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謝之懷醒來的第一件事是震驚自己竟然沒有把棉被掀到地上。
以往他睡沙發床,這被子第二天絕對是在地上的,今天竟然罕見地裹得嚴嚴實實,甚至還壓在了腿下。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第二件事便是找眼鏡看墻上的時間。
現在是早上六點。
所以說不能睡沙發,每次都會早起。
謝之懷洗漱完畢,輕輕敲打臥室的門,里面傳來淅淅索索的聲音。
不過一會兒,臥室的門打開了。
長發垂腰的趙泯才睡眼惺忪地站著,身子晃蕩幾下,幾度要閉上眼睛。
謝之懷笑瞇瞇地說:“早。”
趙泯才閉眼點頭:“嗯。”
二人像晚上那樣配合著洗漱后,謝之懷又幫趙泯才換了一塊紗布。
那件沾上血的衣服就不穿了,統統裝進袋子里。
雖然趙泯才一直強調可以直接扔了,但謝之懷還是覺得別人的衣服不能由他扔,讓趙泯才隨意處理,如果要出干洗的錢,他也是會賠的。
至于趙泯才穿什么回去,謝之懷謝之懷找來壓箱底的鵝絨色毛線衣,這衣服是他大一時買的新衣服,就只在拜年時穿過一次,沒想到趙泯才穿正合適。
謝之懷連連夸贊自己是天才。
趙泯才再套上大衣,完全看不出這是九十元買來的毛衣,反倒像是哪家店定的款式。
果然還是得靠人。
等司機來接趙泯才的這段時間,謝之懷帶趙泯才去樓下吃早飯。
他來到自己常來的店鋪,店鋪不大,但干凈又衛生,只是現在是上班的點,店鋪人滿為患,多數為趕公交的年輕人。他們兩個只能坐在店外面吃。
好在雨過天晴,氣溫也不算低,這個點吃熱乎乎的早餐反而最適合不過。
謝之懷幫趙泯才點了幾個可以用手拿的早點,再要了兩雙手套,在等餐的時候,謝之懷看向外面的趙泯才。
趙泯才一人坐在外面,相較于周遭嘈雜熱鬧的一片,他的安靜與世獨立,連手機都沒有看,只是打量周圍的環境。他無論是長相和發型都格外突出,引得好多雙眼睛在看他。
只是謝之懷不知道,他也被很多人看著。因為他實在是又高又壯,幾個坐一桌的青年男性在討論這身材是怎么練的。
謝之懷端起餐食,走到桌前,先拿出那碗熱豆漿給趙泯才,說:“不知道你吃不吃的習慣,我覺得這家店的豆漿很好喝。”
趙泯才嘴抵著碗壁淺淺喝了一口,隨后放下碗,面無表情地露出舌尖。
謝之懷見狀笑起來:“我發現你很怕燙啊,我給你兌點冰的。”邊說邊坐下,將自己的冰豆漿倒進趙泯才的碗里。
趙泯才這才好好喝上了一口,點頭道:“嗯,不錯。”
謝之懷自己吃的是拌面,配了一小碟榨菜。
“在你的手好之前,盡量別來頻道了。”謝之懷咬了一口榨菜,提醒趙泯才。
趙泯才放下包子問:“為什么?”
“規章制度上有寫,受傷的玩家最好不要進入頻道,”謝之懷職業病犯了,又開始解釋,“身體完好的玩家在頻道里受傷都會有輕微麻痹,更別說你們受傷的玩家了,如果你在頻道里又傷到右手,疼痛度就不再是減少疼痛,而是增加你的疼痛了。”
趙泯才靜了幾秒,又重新開始啃包子:“我知道了。”
反倒是謝之懷愣住了:“我還以為你會不開心。”
趙泯才漫不經心地回答:“是不開心,但現在有別的事值得我開心。”
“什么事?又收購公司了?”謝之懷問。
趙泯才揚揚下巴,說:“錢應該轉到你的卡里了,你可以看一下。”
謝之懷拿起手機。
昨天報給趙泯才的銀行卡,現在收到一條進賬三千元的消息,回款人為【趙**】。
“……”謝之懷沒想到這竟然不是一句玩笑話。
馬路上汽車行駛于人聲鼎沸的時間,這天仍為再普通不過的一天,對謝之懷而言卻不普通。
睡了一覺,三千到賬。
謝之懷盯著手機賬單出神,沒有注意到有人在他的對面坐下。
“看什么呢?逃跑大師?”對面傳來嗤笑聲。
“沒什么。”謝之懷收起手機,看向對面的翟智空。
翟智空的飯盤里是滿滿的飯菜,還有他最愛吃的炒河粉。
中午的食堂簡直爆滿,有些人連位子都沒有,只能站在窗臺那邊吃;打包區域更是排了三條隊伍。
謝之懷是提早了十分鐘來的食堂,所以站到前幾排,順理成章地占了兩個位置。
謝之懷即使早飯吃得夠飽,現在離早上也過去了五小時,再加上剛去頻道里服務一位聽不懂人話的玩家,身心疲憊,打的飯菜也有滿格子,大概率還要添飯。
“昨天你逃了之后,蟲合……經理的表情可差了,有史以來最差,整個會議繃著臉,”翟智空笑眼一合,眼睛閃爍睿智的光芒,一拍桌子,指向謝之懷,“我可在二樓看到了全過程啊,你被他逮住了但又被一個美女救了,最后上了美女的豪車,是不是!”
短短一句話就概括了昨天發生的事。
謝之懷不免拍手鼓掌道:“哇,你概括能力很強啊。不過有件事你搞錯了,他是男的。”
“啊?哦對不起,長太好看了我還以為是女……”翟智空不好意思撓撓頭皮,又想到什么的語氣激昂起來,“這不是重點,重點你怎么會認識這么個有錢人?!你還上了他的車!”
再一看周圍吃飯的同事,全都默默挪到了兩米開外。
謝之懷扶額:“……能不能別一驚一乍的,我還以為你有精神病。”
翟智空毫不在乎這些事,又問:“還有一個問題。”
謝之懷:“講。”
翟智空:“那輛車是賓利嗎?”
謝之懷:“……你主要就想問這個吧。”
翟智空嘆了一口氣。
唉,愁啊。
這可是他最好的朋友,是能力強、脾氣好,來個人叫他去搬東西就去幫忙了的謝之懷,也是被好幾個實習生要聯系方式結果給了頻道座機電話的感情白癡。
他覺得他們二人中,謝之懷是最容易被騙的那個。
對方只要裝作很善解人意很好說話地接近謝之懷,謝之懷就會放下戒心,然后屁顛屁顛地跟著人家去外地,結果被騙心又騙身。
翟智空一拍桌:“正義使者翟智空今日就要好好點醒兄弟,不能讓謝之懷誤入歧途!”
謝之懷:“你這是把心里話說出來了?”
“他沒對你動手動腳吧,讓我看看,”翟智空拉住謝之懷的手腕開始檢查,“對了,那人誰啊你還沒說。”
翟智空沒找到受傷的痕跡,本想掀衣服的,想來這里是食堂有傷風化,默默作罷,又坐回位子上。
放棄掙扎的謝之懷見狀,笑道:“算你還有點良知。”
翟智空恨鐵不成鋼:“你還笑,我這是擔心你受傷。”
謝之懷聳聳肩,他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知道,所以我讓你搜了啊。”
翟智空幽怨地扒一口飯:“你還是沒告訴他是誰。”
謝之懷如實回答:“他是我最新接待的玩家。”
翟智空覺得奇怪了:“最新接待的玩家?你們又不熟,他好端端地送你回去干嘛?”
謝之懷淡定地吃一口菜。
哦,今天的卷心菜好吃,有肉香。
謝之懷不緊不慢地夾菜,說道:“心情好吧,不過他也算是救我一命,我就請他來家里吃飯了。”
翟智空放下碗筷,驚訝道:“什么?!你讓他去你家了?!”
謝之懷淡淡回答:“是啊,本來想讓他的秘書一起吃的,結果秘書先走了。”
翟智空接著問:“秘書走了他咋回去啊?”
謝之懷回答:“所以沒回去,剛巧后面還下雨了,他就在我這里過夜了,今天早上才讓司機接回去。”
吃完早飯后,一輛車漆是紅棕色的賓利添越就在兩棟樓之間待命了。
司機從駕駛座走出來時,旁邊路過的年輕小伙子拿起手機打電話:“爸!我這社區好像在拍電視劇?!我大概要上鏡了!”
翟智空的手懸浮空中,靜止十幾秒后,結結巴巴道:“什么?!你,你還和他睡了!?”
“睡咳咳……”
謝之懷差點被卷心菜嗆到氣管,險些命喪于食堂。
“咳咳咳……”
謝之懷好不容易咽下卷心菜,直直盯著要崩潰的翟智空:“你別瞎說,沒睡。就只是過夜而已,我睡沙發,他睡臥室,他也知道麻煩,所以給我錢了。”
“哦,那就好……不對不好,”翟智空堅決站在保護謝之懷這邊,又對那位有錢人不滿起來,“他這是給多少啊,還能讓你委屈巴巴地睡沙發啊?”
謝之懷比劃了一個“三”。
翟智空不屑地一笑:“三百就把你打發了?”
謝之懷:“三千。”
翟智空:“……?”
十幾秒后,安靜的翟智空小心翼翼地問:“他真就是睡你臥室,什么也沒干?”
謝之懷擦了一下嘴:“哦說到這個,你跟我什么時候再去買套新杯具,之前那套玻璃杯摻了劣質的,好好的突然就炸了,把他的手都給弄破了。”
翟智空頓時緊張了:“他有沒有找你賠錢?”
謝之懷:“沒,他今天還把錢打給我了。”
翟智空:“……”
“其實我也是一個人住,他的聯系方你能不能給……”翟智空打自己大嘴巴子,開始自言自語,“不對不對,差點被金錢迷惑了……嘖,這就是歹毒的資本家嗎?可惡,把我玩弄股掌之中。”翟智空握緊拳頭。
謝之懷:“……你在演小品嗎?”
謝之懷與翟智空相識也有五年了,但還是不大能理解翟智空的想法。
他們在家看電視的時候偶遇財經頻道,翟智空對此嗤之以鼻,啃著雞腿發誓一輩子不會屈服有錢人的淫威之下,高呼“打倒資本家萬歲!”轉身就在網上買了三件二次元角色聯名的原本40元一件現在賣100元的短袖,甚至還買滿2000元得到了一塊價值“200元”的兩厘米徽章。
謝之懷覺得他們二人中,翟智空絕對是最容易被騙的那個。
對方只要cos個二次元角色說一句“付費解鎖專屬語音包”,就能騙他付款1萬定金再讓他補三千元的尾款,最后還被對方拿聊天記錄威脅,被騙色又騙錢。
半斤八兩的二人偏偏在種時候特別有默契。
這頓中飯吃完,翟智空還在提醒他:“雖然這個人可能是個比較正常的有錢人,但是!我好心提醒你,知人知面不知心,你還是別跟這群有錢人走得太近了,那些都是人精。玩的要多變態有多變態,新鮮感一過,玩完兒就把你丟了,你到時候哭都來不及。”
“我們倆也就認識一天,還沒到你說的這個程度。”謝之懷將骨頭都掃進飯盤里。
“等到了這時候就來不及了,趁現在還只是剛認識,能遠離則遠離,不要有除了工作之外的過多接觸,”翟智空罕見地認真起來,眼神凌厲,“你又是無限包容對方的類型,到時候吃虧吃到家了我可不幫你。”
謝之懷也只能認真地點頭回答:“我知道了,我會注意距離的。”
至于是多遠的距離,這個沒固定吧。
翟智空表情這才好了一些,傲嬌地哼了一聲,捧著飯盒走在前面:“不說這個了,待會頻道檢測匯報上你小心形式,小心蛤……經理為難你。”
謝之懷像是沒聽到這句話,單手一撩,殘羹剩飯抖落進垃圾桶,最后沖洗碗的阿姨笑了笑:“麻煩您了。”
翟智空嘆為觀止:“你是真自在,換別人早焦慮了。”
謝之懷沖翟智空的背后揚揚下巴,頻道經理正在排隊打飯。
翟智空就聽謝之懷在他耳邊說:“我既然有不加班的底氣,那自然有不加班的道理,你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