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終章下
——裴璟來?的時?候， 就看見這樣一幅場景。
云汀單手撐著桌子以維持住身體?的平衡，仔細去?看，就能夠發?現他的身體?正在顫抖。裴璟快步走?近， 就聽見他像是難以承受重壓一般， 用力喘了?一口氣。
“云汀， 是心口疼？”
裴璟小心地握住江云汀緊攥的手指，然后慢慢分開，不讓他傷到?自己?。然后摟住他細瘦的腰身，自己?半跪下去?，挺直了?腰背， 把云汀的頭挪至自己?的肩膀上撐著，又用極輕柔的力道揉著他的胸口。
認真看了?看他的神情，似乎緩和了?一些?，裴璟抬手穿過他的膝彎，起身把人抱了?起來?。
江云汀埋頭在裴璟的肩頸里，泄出了?一聲泣音。
“云汀？寶貝？”裴璟抱著人晃晃， “怎地哭了?？是心口不舒服？”
“沒哭，”江云汀別過臉，粗暴地把眼淚擦掉， “哪里哭了?？你不要亂說。”
“那就是身體?不舒服？”
江云汀環抱著裴璟的脖子， 搖搖頭。
他只是心里有點兒堵，情緒起伏得有點兒大了?，所以喘氣有點喘不過來?。
裴璟摸著他的脈，一邊又感覺到?他的氣息， 確實是平穩的， 這才稍微定了?定心。他抱著人躺在床上，靜靜地摟著他。
“最近……是發?生了?什么事嗎？”
裴璟目光深邃， 神色已然凝重了?起來?。
這些?日子里，云汀的狀態很反常。
他耗盡全力想要讓云汀幸福快樂的小世界里，是不是發?生了?什么超乎他計劃內的事？
如果有，裴璟輕輕摩挲了?一下手指，那就要盡數抹殺掉。
云汀永遠高?于?一切。
“沒有，我就是有點兒……舍不得祖母和爹娘，”江云汀蹭蹭裴璟的脖子，“今天?晚上祖母說了?很多話，說起我小時?候的事了?。”
裴璟松了?一口氣，原來?是婚前焦慮癥。
不過……
“且不說咱們的新家離公主府不過一條街，離皇宮最多半個時?辰的路程……”
“舍不得歸舍不得，”裴璟俯身親親他的唇，挑眉一笑：“但是不能臨陣脫逃啊小世子。”
“誰臨陣脫逃了?？”江云汀被他逗得捶了?他胸口一下。
他微仰起頭，眼睛雖然還?是紅紅的，但氣勢上可不輸陣：“說娶你，本世子就一定會娶你。倒是你，明明新人在典禮前三日是不可以見面的，你卻翻了?墻過來?看我。”
江云汀好笑地在他胸口畫了?個圈，眼尾微微上挑：“這么著急啊？”
裴璟咬了?咬牙，決定先下口為強。
云汀真是越來?越會勾人了?。
江云汀一手擋住裴璟，不讓他得逞，另一手撫上他的肩膀，慢慢起來?，裴璟也跟著他的動作坐起了?身子。
兩個人額頭貼著額頭，裴璟攬住江云汀的腰，面不改色的吃豆腐。
“裴璟，我一直都覺得好奇怪，”江云汀撫平裴璟衣服上的褶皺，垂眸，“你為什么會喜歡我呢？”
為什么總是那么奮不顧身，明明連我自己?都覺得活著沒意思、想要放棄生命了?，可你還?是愛我，愛到?寧可賠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拉著我呢？
其實我并沒有那么好，其實我是一個很糟糕的人。
一個連自己?都不愛的人，到?底有什么好的？
“云汀這話問得好奇怪。”裴璟感受到?他的焦慮、猶疑不定，給了?他一個明確的回答：“就是喜歡你，愛你，這輩子只要你，一想到?你我就止不住的開心、欣喜若狂。”
裴璟撈過江云汀的腰，把他整個人抱起來?，讓他坐到?自己?懷里。
“我一看見你，就喜歡得不得了?，像是這輩子所有的情緒，都系在你身上一樣。”
江云汀眼睫顫了?顫，抬眼看他。
“我想把這世間所有好的東西，都捧到?你的面前。你于?我而言，太珍貴、太珍惜，有時?候我都覺得，我實在是太幸運了?，能夠得到?你的回應。”
江云汀像是突然沒了?力氣，趴在裴璟身上。
裴璟把聲音放得很輕：“云汀是個很善良的人，你的底色那么干凈純潔，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溫和柔順到?了?會委屈到?自己?的地步……”
這也是裴璟最心疼的地方?。
他寧可云汀做個壞人，也不要他活得那么辛苦、那么體?貼別人的難處。
明明自己?都已經很累了?，遍身都是傷痕，輕輕一碰就會碎掉，可是他還?是會想著幫助別人，用最干凈、最善良、最溫柔的心去?溫暖別人。
可是也只有這樣的云汀，才會無視小世界里的邏輯線，去?毫無保留地照顧他、幫助他吧。
這樣的云汀，他怎么可能不愛呢？
裴璟抱著云汀躺在床上，他知道云汀沒有睡著。
江云汀突然抬手抱住了裴璟的脖子，讓他俯身，兩個人緊緊相擁。
“謝謝你，裴璟。”
*
很快就到?了?典禮舉行的那一天?。
祁鉦仍未選到?合適的繼承人，雖然對立江云汀為太子的心思在自家母后和長?姐的打壓下熄了?不少，但對江云汀的喜愛有增無減，尤其是當江云汀一箭射殺了?阿爾圖之后，對他就更加欣賞了?。
又因為太后腿腳不便的緣故，祁鉦直接下旨，命這對新人的婚禮在皇宮中舉行。
兩位新人都是男子，所以舉辦的成?親儀式也與普通人有很大的不同，自然也不會扯到?是嫁還?是娶的問題。
既然如此，兩個人也不做糾結，約定好二人同時?從公主府和將軍府出發?，一同來?到?宮門前，然后到?太后的慈安宮中舉辦成?親大禮。
裴璟興奮得一晚上沒睡著，未至天?明，就已經早早的換好了?喜服。
鐘知鳶帶著喜娘過來?的時?候，裴璟已經在前一日臨時?搬過來?的梳妝臺前端正坐好了?。
鐘知鳶一見自家兒子這傻樣兒就笑，招呼著喜娘帶著人上前給他稍微上點妝。
裴璟很難得會穿顏色艷麗的衣服，突然這么裝扮起來?，確實是讓人眼前一亮，鐘知鳶不由看了?又看。
“唉，總算是抱得美人歸咯，”鐘知鳶欣慰地看著自家兒子笑得傻氣的模樣，突然想到?什么，樂得合不攏嘴：“不枉你爹被安王逮著收拾刁難了?大半年，不然啊，還?沒那么快修成?正果呢。”
跟著進來?的侍女們都偷偷笑了?起來?。
裴璟有點無奈：“娘，爹受的那些?委屈，后來?不都原封不動地打擊報復回給我呢？您可真不心疼兒子。”
鐘知鳶可不背這鍋：“我不心疼你？臭小子，為娘的若不心疼你，你爹是怎么睡了?大半年書房的？”
嗯？還?有這典故？
裴璟瞅瞅自家娘親：這么狠？
鐘知鳶不屑一揚頭：那不然？親家惱怒你拱了?他們家的大白菜，他作為你爹，那不得老實受著親家的怒火？
鐘知鳶很是開明，她太了?解自家兒子，在裴璟還?沒意識到?喜歡江云汀的時?候，她就已經猜到?了?一些?。
都是受過情愛之苦的人，鐘知鳶的想法一直是自家兒子樂意就行，運氣好自然是抱得美人歸，運氣不好也只能默默祝福，他們這些?做家長?的，唯有成?全二字罷了?。
更何況她也很是喜歡云汀那孩子。
坦率、真誠又溫和，識禮明大義，這樣的好兒媳，打著燈籠都找不著。
再?說了?，能夠和云汀在一起，是兒子的本事——作為父親，自然也要擔當起做父親的責任。
所以，親家的責難，那還?就真得老實受著。
“你要好好待云汀，”鐘知鳶一路送裴璟到?了?門口，親自為他牽馬，叮囑道：“若是云汀受了?委屈，我和你爹爹絕不放過你。”
裴璟瀟灑一笑：“娘親放心！我絕不會負了?云汀。”
另一頭，江云汀也在緊張的準備之中。
祁鳳吟笑著看向鏡子里的云汀，摟了?摟他。
“今天?的云兒，是全大晟最英俊的新郎。”
江云汀看著鏡中打扮隆重的祁鳳吟：“謝謝娘親。”
“傻孩子，謝什么？”祁鳳吟揮退了?所有人，坐在繡凳上，握著云汀的手，“雖說小璟對你如何，我們都看得到?，但娘親還?是得囑咐你幾句。”
祁鳳吟用帕子抿去?了?淚珠：“夫夫之間，摩擦是必不可少的。可是云兒，若是你受了?委屈，或是在將來?漫長?的時?光里，你發?現小璟不再?對你一心一意，不再?愛你了?，你一定要跟爹爹和娘親說，只要爹爹娘親在一日，就絕不會容許有人讓你受委屈。”
江云汀擦掉祁鳳吟的眼淚：“娘親，我知道的，無論如何，您和爹爹都是我身后最堅實的后盾。”
江俞柏拍了?拍祁鳳吟的背，祁鳳吟靠在江俞柏懷里穩定情緒。
江俞柏：“云兒，該叮囑的，你娘親都叮囑過了?，爹爹不啰嗦你了?。唯有一點，不要讓自己?被欺負了?，知道了?嗎？”
“我與你娘親夫妻恩愛，便也總盼著你能夠尋得良人。”江俞柏慈愛笑道：“但怎么都好，只要你喜歡，爹爹和娘親也會喜歡的，至于?是不是良人……”
江俞柏和祁鳳吟對視一眼，江俞柏說道：“爹爹考察了?小璟將近十多年，他的品行，爹爹是信得過的，爹爹也同樣相信云兒的眼光，你看中的，必定是好的。”
江云汀輕輕地笑起來?。
時?候不早了?，怕誤了?入宮的吉時?，江俞柏和祁鳳吟便準備送孩子出門。
江云汀坐在原地不動，突然開口問道：“爹爹，娘親，云兒想問你們一個問題。”
祁鳳吟有點疑惑地看著他，江俞柏開口道：“問吧。”
江云汀抿了?抿唇，牽著祁鳳吟的手，看著這一世他的父母，問道：“爹爹，娘親，你們曾后悔生下我嗎？”
“當年娘親難產，娘親在痛極的那一刻，可有后悔懷了?我、受生育之苦嗎？”
江云汀轉而看向江俞柏：“爹爹，您收到?娘親難產的消息時?，可有后悔過我的存在？”
祁鳳吟和江俞柏立刻皺起了?眉。
雖然不知道云兒為什么會突然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但祁鳳吟聽了?之后馬上就心疼地抱住了?自己?的孩子。
“傻云兒，你怎么會突然說出這樣的糊話？娘親怎么可能會后悔有你？為娘只會因為我當時?中了?奸人之計早產、讓你天?生不足而愧疚，我每每看到?你生病、受疾病之苦的時?候，恨不得以身代之。”
“你不知道，”祁鳳吟捂住自己?的胸口，眼神哀傷，“那時?你剛剛生下來?，身子弱得連羊奶都喝不下去?的時?候，娘親有多心痛啊！”
江俞柏抱住了?妻兒，沉聲道：“云兒，爹爹從來?不會后悔有了?你。”
“爹爹是因為愛你娘親，所以才會有了?你。你娘難產，你的身體?病弱，我恨了?半生、心痛了?半生，是因為我覺得，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間，我能夠護得了?大晟萬千子民，卻無法保我妻兒平安，我恨我自己?無能還?不足，怎會埋怨到?你的身上？”
“你這樣無辜，”江俞柏輕撫云汀的臉，“我只會加倍愛護你，而絕不可能會后悔有你。”
江云汀落下淚來?。
他退出父母的懷抱，掀袍跪下。
“江云汀何其有幸，能夠成?為爹爹娘親的孩子……爹爹娘親的生身之恩、養育之恩、護佑之恩，江云汀無以為報，唯有跪謝爹娘，以示感恩之心。”
說罷便連磕了?三個響頭。
祁鳳吟和江俞柏連忙把孩子扶起來?，江云汀淚盈于?睫，被父母一同抱在懷中。
平生汲汲所求而不可得的父母親情，他終于?得到?了?。
*
今日的天?氣果然如國師所計算的那樣，是個大晴天?。
祁鉦特意為這一對新人開了?天?壇，讓他們進去?拜見祖宗。
這原是不合規矩的，奈何這位任性的皇帝不聽人勸，他始終屬意江云汀，硬是要為他開特例，縱使太后、祁鳳吟和滿朝朝臣反對，也奈何不了?他。
兩位新人一同在祖宗面前三拜拜過，裴璟扶著云汀起來?。
香火燃起的裊裊青煙徐徐上升，國師親自在宗譜里，“江云汀”的旁邊，寫下了?“裴璟”兩個字。
此后，他們的名字將一同并列，流傳后世。
裴璟牽著江云汀的手離開大殿，他們還?要去?慈安宮行大禮。
裴璟的手心里滲出了?汗，江云汀晃了?晃，故意前伸著身子去?看他。
太陽已經升起，斜照著兩人的影子拉長?、交錯。
裴璟知道云汀是在故意逗弄他緩解緩解壓力，笑著點了?點他的鼻子——江云汀松開了?裴璟的手，把手背在身后，倒退著走?路。
可他忘了?喜服的衣擺比往日的常服衣擺要長?，剛往后倒退一步，就險些?要摔了?去?——裴璟趕緊拉住他，把人抱在懷里。
旁邊隨從的太監宮女都輕聲笑了?出來?，江云汀也跟著笑。
江云汀悄聲道：“不緊張了?吧？”
裴璟無奈：“這我還?哪里緊張得起來?？就怕你摔著了?！”
“那就握緊我的手，”江云汀看著遠方?的太陽，瞇了?瞇眼，“永遠都不要放開。”
長?長?的宮道上，裴璟再?沒有松開過江云汀的手。
往日安靜肅穆的慈安宮里里外外都布置了?紅綢，硬是把冷清之氣盡數沖淡、以迎新人。
絢爛無比的鳳凰花開了?滿樹，在場的所有人或是衣領交界處、或是耳邊、頭上，都戴上了?熱烈的鳳凰花。
兩位新人被哄鬧著擁入慈安宮，秦永最是興奮，他昏迷了?兩年才醒，醒過來?之后又做了?半年多的復健。閑極無聊之時?，他開始頻頻往工部跑，折騰出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正趕上裴璟這個好兄弟的大婚，便做出了?一個小巧精致的彩花禮炮，“轟”的一聲響，無數彩帶落了?下來?，淋了?新郎們滿身。
江云汀被突如其來?的聲響嚇了?一跳，裴璟趕緊把他抱在懷里安慰。
“怎么樣？還?不錯吧！這玩意兒可難做了?，我折騰了?不知道多久，才趕在你們成?親前試驗成?功！”
裴璟正幫著云汀清理頭上的彩帶，見這“罪魁禍首”來?了?，就微笑著輕輕給了?他一腳，跟在身后的王銘禹適時?把秦永拖走?。
就這樣，一對新人熱熱鬧鬧的進了?慈安宮正殿。
太后和祁鉦高?坐在上，下首放著兩把椅子，是父母坐的，不過江俞柏和裴源都極有默契的同時?讓給了?自家愛妻，他們則是站在妻子身后，守護著妻兒。
小五獻上了?“牽紅”，讓兩位新郎各自拿好。
太后慈愛地看著下首的兩個孩子，尤其是她的孫兒。
時?光匆匆，她抱在懷里的小小嬰孩，長?大了?，而且將要完成?一件人生大事。
夏嬤嬤和孟大監站在側邊，孟大監喜氣洋洋，唱道：
“一拜天?地——”
“天?地為鑒，喜結良緣。”
裴璟和江云汀同時?轉身一拜，起身時?，裴璟看著遠方?的天?際，只見天?色驟變，方?才還?是晴空萬里，如今卻是烏云密布、風雨欲來?。
蹲坐在太后腳邊的009站立起來?，身上的能量源開始啟動。
站在外面的宮人們看這天?氣都不由得臉色微變，竊竊私語。裴璟瞇了?瞇眼，在心底冷笑一聲。
“二拜高?堂——”
“兩姓永好，”孟大監調換了?一句詞，“佳偶天?成?！”
“轟隆——！”
祁鉦的臉色黑了?下來?。
什么意思？是上天?在預示這樁婚事不祥嗎？！
高?堂上的兩對父母臉上也不好看，目光凝重的看向兩位新人；孟大監擦了?一把汗，不知道要不要繼續念了?。
裴璟剛要動用神力，手上的紅綢就被輕輕扯動。
“孟大監，”江云汀臉色不變，微一抬手，“請繼續。”
孟大監不敢動：“世子……”
“請繼續。”
夏嬤嬤用手肘推了?推孟大監，孟大監咬牙牽起笑臉，大聲唱道：
“夫妻對拜——”
“琴瑟和鳴，攜手百年！”
瓢潑大雨就此降臨，天?空中電閃雷鳴，天?雷陣陣，幾乎要把整座宮殿炸平！
無邊神力自裴璟身上潑灑而出，破軍陡然出現在空中！
裴璟剛要取劍，就被一股輕柔的力道止住。
“裴璟，我愛你。”
裴璟愣住，冷肅的臉色瞬間溫柔下來?。他執起云汀的手，吻上他的手背：“我也愛你。”
“別怕，我會護你周全。”
江云汀笑著搖了?搖頭，他輕柔撫過裴璟英俊的眉眼：“裴璟，你在努力保護我的時?候，我也有在努力想要保護你的。”
裴璟陡然察覺到?什么，眼睛睜大：“你……”
整個小世界在此刻變得虛無。
周圍的一切變得漸漸失去?了?顏色，空洞、透明，不再?具有生氣。
太后，祁鉦，江俞柏，祁鳳吟，裴源，鐘知鳶，都靜立在當場。
江云汀不舍地往他們的方?向看了?一眼。
太美好的東西，往往不易留存。
裴璟為他造的夢，太過完美，太過真實——反倒應了?天?地法則為他設下的劫難。
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
竟是如此嗎？
江云汀苦笑著，擁住了?裴璟。
觀天?鏡誘導著母神為他恢復一切的記憶，讓他得知裴璟對他的愛護，從此陷入兩難——在這個小世界里，他擁有著在幼年時?期直到?青年時?期都渴求的親情，這種長?期求而不得的東西一旦獲得，對于?一個長?期缺乏親情滋養、飽受原生家庭傷害的人來?說，是致命的。
可若是選擇了?親情、決意留下，他就會永遠失去?裴璟。
裴璟身上僅剩的半數神格，已經禁不起任何的磋磨。
裴璟想讓他好，他扭轉了?一切，同時?使自己?陷入危局。
他為江云汀造了?一個絕佳的夢，入了?天?地法則的圈套，也真正的讓江云汀進行了?被天?地法則考驗的關卡之中。
可他怎么會放棄裴璟呢？
江云汀，永遠都不會放棄裴璟。
裴璟付出了?一切，只為讓他幸福，讓他高?興。
裴璟很愛江云汀，江云汀也很愛裴璟。
裴璟的臉上突然痛苦異常。
不是身體?上的疼痛，而是因為心疼。
原來?，是他的云汀，親手打破了?自己?為他造的夢。
他舍棄了?求而不得的親情，奔他而來?。
“我的裴璟，怎么這么傻呢？”江云汀含著淚，吻上了?裴璟的唇。
好苦。
“我的云汀，也很傻。”
江云汀笑了?笑：“好吧，那還?是我比較笨一些?。”
天?雷的轟鳴聲更加猛烈——轟！
“我曾對母神說過，’人不是靠著別人給的愛就能活的‘，好像有點錯誤，我需要糾正一下。”
江云汀看著裴璟呆愣的眼，笑得漂亮且燦爛：“你給我的愛，足夠支撐著我活下去?了?。”
“因為你給我的愛太過充沛，讓我能夠去?愛我自己?了?。”
裴璟說不出話，淚流滿面。
他的愛人，真的很勇敢。
小世界逐漸出現裂縫，陣陣破碎。
空間中的裴璟倏然睜開了?眼，鎖鏈盡數消失，天?雷陣陣，一股腦劈了?下來?！
*
江云汀感覺到?自己?像是漂浮在空中一般。
身體?很輕，很自由。
無邊神力充斥著他的身體?，修復著他身上殘留著的病痛。
從出生起就跳得緩慢遲鈍的心跳恢復了?正常，腦中時?不時?傳來?的刺痛、帶來?的神經麻痹，都消失不見。
突然，他感覺到?自己?好像落到?了?實地。
裴璟呢？
他站立著，向四周看去?。
“云兒，我的孩子。”
江云汀身體?僵住，各部件像是生了?銹，緩慢且僵硬著扭頭看去?。
江俞柏擁著祁鳳吟站立在他的面前，祁鳳吟滿臉是淚，向他張開了?雙臂。
“孩子，快過來?，”祁鳳吟柔聲道：“讓娘親抱抱你。”
江云汀反應了?一會兒，而后向前遲疑地邁進了?一步，兩步。
他的步子漸漸快了?起來?，祁鳳吟和江俞柏鼓勵著看著他。
終于?，江云汀跑了?起來?，撲到?了?祁鳳吟和江俞柏的懷中。
“娘親，爹爹——對不起。”
“傻云兒，有什么好對不起的？你只需要記住，”祁鳳吟擦干江云汀的淚水，輕輕拍著他的背，“爹爹和娘親，只想要你幸福而已。”
“你一定要，好好的愛自己?呀。”
幻影逐漸消失不見，江云汀跪倒在地，被擁入一個帶著槐花香氣的懷抱里。
“云汀，姥姥在，別怕。”
江云汀顫抖著唇，情緒完全失控。
“云兒，祖母也在。”太后俯身摸了?摸江云汀的頭發?，看著他發?間隱藏不住的白發?，便是一陣心疼。
江云汀徹底崩潰，他抱著兩位老人，吶吶著說不出話。
“云汀，姥姥要跟你說一句抱歉呢，”姥姥慈愛又心疼地撫著江云汀的眉目，看著他蒼白的臉，滿是皺紋的手指顫抖不休，“姥姥太想你姥爺了?，想得哪哪都疼。可是云汀，姥姥沒有失約哦，姥姥看過你的心上人了?，那孩子生得真好，對你也很好，真是難得一見的好孩子。”
江云汀抽噎著止不住：“姥姥，我真的、真的很想您。我沒有怪您的，我就是覺得，我沒有照顧好您，讓您一直為我操心，我……”
“不，云汀，好孩子，”姥姥心痛地把他抱進懷里，“不要怪自己?，知道了?嗎？是姥姥不好，你是個非常孝順、懂事聽話的好孩子，是姥姥太任性了?，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見你姥爺。”
太后給江云汀拭去?淚珠：“別哭，孩子，未來?的一切，都會好的，你也會好的。”
“祖母，對不起……”
“不哭了?，我的小云兒，”太后滿眼痛惜，“祖母最怕你哭了?，你一定要好好的，知道了?嗎？”
“要好好照顧自己?，好好吃飯。”
“我的寶貝，”太后抱住了?他：“祖母會一直愛著你的。”
幻影漸漸消散，兩位老人相攜離去?，天?邊似乎傳來?了?一陣嘆息。
這是天?道最后的恩賜。
江云汀呆立著，視線一轉，雨霽天?晴，他嗅到?了?泥土的芬芳。
是姥姥姥爺的小院兒。
院子里的雜草都被清除過了?，滿園的玫瑰花熱烈綻放，院子中心的鳳凰花開了?滿樹，鳥兒嘰嘰喳喳，蝴蝶飛舞。
——一切都在歡迎江云汀的到?來?。
或者說是，歸來?。
身后突然傳來?木門被推開的吱呀聲，沉穩有力的腳步聲慢慢走?近。
江云汀破涕為笑。
有人踏花而來?，他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縱使日月星河流轉，山川四季更替，我都會在原地等你。”
——“云汀，歡迎回家。”
——正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