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澤似乎突然對整理文件產(chǎn)生了極大興趣,將要批改的文件,一件件按照字母排放開來,緊接著他又推翻了排序標準,該換成按照時間順序。
短短幾分鐘,文件被收起又放下,放下又收起,巫澤就是不抬頭看一眼坐在對面的蘇三輕。
蘇三輕也不催促巫澤。
在剛到聯(lián)盟第一天,她就將要用身體封印喜喪神的計劃告訴巫澤。
巫澤稍微猶豫一下就點頭答應,保證盡一切辦法滿足蘇三輕的要求。
頭幾年巫澤還會問問蘇三輕進度,最近這幾年他也不再提起封印的事情,甚至在蘇三輕提到時還會刻意岔開話題。
深知他們這個種族心軟愧疚的性格,蘇三輕這次不準備再給巫澤逃避的機會。
不管是后悔,不忍,還是心軟,計劃都要繼續(xù)下去。
蘇三輕提起放在側面的茶壺,慢悠悠給自己倒了杯茶水。
清亮的茶湯順著壺嘴傾瀉流下,茶壺咕咕嚕嚕,嘀嘀咕咕,“你這小姑娘小心點,我這老身子骨可經(jīng)不起你折騰。”
蘇三輕在茶壺上輕彈一下,“才干幾年就抱怨起來,當初不是你哭著喊著很有用,求我給你個打工機會!
虛空生物:惡兆茶壺
這是蘇三輕第一個封印的虛空生物。
蘇三輕找到它時,它正在拍賣會上唾沫橫飛的講解商品。
所有被拉進去的競拍者,全都被吊在滾燙的茶水上方,滿頭大汗的往下扔錢。
蘇三輕將所有賣品卷起來,一股腦全都扔進茶水里。
拍賣會默認所有商品都被茶壺競拍成功,本場競拍結束,將所有人踢出會場。
目瞪口呆的惡兆茶壺,被迫背上巨額債務。
為了防止被拍賣會追債,它立刻抱緊蘇三輕大腿,當上二五仔,幫著她將拍賣會搞到破產(chǎn)。
回到聯(lián)盟后,蘇三輕就把惡兆茶壺扔給巫澤,同意讓它打工減刑。
蘇三輕愿意留下惡兆茶壺,主要是看中了它的附帶功能。
“來幫我看看最近三天的吉兇!
蘇三輕將茶水一飲而盡,將留有茶梗的杯底展示給惡兆茶壺。
“沒事就喝茶,有事就占卜,我也是需要休息!
壺身上睜開一對眼睛,不情不愿的瞇起來盯著杯底。
“蘇三輕,你每次出任務,都要來做占卜,哪次有個好結果,也不妨礙你活蹦亂跳回來。
我看你也不用再….要死了”
惡兆茶壺像是看到了極為驚恐的卦象,瞇成一條縫的眼睛瞬間睜大。
它渾身一抖,呼嚕嚕的熱氣從壺嘴不斷噴出,發(fā)出汽笛的鳴叫,壺蓋更是直接被掀飛出去。
“我又不是沒見過大兇,你至于這么激動!
蘇三輕伸手接過飛過她頭頂?shù)膲厣w,重新丟回惡兆茶壺身上。
巫澤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從文件堆里抬起頭,飛快的勸說起來,“三輕,你看連惡兆茶壺都被嚇成這樣,所以封印喜喪神的事情,還是往后拖一拖,至少等它占卜出個吉兆。”
“誰告訴你是兇兆,這個是大吉,大大吉!
惡兆茶壺總算回過神,它激動的左搖右晃。
“我從誕生起就沒見過這種卦象,相信我,這三天你不管做什么都會成功。
別說是封印那位大人,你要成神都沒問題!
“蘇三輕,呸,蘇神,您要是看得上小的,我給您燒一輩子水!
惡兆茶壺殷勤的升到半空,壺嘴對著蘇三輕不斷輕點,又狗腿的給蘇三輕倒了一杯茶。
蘇三輕挑了挑眉,看向不說話的巫澤,“你看,連它都認為現(xiàn)在是最合適時間。”
嘩啦,巫澤將文件一推,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太陽穴。
“第一,根據(jù)檢測結果,這段時間喜喪神力量增長出現(xiàn)停滯,短時間沒有降臨的危險。
第二,惡兆茶壺在你身上做出的占卜,沒有一次應驗,它的結果不可信。
第三,霍熠精神狀態(tài)還不夠穩(wěn)定,需要有人隨時監(jiān)督….”
無視茶壺咕嚕嚕的抗議,巫澤飛快的列出一堆理由。
似乎只要不停說下去,他就不用思考蘇三輕的要求。
蘇三輕沒有打斷巫澤,她彎腰撿起地面上的一份報告,將它輕輕放回巫澤面前。
文件上上面列出近些年各個位面被虛空侵染的事件。
厚厚幾百頁,觸目驚心。
面對這份報告,巫澤就像是被人掐住脖子,再也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蘇三輕直視巫澤,“現(xiàn)在你聽我說,”
“第一,越來越多位面的屏障都開始變弱,說明祂的力量還在持續(xù)增長。
第二,惡兆茶壺的占卜成功的幾率有50.1%,失敗那么多次,它也該預言成功一次了。
第三,霍熠身體里的惡念已經(jīng)被清除干凈,他不會想著毀滅世界,相反,他會好好守護聯(lián)盟。
第四,這個計劃耗費了太多心血,我們不能回頭。”
蘇三輕握了握手掌,充盈的力量在血管肌肉骨骼中奔涌,這是能鎮(zhèn)壓住祂的力量。
多虧了巫澤他們這八年來不間斷的供奉,才造就了這具封印身軀。
她后來才得知,為了幫助蘇三輕早日獲得封印喜喪神的力量,巫澤的同族不吃不喝,日夜不停祈禱。
很多人再也沒睜開過眼。
走到這一步,不管是未來的時間,還是現(xiàn)在的時間,蘇三輕接受了太多幫助,她不能也不會停下來。
“巫澤,你不能心軟!
良久沉默后,巫澤長嘆一聲,嗓音發(fā)澀,”a-101,是目前屏障最薄弱的位面,明天我和你一同前去,舉行召喚儀式!
說完后,巫澤像是被抽干全身的力氣,低垂著頭坐在原地。
聽到想要的結果,蘇三輕收回精神力屏障,點點頭轉身離開。
在手搭到門把手上時,巫澤近乎感概低語。
“霍熠眼里心里全是你,如果你死了,他不可能獨自活下去。”
蘇三輕手一頓,遙遠的未來,霍熠近乎哀求的姿態(tài),浮現(xiàn)在她面前。
“三輕,不要拋下我。”
那張冷淡氣勢逼人的臉,面對她時卻只有小心翼翼,患得患失。
“霍熠會好好活下去。”
這句話說出口,向來自詡厚臉皮的蘇三輕,都不禁暗罵一句,“蘇三輕,你太虛偽了!
巫澤和蘇三輕各自沉浸在思緒里,沒有注意到空氣中一閃而逝的微妙的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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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門緩緩開啟,霍熠裹挾著冷氣走出電梯間。
斜躺在椅子上抽煙的保安,見到走出電梯的人后,嘴巴大張,煙蒂直接滾落到褲腿上。
“我來送封印物!
霍熠將手里提著的籠子展示給保安,上面掛著巫澤的簽名和印章。
平平無奇的一句話,硬是讓保安渾身一哆嗦。
他連忙跳起來,顧不得被火星燙到的大腿,急急忙忙打開封印庫大門。
高大挺拔的身軀消失在層層貨架后,保安才長長吐出一口氣,不斷撫摸著撲通撲通狂跳的心臟。
霍熠雖然平時冷淡不愛說話,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壓力逼人。
剛才霍熠看過來的時候,保安還以為是哪個傳說級虛空生物跑出來。
他差點都要拉響一級警報。
保安默默叫苦,今天誰招惹這位大爺了,結果讓他給撞上了。
霍熠站在最深處的貨架上,將無盡公路放入對應的凹槽。
這些貨架是用特殊材質打造,會根據(jù)承載的物品延伸空間。
貨架內外都雕刻著凈化的符文,被放進去的虛空生物會被慢慢消解掉,化作材料,用來制備特殊性質的武器。
霍熠目光上移,一把銹跡斑斑的匕首,被包裹在紅色綢緞里,小心的收納在上層。
鎖鏈伸出纏繞在匕首把手上,將它遞到霍熠面前。
霍熠手指輕輕磨砂著匕首凹凸不平的表面,從三輕將匕首放上去,已經(jīng)過去八年。
第一眼見到匕首,霍熠就認出來,它與九陰用相同材料打造。
可惜,匕首里的意志早已消散。
“它已經(jīng)沒有價值!
當時,聽完霍熠評價后,蘇三輕神秘兮兮的搖著頭,糾正霍熠的說法。
“它的價值不屬于現(xiàn)在。”
霍熠沒有刨根問底,他一直都刻意忽略三輕奇怪的行為。
霍熠以為他和三輕還有很長時間,未來長久的時間,他總能等到三輕主動將她的過去告訴他。
現(xiàn)在看來,所有的想法都不過是霍熠的一廂情愿,蘇三輕的未來里沒有他的位置。
霍熠面無表情的握緊刀刃,任憑銹跡斑斑的匕首劃破掌心。
既然他等不到三輕的答案,那他就主動找出來。
吸飽鮮血的匕首,不斷發(fā)出輕顫,似乎要從霍熠手里脫離。
握住匕首的手強勁有力,讓它沒有一絲一毫逃離的機會。
【追根溯源:根據(jù)留下的物品、情緒或者記憶向前追溯時間,倒敘播放主人的經(jīng)歷!
霍熠本不想使用這項技能,不僅是因為這會讓他回想起天啟國的過往,而且窺視三輕的記憶,她一定會生氣。
但是,利用九陰偷聽到的消息,讓霍熠顧不上那么多。
霍熠繼續(xù)將刀刃插入血肉深處。
疼痛會讓他有種詭異的安慰,至少他懲罰了觀看三輕記憶的自己。
一縷縷煙霧從匕首中飄出,霍熠小心翼翼伸出手指,挑起一縷拉開。
本以為蘇三輕的過去,會從大霧里浮現(xiàn),但拉開的白霧中,只有一片空白。
霍熠眉頭緊皺,就算物品因為與主人分開太久,導致記憶追溯不完整,也不應該一點片段都沒留下。
看不到三輕過去的記憶,只有一個可能。
想到那個可能性,霍熠的呼吸都急促起來。
蘇三輕的過去發(fā)生在未來。
過去與未來交匯在霍熠手中。
虛空里的巨眼移動目光,看向被層層屏障包裹的聯(lián)盟。
“哈哈哈,怪不得蘇三輕毫不在意就能拋下你,原來人家的朋友親人都不在這里。
我看她早就想回到未來,我猜一定有人在等她回去。”
玄易齡在霍熠精神深處,毫不客氣的嘲諷。
隨著喜喪神與霍熠聯(lián)系越來越弱,霍熠的精神和□□在飛速成長穩(wěn)定,玄易齡能出來的機會越來越少。
上一次他能操縱身體,還是一年前和蘇三輕去極寒溫泉捕捉虛空生物。
長期被囚禁讓玄易齡性格極度不穩(wěn)定,他最厭煩看到的,就是霍熠在蘇三輕面前裝模作樣,一副正義凌然的姿態(tài)。
玄易齡冷哼一聲,明明霍熠就不是什么好人。
想想就知道,能對天啟國降下有罪審判,無動于衷讓邪神降世的家伙,怎么會有正常的三觀。
不過是因為蘇三輕不喜歡,霍熠才偽裝起來。
“我猜蘇三輕迫不及待要封印祂,肯定是有辦法將靈魂與肉身剝離,然后借助降神儀式產(chǎn)生的波動,回到她本來的時空上!
玄易齡看出霍熠心神不寧,他不遺余力的再加把火。
“霍熠,你馬上就要被拋棄了,我都心疼你。”
“玄易齡,你還想保留五感就把嘴閉上!
霍熠將匕首放回原處,平靜的威脅一句,轉身走出封印庫。
玄易齡太在意自身,讓他無法理解,犧牲自我拯救別人的意義。
霍熠了解蘇三輕,她沒有考慮這些,她只是選擇了最有效的封印辦法。
不過是霍熠的分量不夠重,讓蘇三輕連猶豫都做不到。
身心都被蘇三輕占據(jù),霍熠沒有注意到玄易齡不同尋常的沉默。
自從被霍熠威脅后,玄易齡就僵立在原地,桃花眼中布滿陰霾。
這種受制于人的生活,讓他惡心作嘔。
“你想要獨立的身體!
文字自動出現(xiàn)在玄易齡腦中。
玄易齡微微一愣,他立刻反應過來是誰在和他對話。
“滾出我的腦子。”
文字還在繼續(xù)。
“我可以給你新的出身,新的記憶,新的樣貌,讓你與他完全分割。”
“你只需要幫我做一件事。”
玄易齡低頭看向模糊不清的身軀,摸了摸沒有五官的臉,沉默不語。
“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
“不用了,我答應你!
玄易齡閉上眼,隱沒在黑暗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