壓力都很大的,你之前高考的時候不是也抑郁了一年嗎,我也很多病,頭有病腿有病腸胃也不太好,你對付野不要太苛刻。”

    傅從心悲傷:“你就這么喜歡他。”

    “我不是喜歡他,我只是實話實話。”

    傅從心悲從中來,拍案而起:“你說,他給你了多少錢!”

    云稚對手指:“嗯……不多,就……一棟大廈。”

    “區區一棟……一棟……”

    傅從心憋紅了臉,半晌后泄氣地坐回到椅子上,沒聲了。

    沒辦法啊,很難不疊濾鏡美化一下。

    想想自己的大樓,云稚有點高興。

    錢嘛,就是這樣,放在那里,光看著就讓人心情好。

    送走傅從心,云稚回到了病房。

    中午,溫暖的陽光破開云層,從窗戶照進室內,暖洋洋灑出一片四四方方的光影。

    云稚坐在床邊,一下下攪拌著手里的粥,濃郁的香味從碗里飄散出來。

    付野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醒了,側著臉躺在床上沒動,漆黑的眼珠盯著云稚看。

    看到云稚吹了吹勺子,嘗了口粥。

    砸吧砸吧嘴,又嘗了一口。

    “……”

    半碗都快進他肚子里了,付野才弄出了點動靜,眼神似乎有點期待地看著云稚。

    付野是進了手術室才失去的意識,他還清晰記得,在那個陽光明媚的門檻前,云稚站在臺階下面,被他抓住后也乖乖的,還關心他,問是誰打的他。

    是自己回來的。

    付野不斷在腦海中反復確認,云稚從頭到腳毫發無損,嘴角還沾著一點冰激凌融化的痕跡,身后也沒有人。

    是自己走回來的。

    他肯定也是喜歡我的。

    確認這點,付野才順從地進了醫院。

    現在,付野想,他應該能夠享受到更好一點的待遇——被喂粥。

    其實付野還記得,之前云稚把他誤當成別人的時候,為了討好,在一樓東側的小餐廳里也喂過一次。

    可惜那時候付野還不算徹底弄清自己的心意,沒有把握住。

    這次,等云稚喂過來,自己一定會好好體驗的。

    “剛好,我也餓了。”付野甚至朝云稚很淺地笑了下。

    云稚莫名其妙瞅他一眼:“餓了你按鈴啊,看我干嘛。”

    說完,云稚一仰頭,咕嘟咕嘟直接喝掉了剩下的半碗粥。

    喝得稍微有點快,放下碗時還打了個飽嗝。

    “……”

    付野觀察到他的表情并不是很好,沒有自己暈倒前那種明顯的關心了,甚至……還有點故意的意思。

    這方面付野覺得自己感知能力應該是挺準的。

    于是也沒多說,按鈴喊來醫生,做完檢查后才又眼巴巴看向云稚,“怎么了,為什么不高興?”

    如今,付野也學會察言觀色了。

    云稚翻白眼:“我高不高興關你什么事?”

    付野想要坐起來,被云稚一把按住,不等付野來順勢摸一下他的手,云稚一巴掌打到了付野臉上。

    清脆的一聲,把付野打的頭腦都懵了。

    他不是沒被云稚打到過,但那些都是玩笑,云稚的本意也不是真的想要打他,付野明白,讓他出氣,但是這次不是,這次云稚是真的結結實實一巴掌打了上來。

    付野側偏著頭,神色未明。

    就算是喜歡,付野也是高傲的,不屑去做低三下四的狗,更不能接受這樣隨意的侮辱。

    “……你打我?”

    “打你怎么了?”云稚比他更早一步生大氣,直接拔高音量:“沒當著人的面打你已夠給你臉的了,有病就去看醫生,別整天發神經,拿頭撞門,我看你是瘋得沒救了!”

    多少人想活活不下去,還有這么個傻逼,沒死硬找。

    傻逼抬起頭,拉住云稚的手,貼到他被打的那半張臉上,眼睛里竟然迸射出幾分歡喜:“你在心疼我嗎?”

    那次拿刀出來,刺到心臟并割破手掌,付野就已經注意到云稚臉色不太好,有些不高興的樣子,但云稚什么都沒說。

    好像是被擠壓下來,一次性發作了。

    付野又有些高興,忍不住被他牽著情緒走。

    “我以后不會再這樣了,你要不要再打幾下?”

    前一秒還信誓旦旦絕不當狗的付野抓著云稚手腕手背,心里高興的冒出泡泡來。

    云稚是自己跑回來的,放棄了逃離他的機會,主動選擇回到他的身邊。

    現在還關心他的身體。

    沒什么比這個更能令付野高興了。

    云稚是想多打幾下的,但他看付野那個樣,跟要被打爽了似的,實在沒辦法下手。

    “放開。”

    這人已經拉著他的手親起來了。

    云稚簡直受不了他著隨時隨地發|春的勁。

    付野傷得比較嚴重,但好在他恢復能力簡直驚人,住了幾天院就能夠自己下床活動自如了。

    只是自從那天,醫生說可以回去靜養,而云稚計劃回學校住宿后,付野的病情就又反復了起來。

    他住院,其實云稚也幫不上什么忙,最多起個吉祥物的作用,但付野很執著于他去。

    云稚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勉為其難每天下課后來打卡。

    是的,云稚終于回學校去上課了。

    臨近期末,他也挺忙,只有周六愿意勻出一個下午。

    這天云稚跟傅從心一起吃了午飯才不緊不慢來的醫院,他沒讓人接,下了車自己橫穿住院部,打算順便給付野捎個糯米草莓上去。

    “欸?是你。”

    富建華摘下口罩,主動從旁邊走過來,笑著跟云稚打招呼:“小云先生,我這樣喊你行嗎?你還記得我嗎?”

    云稚想了一下才對上號,認出這人就是當初他跟付野一起在路邊救的那個。

    后來他還專門來病房道過謝,給了名片來著。

    云稚仔仔細細回想起這人的名字:“記得!富先生!”

    “哈哈我的榮幸,”富建華倒是很隨和,跟云稚說話時也不會產生那種年齡差距帶來的生疏,反倒跟同齡人一樣,“你怎么在這里?生病了還是?”

    “來看朋友,”云稚掃碼買了兩根,自己一個,另一個打包給付野,“就是上次跟我一起送你去醫院的那個。”

    “那正好啊,方便的話我也過去一趟,上次都沒能當面道謝,我一直非常感謝你們。”

    云稚都無所謂,替付野答應了。

    也不好空手去,富建華回去買個果籃,云稚跟他一起,兩人閑聊了幾句。

    “你是學生嗎?我看你年紀不大。”

    “大二了,我是京大的。”

    “這么巧。”富建華笑笑,感覺挺有緣分,“我前幾天秘書聯系我,想讓我去你們講個座來著。”

    云稚這才記起來,那張名片上寫著富建華是腦域專家來著。

    “真的嗎?那你要是來的話,我跟室友一起去聽。”

    富建華沒立刻回應,而是解釋說:“還沒最終確定,其實我現在是在年假,這次回來時間也夠長了,假期接近結束,我打算去南極一趟。”

    這次機會千載難逢,封閉實驗多年,富建華一直非常掛念家鄉,這次回來雖然大變樣,也未能聯系上從前的人,但于他而言,意義是非凡的。

    云稚和富建華加了微信,富建華說要是確定會去的話,給云稚發消息。

    抵達病房,門是開著的。

    但是里面只有付野,云稚帶著富建華進來,感覺付野有點隱晦地不太高興。

    好在富建華社交能力尚可,又是真心感謝,主動說了不少話,云稚幫腔幾句,沒讓場面冷下來。

    富建華很有眼力見,并沒有過多打擾,給付野也遞了名片之后便告辭離開。

    云稚送完他回來,付野黑臉的程度更深了幾分。

    隨便,云稚可沒閑心哄他,自己從果籃里扒拉了個火龍果,扔給付野,使喚他給自己扒開切塊去。

    付野看向云稚手里的糯米草莓,知道這是他在下面的糖葫蘆小販那里買的。

    樓上這個房間的位置,站在窗前剛好可以全都看見。

    最近云稚上課很多,白天基本都不會過來,晚上偶爾也要做作業,付野要是敢打擾他作業,挨罵都算好的,更可能的是云稚第二天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本來相處時間就很少,付野自認為忍得已經十分辛苦,非常努力,值得被看到。

    然而云稚都走到樓下了,竟然跟別人聊起了天,還跟著別人又走了。

    一來一回,浪費掉了大半個小時的時間。

    付野煩透了。

    云稚根本不知道這些,覺得自己上了一天的課,很累,自顧自換了外衣,爬上床,調整到自己舒適的角度,刷開ipad玩了起來。

    順便提醒:“上次切的不太行,我覺得10cm有點大,你這次切更小一點,8cm試試。”

    一點不像來看病人的,比病號本人還理直氣壯。

    付野不去,看著糖葫蘆的外包裝袋子問他:“這是什么?”

    “唔。”

    云稚覺得挺好吃的,有點不太想給付野了,于是糊弄:“這個啊,我順手買的,等我嘗嘗好不好吃,好吃的話下次給你買。”

    呵呵。

    付野:“撒謊。”

    鬼話連篇,付野簡直想要故意給他把火龍果切成12cm的,撐死他那張騙人的嘴。

    云稚被拆穿,眼睛睜大一點,拆開包裝袋快速吞了一顆草莓,嘴里塞得滿滿的:“沒……”

    付野氣笑了。

    走過去,五指張開,單手扣著云稚下頜骨往上一提,直接吻了下去。

    “唔唔!”

    云稚草莓還沒咽下去呢,冰冰涼涼的糖裹著草莓和糯米,快速融化在火|熱的口腔之中,漫延出絲絲縷縷清甜的香氣。

    付野勾走了那顆草莓。

    云稚有點嫌棄,一激動起來差點嗆到,雙手攥著拳頭錘他。

    付野抓住他的手,不讓他亂動,知道完完全全,一顆米都沒有剩下,全部討了回來,才大發慈悲放過了云稚。

    云稚被有點嗆到,臉上更是憋氣過度地紅。

    “你不嫌臟嗎!”

    “不嫌。”

    以前那個潔癖付野已經一去不復返,現在只有無底線付野。

    嘗了嘗,確實挺好吃的。

    付野拉過云稚的手,咬了第二顆草莓下來,抓著云稚脖子硬要讓他再多吃點。

    一串糯米草莓吃了半小時,吃到云稚這輩子都不能直視糯米草莓了!

    親到勉強滿意,付野才轉身,去給云稚切8cm的火龍果。

    廚房在隔間,水流嘩啦啦的聲音蓋住了外面的響動。

    剛好這時候醫生來給送明天外敷的藥,云稚注意到里面有一瓶是之前就用過的,并且已經在前幾天撤掉了。

    “這個止血藥,為什么還給他開?”

    “付總的傷口又裂開了,所以需要這個。”醫生想說什么,欲言又止。

    云稚皺眉,前幾天付野本來都能出院了,結果不知道怎么搞的,傷口發炎,這次又裂開?

    “有什么話可以直說。”

    “傷口反復裂開會影響愈合,長期這樣的話……”醫生不能說更多了。

    云稚變了變臉色。

    付野剛好端著洗好的果盤出來,瞥了眼房間里多出來的人,臉色又不咋滴。

    怎么一天到晚這么多人,他們就不能都去死嗎。

    云稚擺擺手,讓醫生先出去。

    付野把果盤塞云稚手里,繞到后面來抱他。

    云稚一胳膊肘給他戳開了。

    付野最近仗著自己生病,得了云稚很多縱容,最明顯的就是去碰云稚的時候他一般都會順著點。

    以此,付野甚至要到了云稚晚上陪同一張床睡覺的恩典。

    “怎么了?”

    付野覺得不能理解,看了看果盤:“給你切的是8cm的啊。”

    還八厘米呢,云稚一言不發開始扯付野衣服。

    付野心頭狠狠一跳,眼底驚喜溢于言表。

    “你,你是想做……”

    云稚扯開了他傷口處的醫用愈合貼。

    一時間,付野臉上的笑凝固住了。

    云稚足足看了好幾眼,才沉默無聲地給他貼了回去。

    “我……”

    付野去拉他的手。

    云稚一下甩開,冷著臉一聲不吭跳上輪椅直接就走——

    63  ? 下雪

    ◎傅從心捉奸一樣對上了他們——◎

    云稚當場甩臉走人。

    他沒回宿舍, 而是去了之前短暫住過的那個小房子。

    付野很快追了過來,站在樓道里杵著不肯走。

    直到云稚讓他滾,說多站一分鐘就多生氣一天。

    付野沒辦法, 只能回去, 并以最快速度愈合傷口順利出院,拿著病例跟門神似的往云稚門口站。

    最近臨近期末周, 云稚一心學習, 沒功夫管他,付野給送了幾天早餐,把云稚從前那套抄來用, 不知不覺拿到了備用鑰匙,日常出如入無人之境一般。

    寒風呼嘯, 考完最后一門的那天,天空陰沉沉的, 又降溫了。

    云稚院里安排的要比傅從心他們心理那邊早幾天,傅從心專門來等著他。

    出了考場,兩人就近找了家面館吃飯。

    “小云, 你看你都考完了, 手術該安排上了吧?”

    傅從心呼嚕嚕嗦面,吃得滿嘴都是油:“昨天跟我干娘打電話, 她還說想來看你,帶你去見一個什么專家來著,聽說是很擅長做復建,等你的腿做完二次手術, 可以找他的團隊。”

    “嗯, 明天我就去醫院。”

    云稚打算的也是明天, 之前付野住院的時候, 付夫人來過好幾次,還跟云稚道歉,弄得云稚很不好意思。

    吃飽了飯,傅從心又湊過來,小聲:“那……你跟那個誰,和好了?”

    就昨晚,傅從心又做夢了,只不過這次的夢支離破碎,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也無法拼湊成完整的線。

    只是有幾幕,令傅從心醒來仍舊心有余悸。

    他夢見云稚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而付野站在他的病床邊,背對著門口的方向,看不到具體的神情。

    只是在夢里,傅從心無力地看著云稚一點點喪失生機,在他面前離世。

    那種可怕的感覺,幾乎刺穿傅從心的心臟,讓他在夢中也能驚醒。

    此外還有一幕,是付野在手術室門前,拿著一把刀,一刀捅穿了自己的腹部。

    夢中整個世界都在隨著自己的死亡崩塌,傅從心很快也在夢里意識到了自己可能在做夢。

    這個夢真的很糟糕,因此傅從心才堅定要過來,勸服云稚早去醫院。

    要是有可能的話,最好能離那個付野遠一點嘛。

    不是傅從心有偏見,主要是每次都從心底里產生一種感覺,好像云稚挨著付野沒好結果似的。

    他跟云稚是多年好友堪比親人,跟付野算不上什么朋友,頂多就是室友,這種情況下,不有偏見都很難啊。

    “沒和好。”

    云稚很確定。

    傅從心放了一點的心:“那你倆,這是徹底掰了?要不要認識一下別人,開展一下新戀情什么的?”

    “那倒也不必。”

    真這樣干了怕是要出大事。

    “嘁,那你就是還惦記著他。”

    傅從心覺得自己也算是能看透云稚的人,但是吧,他還真有點拿不準云稚對付野到底是怎么想的。

    說愛情,其實有點驚悚。

    傅從心一直都確信,云稚那腦子,存不下一點情情愛愛要死要活的東西。

    他跟付野在一起,或許更大程度在一些生活舒適度上,但是喜歡呢?有沒有一點點?

    如果云稚喜歡付野,那傅從心覺得自己一直說付野壞話也不太好。

    但要是云稚不喜歡,只圖付野好,那天底下的好男人雖少,打著燈籠使勁找找,也還是有機會找到的嘛!

    “什么惦記不惦記的。”

    云稚也吃飽了,擦擦嘴不想跟他說付野,只給他保證:“我發誓,這次一定不瞞著你,假設我要是跟他復合的話,絕對會在第一時間通知你,行不行?”

    “這還差不多。”

    傅從心點點頭,滿意了,“那你一定要跟我說哦!”

    “一定!一定!”

    明天傅從心還有考試,坐著等點的咖啡送到,云稚就催傅從心快點回去。

    傅從心不想回去啊,期末太折磨人了,抱著云稚給他點的咖啡,看到是自己提過的最新款,心花怒放。

    “寶寶,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啦!”

    云稚:“你要是掛科,我會對你更好。”

    傅從心一個哆嗦,回憶起高考前被支配的恐懼,連忙跑了。

    他一走,付野不知道躲哪兒偷聽來著,陰沉著臉按住云稚輪椅,“寶寶?”

    “你哪里冒出來的?”

    付野手里拿著一袋栗子,他買這個耽誤了一點時間,才讓傅從心搶先一步。

    現在付野看傅從心是一百萬個不順眼。

    尤其是他剛剛竟然喊云稚寶寶。

    寶寶也是他配喊的嗎?

    付野還沒質問他為什么不反駁呢,他竟然先問起來自己了。

    “只是跟著,是你們沒發現,不是跟蹤。”付野臉色鐵青,快速把問題又拋回給云稚,很是有理:“他喊你,你為什么不制止?”

    “嗯……”

    云稚沒問他跟不跟蹤的事兒啊,這兩句連一塊,還醞釀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眼珠子轉了半圈,云稚挑起眉梢,語調都變了:“哦~你說這個呀~”

    付野一看他這個樣,就覺得他又準備嘴里不說什么中聽的了。

    “他喊,就喊唄,反正你也不喊,你都說了,惡心~”

    云稚拖長了調子,故意又重復一遍:“惡心呢~”

    付野被他嘲諷,面上一度很是難看。

    “我沒有說……”

    “你沒說什么?”云稚抬手捂嘴,面露驚訝:“惡心不是你說的嗎?哎呀,難不成世界上還有另一個人,跟你長得一樣?之前的你不是你?”

    付野覺得自己被高高架了起來,不上不下,心情很是不美妙。

    話當然是他說的,但他也沒說過自己一定不會喊,更沒說過別人可以隨便喊。

    但這會兒肯定不可能承認自己也想擁有更親近一點的稱呼。

    最近,付野不得不與云稚分開的時間有點多。

    他也進行了一些學習,主要研究點集中在怎么戀愛上。

    其中很重要的一點,就是特殊。

    資料顯示,情侶之間,一定要是特殊的,別人沒有的你有,以及一些專屬的東西,比如親密付、昵稱、拖鞋等。

    付野深以為然,覺得自己該有個合理的稱呼。

    要是他們可以立刻結婚,那么很順利的,云稚就可以每天都喊自己老公,而自己,也可以順理成章喊他老婆。

    這樣一來,就不止擁有了獨一無二的昵稱,還婚姻關系合法化了。

    付野不敢想象,要是這樣的話,生活該有多美好。

    然而這些,都是幻想,現實是云稚翻起了舊賬,揪著他從前說過的話又開始了。

    “你以前可不只有惡心哦,還不準我對你笑來著,也不知道我笑一下是犯天條了還是怎么著,哎,不笑就不笑吧,我以后開心了跟別人一起笑去,我大笑特笑朝天笑!”

    光笑不笑這件事,付野都記不清被算了多少回賬了。

    “我們戀愛后,我沒有再說過不準你笑,戀愛一段時間之后,更是親口說過你可以笑,你這些都記不住,只記得住我讓你別笑。”

    “什么戀愛一段時間后啊,我們總共就糊里糊涂談了那么幾天而已,你少夸張了。”

    這個話嘛,云稚其實記得,那天付野當眾親了他,承認兩人是情侶關系,還在回宿舍路上就獸性大發,把他親到嘴唇都腫起來了。

    順便說了可以笑的話。

    就是印象太深刻,云稚才記得。

    這個不用經過自己同意的戀愛,頂天了也就算剛談上半小時,還一段時間,哪兒來的一段時間?

    “什么幾天?”

    付野皺眉,對此很不滿意。

    翻翻舊賬也就算了,勉強當他在故意仗著寵愛拿喬,怎么可以否認戀愛時長呢?

    這種事,是能隨隨便便否認的嗎?

    付野記得非常清楚,自己是在福利院那天,吵完架后的小巷子外面想通,同意建立戀愛關系的。

    雖然時間上確實沒幾個月,但說成是幾天,未免太過分了吧!

    “我們明明談了好幾個月。”

    超過一個月,在付野這里,就能是“好幾個”月了。

    云稚眼睛睜大,懷疑付野腦子被門撞壞了。

    “你要是病沒好,回去再治治,什么幾個月,總過20天,我清楚著呢。”

    笑話,自己的戀愛談了多少天,自己心里沒點數嗎!

    還幾個月,他們認識也才4個月行吧!

    “什么二十天!不準胡言亂語!”

    付野生氣了,盯著云稚眼神都充滿危險,他絕不能容忍本來就沒談多少個月的戀愛時長再繼續縮減下去。

    誰也不能讓他只談幾天!

    不準!

    堅決不準!

    這畢竟還是在店里,云稚撇撇嘴,不跟他爭辯了:“本來就是二十天,還不讓人說了嗎……”

    事實勝于雄辯,二十天變不成幾個月!

    付野也壓制住了想在這里親死他的沖動,坐下,冷著臉,沉聲道:“別說我不愛聽的了,不然今晚就上了你。”

    沒吵贏,云稚不算爽快。

    上上上,就知道上,路邊的狗都沒你畜牲。

    云稚那雙亮晶晶的眼珠又是一轉,落到付野肩膀的位置……

    “付野。”

    云稚喊他。

    什么付野,當不上老公也就算了,連戀愛天數都被減少了一大半。

    付野不想跟他說話,堅持:“沒有二十天的付野,只有幾個月的。”

    “哼哼,隨你。”

    反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云稚湊近一點,笑嘻嘻道:“你背我出去逛街吧。”

    付野已經背過云稚好幾次了,更是了解,當他露|出這種討好的甜蜜笑容,多半是另有所圖。

    “怎么背?”

    云稚笑容更加燦爛:“讓我騎到你肩膀上去!”

    付野面無表情拒絕:“不。”

    騎頭頂上出去巡街,他怎么想的,自己不要臉嗎?

    “求求你啦,我想高高的,你就忍一忍,我很輕的。”

    云稚想一出是一出,現在就非想要騎付野頭上去不可了。

    “不……”

    付野別開臉,不看他。

    同樣翻了點賬,心里不大暢快:“你不是說不會復合嗎,我不背不復合的人。”

    好家伙,這是把他們對話全聽進去了啊。

    行吧,幸虧醫院的話題沒說太詳細。

    “那算了,我本來還想今晚邀請你來我家客房留宿的,既然你不想背,我找別人背我好了,有的是人愿意。”

    說著,云稚就要走。

    付野一把拉住他,面色顯現出一點掙扎:“主臥。”

    最起碼,要睡一張床。

    并且睡進去了,付野就不會再讓地方。

    “可以啊。”反正云稚今晚就打算去醫院了。

    面上完全看不出任何騙人的樣子,云稚轉動輪椅朝門口走,催促:“快點快點。”

    付野猶豫片刻,很快就在臺階前蹲下。

    云稚一個猛撲,猴子似的挪騰兩下,躥上了付野肩膀,甚至頗為自來熟地調整了一下坐姿。

    付野感受到脖子被兩團軟綿綿的肉擠壓著,幾乎能夠清晰勾勒出形狀。

    本來就見過,那晚……還親過呢。

    云稚把輪椅托付給店老板,自己發涼的手指尖繞過發絲,在付野額頭亂點。

    大聲:“起駕!”

    付野黑著臉,站起來時向下拉住云稚兩根胳膊,讓他坐穩了別亂動,低聲道:“這個姿勢不錯,你記住,第二次的時候,我會讓你正面坐我肩膀上來。”

    第一次的排太多了,暫時插不上隊。

    云稚壓根沒在聽他說話,高興地快要飛起來了。

    “下雪啦!下雪啦!付野你快看!”

    太高了,截然不同的視野,感覺世界都在此刻亮堂了起來。

    天空飄下小小的零碎雪花,云稚覺得自己簡直像要化身小鳥,快樂地飛向天空去。

    付野很輕易就被他的快樂感染到,不再提這些,沉默無聲背著云稚聽指揮走。

    路上迎面看到了不少路人,大家紛紛投來注視的目光。

    云稚無視,一個都看不見。

    “付野付野,我們去排隊,買那個泡芙吃!”

    付野不想去,排隊跟上趕著讓人看有什么區別:“上次給你買的這家你只吃了兩個。”

    “你這是什么話,兩個不是吃嗎!快點快點,去排隊啦!”

    付野真是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只能盡可能給自己謀求一點福利:“喊我什么?”

    云稚馬上改口,甜滋滋地喊:“哥哥~”

    付野受用非常,心臟好似也被他快樂的語調牽扯著細線給拽了起來。

    一下一下,跳得飛快。

    排隊的人不多,很快就賣完了,云稚把袋子掛手腕上,自己嘴里塞了一個,又去喂付野,手舞足蹈:

    “哥哥!咱們等下去小公園吧,昨天傅從心說想去,我都沒答應,今天專門跟哥哥你呢~好不好呀~”

    付野就這么又很輕松地就被哄好了。

    又覺得自己的地位,提高了那么一點點。

    腳步一拐,傅從心就拿著一沓打印好的學習資料,雙目噴火似的瞪著他們兩個。

    捉奸一樣,直愣愣對上了他們——

    64  ? 相愛

    ◎該不會是活活爽死的吧?◎

    拐角, 三個人,六只眼,沒一個人出聲。

    北風一刮, 呼呼的吹著拔涼的心。

    云稚拍打付野肩膀, 讓他把自己放下來,付野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并不準備放他下來。

    這個高度, 云稚是完全沒辦法自己下去的。

    付野手掌比云稚大了一圈,張開時能夠完整將云稚攥緊的拳頭包裹起來。

    他挑了挑眉梢,眼底萬千得意, 不需言語,已經精確傳遞到了敵人那邊。

    傅從心臉都綠了。

    先狠狠瞪了云稚一眼, 他也不甘示弱:“喲,這誰, 這不是前夫哥嗎。”

    傅從心說這話的時候還在心里想,要是云稚敢前腳哄完自己,后腳就跟這人和好, 自己跟他沒完!

    好在付野一聽“前夫哥”三個字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

    傅從心險勝一招, 心里勉強沒那么不是滋味了。

    至少沒和好,喊哥哥估計也就一時興起, 騙人嘛,這……這個也不是什么大事。

    反正小云最會騙人,他們倆人互騙的時候,付野還不知道在哪里涼快呢。

    云稚受不了了。

    一個頭兩個大, 兩個都惹不起。

    于是馬上說自己腿不舒服, 公園也不逛了, 說要去醫院。

    這個借口一下就堵住了兩人的嘴, 誰也沒再多說什么,一起送云稚去了醫院。

    云稚本來打算晚上自己來的,但這事發突然,只能一起了。

    醫生聽說他愿意動手術十分高興,加上付野在,更是殷勤備至,馬上吩咐人安排更加詳細的全套檢查,以備盡快手術。

    付野聽得直皺眉。

    自從云稚說了不許他亂查,要求有個人隱私之后,付野就真的沒有再查過,以至于連云稚什么時候偷偷來過醫院,還有手術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

    不知道也就算了,明顯邊上那個礙事兒的是知道的。

    付野攥拳,心想自己地位果然很低。

    結果出來的比之前還要快一些,醫生看了看,很樂觀,表示情況非常好,手術成功概率很高,面帶一點興奮,一字一句說著令云稚眩暈的話。

    果然……

    檢查的結果,真的跟書里寫的,一模一樣。

    云稚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幸虧他不是站著,否則必定要摔倒到地上。

    所以……

    難道一切真的不可以改變,最終還是要走向一個既定結局嗎?

    付野本來想要教訓他一下,但看到云稚臉色不好,想著大小是個手術,還是照顧一下脆弱的病人,去聯系人把家里的醫生團隊都喊來。

    傅從心想留下陪云稚,云稚不同意,讓他回去復習。

    最終傅從心打電話喊富貴來幫忙送一下書,富貴知道云稚要動手術,也想來看一下云稚,剛好順路。

    趁著付野打電話還沒回來,云稚飛快戳了戳傅從心,小聲問:“你生氣了嗎?”

    云稚知道付野一貫打電話超快,不敢過多耽誤。

    “沒。”

    傅從心這個字說得陰陽怪氣,顯然是沒有真生氣,但也不是很樂意。

    當面撞上可太尷尬了,簡直是堵死了云稚狡辯的各種途徑。

    他要是想撒謊,傅從心肯定能看出來。

    “小云……”

    傅從心嘆了口氣,他倆真的是很多年的交情了,吵過架,鬧過別扭,也放狠話絕交過。

    但是能一起走到現在,是兩個人都愿意為了這段情誼而努力。

    傅從心確確實實有自己的私心和偏見,站在自己的角度,也不認為自己希望云稚不要跟付野在一起這件事有任何錯誤。

    但是今天,他看到了云稚與付野在一起的場景。

    不同于夢境之中偏執,也不似學期剛開始時宿舍中的冷漠,高傲到對一切都不屑一顧的付野愿意低下頭,讓云稚當眾騎到他的脖子上,明晃晃昭示著偏愛與縱容。

    那張全世界都對不起他一樣的死人臉上,也掛著淺淺的笑。

    而云稚……很開心。

    沒人比傅從心更了解云稚,他知道,那一刻的云稚是發自內心感到高興的。

    如果不是喜歡他,云稚潔癖那么嚴重,不會跟他有任何接觸。

    而且付野還是一個已經分手了的前任。

    遲遲沒有做出是否復合的決定,傅從心作為旁觀者,或許可以猜到一些。

    當初兩個人的開始,起源于欺騙,傅從心不知道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但是云稚不懷好意接觸在先,最后到了分手避難的結局,應該是有一部分是因為這個吧。

    小云是不懂愛的。

    傅從心不想讓云稚和付野在一起,但他從小跟在云稚身邊,在云稚說教心最強的那幾年,被云稚灌輸過很多偉光正的思想,他的成長變化,有至少一半以上,是云稚給予的。

    他想云稚周全,更想成全云稚的快樂,尊重他自己的選擇。

    “寶寶,你覺得什么是愛呢?”

    云稚茫然:“我不知道啊。”

    老早之前,富貴也問過這個問題,云稚有點記不清當時怎么胡言亂語的了,大概應該是成全對方、讓對方高興這種吧。

    可是想到付野,云稚現在又覺得這個回答并不貼切。

    “那喜歡呢,你喜歡付野嗎?”

    云稚嘴唇動了動,手指摳了摳被單,沒正面回答:“他喜歡我。”

    傅從心還想再說句什么,付野回來了,他回頭看了眼,最后咽下了到嘴邊的話。

    云稚本來計劃是留下住院,可是突然又有點不想住了。

    就是還有兩個抽血項目,要等明天做,云稚住下其實也沒什么事情,就提出想要回去。

    遭到了兩個人的否決。

    云稚做決定的事情,誰能讓他更改?等富貴送了書,云稚就威脅,讓傅從心不樂意就回宿舍去,至于付野,不樂意也滾。

    最終三個人一起去擠云稚那個小屋子。

    傅從心睡書房,付野睡沙發。

    臨睡覺前,付野照舊端了木桶來給云稚泡腳。

    傅從心站在一旁,看著付野熟練的按摩手法,臉色一陣白一陣紅。

    這次他倒是沒再跟付野作對,看了一會兒,自己悶聲出去了。

    付野低著頭,拿毛巾給云稚擦干凈多余的水珠,一顆顆揉捏著碾過圓潤的腳趾。

    云稚的腳還是能有直覺的,被他這樣捧著揉,那種輕微的癢意,讓人有點受不了。

    “很癢……”

    “要一起把腿部的二次手術做了嗎?”付野聲音有點不對勁,但他低著頭,又說起手術的事情,云稚自己也心里亂糟糟,沒注意這個。

    神經養起來很麻煩,云稚之前的數據是達標了的。

    二次手術沒什么太大風險,就是難度系數較高。

    云稚都忘了,呢喃:“我明天問問醫生。”

    “嗯。”

    付野去倒了水,抱云稚洗漱好,又讓他躺著,給他臉上摸個保濕水。

    云稚閉著眼睛,后知后覺才意識到付野有點不對勁。

    “你怎么了?”

    眼睛唰一下睜開,云稚看到付野站在他面前,眼底是來不及遮掩的復雜情緒。

    付野不說話,只是稍稍收斂一些,如墨色一般濃郁的雙眼深不見底。

    哎。

    云稚覺得自己真是為這個大家庭操碎了心,哄完這個哄那個,當頂梁柱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我跟你說過了,從心是朋友,你跟他較勁做什么,你也想當朋友嗎?”

    “那我是什么……”

    付野這句話的聲音很低,云稚躺著有點沒有聽清楚:“你說什么?”

    沉默又開始醞釀,付野不肯再說了。

    “不是說好要溝通嗎?你不跟我說,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想的。”

    “我聽到了,你們的對話。”

    付野不想說,但是云稚這樣的話,讓他沒辦法不開口,答應過要溝通,付野就會做到。

    那時候,他是主動出來打斷了他們的對話,沒讓云稚說出答案。

    如果云稚說沒怎么有喜歡,付野怕自己失控,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來。

    他知道自己有病,按理說該看心理醫生,但付野狀況與他的經歷無法脫離,已經早不是靠什么心理疏導能挽救的了。

    “我沒有生氣……”付野停頓,改口:“是有一點。”

    不過這不是最主要的。

    付野蹲下,在床邊拉住云稚的手,不再去看他的眼睛,而是將額頭抵到云稚手背,聲音沙啞:“我剛剛只是在想,你怎么能這么殘忍。”

    教會他什么是愛,卻又不給他愛。

    云稚張了張嘴,沒能發出聲音。

    他確實不知道自己對付野的感情算怎么一回事。

    如果喜歡,那他早該答應復合,開開心心與付野在一起了。

    可要是不喜歡,他又怎么會給付野進入他家并站在這里的機會。

    “對不起……”

    云稚啞口無言,只能蒼白的說出最無力的三個字。

    因為他知道,付野是很喜歡很喜歡他的……

    夜色入窗,寂靜在室內悄然滋長,溫暖的地熱撿起碎了一地的萬千思緒,裹挾出幾分虛假的柔和。

    “要不,要不你教我一下什么是情愛吧?”云稚腦子一抽,想了個餿主意。

    付野被他氣笑了。

    跟木頭腦子說不清楚,也不想說,會把自己氣死。

    “我也不懂,教不了。”

    “那你學一下,學會了再來教我,怎么樣?”云稚馬上就安排好了,人嘛,整天想這么多,就是閑的。

    “……”

    付野徹底不想跟他說話了。

    不說就不說,云稚躺在床上玩手機,付野坐在旁邊不遠的地方,面對著他,面前擺著電腦和手機,時不時切換操作。

    云稚之前還誤會過,以為他玩那種小游戲。

    現在知道付野真實身份,估摸著他應該是工作,很是自覺地沒有打擾。

    云稚玩了會兒手機,忍不住開始搜索——

    什么是愛?

    可能“愛”這個詞過于偉大,官方回答比較正經,相關的經典辯論也很多,云稚看了幾個,還是覺得云里霧里。

    于是又繼續搜索:怎么樣才算喜歡一個人?

    這次方向對了,整體畫風都為之一變。

    云稚看了幾個帖子,一會兒覺得自己應該是喜歡,一會兒又覺得不是喜歡。

    等他退出的時候,主頁大數據推送話題都夾雜了好些戀愛相關話題。

    其中有個帖子,標題叫做:“老婆不愛我怎么辦?”

    云稚本著好奇的想法點進去,想看看這些戀愛腦們都是怎么想的,誰知道越看越無語。

    發帖人id叫做:“有老婆勿擾,很惡心”,詳細講述了他老婆多么可愛多么好看多么嬌氣,把人夸得天上有地上無。

    云稚還以為他老婆是個絕世大美女,結果一看評論區,發現他那個所謂的“老婆”竟然是個男的。

    男的你喊什么老婆!男同又不合法!

    更無語的,是發貼人對他那個男老婆的描述,什么軟軟的臉蛋,皮膚很嫩一掐就紅,還會被嚇哭……

    潔癖八百度:“一掐就紅那是蕁麻疹,建議及早就醫,干嘛把一個男的說得不男不女的,還軟軟的臉蛋……”

    云稚噼里啪啦激情打字,沒注意到不遠處坐在一旁的付野也停下了敲擊鍵盤的手,轉移到手機上,緊緊皺眉。

    “有老婆勿擾,很惡心”很快回復他:“我老婆的臉本來就很軟,你才有病,腦子有病,滾!”

    嘿,云稚本來都想退出了,誰知道那個惡心哥又回復了他,還讓他滾,這誰忍得了。

    潔癖八百度:“別老婆老婆的喊,咱同性戀婚姻還沒合法呢,你倆充其量就是搞基的,哦,差點忘了,你那個所謂的男老婆還不喜歡你呢,指不定那天就把你踹了!”

    有老婆勿擾,很惡心:“不會不會不會!”

    有老婆勿擾,很惡心:“他永遠都沒可能擺脫我!我會一直纏著他!一直!”

    潔癖八百度:“?”

    潔癖八百度:“哥們,你小學生啊,趕緊回去寫你的寒假作業吧,別學人家早戀。”

    有老婆勿擾,很惡心:“我們不是早戀,他成年了!很快就會結婚!會□□!”

    哈,云稚笑了。

    這哪來的傻逼。

    潔癖八百度:“行了行了,騙騙我們網友也就算了,別把自己騙了,還結婚,別笑死人,人家都不喜歡你,跟你結的哪門子婚,還□□,你做夢還差不多!”

    “啪”的一聲,云稚回頭去看,付野不知道干什么,突然一把扣上了電腦,臉色陰沉,拿著手機轉身進了洗漱間。

    云稚以為他工作干煩了呢,繼續打字。

    潔癖八百度:“沒合法關系也就算了,合著搞半天連身體關系也沒有,那你喊什么老婆?該不會你連正式男友的身份牌也沒拿上吧?”

    潔癖八百度:“破案了大家,這人是個臆想狂晚期沒救了,人家不喜歡他,他還一口一個老婆地喊,簡直可怕。”

    潔癖八百度:“@有老婆勿擾,很惡心,這位小孩哥,你也早點醒醒吧,別總惦記什么結婚□□的事兒,人家又不喜歡你,以后自然是要跟喜歡的人結婚□□的。”

    打完這些字,云稚毫無心理負擔地將對方拉黑,禁止回復并開啟了僅限好友模式。

    等付野從洗漱間出來,云稚已經趴在床上昏昏欲睡了。

    他心里頭記掛著事情,跟人吵架也沒吵舒坦,沒有像之前一樣快速入睡。

    付野靠近的時候,他還有意識。

    “別……你去沙發……”

    云稚嘟嘟囔囔,也不知道說清楚沒有。

    他腦子里想要操作手臂展開,把床霸占起來,但是只是想了想,實際身體并沒有動。

    在云稚心目中,他這張小床的純潔程度可以與宿舍那張比肩,是絕對干干凈凈,沒有受過任何污染的。

    不能讓狗男人上來弄臟。

    但云稚已經快睡著了,沒有什么意識來進行強烈的抵抗,最終還是被狗男人輕輕松松掀開被子,上來臟了小床。

    狗男人還貼在他耳朵邊上,問他什么時候□□。

    催什么催。

    意識不太清醒的情況下,云稚想成了付野要跟他一起在這張床上做。

    那怎么行。

    不僅弄臟了床,還會弄臟他的身體,最重要的是傅從心還睡在隔壁呢。

    云稚半夢半醒,心里想哭,又很快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摟住,陷入一片舒適的懷抱之中,很快就忘記了這件事,并快速進入深度睡眠之中。

    第二天一早,云稚起床去醫院做完剩下的檢查項目,得到的結果依舊是非常樂觀,只是有兩個小指標略高,這幾天需要調整一下飲食。

    手術時間敲定在三天后。

    一切看起來都是那么的順利,以至于所有人都覺得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手術。

    只有云稚知道,他快要死了。

    醫院陪同在他身邊的人很多,云稚強打起精神,不敢露出太多的難過。

    付夫人從家里捎了廚子新做的糕點,說是模仿云稚老家那邊的家鄉風味做的。

    云稚嘗了嘗,真的很好吃。

    發朋友的時候,還被富建華回復追問了。

    兩人聊了幾句,才知道富建華早年老家也在那邊,只是不同市,一樣喜歡這種糕點。

    云稚說下次再做的話可以給他送點過去,但富建華表示遺憾,他就要走了。

    看了一下航班信息,云稚發現有點巧,剛好富貴那天也要去首都機場。

    富貴說他沒坐過飛機,這次打算體驗一下,以后放假就還是坐火車。

    他媽媽最近病了,富貴沒辦法留下來等到云稚手術結束,云稚倒是不在意,也不想一群人圍著。

    這倆人的航班時間相差不大,云稚就打算當天讓富貴給他捎過去一小份帶走。

    富貴想都沒想就同意了。

    結束檢查后,云稚不想住院,答應了會每天吃營養餐,回到小房子里,一個人靠在窗戶邊發呆。

    付野不知道去哪里了,小房子安安靜靜,一點吵鬧的聲音都沒有,好像全世界都與此間隔離開來。

    云稚望了一會兒,扒拉出一張紙,想要提前給自己寫個遺書。

    可是寫什么好呢?

    就要這樣死掉了,從此之后化為塵埃,消失在所有人的身邊。

    可能會有些人為他傷心難過,還有一些唏噓和感嘆,可是最終,他們還會繼續向前走,去過他們自己的人生。

    而那里面,不會再有云稚的身影。

    云稚一直相信,時間可以治愈一切。

    像他當初父母離世,后來又斷了腿,不是一樣也從陰霾下走了出來。

    會好的。

    一切都好的。

    云稚想到主治醫生,想到他的教授,想到關系好的同學,富貴、傅從心、付野……

    付野會用多長時間走出來呢?

    會不會想自己很久?

    會不會再遇到更喜歡的人,把給自己的一切都再度傾注到那個人身上?

    云稚有點難過。

    他真的,不想死。

    還沒有活夠呢,世間還有很多美景他未曾親眼見過,還有很多人,依依不舍。

    怎么這么快就要死了啊。

    之前還打算要跟付野去繼續完成那張打卡清單,現在也沒有機會了。

    總想著以后還有機會。

    沒想到這么快,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云稚劃掉了紙上自己胡亂寫的文字,團成一團丟進垃圾桶里面去。

    隨后摸索出手機,敲敲打打:

    【付野!來□□!】

    付野很快回復:【1分鐘。】

    云稚還坐在窗戶邊,思考要不要先洗個澡,又不太想動。

    付野把他放這里的,手邊也沒個輪椅,云稚懶得自己挪騰。

    可以等付野回來,兩個人先后洗一下,再開始做。

    臨死到頭,云稚又有點擺。

    付野不就是大了點,最多有點疼,又不會死。

    反正云稚還沒試過,打定主意要爽一爽再死。

    半靠在軟墊里,云稚閉了閉眼,想象一下描述中看到過的、以及此前短暫體驗過的那種感覺。

    蹭蹭就那樣的話,實打實應該更……

    云稚想法天馬行空,前一秒還悲春傷秋,這會兒又飆起車來,越想越不著調了。

    等下!

    云稚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該不會就是因為這個,自己其實是活活爽死的吧?

    呃。

    嗯……

    不能……吧?

    但是付野已經到了門口,在這種時候,他甚至沒有直接進來,而是非常道貌岸然地敲了兩下門。

    木板發出沉悶的兩聲“咚咚”響動,如同敲在了云稚大腦神經上。

    心臟也跟著重重躍動兩下。

    那扇關閉著的門,像等待著被打開的潘多拉魔盒,又想一個無底黑洞,靜候著吞噬掉接近它的一切。

    云稚盯著門的方向,眼睛緩慢眨動一下,吞咽下并不存在的口水,有點發虛的聲音不高不低,慫中透露著一點堅定。

    這種關頭,他恍惚竟然想起了傅從心問他的話。

    你喜歡付野嗎?

    至此,云稚覺得,可能自己仍舊不算懂了愛。

    但他聽見自己開口,認真說道:

    “進來。”

    65  ? 交融

    ◎終于寫到這倆人做了◎

    付野推開門, 進來,幾步走到云稚面前,臉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云稚也不做聲, 與他對視一會兒, 還覺得有點遺憾。

    “看著我干嘛?”

    回復那么快,飛回來的吧。

    不是天天惦記這檔子事兒嘛, 自己同意了, 付野他臉上竟然沒有顯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來。

    說不定就是葉公好龍,其實根本沒那么想。

    付野站著不動,視線上下掃過云稚穿著整齊的衣服, 臉上終于露出一絲自嘲般的笑。

    “看你這次,準備耍我到什么時候。”

    云稚當場就被他說懵了, 懵完沒由來一陣火。

    “我什么時候耍你了?”

    好好的做個愛,付野又犯什么病, 別說他不想做。

    付野又不說話了,他這幾天總沉默寡言,一副很有心事的樣子。

    大概追溯起來, 就是從那天自己沒能說愛他開始的。

    好吧這個云稚理虧:“你講講道理, 我之前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是嗎。”付野明擺著不信。

    “那這次呢,這次準備到哪一步的時候喊停?是我解你衣服的時候, 還是摸你屁|股的時候?還是往你胸口親?還是給你口……”

    “停停停!”

    云稚捂耳朵,他很保守的,聽不了這種話。

    付野這么一數,云稚才跟慢半拍似的, 記起來竟然有過這么多次中途喊停的時刻了嗎?

    這還是之前的。

    從云稚被付野抓回來, 兩人整天睡一張床, 擦槍走火的次數數不勝數。

    除了真的做, 也差不多了。

    “你也別有理,我是喊停了,那又怎么樣,你不是也總不管我同不同意就隨便動手動腳嗎!”

    反正他怎么都有道理就是了,付野說不過他。

    “我什么時候不經過你同意過?”

    云稚立馬:“你好意思說!酒吧撞見我之后,你把我弄你家去的那天晚上,你干了什么你自己沒數嗎!”

    那絕對是云稚最慘烈的一回。

    渾身上下連塊好皮都挑不出來,連手指頭、臉頰、腦門都全是狗啃過的痕跡,甚至連屁|股上都掛著好幾個牙印,純禽獸。

    要不是身體感受不到里面有什么不適,云稚絕不懷疑付野已經直接趁自己睡著把自己給搞了。

    “干了什么?”

    那晚,那晚的回憶在付野心目中始終占據著最旖旎的角落。

    他知道云稚有酒醒了斷片的毛病,面對那不知真假的親近,付野獨自珍藏,抓住機會行事放肆到了極點。

    付野不打算跟任何人分享,“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云稚被他這腦回路給整笑了,撇撇嘴:

    “你愛說不說,不說拉倒,你到底做不做。”

    付野當然想做,但是他知道云稚根本沒打算真的做。

    他連澡都沒有洗,衣服也沒換,這完全不符合他的日常要求。

    甚至自己進門到現在,他也沒有讓自己去洗澡的意思。

    付野最近心情很不好,總會想起那個該死的傻逼網友說過的話,總覺得,云稚以后就要屬于別人了。

    要不是……要不是云稚不喜歡不遵紀守法的人,他早就把那個叫“潔癖八百度”的傻逼揪出來好好整一頓了。

    但是付野忍了。

    本來自己的形象就不怎么正面了,還是不要再做容易惹他不高興的事情。

    “我要是不跟你做,你要去找誰?”

    付野很想控制自己不去想這個,可是根本沒辦法。

    如果以后,云稚喜歡上另一個人,會主動親吻他,給他很多笑臉,也會主動跟他上床。

    不像自己,除了能給他錢,就只會惹他生氣。

    “你胡說什么!”

    云稚生氣了!

    付野這個混蛋,表面裝得好像喜歡自己喜歡得要死要活,實際上竟然是這樣想自己的!太過分了!哪里來的誰!

    “你不做就算了,別污蔑我!”

    付野問出那句憋在心里許久的話,一下有些失力地后退兩步,坐到床邊,手肘支撐在腿上,垂著頭不說話了。

    云稚恨不得張嘴咬死他,哪哪都心氣不順:“別穿外褲上我床!”

    付野微側頭,抬眼看向坐在陽臺上整個人都炸毛了的云稚,隔了幾秒才收回目光,坐著沒動:“穿外褲上你床怎么了,我還穿外褲上你呢。”

    粗鄙!

    云稚這方面真比不上付野,總被他時不時蹦出來的粗俗字眼說得面紅耳赤。

    “你不是不做嗎,我現在也不想做了。”

    付野又瞥了他一眼,一副“看吧,果然如此”的表情。

    “……”

    云稚:“既然你不想跟我□□,請你出去吧。”

    付野像個深閨怨婦:“你不是不愛我嗎,哪里來的愛做。”

    “那做恨!做恨!”

    云稚受不了他,這個人死賴著不走,立那么高,明明就是想,全身上下就是嘴嘴硬!女媧補天用得著撿什么石頭找他的嘴去頂上就行得很!

    付野這才站直身體,走到云稚跟前,掐住他的腰,將人帶起來舉高,托著他的屁|股讓他把腿環在自己胸腔的位置,輕微仰起頭來,問:“你知道跟我做了會怎么樣嗎?”

    云稚雙手搭在他肩膀上扶住,不得不說,這個高出一截的姿勢很得他心意。

    “會疼死?”

    “我做事,一直都謹記一條真理,想要的東西必須立刻占據,晚了,就是別人的了。”付野看著云稚,眼睛里的攻擊性弱了很多,又變成那種云稚看不懂的樣子:“可我一直沒動你。”

    “那你別戳我啊。”

    “……”

    付野又把他重新往上托了托:“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如果你還確定,這次,我不會停。”

    并且永遠都不可能再放手。

    不會給他任何一點愛上別人的機會。

    也不會再容許他逃離。

    云稚看著付野的眼睛,心臟怦怦跳。

    早就做好決定了的,付野這么煞有其事地問,反倒是讓云稚跟著緊張了一把。

    “我、我都說這次沒騙你唔……”

    付野附在云稚后腦的手掌仿佛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刻,直接就扣著云稚的頭吻了上去。

    接著一陣天旋地轉,云稚被按進床里。

    等付野放開他的嘴,轉移陣地了,云稚才從窒息般的感覺中脫離出來,抓著付野頭發喊他:“你輕點……”

    付野抬頭,眼眸鋒利,手指壓過的力道仿佛恨不得揉進云稚皮肉之中。

    “誰家做恨會輕?”

    云稚啞口無言,還不忘:“你先等等,我還沒洗澡呢,你抱我去浴室。”

    付野似乎已經覺得箭在弦上,頓了兩秒才克制住,將云稚抱起來,大步進了浴室。

    “你出去,我、我自己洗就行……”

    這方面云稚真的臉皮薄,好幾次付野要給他洗澡云稚都沒答應。

    但這次付野沒被趕走,反而直接開了花灑。

    水聲嘩嘩,將他低沉的嗓音都鍍上了一次墻壁似的,“你哪里我沒見過?”

    云稚臉一紅,“你閉嘴。”

    “別亂動。”

    付野讓他在小板凳上坐好,快速扒了衣服,“難不成等會兒做完你也要自己爬起來洗?”

    云稚兩只手那么大點,微微分開十指,跟個遭遇劫匪擄掠的小媳婦似的遮遮掩掩。

    “那這也是白天,你別、別摸……”

    他一直躲,這要洗到什么時候,付野沒脫衣服,濕了一大半,恨不得在這里就辦了他。

    “又不是沒摸過,別亂動。”付野已經有些忍不住了,語氣也顯得冷硬。

    云稚想著接下來的事情,那股子吃硬不吃軟的勁兒又上來,乖乖忍著不亂動了。

    那以前最多就是晚上摟摟抱抱出點事兒,跟這種大白天直接脫光溜溜被摸也差距很大啊。

    云稚又想到付野不肯說的那天晚上。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么?

    身上都那樣了的話,應該是沒有衣服的吧?

    所以付野說的“又不是沒有什么什么過”指的就是那次?

    “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付野快速給他沖了一變,關了花灑拿毛巾跟搓大白面團子似的胡亂擦了一通就把云稚往外面床上抱。

    “水水水!你沒擦干凈,床要臟了。”

    付野扯掉了自己一身累贅,手掌落在云稚后背,一只手就可以托起他的身體。

    如玉一般白皙光滑,每一寸都恰到好處。

    付野在這種關頭,竟然又停下,給了足足將近一分鐘的時間來看,仿佛想要將這一幕印刻進腦海里永遠銘記。

    “水而已。”

    付野重新俯身來吻他,輕聲貼著云稚耳朵,說:“等會兒你還有更多,難不成都要管?”

    云稚臉色爆紅,有些受不了地往被子里躲。

    付野輕松一抬手,被子就去了地上。

    云稚紅著臉:“你干什么丟被子!”

    “現在不丟等下也要弄臟,反正都是不干凈,省的礙事。”

    付野看起來耐心十足,還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一個小瓶子倒了點出來。

    “你什么時候買的啊?”

    “你發消息后的1分鐘。”

    云稚把臉一扭:“你還裝的一副不情不愿的樣子,實際上裝備都買好了!”

    嘴上責備自己喊停,實際兜里裝著一大瓶油。

    大尾巴狼!

    “總要做準備。”

    付野這會兒倒是愿意跟云稚交流了,他忍得有些辛苦,額頭的汗珠順著往下滴落,砸到云稚折疊起的小腿上。

    云稚傷口就在小腿的位置,應該是沒有太多感覺的。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汗珠落下的那一瞬間,小腿處的一小塊皮膚好像也跟著燙了一下。

    “那天晚上試過了,不潤滑不太行,你可能會疼。”

    云稚震驚:“你說什么?!”

    付野低著頭認真按他,不給他重復聽清了的話。

    云稚有點受不了,動了動身體,抓過一旁的枕頭壓住臉:“你還說沒做什么,你竟然試了!”

    付野不吭聲,俯身低頭,云稚馬上就沒腦子去追究這個了。

    等他自己在調整呼吸適應,付野才直起腰來,不緊不慢解釋:“是你主動找草的。”

    云稚還沒緩過來,就聽見付野又說:“沒做到最后,這點你應該清楚,不然你第二天沒可能活蹦亂跳。”

    “那……那你說……說試了。”

    云稚大口喘氣,覺得要不行了。

    付野一臉坦蕩,坦蕩到好像根本不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什么問題:“就用手指試了試。”

    云稚顫巍巍抬起手,堵住了自己兩只耳朵。

    “你閉上嘴。”

    付野將他扶起來一點,手掌順著他的后背一下下輕拍,哄小孩一樣:“好點了嗎?”

    云稚點頭:“好多——啊!”

    哪有人這么壞的,云稚差點咬著自己舌頭,握拳錘了付野一下。

    這才感覺到,付野渾身都濕透了,全是汗。

    他的氣息太強烈,充斥著濃郁的攻擊性,云稚又弱弱收回打他的手,蜷縮在胸前,只把額頭抵在付野肩膀的位置。

    “還好嗎?”

    付野還勉強可以照顧到他的感受,冠冕堂皇:“疼?”

    倒也沒有疼,云稚不看他,也不許他看自己,“沒,有點……怪怪的。”

    說不上來的感覺,倒也不至于疼。

    畢竟還有那晚的回憶作為鋪墊,付野很快了解情況,自顧自繼續進行。

    他知道,后面一定不會如云稚所愿,所以盡可能在開頭給一個好一點的體驗。

    付野再怎么照顧他,到最后云稚還是感覺又酸又脹地難受,暈乎乎的,想找點什么分散精力,便撿起小瓶子,“還是洋文呢,看不懂,有點涼涼的……”

    胡言亂語了都已經。

    付野沒有再像前面那樣故意岔開話題分散注意力,而是將云稚手里的瓶子扔掉,將他放平,雙臂撐在他腦袋兩側,眼睛一動不動看著他。

    “看著我。”

    云稚受不了,有點羞恥,手背擋住眼:“別看我……”

    付野擠壓他,拿走他擋眼的手,擱到自己肩膀上,非要云稚與他對視不可。

    “看看我,睜開眼,看著我,我是說?喊我的名字好不好?”

    付野急需一點證明。

    云稚嗓子眼冒煙,覺得自己張嘴說話跟噴火龍似的。

    “你、是、”云稚手指用力,抓住他的頭發,滿足他這個小小的要求:“付野!”

    付、野!

    名字,是一個人身上最獨特的存在。

    當姓名被人喊出,便具有了獨一無二的力量。

    付野聽了那兩個字,覺得大腦仿佛爆炸一般,始終拴住理智的那根繩子再也無法發揮作用,他用盡全力,在無限的滿足之中得到了他最愛的寶貝。

    云稚最后喊他的那個字都沒全然落下,直愣愣拐了個彎沖上云霄,拉扯著尖叫一聲,被撞得七零八碎。

    眼前一陣陣發白,云稚腦中炸開刺眼的光。

    隱約聽到付野好像是說了句什么,但他沒有聽清。

    這種時候,云稚也要分心出來,問個清楚:

    “你剛剛……說什么?”

    付野有力的手臂收緊,擁抱住他,拋掉維持多年的忍耐克制,徹底放飛自我。

    他貼著云稚耳朵,用跟實際行動全然相反的溫柔語氣,一聲聲喊他:

    “寶寶……”

    云稚一張嘴,呼吸都無法順暢,仰長脖頸向后彎折,拉出一段纖弱優雅的弧度。

    他覺得自己快要碎掉了,想讓付野別這么喊別這么兇別,很多個別這么,但破碎的喉嚨間只能擠出零星破裂的雜音——

    “寶寶、寶寶……”

    “……寶寶,你是我的。”

    “是我的……寶寶……”

    付野仿佛在試圖喚醒云稚,又好像只是在證明什么,不斷重復著喊他,喊得云稚本就頭暈目眩的大腦炸滿白光。

    “別……”

    真的快要死掉了,云稚覺得沒錯,今天可能就是做死的。

    他想跟付野說很多話,提出很多要求,但都被付野毫不留情的兇殘撞得碎了一屋子。

    太可怕了。

    云稚全然忘記了這一切都由他開始,這會兒只憑借本能想要逃離,躲避到一個安全的區域。

    付野給了他這個機會。

    然后在云稚拼命用雙手抓扯著,拖著兩條無力的雪白雙腿將要成功之時,以一種輕而易舉、毫不費力的方式,圈住他的腳踝,重重拉了回來——

    啊!!!

    云稚尖叫一聲,痛苦地蜷縮起身體,渾身都像是掉進溫熱油鍋里的小蝦米,抽搐顫栗不止,卻無法真正迎來解脫。

    這個……混蛋!

    云稚哭了,眼淚不受控制般往外流。

    “嗚嗚嗚……嗚嗚……”

    付野這個禽獸,看到他哭,非但沒有半點憐憫同情進而收手,反倒變本加厲起來。

    “哭什么,不是你求我的嗎?”

    “要什么都給你,還有哪兒不滿意?”

    “說啊,說出來我聽聽。”

    付野生動形象將野狗的惡劣脾性在此展現的淋漓盡致。

    撕開了那張近日來虛偽的面孔,他仍舊是強勢的,無時無刻不在想要將云稚吞為己有的那個他。

    云稚嗚咽,淌著水,無力反抗。

    “哭什么?你不是很得意嗎?”

    付野將云稚托起來,箍著腰抵到床頭,講話的同時也半點沒耽誤正事。

    “每天對著我頤指氣使,威風的很,嗯?”

    付野每說一個字,就要狠狠折磨一下云稚,云稚苦不堪言。

    “仗著我喜歡你,還有什么事是你不敢做的?嗯?”

    付野也是憋狠了。

    這種話,他應當從來不會說出口才對。

    他也知道自己從前對云稚多有冷臉,算不上好,如今認了栽,樂意遷就。

    但這人可好。

    給點顏色就能開染坊,整日騎在付野頭上作威作福,跟個大爺似的。

    讓他爽了這么多天,半點不見過癮收斂不說,反而開始得寸進尺了。

    付野覺得自己再縱容幾天,他恐怕連“不喜歡”這三個字都能說出口!

    欠收拾。

    云稚其實根本沒聽清他在說了一堆什么,只知道在教訓自己就是了。

    耳邊砰砰砰的聲音更加強烈,與付野低沉的話語交織在一起,云稚勉強抬起胳膊,顫抖著,摸到耳廓,往前壓,包住自己的耳朵,不要聽這震耳欲聾的撞擊聲了。

    付野怎么可能如他愿。

    很快拉住云稚手腕,牽著他非要把手往肚子上摸。

    云稚嚇一跳,如同一道寒光劈開了混沌的思緒,一下就哭出來了。

    “嗚……”

    兩行眼淚滾出眼眶,順著尖尖的下巴滑落,砸到鼓起來的肚皮上。

    哭的真慘。

    真是可憐。

    可憐到想要讓付野發瘋。

    云稚的小房間里沒有懸掛鐘表,只在床頭柜上擺放了一個小小的方形顯示屏。

    一分一秒,跳動著,時間無聲飛快流逝。

    付野已經不再能跟他說話,只時不時蹦出一兩個短句。

    一會兒要讓云稚喊他名字,一會兒則抓著云稚沒完沒了喊寶寶。

    再不然就是發瘋一樣亂親一氣,說云稚是他的。

    云稚可不敢再喊付野名字了,當然他想喊也喊不出來。

    他想起來很早之前家里有個會唱歌的小玩具,后來壞了,云稚每次打開,它都只能發出啊啊的叫聲。

    云稚快要無法進行思考的大腦覺得,自己就像那個壞掉的小玩具。

    他渾身骨頭都被撞裂開了一般,身體已經不再屬于他。

    后背重重撞擊到墻面的痛感刺激回了一點云稚的神經,入目白茫茫一片,下一秒云稚猛地被一只手按住,前所未有的恐懼將他淹沒——

    啊啊啊啊啊!

    有那么足足幾秒鐘的時間,云稚幾乎小死過去,沖天的眩暈感支配了他的大腦,讓他全然喪失意識,如同暈厥。

    過了不知道多久。

    云稚再度睜開眼,看到付野肩膀連同后背刺眼的紅痕。

    他再也忍受不住,張嘴狠狠咬了付野一口。

    付野這會兒倒是拿出了前所未有的好脾氣,哄著人喂了點水進去,讓他留著有力氣了再咬。

    云稚恢復意識,眼睛紅了一圈,恨死他了:“滾、出、去!”

    付野不。

    轉身把云稚抱去浴室,站在花灑底下,有點磨蹭地先給他洗一洗。

    云稚太天真,以為這樣就好了,又開始耍小性子。

    他那腿又站不住,全靠付野扶著,還要嫌付野的東西太精神了礙事,竟然伸手打了一下。

    付野一下就被他打出了一身火氣。

    語氣帶著威脅:“三天后的手術你是不想動了是嗎?”

    云稚也氣:“我懷疑你騙我!你根本不是處男!”

    付野慢條斯理地動了動手指:“嗯……現在不是了。”

    “你以前肯定也不是!”

    云稚快氣哭了,他可都看過帖子,第一回普遍飛快,跟付野這種完全不一樣。

    “你個騙子!”

    付野覺得他可真是恃寵而驕第一人,竟然敢說別人是騙子,也不解釋了,手上用了點力:“哦,你勾搭我的時候怎么沒記得先問問。”

    云稚覺得自己現在比天大,任何人都不能反駁他,尤其是付野。

    于是相當不怕死地回嘴:“我記住了,下次一定先問。”

    付野一下變臉。

    兩秒后將云稚丟上洗漱臺,壓到鏡子面前,從后緊緊貼住,通知他:“你的手術,我看還是延后一天吧。”

    云稚大慌,馬上想跑,被付野一下又抓了回去。

    “嗚嗚……”

    ……

    云稚在浴室后半段就已經徹底不行了,半死不活一樣被付野洗刷干凈,用毛毯一卷,轉移回了客房床上。

    中途云稚被喊醒,吃了點東西。

    等他第二次睡醒,才真正清醒過來,發現自己躺在主臥。

    只是被單什么的,全換了個遍。

    “……”

    云稚一張嘴,喉嚨像破鍋爐,看著付野就一個字:“滾。”

    “…………”

    付野自知有罪,但也不滾,端著杯子插上吸管,讓云稚喝。

    云稚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嘴唇碰到習慣的時候,感覺好像有塊破皮了。

    該、死、的!

    云稚罵他都嫌累,只好拿眼睛狠狠瞪他,沒殺傷力不說,還瞪得眼睛生疼。

    “好了,別一直睜著眼。”

    他之前哭太多,眼睛都腫起來了,付野拿出眼藥水,任勞任怨一樣給他滴了一下。

    裝什么大尾巴狼。

    云稚扭開頭,渾身跟拆了重新組裝起來的一樣,難受死了。

    付野端了營養餐喂他,告訴他這已經是第二天了,別錯過體檢時間。

    “我這個樣子怎么去體——咳咳!”

    云稚差點嗆到。

    付野給他拍拍后背順氣,“別亂動,休息一會兒就好了,那里我看過了,沒破皮沒出血,也上了藥,不會有事。”

    云稚這會兒只要看到他,就都滿腦子都是付野繃緊滴汗的腰腹。

    臉頰緩慢爬上一抹紅暈,云稚躺回去:“吃飽了。”

    付野皺眉看著碗里都沒動幾筷子的飯,問:“不合胃口?再吃一點。”

    云稚不吃,還捂緊了被子,讓付野從他的視線里躲開,“不吃,你走開。”

    他這一覺睡到了第二天,付野沒再硬讓他吃,打算緩一會兒再喂點別的。

    “那還睡嗎?”

    云稚小聲嘀咕:“裝什么啊你,別裝了。”

    付野頓了一會兒,才屈起膝蓋,壓住一邊的被子,俯身摟住云稚開始親他。

    從臉頰左邊順著一路親到右邊。

    這次倒是很輕,沒再像之前恨不得戳個永久印子似的。

    云稚本來就很受不了他靠近,他這么黏黏糊糊地親,搞得云稚又開始心猿意馬。

    “別親啦。”

    真是受不了。

    付野松開他,終于不再遮掩,嘴角翹起一截,又啄了一下云稚通紅的唇瓣。

    四目相對,過近的距離讓云稚都有些不敢直視付野那雙過于明亮的眼睛。

    他說:“我很高興。”

    云稚別開眼,覺得這樣看著自己說這種話的付野比黏糊親吻的時候還要讓人受不了。

    “知道啦。”

    真是,煩人。

    云稚下午到底是沒有出門,付野安排了醫生來家里給他做了日常檢測,除了身體有點虛,其他指標反而有所提高,已經符合最佳手術標準了。

    考完試反正沒事做,云稚玩了會兒手機,看到富貴的消息才想起來今天是富建華離開的日子。

    幾小時前富貴說他已經到機場了,準備先去送糕點,之后就沒有再發信息過來。

    云稚回了個表情包,沒多上心。

    他真是累壞了,感覺下午過得飛快。

    等到晚上的時候,付野洗漱完也不上床,坐在一旁守著,讓云稚別玩手機了早點睡覺。

    “你不睡嗎?”

    “還不困。”

    付野昨晚做完也沒睡,到現在,他覺得自己的興奮勁還沒過去。

    云稚躺在暖暖和和的被窩里打了個哈欠,“那你也趕快上來。”

    “我今晚不跟你睡。”

    云稚閉上的眼睛又睜開了:“為什么啊?你不是睡眠不好嗎?”

    付野點頭:“是。”

    也不算睡眠不好,付野只是睡眠很淺,也不太喜歡睡覺罷了。

    云稚就用一副快點吧別鬧了還不趕快到我懷里來的表情看著他。

    “不跟我一起,你能睡得著嗎?”

    付野疑惑:“當然,跟你一起才睡不著。”

    不能理解他怎么想的,付野解釋:“躺你邊上只想草你,沒心思睡覺。”

    云稚臉蛋一下就紅透了。

    什、什么啊!

    怎么又這么講話!

    從前也就算了,如今付野說這種話,云稚是已經實打實的,親眼看到,親身經歷,五感四肢全身上下里里外外每一寸皮膚都感受過了的。

    云稚猛地一下將被子拉高蓋住頭頂,聲音也一同悶進去:“你閉嘴呀!”

    這天睡了太多,云稚第二天醒得很早。

    營養餐還沒送來,云稚想喝豆漿,使喚付野去給他買。

    付野先跟醫生確認了一下才親自下樓去。

    樓下街對面的包子鋪開了很多年了,豆漿是現磨的,付野盯著人家豆子檢查了一遍才讓人打。

    早晨的街道很安靜,來往行人的聲響湊在一起,反而營造出小巷冬日清晨獨有的安逸。

    一旁突然沖出來一道身影,付野掃去一個眼神,又淡漠地收回來:“找死嗎?”

    胖子理了光頭,臉上還多了一道傷疤,看著付野的目光帶著一股魚死網破的殺意。

    他是之前來圍堵付野的人,也是跟張叔,也就是之前找云稚追債的人,一起找云稚麻煩的人。

    那個張叔已經死了,死在賭場不遠處的公海上,咎由自取,合情合理。

    付野沒有讓云稚知道。

    而這個胖子,付野放了他一把。

    胖子瘦了很多,一身肥肉都不見了,臉上帶著灰白的死氣,他看著付野,開口問:

    “我說了……我們沒有給你下藥……我家破人亡……”

    確實之前付野找人逼問過他們,不過后來不了了之了,付野現在也不介意這個了。

    接過豆漿,掃碼付好錢,連多余的眼神都沒有分出來,付野直接轉身就走。

    他就是這樣,對什么都不上心。

    除了云稚,沒人可以讓他給出一點多余的情緒。

    胖子被他那種看螻蟻一般的目光刺在原地,直到付野走到路口,準備過馬路的時候,他突然暴起,從懷里掏出一把水果刀大喊一聲沖了過去:

    “你為什么不信!”

    天空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雪花。

    云稚從窗戶往外看了一眼,感受到自己身體已經恢復了很多。

    他見付野還沒回來,便從門口的柜子里抽了把傘,慢悠悠出了門。

    隔著一道馬路,他看到付野的身影,臉上立馬露出一抹笑容,正要高高舉起手來沖他揮舞,便看到了后面沖過來的胖子。

    云稚下意識操控著輪椅同樣往前沖。

    一輛搖搖擺擺的貨車嘶啦一聲緊急停下,尖銳的摩擦聲伴隨著混亂的呼救于人群中炸開。

    滿目鮮血噴濺而出——

    云稚呼吸一窒,下一秒眼前一黑便徹底暈了過去。

    66  ? 回憶

    ◎記憶如洪水般轟然灌入……◎

    手術室大門緊閉, 正上方的紅色大燈發著令人窒息的光。

    走廊空蕩蕩,付野靠坐在一旁的地上,身上還有未干的血跡。

    他甚少有這么狼狽的時候。

    眼前揮之不去的都是云稚在他面前暈倒的樣子。

    胖子拿的只是一把水果刀, 很小, 甚至也傷到別人,他沖過來的時候付野急著去攔要過馬路的云稚, 借力踹倒一旁別家的貨架, 小刀只捅到了胖子腿上。

    付野沖過去的速度太快,貨車司機差點沒剎住車,探出頭來罵罵咧咧。

    云稚卻因為刺激太大, 一下就暈了過去。

    付野慌了神,帶他一路飆車到了醫院, 醫生面容嚴肅,摘了檢查器吩咐立刻手術。

    剩下的……

    剩下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匆忙, 付野像提線木偶完成手續,然后簽字,看著他們把云稚從他懷里帶走, 推了進去。

    這一幕……

    這一幕不知為何, 付野雙目刺痛,幾乎要流出淚來, 仿佛曾在很久之前看到過一樣。

    心口一陣陣難以言喻的劇烈痛苦,幾乎要將付野淹沒,連呼吸都無法維持。

    連同耳朵都涌入滾燙的血液,尖銳的嘶鳴拉扯著突突跳動的神經, 腥甜的血液幾次翻滾, 欲要沖出喉頭。

    猛地一下, 鮮紅的血跡噴出。

    付野心痛如絞, 難以言喻的一陣眩暈襲來,一下便覺眼前發白——

    ……

    巷子深處。

    幾名專業打手圍堵著付野,付野早前受的傷還沒恢復,這群人顯然有備而來,一時間他也難以脫身。

    就在幾人準備動手的時候,巷子另一頭傳來一陣響動。

    “我靠,至于報警嗎,我不過就是偷了點實驗室的器材,學校那么多,我拿點應急怎么了!至于報警嗎!”

    一名穿著樸素的少年坐著輪椅,舉著手機慌里慌張往外跑,跑到這邊看到有人還嚇了一跳,一臉驚悚求他們別說看到了他。

    接著,墻外傳來明顯的警笛聲,并且越來越近。

    幾名打手都不是本國人,面上顯露掙扎。

    他們不能被警察發現,但付野現在還有反抗的能力,無聲無息帶人走是不可能的。

    馬上就要得手了,卻在這種關頭被迫打斷,幾人臉色不是一般的難看。

    “你小子,真特么命好,下次就沒這么好運了。”

    幾人沒多逗留,快速撤了。

    他們走了沒多久,鬼鬼祟祟跑遠的少年又調頭回來了。

    他慢悠悠轉著輪椅,手里用紙巾墊著一支錄音筆。

    那支錄音筆在他手里被輕輕拋高,陽光下金屬光澤一閃而過,很快落下,被一只干凈修長的手接住。

    付野曲腿靠在墻角,微微仰起頭,看向他。

    “你是誰?”

    少年背著光,面容在陽光下顯得過分精致,連發絲都帶著柔軟純潔的金光一般。

    他橫了地上的付野一眼,根本沒上心,隨意地抬高手臂胡亂搖了搖手,輕快的語調隨風而逝:“我啊,我是救苦救難的菩薩,好好在心里膜拜跪謝我吧!”

    付野看著他走遠,很快也收回了目光。

    他站起來,略微拂了一下身上的灰塵,并未當回事。

    問名字,只是付野習慣性給等同回報而已,對方既然不要,付野自然不可能有什么熱情。

    但沒過多久,他就知道了這個人的名字——

    付野并不是老付總的親生兒子,只是這個龐大家族旁支之中一名微末不起眼的小小私生子。

    這一年里,老付總一直不太滿意他。

    最近就新帶來了一名所謂的“干兒子”,準備培養起來與付野分權。

    而那個人,就是這個所謂干兒子的男朋友。

    他叫云稚。

    正式見面這天,他仿佛沒見過付野一樣,溫柔微笑著跟付野打招呼。

    笑得很假。

    遠沒有那天古靈精怪肆意明艷的笑容惹眼。

    晚宴非常無聊,付野很早就撤了,沒人敢攔他。

    他在露臺吸煙,很快看到不遠處有個頭在糕點區探來探去的。

    那個高度,今晚應該就只有一個人。

    付野看著他忙前忙后,直到今晚的重要嘉賓,“干兒子”本人找過來。

    他們并沒有注意到不遠處付野的身影,旁若無人說氣話來。

    “小云!你怎么能自己跑了,我們現在是情侶。”

    云稚塞得自己兩個腮幫子都鼓起來了:“假的啊,我們是假扮情侶而已。”

    “那你也認真……”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半秒后驚喜道:“這個是給我的嗎!”

    不知道云稚給了他什么,安靜一會兒,兩人的聲音又鉆進付野耳朵。

    “好喝,感覺你的調酒技術又進步了,這個叫什么?有名字嗎?”

    “叫……”云稚想了想,拍拍他,說道:“叫從心快樂水。”

    傅從心強打起的笑容僵住,失落的垂下肩膀:“寶寶……”

    “你要是不高興,就不要硬裝高興了嘛,我知道你家里的事情對你沖擊很大,也知道你很想報答付夫人他們的恩情,但是我有句話真的很想說。”

    云稚壓低聲音,有點暴躁:“付無心真的很難聽吶!”

    “……”

    晚風吹拂,樓下花園里傳來陣陣花香,夜色流淌在波光粼粼的湖面。

    付野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沒趕他們走,甚至還在這里聽了下去。

    “每個人都有自己成長的路要走,這是你的路,誰也沒辦法替你承受你的痛苦,我也不能,我知道你一直很想幫我治腿,但我覺得,我們之間,我不該是你的負擔,尤其是在你最困難的時候。”

    云稚將手里的一個大碟子給了傅從心,那是他剛剛擺了半天弄出來的,正面看是“傅從心”三個字,上面看是一顆心。

    “無心不一定能夠順心,我更希望你明白什么是你最想要,聽從你自己內心的聲音,就算真的不能從心,我也希望,你可以開心……”

    那天之后,他們在這邊住了下來。

    付野開始頻繁撞見他們相處的場景。

    一開始只是偶然,他們兩個都沒有注意到有人。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付野開始主動關注他們。

    付野的房間在正中,后門和側門繞下山不方便,兩人要是出去的話大多是走正門。

    早上的時候,傅從心會拉著半睡不醒的云稚出門,一邊走一邊給他拎著早餐囑咐他路上必須吃完。

    傍晚回來的時候一般就是云稚在前面,他開著輪椅跑的很快,抓著累死的傅從心手腕往里跑。

    有時候兩個人回來的時候會帶著氣球、貼紙、卡通發卡、大包小包一堆,臉上都是玩盡興后的饜足。

    而那個叫什么心的,也很快在這些時日里一掃往日頹廢,好似從陰霾之中被人用力拉了一把,輕輕松松就那么走了出去。

    付野站在絲絨質地的厚重窗簾之后,不透光的料子將他的身影完全遮蓋在濃郁的陰影之下,不見絲毫光明。

    一種破壞欲,在無形中拔地而起。

    直到一次家庭聚會,老付總讓付野好好休息,想把東城的一個小項目分給傅從心,付夫人也認可,說傅從心那孩子很可憐,什么都沒有。

    那一下徹底就激怒了付野,他在一片混亂之中,不知怎么弄得,桌上的小刀劃到了傅從心身上。

    付野那時候情緒確實非常陰暗,但還不至于光天化日殺人。

    只是他私心里,確實不知道為什么,看這個叫什么心的很不順眼就是了。

    那之后,付野便銷聲匿跡獨自出國了一趟。

    再回來的時候,遍體鱗傷,不得不住進了重癥病房。

    他從小就運氣不好,唯一一次幸運的事,就是那天差點被對家的人攔截住,碰巧遇到了發善心的云稚。

    現在有了第二次。

    付野從重癥轉出來,回了vip貴賓間。

    這一層總過兩個房間,另一個就是云稚的。

    付野某天睜開眼,就看到門外有個眼睛,閃來閃去,想讓人注意不到都難。

    云稚小聲:“我能進來嗎?”

    付野不理他。

    云稚又問:“有小零食,你吃不吃?”

    付野過去,開門一看,所有人都有。

    他又把門關上了。

    于是云稚走了。

    云稚經常過來,大概住院確實無聊,他很快就跟外面的人全混熟了,隔著一道門時不時還能聽見他們交談時歡樂的笑聲。

    付野獨自躺在病床上,看到窗外秋風掃落葉,一片孤寂荒涼。

    后來有一次,云稚又冒著一個腦袋,手里拿著一顆橙子,問:“付野,你吃不吃橙子,從心帶來的,就兩個,我吃了一個,非常甜,這個給你吃。”

    付野這才敞開門,接過了那個很甜的橙子。

    于是云稚進了他的病房,也像是順利拿到了此后的通行證一般。

    “你怎么傷這么重啊,我記得我在宴會上第一次見你,覺得你可強壯了。”

    付野看他好像真的不記得宴會并不是兩人的第一次見面了。

    巷子里的巧合,付野起初沒有放心上,現在也失去了再談的資格。

    最終他也沒說。

    好在云稚很多話,自己一個人也能說很多。

    被他吵了一會兒,付野一抬頭,發現竟然已經是晚上了。

    付野皺眉,隱約覺得不好。

    想趕他走了。

    云稚卻顯然還有話要說,上上下下掃描一眼看著付野,還拿小本子記著什么,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

    云稚臉上浮現赧然,聲音都低下去了。

    他問:“付野,你是處男嗎?”

    “……”

    付野皺眉,趕他走:“出去。”

    “哎呀,你別急著趕我走,你告訴我是不是好不好?”

    “聒噪。”

    付野不可能跟他說這個,直接上手把人往外一推,態度強硬地關了門。

    這天之后,云稚開始頻繁出現在付野病房,每次都要通過各種手段,旁敲側擊,很想要出一個答案的樣子。

    “哎呀,你就告訴我吧,我快死了,我死之前一定要知道你是不是處男。”

    付野受不了他了,額頭青筋直跳。

    “我是不是跟你有什么關系?”

    云稚腦袋瓜里不知道想到什么,臉上竟然紅了,瞥了付野一眼,又挪開,竟然羞恥起來。

    小聲嘀咕:“你要是處男的話,你跟我做一下愛吧。”

    “…………”

    付野忍無可忍,上手就想把他往外趕。

    云稚跟他相處一段時間,已經沒有之前那么生疏了,扒拉住付野的病床跟他對抗:“哎呀,你別急著趕我走,我看你肯定是處男,不然不好意思說什么,你別害羞啊,我也是的,咱倆一起你又不吃虧,你考慮一下嘛。”

    拉拉扯扯實在難看,他嗓門又大,喊起來估計整棟樓都要知道付野是處男并且兩人準備在病房搞基了。

    “你可以去找鴨子,我出錢。”

    “不要!”

    云稚一點不害臊:“我有潔癖,鴨子不干凈。”

    付野簡直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在這里跟他說這個,強忍著直接把人丟出去的沖動:“加錢,找個純的。”

    “不要,都是歪瓜裂棗,我就看著你最合我審美,我想跟你做。”

    付野終于忍無可忍:“我是鴨子嗎!”

    云稚連人帶輪椅一起被丟到了走廊上。

    付野從前受傷也不會在醫院住太久,這次不知道怎么,卻是一直住了下去。

    云稚還沒放棄,只是稍有收斂,偶爾會冷不丁冒出來一句“你真的不想試試嗎”之類的。

    付野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這么大的耐心,但他確實沒走,也沒真的趕云稚走。

    直到有一天,云稚沒來,付野等了一天,房間里始終靜悄悄,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的呼吸聲伴隨著黃昏的夕陽逐漸落幕。

    到了晚上,付野終于不再等待,親自走到了云稚的病房里。

    云稚躺在床上,那張一貫活潑生動到幾度令付野想掐死他的臉白如紙,躺在床上蓋著被子,輕薄薄一片,只有機器穩定發出滴滴的聲響。

    付野回去了。

    第二天,一直不肯答應整個團隊來國內為云稚治腿的那家實驗室松了口,傅從心喜出望外,一大早就跑過來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云稚。

    云稚臉上的笑容多了幾分,恢復一些之后便又開始往付野這邊跑。

    不過待的時間比之前少了,他身體不太好。

    于是換了付野偶爾去他的床前坐著。

    云稚話總是很多,現在付野愿意過來,他就更加自來熟了起來,甚至開始使喚付野給他削蘋果。

    付野也不知道他身上到底有什么吸引自己的地方,總之付野就是沒有走。

    “求求你啦,給我削一個吧,你不給我削我就不吃了!饞死我算了,就讓我這么在你眼皮子底下,在這家醫院里,我活活饞死我自己。”

    付野真是服了。

    怎么會有人把使喚別人這件事喊得這么理直氣壯,為一個蘋果由誰來削的問題就要死要活。

    最后付野還是給他削了。

    云稚捧著小果盤,嘗了一塊之后坐起來一點,主動靠近付野,叉了一塊要喂他:“你嘗嘗,超級甜的!”

    付野肯動這個手已經是賞臉了,怎么可能吃他喂的東西。

    這太過了。

    “你嘗嘗嘛,不甜我肯定不會給你吃的,真的很甜!”云稚用夸張手法極力描述,就差把這個普通蘋果吹上天了。

    “不吃。”

    在付野第三次拒絕之后,云稚聳聳肩膀,自己捧著小碗,咔吧咔吧,一小會兒功夫就全吃干凈了。

    “……”

    付野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最終也不知道這個蘋果到底有多甜。

    日子又這么不咸不淡過了幾天。

    付野離開處理了一些事務,兩天沒露面。

    他不在的時候會開放權限,允許其他人來探望云稚,而之前付野往云稚病房去也從未撞到過傅從心他們,就是因為付野會定時禁止他人進入。

    這些,云稚都不知情。

    等到付野處理完公務回來,看到的就是云稚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的身影。

    云稚的病情一夜直接急速惡化。

    一輪測評的結果非常不好,評估風險系數過大,這邊的醫生都拿不定主意。

    他腦子里的血塊殘留時間過長,錯過了最佳治愈期,近期因為血塊淤堵血管并發生位置上的偏移,情況不容樂觀。

    云稚的睡眠時間大大加長,原本就沒有多少肉的身板迅速癟了下去,裹在松松垮垮的病服里面,如同紙片一般輕易就能被一陣風刮走。

    “把外套穿上。”

    付野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在了云稚身后,提醒他。

    云稚回頭,目光下落,看到付野手臂上搭著的,他的外套,很輕地笑了下。

    “沒有手,你幫我穿上。”

    付野沒有與他計較,抖開外套,從前順著脖子將他圍住,兩角沿著肩膀頭一卡,剛好蓋嚴實。

    云稚沒忍住又笑了下,醫院露臺上的風刮著他明顯長長了的頭發亂舞,濃密的眼睫在凌亂的發絲中垂直望著前方。

    他好像在看什么,然而前方只有蒼穹萬里無垠,一無所有。

    “你看,叫你□□你不,現在我身體不行了,你沒機會擺脫處男身了。”

    一張口,還是那檔子事。

    付野在他旁邊坐下,熟練地從果盤里選出他喜歡的橘子撥了皮,“我不懂愛,也沒有愛。”

    云稚吃了一塊,覺得酸,不吃了。

    “看不出來,你還是純愛黨,好吧,其實我也不懂什么才能算愛。”

    但緊接著,云稚話音一轉:“不過我有很多人的愛,我覺得我應該天生就是會愛人的,只是形容不上來罷了。”

    付野虛心求教:“那怎么才算愛呢?”

    “我都說了形容不上來嘛,”云稚扒拉出一個火龍果,手指頭一動,推著滾去付野那邊,隨口道:“這個世紀難題,可能等過幾天我死了,也得不到答案咯。”

    付野一下抓住那個火龍果,沒有讓它落到地上受到絲毫損傷。

    可掌心的實在感遠遠蓋不住內心的空洞,他覺得那一刻他并沒有接住想要接的東西,就那么抓了一手空。

    “喂——”

    云稚半邊身體都趴過了桌面,在付野眼前使勁搖了搖手,“你怎么了?”

    付野低頭開始扒火龍果的皮:“沒事。”

    分明就是有事。

    “你干嘛一副很難過的樣子,要死的人是我又不是你。”

    付野垂斂的眸子頓了一下,才開口:“我不會難過。”

    他說的是不會,這兩個字讓云稚愣了一下。

    怎么會有人不會難過呢,世間一切感情,人類都是天生就有的。

    但云稚只說:“那太好了,從心總是很難過,每次來都要用眼淚把我淹了,等我死了,他估計要哭瞎眼。”

    付野臉上神色莫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過了一會兒,云稚又拿著手機,湊到付野面前說:“你看這個,墓碑掃描二維碼,你說我也錄一個視頻怎么樣,這樣等我死了,要是有人逢年過節來祭拜我,就能掃碼出來看看我的錄像,跟我聊上幾句,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付野把他手機扣上,不想聽他說什么死不死的。

    “別整天想這么多。”

    “這怎么能是想……啊!”

    云稚一拋手機,沒接穩,手機砸到了胳膊上,疼了一下。

    “怎么了?”

    付野拉過他的手臂看了眼,紅了一塊。

    “你能不能注意點,整天毛手毛腳的。”

    “好疼,疼死我了。”云稚嚎叫:“你給我揉揉。”

    “知道疼你還亂扔手機。”

    付野一只手在下面托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隔著毛衣捂住那一小片被打到的地方,臉色很是不善。

    云稚整個人都被打蔫了似的,趴在桌子上,任由付野拉著手,哼哼唧唧:“好疼呀,疼死我了,你快想想辦法讓我別疼了……”

    付野被他哼得心浮氣躁:“安靜點。”

    “哼,我變成跟你一樣的鋸嘴葫蘆你就滿意啦!”

    趴了一會兒,云稚突然又想一出是一出,拔出腦袋來,目若懸燈:“欸?你跟人親過嘴嗎?不□□咱們親一下總行吧?”

    “…………”

    從發現這點,云稚就開始有了新的鬧騰方向,吵著要親嘴。

    付野在被他煩了大半天后終于忍不住:“你跟你的從心不是對象嗎,你找他去!”

    云稚愣了一下,捂著肚子在床上笑得打滾。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付野話一出口也覺得有些不好,但已經說了出去,沒有了撤回的機會。

    云稚足足笑了一分多鐘,笑夠了,才趴在床邊,揪著付野衣服笑得見牙不見眼:“我不信你看不出來我倆就是朋友。”

    付野扯回了自己的衣服,不讓他揪,面上帶了惱怒。

    “哈哈哈哈哈所以你每次都避開他,是覺得自己在當小三嗎哈哈哈哈!”

    要是讓外面的人知道,有人竟然敢說被譽為活閻王的付總是小三,估計嚇都能嚇死。

    云稚半點不帶怕的,捧著肚子笑個不聽,壓根也沒注意到付野黑了臉。

    徹底笑夠了,云稚才滾去另一邊,夠到杯子喝了點水,告訴付野說:“我跟從心是關系很好的朋友啦,我們很小就認識了,算發小。”

    付野臉色鐵青:“沒人問你。”

    “好好好,沒人問,我自己愿意說好了吧。”云稚攤手,又一副真拿你沒辦法的表情,直接把付野氣走了。

    云稚的開顱手術風險太大,醫院遲遲無法拿定主意。

    主治醫生告訴付野,這個領域兩年前有一名專家做過比較詳細的研究。

    但那名專家兩年前因心臟病救治不及時,落了病根,很快就從研究所辭職離開了,最近的一次記錄出現在丹麥,那邊傳回來的信息說他當時想要輾轉去北極。

    最重要的是,更加詳細的精密數據和設備都在國外,而專家就職的實驗所的注資方就是一直與付野結了大梁子的對家。

    付野最終做出決定,派遣心腹去尋找那名專家的蹤跡,不惜一切代價將他帶回國。

    而付野本人,親自重回故地,踏上了那片與他不死不休的土地。

    等再見到云稚已經是很多天之后的事情了。

    帝都下了雪,白茫茫一片銀裝素裹。

    他里三層外三層,裹得跟個球似的,撅著屁股在椅子前面,把椅面落得一層薄雪捏了一排迷你小雪人出來。

    “你來啦!”

    他一下就注意到了付野,烏黑的眼睛小燈泡似的啪一下亮起來,唇色也比之前瞧著好了幾分,他朝付野擺手,笑得滿臉高興。

    漫天白雪之中,唯有一點顏色。

    一個小雪球猝不及防朝著付野飛來。

    付野抬手,很輕松接住,雪塊散開,很快送指間散落。

    沒理他要打雪仗的要求,付野把他推進了屋里。

    云稚吸了吸鼻子,“我怎么聞到一股子血味?”

    付野松開他的輪椅,繞到另一邊,沒接話。

    又沒了,云稚很快覺得是自己聞錯了,沒放心上。

    他總是這樣,沒心沒肺的。

    國內最頂尖的技術專家都被付野匯集了起來,在生死線的壓迫下,整棟樓都充斥著一股死亡般的壓抑。

    唯有云稚這個病人,還依舊每天在關心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

    付野陪他的時間變長了一點,經常在他的病房里一坐一整天。

    云稚還開口,邀請他晚上可以留宿。

    被付野毫不留情拆穿拒絕:“然后順便跟你做個愛?”

    “嘿嘿。”

    云稚摸摸鼻子,也不辯解:“我現在沒辦法□□啦,只能親親摸摸,你身材這么好,讓我摸摸怎么啦,肌肉長出來,不就是讓人摸的嘛!”

    “……”

    付野身上的傷還沒好,不可能讓他靠近。

    有了精密儀器和詳細數據,現在手術成功概率已經高達30%,北歐那邊傳回來消息,已經找到了那個專家。

    他們同步往回趕,而這邊一并做好隨時手術的準備。

    然而上天好像注定要毀滅一切美好的事務。

    當天半夜,云稚病房內的機器發出激烈的鳴叫聲,寂靜一片的頂層病房瞬間拉響警報。

    等不及了,必須馬上手術。

    迷迷糊糊被推進手術室前,云稚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突然睜眼,又有了些說話的力氣。

    “付野……”

    “我在!不用怕,一切都會好的。”付野拉住云稚抬起的手,緊緊握住。

    從來便是年少老成的他,第一次情緒如此外露。

    “不會好了……”

    云稚露出一抹微笑,好似早就知道了什么。

    “你靠近一點,我、我有話想跟你說……”

    “好。”

    付野雙目猩紅,馬上靠近他,幾乎要將耳朵貼至云稚臉龐。

    “啵!”

    云稚探頭,在覬覦已久的那兩片薄唇上親了一下。

    輕柔的觸感如同羽毛一般,輕飄飄從唇上拂過。

    付野呆愣住,好似一瞬間被奪走了心神。

    “……讓你不給我親,討厭。”

    云稚滿足了,放開付野,跟他說再見,并告訴他房間里有寫好的信,讓他可以去看。

    手術室的大門緊緊閉合,紅燈亮起。

    付野守在門外,一種恍惚的不安感時刻籠罩著他。

    沒有幾分鐘,醫生出來,神情默然,輕輕搖了搖頭。

    付野心頭一痛,仿佛被抽掉了靈魂一般站在原地。

    剎那間,劇痛無比的哀傷排山倒海般襲來,好似要生生壓折他堅挺的脊梁。

    無數場景如走馬觀花一般閃過,付野身形一動,再也無法承受一般,猝然單膝跪地。

    巨大的痛苦將他淹沒,伴隨而來的,是從前被不知何故忽略的一些細節。

    一本無形之書,就此在他眼前一頁頁翻開……

    不知過了多久,傅從心步履踉蹌,匆忙著趕過來,看到病房門口的燈已經滅了,只有一道身影半跪在門前。

    “付……”

    不等他開口,付野身形如鬼怪般快速閃顯至身前。

    傅從心緩慢低頭,看到一把刀,貫穿了自己的腹部。

    付野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眼底不見半分溫度,整個人都散發著死一般的氣息。

    他看著走廊隨著匕首抽走帶出的鮮血,逐漸扭曲、破碎——

    世界在他面前徹底坍塌。

    一道嘀嘀嘀的機械音響起,暴躁地嘰里呱啦說了什么,付野一個字都不聽。

    最后,黑暗覆蓋全部。

    再睜眼,他回到了手術前與云稚坐在露臺上說話的某天。

    可那道機械音如同揮之不去的魔咒,它說,這是命運。

    付野不信命!

    狗屁的命運,他只信自己。

    第二次,專家在飛機上,云稚再次進入手術室,殘留有記憶的傅從心躲避不及,付野一刀了解了自己。

    世界坍塌,劇情再次重來。

    第三次,他們克服重重困難,專家下了飛機,可云稚還是在前一天夜里病情惡化起來。

    就像那道電子音說的“命運”一樣,好似無形之中有一雙大手操縱著一切,誰都無法從既定軌道中逃離。

    最后那晚,付野在絕望之中,沒有讓任何人靠近,獨自握住云稚的手,與他說了一會兒話。

    云稚勸他,說人固有一死。

    還說他累了,想要睡一覺。

    付野說好。

    病房里只有一盞小燈還在亮著,微弱的光照著小角落,驅散不了黑夜的苦澀。

    付野神色平靜下來,就著那盞燈,找到了云稚留下的信。

    他收納在一個盒子里,整整齊齊,用信封包著。

    最上面一封就是付野的,有署名。

    付野拿開,發現下面那封就是傅從心的。

    兩個人的厚度不上不下。

    付野拆開信,開始看:

    ^_^付野~

    讓我想想,一般開頭應該是“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不在了”哈哈哈哈。

    別難過啦,雖然你不承認,但我覺得你這個人還蠻缺愛的。

    剛開始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很孤獨,很像之前的我。

    你知道嗎,我有一段時間,剛剛失去我的父母和健康的身體,覺得這個世界上好像就只剩下我一個人,孤零零的,狀態跟你有點像。

    當然啦,你是付家大少爺,活蹦亂跳,身體倍棒,客觀上比我好太多啦。

    但每個人的經歷不同,我無法來判斷你的悲傷。

    我們相遇的時間太短,我也沒能有這個榮幸走進你世界,去了解你的內心和過去。

    我希望能讓你快樂一點,不知道我做到了沒有?

    (不準說沒有!霸道叉腰!)

    我給你留了一份清單,是我之前去玩過的一些地方,都是我覺得有意思的,零星也講過幾個。

    包括游樂園和福利院之類的,你雖然沒說話,但我相信你肯定都聽見啦!

    你就乖乖的,去把這些地方全都打個卡,沒事兒的時候去逛一逛,別總一個人悶著,悶葫蘆一樣!

    大葫蘆.jpg

    向上箭頭小手(就是你)

    你之前,說你沒有愛。

    剛好我很多啦,我把我的分給你一點點。

    一直有個流傳很廣的觀點,說只要有人還記得你,你就不算真正的死亡。

    我覺得我應該還能被記很長一段時間的。

    那在這段時間里,你就是被愛著的。

    愛,他難以形容,可又無處不在。

    看得見,摸得著,感受得到。

    當風吹拂過,是我在愛你。

    一片片水漬暈染在紙頁的角落,付野指尖很輕地,如同對待什么易碎的珍寶般擦拭掉水痕。

    稀薄的紙面透出背面的字跡,付野翻過來,看到背面還畫了一個小人頭。

    是云稚哈哈大笑的自畫像。

    上面寫著一句:

    哈哈!看你這下還怎么忘掉我!讓你不跟我□□,后悔去吧你!哼!

    付野握緊紙張,在一片黑夜之中泣不成聲。

    他的精神力在這短短的幾次輪回之中迅速膨脹,發展到了可怕的地步。

    伴隨著情緒的失控,世界再次在他面前毀滅。

    只有面前這張床和床上的人仍舊維持著安然祥和的姿態。

    “喂!你不要再來了!反復重回會損耗大量能量,這個世界快要撐不住了!”

    那道暴躁無比的電子音再度響起,幾乎要忍無可忍的地步。

    付野握著云稚已然失去生機的手,神情溫和,終于跟他開口說了話:“……不會再來了,他很怕疼的。”

    我舍不得。

    只是最后這句,付野未曾說出口。

    最終,付野以為快穿局打工一百次輪回為代價,換取一次真真正正的重來。

    萬箭穿心,不得好死,他是作惡多端被眾人厭棄的反派。

    “我必須提醒你,輪回遠沒有聽起來這么簡單,逆天改命這條路,在你之前有無數人走過,他們沒有一個人取得成功。”

    付野要的重來,不僅僅是兩個人命運的轉變,牽一發而動全身,最終整個世界都會從頭來過,這其中消耗的能量過于巨大,快穿局絕不做賠本買賣。

    “而且我可以提前告訴你,你的記憶會隨著輪回次數的疊加逐漸消失,就算最后真的成功了,你也不能保存現在的記憶回歸。”

    “如果失敗,你會在精神壓迫與邪惡意念的操控下徹底走向毀滅,你確定嗎?”

    付野面容平靜,與生俱來的氣魄與對自己能力的絕對信任讓他沒有任何懼怕與退縮。

    連日來的瘋狂在他身上逐漸退卻沉淀,這個尚且有幾分偏執的男人快速成長起來,雙肩如山脊險峻,沉穩無聲著擔負起了一切后果。

    “我只有一個要求,我不與任何人發生性關系,接觸也不行。”

    付野最后幫云稚掖了掖被角,讓他看起來像安睡一般。

    對系統說的那些后果,付野好似全然不在意,已然確定自己很快就會回來,再度重逢一般:“他有潔癖,比較喜歡處男一點。”

    系統:“……”

    “那你呢?你也愿意嗎?”系統轉而對站在不遠處,始終沒有出聲打擾的傅從心開口。

    “一切從頭,命運重蓋,到那時你的命運也會隨之改變,你就不再是男主了。”

    男主,誰不想當男主。

    傅從心垂著頭,沒有立刻回答。

    系統追問:“你確定嗎?”

    傅從心動了一下,邁步走到床邊,抬手,虛空覆蓋在云稚身上,璀璨奪目的紫色星光在他手心凝聚,一點點注入云稚的身體。

    隨著付野一次次重來,傅從心身為男主,也有了一點對這個世界的領悟。

    只是絕大部分能量都被付野拿去亂搞了,傅從心身上殘留的主角光環所剩無幾。

    “你瘋了嗎!”

    系統抓狂:“你這樣做,給他最多就是身體健康一點點而已,但你會徹底失去主角的一切好運,再也沒有機會走上人生巔峰了!如果不能重來,你會直接死亡!這個世界也就完了!”

    一個兩個,全是瘋子!

    傅從心沒有吭聲,他看向付野。

    付野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直接選擇讓那個名叫系統的存在將這段記憶全部封存。

    隨后便步履匆匆,踏上了那條漫長征途。

    那一刻,傅從心想問一下他,怎么那么有信心呢。

    沒有記憶,再次相遇真的確定會有一個好的結局嗎?

    可付野步伐堅定,決絕的背影已然給出了答案。

    傅從心坐在云稚床邊,拉住他的手,身影一同徹底消失在黑暗之中。

    他想,他本來就不該是男主。

    他一直都還只是小時候那個,被云稚保護在身后,怯懦膽小,一無是處的跟屁蟲罷了。

    這次,就讓他,也來做那么一點點有用的人吧。

    ……

    記憶如洪水般轟然灌入,付野頭痛欲裂,片刻后睜開眼,漆黑如墨的眸中已然是無比沉靜。

    他靠著墻撐起身,回頭,看向走廊盡頭。

    白光刺目之處,富貴抓著富建華的手,氣喘吁吁,匆忙趕到。

    命運的齒輪不知何時早已悄無聲息改變了軌跡,哪里是因,哪里是果,早已無法分辨……

    67  ? 家人

    ◎賣慘,是爭寵的必備法寶◎

    醫院病房內。

    云稚睜開眼睛, 緩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啊……

    竟然沒死。

    “從心?”

    傅從心一看到他動了,馬上貼過來, 激動得語無倫次:“你醒了, 好好,醒了好……”

    “我這是怎么了?感覺……身上麻麻的。”

    “麻?哦哦可能只是一點術后麻藥殘留反應, 手術很成功!你已經沒事了!”傅從心趕緊按了鈴喊醫生過來。

    原來手術已經結束了, 難怪身上這么累。

    云稚有種恍惚感。

    他環視了一圈,還是熟悉的病房。

    “……付野呢?”

    傅從心忙活的身軀一怔,想到手術結束后, 富建華從手術室出來,一臉難以形容的表情看著付野, 囑咐他要節制……

    云稚手術很順利,并沒有出現任何意外。

    暈倒也只是受了點刺激, 剛好時機合適,干脆就直接手術了。

    情況是真的很不錯,動刀早, 算小手術, 都沒太用得上富建華。

    打算著反正要臥床,干脆把腿上的二次手術也給一起做了, 一起休養。

    只是云稚身體底子差,術后反應又很強,睡得時間長了點。

    “他在這里守了你三天了,剛被強制弄去睡覺了, 你等著, 我給你去喊他。”

    其實云稚也沒什么事:“算了, 讓他睡……”

    “沒事, 要叫他的。”

    醫生都過來了,傅從心讓云稚躺好,給醫生騰出位置,跑去隔壁喊付野。

    大的注意事項都有醫護人員盯著,小事也有付野管,云稚只管養精蓄銳好好休息,別的什么都不用操心。

    住院這段時間倒是過的還不錯,時不時就有人跑來看一下云稚。

    順便還知道了原來富貴和富建華是親生父子。

    甚至因為放假,還有他外地的朋友專門趕過來探望。

    付野倒是任勞任怨的,就是占有欲更強了一點,經常在云稚跟別的朋友靠太近的時候從角落冒出來,扯著領子把云稚拉開。

    付夫人也來過很多次,全力邀請云稚出院后去山上那邊養病,剛好地方大,養得起整個團隊,協助做術后復健。

    云稚最后沒抗住誘惑,松口答應了。

    付夫人說行動就行動,提前就給云稚把東西都吩咐人整理好,一辦理完出院手續,馬上轉移陣地。

    只不過她給云稚單獨準備的那個房間最終也沒用上,付野軟硬不吃,強行抓著云稚塞進了自己床上。

    春節的腳步逼近,云稚也開啟了復建日常。

    付野像個盯盯怪,一時片刻不盯著云稚都不行。

    云稚在樓下做復健,好幾名專業人員圍著他,給予專業指導,并防止二次受傷。

    付野很煩別人靠近云稚,早就學會了這一整套的復健流程,只是云稚說什么也一定要親自體驗一下大團隊的待遇,非覺得跟付野的不一樣。

    這團隊價格可貴了,云稚才享受了僅僅一次,還想再試試,付野就說什么也不肯同意了。

    最近云稚開始嘗試輔助走路。

    付野沒讓他用機器,從后面環住他的腰,讓云稚踩在他腳背上,帶著他一步一步地走。

    等云稚有些吃力,受不住的時候,付野會立刻收緊手臂,將他整個人帶起來。

    云稚走了幾次,覺得效果還不錯,默認了付野連機器都看不順眼的操作。

    走完一圈,云稚已經大汗淋漓,嘴唇都有些泛白。

    付野早不想讓他走了,連忙將人抱起來放沙發上,又給他倒了水,喂了兩小口進去。

    云稚打量著付野的臉色,試探著說:“付野,再有三天,結束這一輪復健,我準備回去了。”

    付野頓了一下,隨后若無其事地過來攬云稚的肩膀,“這里住膩了嗎,想換地方的話我讓人提前收拾東西。”

    云稚看著他,小聲:“你明白我意思的。”

    付野同樣看著他:“那你也應該明白我意思。”

    “哎……”

    云稚看了眼付野攬在自己腰間的手臂,默默嘆了口氣。

    自從動完手術之后,他明顯感覺到付野好像變了。

    最明顯的,就是原本就非常明顯的占有欲變得更加肆無忌憚起來,簡直到了恨不得掏出兩顆眼珠子一整天24h分秒不落地盯緊了云稚。

    這怎么行啊。

    “從心跟我說,要先平等才能相愛。”

    付野聽見傅從心仨字從他嘴里蹦出來就煩得慌,扣著云稚下巴拉過來親了一頓,好歹咽下這股子氣。

    “他說什么你就信什么?”

    經過這些事,付野已經不計較云稚愛不愛他的問題了。

    只要人好好的,全須全尾待在身邊,付野什么都可以不計較。

    云稚就知道跟他說不通,付野這人別看行動上十分戀愛腦,可他那個腦子吧,好像就缺點感知基礎情緒的弦。

    “那這也是你家,我呆在這里過年算什么,我不。”

    云稚要離開。

    最重要的是,他要離開付野的視線,稍稍拉開一點距離,再這樣整天被盯著,怕遲早把付野慣壞,到時候真要是離開他視線那么一陣子,還不知道要費多大麻煩。

    云稚這個人就是,有些事能拖就拖,能擺就擺,但有的,不行。

    提前計劃,周密安排,都是必須的。

    “我家?”

    付野琢磨著云稚這話,點點頭,說:“好。”

    云稚都做好要費一番口舌的準備了,沒想到付野這么輕松就給答應了。

    真……就這么同意了?

    “你同意了?”

    云稚還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呢。

    “嗯。”

    付野搭在云稚腰間的手指動了動,摸索著他腰側那一小片柔軟的肌膚,說:“我會解決好的。”???

    什么解決好,云稚怎么聽得一頭霧水。

    他倆之前說話就總說不到一塊兒去,但已經比之前好了很多,云稚乍一下沒琢磨出來,還沒等開口問,傅從心舉著一個空盤子從廚房那邊蹬蹬跑過來:

    “誰吃了我的粽子!”

    還能有誰,他目標十分明確,直接對準了付野,大聲質問:“小云特意給我留的粽子,是不是你吃了!”

    付野早上確實多吃了一個粽子。

    但那是云稚吃完剩下的一個,理應是他的,不該屬于別人。

    “我沒有吃你的粽子,”付野強調了你的,“我吃的是我的粽子。”

    “總共就只有兩個粽子!家里沒人愛吃咸粽子,就只有我,這是小云專門讓廚師給我包的!”

    這么一說,付野也想起來,早上吃飯的時候,云稚確實單獨要了兩個粽子,吃了一個之后,把另一個放到了一邊。

    他吃完去玩手機,付野雖然已經吃飽了,但很自覺,解決掉了云稚剩下的那個粽子。

    誰知道那竟然是給別人的?

    付野目光不善地落到了云稚身上。

    云稚感到汗流浹背了。

    “我吃的!”

    他只能一口咬定:“是我覺得好吃,多吃了一個,晚上再多做幾個咱們一起吃!”

    說著,云稚給了付野一個眼神,示意他:“我跟從心要聊天,你忙去吧。”

    付野陰沉著臉,過了一會兒才冷著臉走到遠一點的地方,維持著聽不清他們談話內容,但確保云稚仍舊處于視線范圍的一個距離。

    他一走開,傅從心不高興控訴:“你這么向著他!”

    分明就是付野吃了他的粽子!

    “哎呀好啦好啦,是我忘了說。”云稚拉著他坐下,還想問他點事兒呢。

    “別生氣了,你上次不是說要跟我分享一下戀愛經驗嗎,就現在吧,你再多說點,我學習學習。”

    “你拿我當感情專家嗎?”

    傅從心都佩服,他又沒談過,只是比這倆腦回路異于常人的人稍微正常了那么一點點而已。

    算哪門子的戀愛經驗。

    “我撤回之前的話,我現在還是覺得他配不上你,你換個不偷我粽子的人喜歡去吧。”

    那天出院,云稚看天空晴朗,風和日麗,頓覺心情大好。

    柔和旭日融化了街道兩旁的積雪,暖光打在身上,如同早春的訊息與寒風料峭之中露出頭角。

    輪椅慢慢滑動,柔和的風吹過臉龐。

    于是云稚跟傅從心說,他覺得自己想通了。

    什么愛不愛的呢,不好說,但選擇很容易。

    云稚是個非常容易做出選擇的人。

    當初是他先主動招惹的付野,其中多少也是摻雜了個人偏好的。

    要是換個人,云稚自己覺得自己也未必樂意。

    至于現在嘛,付野喜歡他,對他好,而他也蠻喜歡跟付野相處的,偶爾也會覺得離了付野不太行。

    而這個世界上,目前還沒有其他人也讓云稚覺得這樣。

    這還不能算喜歡?

    如果讓云稚選擇伴侶,他會選擇付野,也只會選擇付野。

    當時傅從心心情也非常好,云稚出院了,解決心頭大患不說,術后恢復的也十分不錯。

    出院前醫生還說,他的恢復速度比預估的要快很多。

    這樣一來,雖說是一番辛苦,到底也值。

    加上住院這陣子見多了,付野雖然還是經常面無表情,但對云稚是真的好,連帶著傅從心看付野也沒有那么不順眼了。

    反正只要小云身體好,他沒什么不能接受的。

    傅從心還勸了云稚,讓他也多跟付野好好說話,別總肆無忌憚的,要談就好好談,順便還傳授了不少網上看來的戀愛基礎知識。

    現在傅從心后悔了!

    談個屁。

    讓他再追八百年!

    “哎呀,你再跟我說說嘛,上次你說的那個平等理論,還有男人不能慣著,我覺得都非常有道理!”

    云稚想過了,他現在跟付野非常不平等。

    明明都沒答應復合,兩人現在最多算分手沒分干凈的前任,整天拉拉扯扯摟摟抱抱,付野更是想親就親,想摸就摸!

    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加上最近云稚身體好的差不多了,這狗東西昨晚上就又開始不老實。

    剛開了葷的男人,讓他這么硬生生憋了這么多天已經是極限了。

    之前是還在住院,身體條件也確實危險,客觀上不允許。

    現在好點了,不說能跑能跳,至少不會動不動暈過去。

    云稚一整天在付野眼皮子底下晃悠,就像一塊香噴噴的肉,吊在餓狠了的狼面前招呼著:“來吃我呀來吃我呀!”

    這叫付野怎么忍得住。

    就昨晚,付野就沒忍住,雖然仍然顧忌著云稚身體沒做到最后,那也是能玩的花樣都給他玩了,把云稚給折騰了個夠嗆。

    云稚一想起手術前那不分晝夜一樣顛鸞倒鳳的刺激感就腿軟。

    倒也不全是不舒服,但付野精力是真的旺盛,云稚覺得真吃不消他。

    就琢磨著,他們現在應該算是想要復合的前男友和猶豫不決的被追求者,理應自己說了算,不該讓付野這么隨便碰。

    他跟傅從心在沙發那頭嘀嘀咕咕,琢磨出什么來沒有不清楚,反正付野琢磨好了。

    晚上,他早早哄云稚睡了覺,自己帶著兩根頭發下樓來。

    付夫人剛敷完面膜準備休息,就看到付野過來,遞給她兩根頭發。

    接近月底,老付總也回來了,他們今年都會留在這邊一起過年。

    這幾天付野看云稚看的死緊,每次付夫人或者老付總見到他,付野都恨不得把人藏起來的樣子。

    為此,付夫人也沒少給他冷臉瞧。

    “喲,這不是我的好大兒,找我什么事兒?”

    付夫人最近被云稚帶著都學了不少網絡新詞,心態也跟著有了那么點擺爛勁。

    這邊的燈沒有開太亮,付野神色未名,站得筆直:“這是他的頭發,你可以拿去做DNA對比。”

    付夫人這才正經了臉色:“什么意思?”

    “你不是一直懷疑他是你的孩子嗎?”付野像是在陳述事實,語速緩和,看不出一點破綻:“同年同月同日生,還有一樣位置的胎記。”

    提到那個孩子,付夫人神情還是無法抗拒地變得有些哀傷。

    她抬起手,將要接過時又收了回去。

    “還是算了,我知道他不是。”

    當年的孩子,是切切實實在她懷里斷氣的,付夫人知道沒這個可能。

    付野依舊語氣沉穩,說道:“他是。”

    付夫人一雙美眸瞬間睜大。

    “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他……他怎么可能……”

    付野不多說:“去驗。”

    他態度如此肯定,語氣又是如此的堅決,以至于讓付夫人都不禁產生懷疑,難不成當年其實自己的孩子沒死,被人掉包了?

    “哐當”一聲。

    兩人同時聞聲轉過身,看到身后二樓走廊處,老付總推著云稚,正看著他們,不知在那里待了多久了。

    看到云稚,付野眼里就不再容得下其他。

    他快步上去,接替了老付總的位置。

    面對云稚,他完全換了一副面孔,言語都溫和下來,“怎么醒了?是渴了嗎?床頭給你放了溫水,還是想上廁所?”

    云稚小幅度搖搖頭,低聲說了句:“醒了看到你沒在。”

    “小事,已經處理完了,我陪你回去繼續睡。”

    付野說著就想推云稚回去,被他攔下。

    這怎么能算小事,再說他都聽見了。

    付夫人也顯然沒有消化好這個消息,反應過來才跑上來:“你說的是真的嗎?小云真的是我的寶寶?”

    付野皺眉,挺想強調一下云稚是屬于自己的寶寶,不是她的。

    但忍住了。

    “他小名就叫寶寶,不是很巧嗎?”

    云稚卡付夫人都快激動得哭出來了,拽了拽付野袖子:“你別亂說。”

    雖然云稚確實是孤兒,但他怎么也沒可能是付夫人的那個孩子啊。

    付野覺得這是件很簡單的事情,不應該耽誤云稚寶貴的睡覺時間。

    “頭發給你了,是他今天剛掉的,你可以去化驗,如果不信的話,明早我給他梳頭發的時候你也可以自己來撿。”

    付夫人當然不是在懷疑這兩根頭發是不是云稚,她……她只是不可思議!

    最后還是老付總過來攬住妻子的肩膀,接過那兩根頭發,老練的目光看向付野,像是看穿了什么,卻又沒出聲。

    付野就推著回去了。

    一回房間,云稚立馬問:“你搞什么,我怎么可能是夫人的孩子?”

    付野把他抱起來,放床上,神色淡淡:“可以是。”

    在付野眼里,他的觀點很簡單,既然云稚說這里不是他的家,那就讓這里變成他的家好了。

    云稚滾進被窩,給了他一胳膊肘:“你該不會是想要去篡改DNA檢測報告吧?”

    這種法外狂徒行徑,很像是付野能干出來的。

    付野不吭聲,只把云稚摟進懷里,像有人隨時會把他搶走一樣,牢牢抱住。

    云稚拍了拍他的胳膊,沒用,就隨便他了。

    “那是你媽媽,這種大事,你不要欺騙她的感情啊。”

    付野:“你很關心她嗎?”

    “……”

    “你這什么話,我不知道你們之前發生過什么,但至少我見她以來,她對你也挺好的嘛,你怎么總是很提防的樣子?”

    付野在云稚身上蹭了蹭,問:“你想知道嗎?”

    之前他在云稚要求之下上網學習,知道“賣慘”對于男人來說,是爭寵必備制勝法寶。

    付野不想云稚關心別人,尤其是大晚上在他懷里的時候。

    于是在云稚說想之后,開始慢慢講起了自己小時候的事情。

    云稚越聽越心疼,到最后都快哭出來了一樣,當晚被付野占了好些便宜,都咬著牙沒再喊不行了。

    老付總找的人去驗DNA,檢測報告很快就出現在了他的辦公桌上。

    他站在書房落地窗前,看到樓下花園里,云稚和付夫人在疊一些彩紙,付野坐在一旁,不緊不慢地削著蘋果。

    看了一會兒,老付總轉過身,將那薄薄的報告單取出,并未去看,而是直接放進了碎紙機。

    機器運轉時發出輕微的嗡嗡聲,在安靜的房間里靜靜回蕩。

    老付總目光從碎成雪花片一樣的紙張上移開,起身下樓。

    從今天開始,他就是他們的孩子了。

    68  ? 老公

    ◎不是喜歡踩我嗎?怎么不繼續踩了……◎

    這件事, 付野給云稚分析了一下。

    他說并不需要他親自出手,因為利絕對性大于弊,老付總不干賠本買賣。

    血緣這種東西, 別人或許在乎, 但其實早幾年老付總的父親,其實也不是親生的。

    繼承人, 有用最重要。

    對老付總來說, 如果云稚真的是他的孩子,首先,白撿一個乖兒子, 這是不用說的。

    雖然老付總平時不茍言笑,但他退位后確實輕松了不少, 這陣子跟云稚相處也很融洽。

    其次,付夫人絕對是高興的。

    付夫人與老付總兩人青梅竹馬, 這么多年,沒了第一個孩子,加上付夫人身體不太好, 他們就真的沒再生, 從這點上就可以看出來他們感情上絕對沒話說。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有云稚在,反而有了拿捏付野的把柄。

    傅從心還是差太多了,短時間內,完全達不到能夠操縱付氏這艘巨艦的地步。

    而隨著付野最近半年展現出的狠辣手段與動不動就撂挑子不干的姿態, 老付總也很頭疼。

    他自己是過來人, 愛一個人的眼神是完全藏不住的。

    更何況付野從來未曾有過遮掩。

    早在他根本沒弄清自己心思的時候, 行動上就已經展現出了蠻橫的占有欲, 那種強勢圈地盤打記號似的領地意識,讓身邊所有見過兩人相處的人都很難忽略。

    既然這個把柄,是付野心甘情愿自己送上來的,老付總實在是沒有任何理由拒絕。

    有云稚在一天,付野就會為付家繼續出力,維護這個龐大的百年世家枝葉繁茂。

    這么多好處疊加到一起,竟然只需要認下一個兒子,這簡直是白撿的便宜。

    這付家太子爺的地位,某人既然不稀罕,那就讓他退位讓賢好了。

    然而讓老付總意外的是,云稚自己找到了付夫人,告訴她最好還是私下單獨再去做一次DNA檢測看看。

    他不知道老付總將檢測報告直接損毀了,還以為付夫人拿到了檢測確認親生的報告。

    雖然付野跟他說了很多小時候的悲慘經歷,云稚很心疼,也認為身為父母的二人確實有很多做的不對的地方。

    但一碼歸一碼。

    付夫人對他很好,他不能明明知道卻心安理得去享受欺騙得來的好處。

    哪怕是善意的欺騙也不行。

    付夫人笑了下,伸手給云稚理了理脖子上的圍巾,沒繼續這個話題,反而問他要去哪里。

    純白色狐貍毛的小圍脖繞著云稚頭頸一圈,襯得一張小臉更加稚嫩,烏黑的眼珠眨動,好像半點灰塵與煩惱都侵擾不到他。

    “付野說后山來了一只白色的小鹿,我們等下去看,然后晚一點回來把昨天做完的紙鈴鐺掛上。”

    付夫人也很惦記他們做好的東西,囑咐云稚回來的時候喊她,她要一起去掛。

    云稚說好。

    付野就不再回避,從后面走出來,推著云稚催他快點走。

    等進了電梯,云稚一巴掌拍開付野的手:“我不是讓你去給我找手套了嗎,你怎么沒去!又偷聽我的個人隱私,你真的非常不尊重我!”

    付野對他率先倒打一耙的行徑不做言辭,等出了電梯,要出門的時候,才從袋子里拿出帽子給云稚戴好,又掏出了他指名要的那雙有綠色小葉子的手套。

    云稚消了氣焰,有點心虛地被他抓著手,塞進了手套里。

    付野給他包嚴實了,才捏著那根爪子丟回他懷里,臉冷得比年底的風還瘆人。

    反正云稚又不怕他,臉埋在圍脖里頭,小聲嘀咕:“你是不是根本沒有自己去找,你這就是監視我,我一點自由都沒有。”

    那手套云稚特意塞到了床底下,沒道理付野這么快就能找到。

    付野斜了他一眼:“背著我去干這事兒,你還有理了?”

    云稚眼神飄忽,也不是那么有底氣了:“那、那所以我支開你了嘛……”

    “你那天晚上答應我的,以后做什么都讓我知道,這才一天,就說話不算話了。”

    付野說的“那天晚上”,是指他賣慘的那天。

    那晚云稚純屬色欲熏心,付野一邊把自己說得那么慘,一邊露出滿是陳年舊傷的身體,拉著云稚的手,一道道撫摸過,還還疼。

    云稚暈了頭了,什么都胡亂答應。

    他那些疤云稚之前看過幾眼,這些年修養下來,其實已經很淡了,加上多數時候云稚還是有點放不開,都是閉著眼不敢亂瞥的。

    直到那晚,付野將屋子里的燈開到最亮,拉著他的手仔仔細細講解著每一道傷痕的來源,云稚被晃眼的燈光刺得頭暈目眩,強烈的身體沖擊加上眼前的情感波動,幾乎要讓他的心軟成一灘水。

    “我我……我有說過嗎,我怎么不記得了?”

    怎么可能什么都讓付野知道,那還要不要個人隱私了,云稚不答應,還拿出一副你不懂的眼神,教育起付野來:“哎呀,男人床上的話你怎么都信,不作數的!”

    兩人沒有坐車,這邊去看小鹿不算遠,路也很平整,付野推著輪椅走了沒幾步,就松開,繞到前面,彎腰把云稚抱了起來。

    “你干嘛呀,不是說好了讓我有輪椅自由的嘛!”

    云稚現在還在復健,遠遠到不了自己下地走路的程度,還離不開輪椅。

    付野穩穩當當抱著他,撥開圍脖下藏著的臉,張嘴就狠狠親了上去,直接把云稚臉頰都嘬紅了。

    嘬完,付野邁著步子抱著人繼續往前走,風一吹,話音隨之揚起:“我有說過嗎?我也不記得了,男人床上的話不作數啊。”

    “付野!”

    “干什么?”

    “你混蛋!”

    “再亂蹬腿,混蛋要在這里上你了。”

    “……”

    云稚繃直身體,不亂動了,憋紅一張臉:“你滾啊!你是畜牲嗎!”

    “當畜牲能現在開干嗎?”

    “……不能!”

    “那不當。”

    到了養殖院這邊,付野先帶云稚進屋子里暖和了一下,剛剛走過來,一路上拌嘴吵架就沒停下來,付野怕他手術后的身體吃不消,摘了圍巾手套,讓他先緩一緩再去看小鹿。

    云稚“哼”了聲,不怎么領情。

    這會兒人模狗樣的,還擔心哪里沒包嚴實,讓風吹了去。

    真要是這么上心,晚上怎么就沒見他消停過?什么風能比他更會折騰人?

    付野拉著他的手捏了捏,還是溫熱的。

    又摸了摸臉,嗯,也是熱的。

    就是臉上還掛著一左一右深淺不一的兩道紅印子,明顯是被人啃出來的。

    知道云稚有強迫癥的毛病,有時候身上親得不對稱了,被看見,還要遭到嫌棄,說狗啃得都比他勻稱,然后讓他下次不準親出印子。

    付野煩他這個很久了,仗著這里沒鏡子,故意就不跟他說臉上親得不對稱。

    “要不還是別出去了,讓人牽過來看看。”付野看了下溫度,感覺不適合云稚出去。

    “這里這么小,牽過來有什么意思,你怎么不讓我躺床上看看照片得了呢?”

    付野還真思索片刻:“也可以。”

    “可以你個大頭鬼!我不管,我要出去看。”

    云稚身體云稚自己有數,他動完手術后,身體雖然還沒完全恢復,卻總覺得比以前更有精力了,身體里好像多了一股溫熱的泉眼,散發出強烈的生機來。

    到底是付野先答應的,最后只能把云稚帶了出去,但只許他待半小時。

    實際連半小時也沒有,付野的半小時是從開始答應,然后慢條斯理一邊占便宜一邊給云稚穿戴嚴實,一直到回到屋子里再重新徹底暖和下來,的半個小時!

    云稚氣得不輕,不想理他了。

    “別不高興了,你給起個名吧,等會兒讓人打個牌子掛上,行不行?”付野就見不得云稚不樂意。

    “叫付野大混蛋。”

    “好。”

    付野招招手,還真吩咐人打牌子去了。

    云稚連忙攔住他:“你瘋啦,真掛上你這個付總還要不要臉面了。”

    付野什么時候在乎過別人的看法,在他眼里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死了才好,誰在乎死人怎么看。

    “那想掛什么?你起。”

    云稚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什么,付野就隨便決定:“那就標上是你的。”

    “要不還是算了,那樣也太明顯了,好多人會看到。”

    這邊又不是只有他們,接近年關,不少付家人都回來了。

    “看到怎么了?”付野不止自己不在乎,也不想云稚有任何顧忌,“等過幾天過了明路,你就是這里未來的主人,名正言順,誰也不能違背你的意愿。”

    云稚看著付野專注的眼睛,呼吸微微停滯了一下。

    猶豫半秒后,他還是拉住了付野的手,小聲說道:“你不是都聽到了,我都告訴夫人了,你別再動手腳了,我覺得騙她不好。”

    付野根本沒放心上,他只是自己對感情的事情缺少體驗,才會跟云稚浪費之前那么多的時間。

    但這可不代表付野看不懂人心。

    他知道老付總會怎么選,自然也知道付夫人會怎么選。

    關于云稚那巧合的生日,還有胎記,付夫人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那么久了都沒去采取措施,還能為什么呢?不過就是想留個念想,騙騙自己罷了。

    “我不會做任何事,但這件事的結果不會有改變的。”

    付野將自己的臉貼到云稚手心,蹭了蹭,說道:“寶寶,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

    他這話,讓云稚一下子想到了提出離開那天,跟付野說得那句快過年了,這里又不是我的家的那句話。

    “你是因為我說這里不是我的家,才這樣做的嗎?”

    付野想點頭,又頓住,“不全是。”

    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一切加起來,在付野心目中的重量連云稚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

    他自己是不在意一些虛名和身外之物的,但清楚,這些世俗上的名利能帶來多少好處了。

    所有最好的,他都要給他的寶寶。

    這樣就算哪一秒鐘沒有把人看好,云稚也不會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受一絲一毫的委屈。

    有了這一層身份,他也不再是自己身邊帶有曖昧色彩的同性戀人,更不是別人可以隨便議論口舌的微末小情人。

    他是尊貴無比的,是眾人追捧的,是半點不必遭受非議的。

    即使那些非議可能根本到不了云稚耳朵里。

    但只要存在,付野就不允許。

    什么叫不全是?

    云稚快速回憶那天還說的話,還能是因為什么?

    “那是我說,兩個人在一起,要先擁有平等地位,才能產生愛情?”

    難不成付野以為,這個平等,說的是家世門第?

    對,他從不愛說以前的事,那天晚上卻一次性講了很多。

    云稚才知道他從前過得多么不容易,也從沒一天享受什么世家公子哥的優渥童年,甚至連出身都是受到世人指責的存在。

    所以他才急匆匆這么干,讓自己搖身一變成了付家的孩子,好擁有和他對等的身份?

    不是吧!他這么理解平等的?!

    難怪天天晚上變本加厲,不見絲毫反省,原來是想到這種奇葩角度上去了!

    “你是這么理解的?你覺得我們不平等?”

    付野皺眉,他本來就對感情不太通,云稚這種偏理論的話理解起來還有點費勁。

    想了一下,付野認真道:“確實不太平等。”

    哪有人動不動就對“平等人”動手的?哪有人自己爽了就不管“平等人”要沒要夠的?

    這么一想,付野覺得那句先平等再相愛很有道理。

    而且這是云稚先提出的,他有資格表達自己的意見。

    “我覺得你應該讓我跟我平等,我不應該比你低一級,你說的對,平等才能相愛,你愛我根本沒有我愛你多。”

    云稚被他打了個措手不及,一時間腦袋都懵掉了,什么叫比我低一級?

    不是,云稚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污蔑,也顧不上前面的話題了。

    “我哪里沒你多!”

    不管到底有沒有,氣勢上必定要喊得大聲。

    付野:“這事,不是誰大聲誰就有理的,我每次要求□□你都拒絕,你就是這么愛我的?”

    “我拒絕你就不做了嗎?!你數數你的次數,我不拒絕咱倆遲早一起在床上精盡人亡!”

    “不準亂說。”

    付野看他一提這個事兒就一副沒得商量的樣子,也有點憋火:“□□□□,不多做一點怎么多愛,你從沒主動找我□□過,你就只會說不要了!就是這么愛我的?你當初勾搭我的時候可不是這樣!”

    “我……”

    嘿,他還敢提當初,不知道誰當初嘴硬得要死,尾巴搖上天了還擱那兒不愛呢。

    “被勾搭上這事兒只能怪你自己好吧,是你沒有半點定力,難不成怪我嗎?”

    云稚可半點不覺得自己有錯:“再說了,那婚前婚后的男人哪個不是兩副面孔,到手了還不是就不珍惜了,能跟追人的時候一個樣嗎!”

    付野遲早被他這張嘴給氣死。

    “你既然說到這個,我也挺好奇,你當初怎么一見面就開始勾搭我的呢?”

    玩球……

    云稚心里咯噔一聲,給忘了還有這茬。

    他眼珠子從左邊,一卡一卡地挪到右邊,整個人都像被踩中尾巴的小貓咪,嚇得一動不敢動。

    付野眼底浮現了一點笑意。

    “說說?嗯?”

    云稚軟了聲音:“那……那當然是一見鐘情啊……”

    一雙大眼睛蒲扇似的快速忽閃兩下,云稚腰肢一軟就往付野懷里栽,嗲聲嗲氣:“哎呀我們不要吵架啦,好哥哥,我嗓子都喊痛啦。”

    付野一手攬住人,摟了個滿懷,心里登時滿意極了。

    “是嗎?”

    付野不動聲色,眼眸落到云稚紅艷艷的嘴唇上,瞳色暗了幾分,輕聲道:“……張嘴我看看。”

    云稚乖巧極了,把嘴張大,讓他看。

    付野不知道看什么,還真端詳了幾秒,在云稚忍不住做出吞咽動作時,拇指按住了他脖頸,“寶寶,把舌頭拿出來……”

    云稚在心里暗罵他餓死鬼,還是乖乖聽話,主動探出一小節粉嫩的舌尖來。

    付野不慌不忙俯下身,盡情品嘗了個夠本。

    云稚現在被他親得都學會逮住時機喘氣了,等感受到付野的手伸到了不該去的地方,連忙制止:

    “付野,你別太過分!”

    付野揉捏著他,一個眼神過來:“喊我什么?”

    云稚能屈能伸,擠出一抹殷勤討好的笑:“老公~”

    付野被喊得舒暢極了。

    但明顯沒準備這么放過他。

    好機會不抓牢固,跑了這次可就沒下次了。

    付野剝了他的褲子,握住云稚腳腕,把玩起了敏|感的腳心。

    “最近是不是能夠感受到一些了?”

    經過治療,云稚現在恢復的速度很不錯,能夠借助拐杖站立,并且恢復了部分知覺。

    但畢竟是受了傷,云稚腿腳部分的神經敏|感異常,根本不經碰,有時候付野給他按摩都要十分小心。

    個中巧妙點,付野也是最清楚不過的人。

    云稚預感不太好,連忙求饒:“老公,松開我的腳,我受不了這個,我給親好不好,晚上,今天晚上我一定不喊累,也不咬你,求求你—— ”

    付野一按,云稚的聲音直接就變了個調子。

    “你……”

    云稚是真受不了,快哭了:“付野,你個混蛋,畜牲!你是狗!”

    “不裝了?”付野挑眉,歪了下頭,露|出有點認真的神色才,說道:“我還挺喜歡你這種潑辣勁的,感覺有點刺激,你再這樣罵我是狗,狗就要在這里草……”

    云稚抓起一旁的毯子就給他扔了一臉,羞憤欲絕:“閉嘴!”

    付野隨手把礙事的東西撥開,扔地上去,繼續了。

    “你說一見鐘情,倒是讓我又想起個事兒來。”

    付野有的是舊賬:“那天在酒吧里,你怎么跟人罵我的來著?”

    云稚身體一僵。

    “我算什么小米粒?”

    “還以為你愛我愛得要死?”

    “再讓你看見我這張死氣沉沉的棺材臉你一定要狠狠踩我兩腳?”

    付野每數算一句,云稚身體就僵硬一分。

    就說……出來混,遲早要還的。

    這筆賬怎么也還要算啊,云稚欲哭無淚。

    “……老公,請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付野笑了下,握住他腳踝的手掌輕微收緊移動:“嗯……不用解釋。”

    云稚睜大眼睛,又實在難為情地閉上了。

    “你怎么……你別……”

    真會被玩壞的。

    云稚開始喊老公,努力賣乖求饒。

    “現在知道我是你老公了?你不是牛氣得很,整天隨便朝我甩臉子嗎?嗯?”

    云稚抖著胳膊去拉他的手,氣都要喘不順了:“換……換一”

    付野不讓他拉。

    隨后,付野捉著他的腳,一遍遍將捂著臉的云稚拉到身前。

    “寶寶,不是喜歡踩我嗎?”

    “怎么不繼續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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