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扶傾接過熱水淺淺地抿了一口,滋潤了下有些干的嘴唇,淡櫻色的唇瓣上染了些亮晶晶的水色,隨即抬眸沖霍恩笑:“謝謝。”
霍恩粗礪的手指蜷縮了一下,冷峻沉肅的面容上難得有了一絲柔和。
咔嚓,審訊室的門再次被打開,這次進來了一個新警察,姜扶傾打眼一看,就剛才開警車的男人。
霍恩和姜扶傾隔開了一點距離,身姿筆挺如松柏,熨燙妥帖的制服襯得他更加高大,勁窄的腰身后別著一把手-槍,更顯得他腰臀輪廓渾圓緊致。
“治安官。”新警察對著霍恩恭敬頷首示意。
霍恩隨意點了點頭,重新落座。
審訊重新開始,還是剛才的哪些問題,但這一次給了姜扶傾思考的時間。
當時云奈并沒有走出過房間,所以只要她一口咬死,警察就沒有證據證明養父的失蹤與她有關。
“我當時之所以做出防御姿態,是因為家里的燈光亮了起來,我清楚記得走的時候是關了燈的,所以回到家一打開門,看到家里的燈光亮著,嚇了一跳,以為遭了賊,所以才害怕起來。但是當我走進家里檢查了一下,發現沒人,我就放心了。”
姜扶傾這個回答合情合理,新警察一時語塞。
但也正因為新警察的停頓,讓姜扶傾敏銳地意識到,監控在這兒之后就失靈了,不然他們肯定會問云奈是怎么憑空出現在她的。
所以眼下最關鍵的人是霍恩,因為只有霍恩是那晚唯一見過云奈出現在她家的人。
只要他不開口,她就可以脫身了。
霍恩顯然也意識到了,冰藍色的眸子略深了幾分,與姜扶傾在審訊室清冷的燈光中對視,姜扶傾眼神微顫,清亮的眸光充斥著脆弱與無助。
示弱是姜扶傾這十七年來,除了亮拳頭之外的另一招本事。
有些人適合來硬的,比如養母和尼克,多打幾頓就老實了;有些人適合來軟的賣慘,比如霍恩,意外的心軟善良。
果然霍恩移開視線,低下頭,對云奈的事情閉口不言。
本以為能安全下車,但這是新警察突然又說道:“雖然后面監控失靈,但證據顯示,你養父失蹤前的最后地點是你家,還是請你配合我們做一個測謊,以及血液檢測。”
霍恩略微側目,緊皺著眉頭看向那名新警察。
姜扶傾倒是無所謂,測謊就測謊唄,反正養父確實不是她殺的,而且測謊結果并沒有法律效益。可是為什么還要驗血呢?難道云奈在殺養父時,意外受了傷流了血,他們要拿去做dna?
就在姜扶傾思忖間,霍恩已經站了起來,近兩米的身高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新警察。
新警察握著筆,眼神躲閃,明顯心虛。
“布洛克現在只是失蹤,姜小姐的家中你們也搜查過了,沒有大范圍血跡,沒有證據證明布洛克已經遇害,那現在的首要任務就是搜救,而不是作為刑事案件偵察。”
新警察擦了擦額頭細密的汗珠,道:“我只是以防萬一,測個謊試一試。”
“測謊需要向上級申請,你申請了嗎?還要驗血比對,你現在就把她當成犯人了?”霍恩沉著聲步步緊逼。
新警察光是氣勢上就一敗涂地,但他突然握緊了拳頭,像是找到了什么底氣,大吼道:“測謊申請已經地遞上去了,很快就會批準,早做晚做都一樣,霍恩,你要跟局長對著干嗎?”
砰——
霍恩揪著新警察的衣領,將他給提了起來,冷峻的臉上滿是冷意:“就算是局長也得有批準文件,否則誰也不能帶走她。”
新警察明顯慌了,沖著外面大喊:“快點把她帶走!”
門外立刻沖進來兩個警察,他們雖然懼怕霍恩的威嚴,但明顯官大一級壓死人,局長的一句話能決定他們的政治前途,還是上了,一左一右就架住了姜扶傾。
姜扶傾開始掙扎,將兩個鉗制住她的警察甩到墻上,手臂也在這時被他們的銀質肩章刮出一道長長的血口子。
兩個警察意識到自己被甩開時都有些震驚,沒想到姜扶傾力氣這么大,正要再次上前時,一個黑色頭盔狠狠砸了進來。
哐當巨響,讓所有人都停止了動作,齊齊看向門口。
索萊依抹了把臉上的血,大口喘著氣,金發被狂風吹得凌亂,燃著慍怒的眼眸,帶著野獸般兇狠:“讓你們局長來見我。”
整個c去警局沒有一個人不認識索萊依·訾的,訾家家主的繼子,很大概率成為訾家未來繼承人,性格肆意妄為,無法無天,簡直就是混世魔王般的存在。
但自從兩個月前,因為和打了諾曼家族掌權人的新婚小丈夫后,就被訾家家主發配到外城,美名其曰是歷練,磨煉性格,實際上卻是在磨煉他們這些外城警察的性格。
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局長見了都頭疼,可沒辦法,誰讓他出身訾家呢?只能像祖宗一樣供著。
“索萊依少爺。”局長坐在辦公椅上,看著對面臉色陰沉到極點的索萊依,緩緩道:“之前的事情不過是小打小鬧,沒必要驚動您父親,我也樂意賣他一個人情,但這次事情不同,您最好還是不要插手。”
“放人。”索萊依雙手插兜,冷笑了一聲。
額頭紗布的血跡還在緩慢洇洇地擴散,隨手套在身上的外套也略顯凌亂,但即便如此也未顯出他有絲毫狼狽,反倒有種淋漓盡致的野性和肆意。
“索萊依少爺,有些禍可以闖,有些禍不能闖。”局長警告道。
索萊依眉梢輕挑,散漫輕狂:“不闖闖怎么知道不能闖?諾曼家族我都得罪了,也不怕再多得罪一些人,反正今天誰也不能動她!”
“索萊依!”局長站了起來,語氣暗含威脅:“你被發配外城,已經惹怒了訾家主,還想要讓他更加厭你嗎?別忘了,你只是他的繼子而已。”
索萊依一聲嗤笑,邪性而頑劣:“那又怎樣?”
局長氣得胸口幾乎爆炸。
索萊依站起身,理了理寬大的外套,邁著大長腿優哉游哉地推門出去。
門外,所有警察都在忙碌,但眼神卻都暗戳戳地看向局長辦公室內。
“姜扶傾,跟我走吧!”索萊依笑得肆意。
被兩三個警察看守著的姜扶傾,聽到索萊依的話后,試探著站了起來,想看看警察的反應。
“別看了,他們不敢攔你的,走了!”索萊依拉著她的手,堂而皇之地就往外走。
姜扶傾回頭,茫然地看了眼身后的霍恩,只見霍恩沖她微微點頭。
看來跟著這個率性大少爺走,比留在警察局要安全。
走出警察局,一股寒氣撲面而來,她冷得縮緊了衣服,恨不得將整張臉都埋在圍巾里。
“謝謝你幫我,這是你第二次幫我了。”姜扶傾說道。
“小意思。”索萊依嘴角一勾,笑了起來。
索萊依與她年紀相仿,笑起來眉眼間的銳利散去,露出了原本恣意隨性的少年感,暗綠色的眼眸像大霧森林里的苔衣。
“你為什么幫我啊?這一次,還有上一次。”姜扶傾裹著厚厚的毛呢大衣和索萊依走在雪地間。
“上次是......”索萊依抿了抿唇,不自覺地就笑了起來,頭頂的路燈打在他的金發上,有一種令人迷眩的光芒。
“嗯?”姜扶傾眨了眨眼。
索萊依臉猛地一紅,抓了把頭發,磕磕絆絆道:“上次、上次是見義勇為,我見不得那種人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
“那這次呢?”姜扶傾歪了歪頭。
索萊依怔愣著看了她兩秒,突然偏過頭去,深深吸了口氣,耳根紅漲到軟爛。
“這次是為報答你從異種手里救了我。”索萊依雙拳緊握到顫抖,才勉強維持說話的正常語調.
“話說回來,你好厲害啊,看著瘦瘦弱弱的,卻能背著我從異種手里跑掉,我、我看著瘦,其實還挺沉的......主要是骨頭和肌肉。”索萊依小聲補充道。
姜扶傾輕輕一笑:“我在力氣方面,是有些天賦異稟。”
她也無數次感激這個天賦,不然她可能在很小的時候就死了,不過聽云奈說,她力氣大是因為體內蟲族基因的緣故。
這么想想,做蟲子也挺好的嘛。
想到蟲族,想到云奈,姜扶傾手腕上的傷口就開始隱隱作痛,這道傷口蠻深的,恢復需要很長時間,但如果是云奈的話,可能只需要兩秒吧。
“你的手受傷了?”索萊依停下腳步,暗綠色的眼瞳緊緊緊盯著雪地上一地艷紅的血花。
她手腕上的傷痕因為被外套擋住,所以索萊依一直沒有發現,直到鮮血順著滴落在雪地里才被發現。
他擼起她的袖子,看到深深的劃痕,眸光一緊,兇狠畢露。
“走,我帶你去醫院。”他拉著她來到摩托車前。
“不用了。”姜扶傾著急道。
去醫院還要縫針,又繁瑣又痛,還會留疤。但是回去男媽媽云奈治愈就不同了,他只要在她的傷口處親幾下,幾秒鐘就痊愈了,就是過程有些瘙癢難耐。
“不行。”索萊依抱著她就坐上了摩托車,通體漆黑,線條流暢的車子一看就價格不菲。
姜扶傾看索萊依固執的樣子,有不想拂了他好意,妥協道:“那帶我去附近的藥店吧,我處理過這種傷口,涂點藥纏上紗布,很快就好了,我真的不想縫針...拜托了。”
她雙手合十央求,杏眼眼尾微垂,靈動又可憐。
“好。”索萊依抿了抿唇,發動摩托車:“抱緊我。”
姜扶傾聽話抱緊,雙手環著少年的細腰,纖白的十指緊緊扣在他的腰腹間
索萊依腰腹明顯一緊,肌肉繃地硬邦邦,像抱著一塊會發熱的鐵板,握著車把的手都差點滑下去。
“你、你、”索萊依面紅耳赤,說話的語氣都帶著不可言喻的微喘。
“怎么了?是不是我抱得太緊了?”姜扶傾問。
“不是。”索萊依牙齒緊咬著舌尖,深呼吸了兩下,伸出雙手將姜扶傾纖細的手腕握在掌中,緩緩帶進了外套衣兜里:“一會兒風大,你躲在我背后...這樣不冷。
“哦,好。”姜扶傾的手插在他的衣兜里,從背后摟抱著他的腰身,胸口緊緊貼在他清瘦挺拔的后背,柔軟溫熱的觸碰,索萊依整個人幾乎都要燒了起來。
透過后視鏡,他看見姜扶傾清亮黑漆的杏眼凝望著遠方,半張臉都貼著他的后背,安靜地抱著他。
索萊依低頭一笑,晚風吹揚起他的金發,十七歲的少年笑意干凈純粹,毫無雜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