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安平一家好幾年沒跟他們聯系,直到于海和江雪梅搬到別墅來住,于安平和他媳婦陳蘭帶著一個小孩子又找了過來。
剛開始大冬天過年的時候,江雪梅見他們抱著小孫子,一方面可憐孩子,另一方面不想讓他們在這兒丟人,就給了幾個錢打發了。
后來江雪梅發現自己是養虎為患了,隔上個把月就蹲小區門口鬼哭狼嚎拉橫幅,不知道的以為來上訪的。
光報警都把這家人送進去好幾回。
這次他們倒是聰明了些,不拉橫幅,改走懷柔政策。
于安平不知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辦不了事,還是臨陣退縮當起了縮頭烏龜,總之這次他沒過來,而是把自家媳婦和兒媳推到前面“沖鋒陷陣”。
于安平媳婦陳蘭有過鬧事的前科,但他兒子和兒媳婦沒有。
歹竹出好筍,兩個年輕人比兩個老家伙懂事多了,私底下專門過來賠禮道歉,還帶著錢過來準備還給她。
因著于安平的關系,江雪梅對他們沒有一點好感,拒絕收他們任何東西,語氣惡劣的把人趕出去了,兩人也只是不停的鞠躬道歉,并不糾纏,和于安平那混蛋形成鮮明對比。
江雪梅再見于安平兒媳婦,發現她和上次相比,明顯的身體情況差了許多。畏畏縮縮的站在自家婆婆身邊,面色蠟黃身材消瘦,看著還不如她一個快六十的老年人健康,一手牽著孩子另一只手拎著一箱奶,滿臉羞愧和歉意。
一看就知道是被強迫過來的。
江雪梅一時遲疑把倆人放了進來。
陳蘭東拉西扯半天不說正題,最后江雪梅不耐煩的打斷,讓她有話直說。陳蘭這才交待來意,想讓她在于海面前說說好話,給兒媳婦謀個職位。
江雪梅瞅了眼全程低著頭不發一言的女人,好心建議她們,別忙著找工作,她的身體不健康,要找的不是工作而是醫生。
陳蘭順桿爬了上來,笑呵呵的說,對,她媳婦身體確實不怎么好,所以想讓他們給找個輕松的活,因為要照顧孩子和家里的事,所以必須保證工作時間自由,最好能在家里辦公,每個月看著給就行,但是不能低于一萬五。
江雪梅聽得目瞪口呆。
說一千道一萬,還是變著法來要錢的,兒媳婦只是他們要錢的工具人。
江雪梅怒罵她是個不要臉的無賴。
對方臉色變來變去,扭曲著笑臉拉親戚關系,最后還要加一句,這對你家于海就是動動手指頭的事,你不能自己富貴了眼睜睜的看著親大哥一家餓死啊,那也太沒良心了。
江雪梅氣的頭頂冒煙,再也不想跟他們講一句廢話,抄家伙就把人趕了出去。
這會兒,她給于海復述早上發生的那檔子事,都不由得怒火中燒。
于海笑著安撫道:“下次別放他們進來了,直接報警,為他們生氣不值得。”
“我就是故意嚇嚇他們,這群欺軟怕硬的,就得讓他們見點厲害。”江雪梅吐槽完心里舒服多了,臉上也浮現笑意,招呼道,“餛飩煮好了,快洗手吃飯。”
于海洗罷手,將餛飩盛到碗里,端到客廳的圓桌上,勾了張凳子開始吃飯。
江雪梅坐在他對面,聊著閑話:“咱家隔壁搬來了一戶新人家,你知道嗎?”
于海笑道:“去串門了?”
“沒人在家。”江雪梅給他倒了杯白水放在手邊,“早上帶樂樂出去玩路過隔壁,靜悄悄的什么動靜也沒有。”
他調笑道:“你還去扒人家門縫了?”
“臭小子,敢編排你媽。”江雪梅嗔怒,想到隔壁的安靜,又疑惑道,“說來也奇怪,昨晚我還見隔壁亮著燈呢。”
于海隨口回:“可能人家作息比較特別。”
腦海里卻閃過深夜看到的那一抹身影。
學術會議持續到下午六點,于海被相熟的合作伙伴拉著,陪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領導去吃飯。
在場一位抹著油光發蠟戴著金絲邊眼鏡的中年富商,神神秘秘的說他知道有個好地方。
到地兒后,才明白“好”不是菜品美味,而是秀色可餐。
大圓桌吃個飯,還有彈琴跳舞的助興,和古代老爺們逛花樓沒兩樣。
但主位的老領導很滿意,手指敲打著節拍,沉醉在古香古色的韻味中。
于海已經上船,再撕掉船票也來不及了,硬著頭皮融入搖頭晃腦的眾人中間,假裝欣賞“藝術”。
酒至酣處,帶他們過來此地的中年富商站了起來,提議玩飛花令。
“今晚滿園春色,花好月圓,就以花作為行令之字,您看怎么樣?”
于海一個沒文化的都聽出來“春色”和“花月”的不正經。
主位老領導慢悠悠呷了口茶,神神在在的笑了笑,沒說話。
不反對就是贊同。
于海臉上的笑都僵了,夢回高中考場,余光瞥見帶他來的那大哥,笑臉已經變苦瓜了。
“在座的都是不拘小節的人,這行令字的位置咱們也隨意。”
此話一出,于海眼見在場作陪的,除了他和旁邊的大哥,其余人臉上都輕松不少。
中年富商小眼睛逡巡一周,不由自主就鎖定在帥到自帶聚光燈的人身上。
“就從你那開始吧。”
坐在中年富商對面的于海被第一個點到。
于海表面八風不動,實則搜腸刮肚,憋出了句:“花間一壺酒……”
轉頭看向身側的大哥,該他了。
大哥微胖的臉憋的通紅:“花…花…”
第一局就敗下陣來,尷尬的舉杯道歉,給大家掃興了。
于海也沒好到哪去,一桌子十來個人,兩圈下來他肚子里存的那點貨,已經提前被人給說完了,自罰三杯“黯然”退場。
和大哥尿遁逃離現場,還聽見人擱那哀聲嘆息“怎么也飛不出這花花的世界……
回來時正趕上老領導吟詩,輕描淡寫信手拈來。
于海聞所未聞的一句詩,不知道老頭從哪摘的生僻詩句,反正他半個文盲,沒聽過很正常。
然后就見中年富商騰地就站起來了,逮著這句詩做起了閱讀分析,夸的天上有地下無,那意思作詩的人能和李杜單開一桌,其他人連作陪都不配,把于海這個文盲聽得一愣一愣的。
“方總謬贊了。”老領導和善的笑了笑,“我才疏學淺,不敢跟古人相比。”
“原來竟然是您的大作!”
中年富商吃驚的瞪大雙眼,又開始了一輪彩虹屁。
老領導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指點眾人:“你們年輕人,要多讀書,別一門心思追名逐利。黃白之物、酒肉聲色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都是過眼云煙。”
于海隨大流,做出受教的樣子。
二十分鐘后,視金錢、酒色如糞土的“人生導師”,左手邊坐著一個彈琴的,右手邊坐著一個跳舞的。大概三人的文學素養相當,老領導像找到知音似的和兩位暢聊,露出了今晚最開懷的笑容。
中年富商覺得于海和那位大哥在這場文人聚會中傷了顏面,為了補償他們,又叫來幾個旗袍麗人讓他們隨便挑。
不要還不行。
“是不是怨我沒招待好,你們再推辭,下次我可不敢叫你們來了。”
于海和大哥對視一眼,認命的隨便挑了一個。
酒過幾巡,也快到了散場的時候,于海的手機震動起來,是個陌生號碼。
于海起身接聽,對面卻無人說話。
嬌軟的女聲響起:“于總,誰的電話呀。方總找您喝酒呢。”
電話被掛斷,于海想著大概是打錯了,也沒在意。
散場后,老領導帶著兩位知音走了,其他人也攬著得意的人深入探討人生去了。
全程格格不入的于海和那位大哥可能是文化水平太低,實在和這地兒的佳人們沒有共同話題,各回各家了。
不過今晚還是有收獲的,那位中年富商是m.z集團的總裁方槐,于海和方槐交流過程中,發現兩人都對同一個項目感興趣,于是敲定時間商量合作事宜。
到家時已是晚上十二點。
于海洗完澡躺下睡覺,嘆息,還是自家的床睡起來舒服。
不知睡了多久,持續回響的鈴聲打斷了他的睡眠。
于海撈過來手機。
陌生號碼。
不過由于工作性質的原因,這種半夜來電,于海并不陌生。愈是特殊時間段的電話愈代表事情緊急。
于海毫不猶豫的點了接聽鍵。
對面叫出了他的名字:“于海?”
“您是?”
“褚騁戎。”
于海一愣,不動聲色的笑道:“褚少,有何指教?”
“抱歉,深夜打擾。有件事麻煩于總。”
“褚少請說。”
褚騁戎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質疑的意味:“麻煩于總過來一趟。”
“現在?”
“對,現在。”
“褚少方便透露一下是什么事嗎?”
褚騁戎笑聲傳過來:“放心,對于總絕對是百利無一害。”
對面掛斷了電話,似乎篤定他不會拒絕。
于海翻身坐起,看了下時間,凌晨一點。
頂多睡了半個點,一通電話下來,于海也清醒的差不多了。前有孫震元,后有魏朝宗,他總不能再得罪一個褚騁戎。
既然褚騁戎說了對他有利,去看看也無妨,說不定人家褚大少有半夜談項目的怪癖。
于海思索著褚騁戎所說利益的具體指向,開車抵達了東區的一個私人俱樂部。
俱樂部的等級從安保就能看出來。
于海打一進大門,看到體格強健明顯經過專業訓練的安保人員以及他們配備的武器裝備,便知道這個地方和他以往去的娛樂場所不是一個規格。
不過,服務人員的基本素養有待提升啊。
他停車的時候,泊車小弟眼中的懷疑都要溢出來了。
于海慢悠悠的將大眾牌汽車停在了賓利和蘭博基尼中間,在泊車小弟一言難盡的目光中走入了俱樂部內門。
跟著服務生走到一個緊閉的包廂門口,于海還想究竟是什么項目需要褚大少半夜三更把他叫過來。
晦暗不明的包廂內僅有兩個身影,空氣中充斥著酒精的味道,地板上散落著酒瓶和玻璃碎片,于海眼尖的看到不少歪倒的完整酒瓶里面還有殘余酒液。
于海心中咯噔一聲,瞇眼朝沙發上一瞧,看到了低著頭坐在沙發上的魏朝宗。
……
“你可終于來了!”
褚騁戎一副看到救命稻草的模樣,敢情電話里的淡定自若是為了把他誑過來!
于海扯了扯嘴角,佯裝不知:“褚少,您這是?”
褚騁戎趕忙過來拽著于海的胳膊往沙發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