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狐。
原來是諧音梗。斐玥回過神,率先明白了向導金人的意思。
隨即她對仍然一頭霧水的波提歐解釋道:“這只狐貍叫提納里。”說話間她指了指那只躺在沙地上,看起來熱得不行的狐貍。
“他寶貝的,不說清楚誰能想出來那是名字。”波提歐不滿地說道,這時候他感覺斐玥不愿意修好向導金人是對的,這家伙確實會氣人,話都說不利索。
向導金人不在乎的波提歐的看法,它在信息庫里搜索意思相近的句子,斷斷續續地拼湊出它是如何撿到這一人一狐。
當斐玥聽到向導金人是在星槎墜毀的地方發現這名衣著打扮不像是茨岡尼亞本地人的不速之客,她當機立斷認為這不是偶然。
如果說星槎在那個地方墜毀是隨機,波提歐落在那邊是意外,那當第三個人也在同一個區域落下,很難不令人懷疑那邊有古怪。
難道和地下的東西有關?斐玥快速推斷。
如有默契一般,在這個念頭誕生時,波提歐也看向斐玥,兩人在對方眼里看到了同樣的想法。
不論是波提歐還是斐玥,都懷疑那片區域有古怪。
正好此時負責錄入資料的機器人返回。
包括大部分卡提卡人在內,在場的人都自愿加入斐玥新成立的公司,成為一名員工。
“有人手了,現在就去開挖吧,看地下有個什么嗚嗚伯。”波提歐直截了當地提議。
斐玥思索片刻后點點頭,“可以,埃維金人的營地里有現成的工具,我這就安排人……”
“不用你安排,我來吧,我和他們交流起來更方便,而且萬一出事,你還能修好我。”波提歐打斷了斐玥的話,他認為不論從哪個角度看,自己才是最好的人選。
這些話也說服了斐玥,她咽下沒說完的話,認真地回復:“也是,那你把這個向導金人帶走。”
被點到的向導金人睜大眼,滿臉透著不想去。
斐玥無視了它的拒絕,自顧自地講下去。
“它自帶監測預警功能,如果地下的高能量體有爆炸輻射之類的風險,它會發出警報。”說完,她話鋒一轉,扭頭告知向導金人,“這可以加五分。”
“剛剛的巡邏是兩分,等湊夠一百分,我就修好你的。”斐玥對向導金人畫大餅。
一聽只需要一百分就行,向導金人眼中的抗拒變為積極。
而明顯的變化被波提歐看在眼里,令他沒忍住笑出聲,露出了鯊魚般的牙齒。
足足笑了十幾秒,他才收斂起笑容,嚴肅地提醒斐玥,“那個被帶回來的家伙很強大,但是具體多強大我不知道,你面對他時要小心。”
“好,我知道了。”斐玥客套地回復。
波提歐一眼看出她是在例行道謝,根本沒有理解危險的真正含義。
這讓他皺起眉頭,想再勸斐玥兩句。
可那些嚴厲的話到嘴邊,最終化為了一聲嘖。
“算了,你記住打不過就跑不丟人。”波提歐給出很務實的建議,他不想再多說是覺得依照斐玥的實力,決心要逃跑,還是能跑走。
這樣與其交代提醒那么多,不如讓斐玥親身體驗過什么叫做危險。那樣她才能有具體的概念,以后遇見同樣的危險的人,也能有自己的判斷。
波提歐很清楚人必須吃過虧才能長記性。
這時候波提歐想感慨還好斐玥是仙舟人,自愈能力強,不然他還真不放心。
又想到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在兩分鐘內自愈的景象,波提歐又笑了一聲,隨即他招呼向導金人和他走。
斐玥則是站在沙丘高處等了一會,待到下方的人群在波提歐的引導下散去,她才悄悄走近躺在沙地上,昏迷不醒的新‘客人’。
那是一名有著深色長發,手上綁著繃帶的男人。
剛剛注意力一直放在狐貍身上,斐玥沒有細看男人的長相,這次她靠近,赫然發現男人的長相竟很像仙舟人。
斐玥心里一喜,她沒有再浪費時間,一把將男人扛起來,然后提起被曬到吐舌頭的黑色狐貍,返回她當前居住的帳篷。
回到帳篷以后,斐玥先將男人和狐貍分別放到客廳的椅子上。
隨后斐玥在一人一狐對面坐下,調出控制帳篷的面板,改變房間的布局,給這位疑似她老鄉的人隔出來一間房間。
這不需要花費多長時間。
只不過當斐玥隔出來空間,熟練地將儲藏室里的床和柜子調出來,放進客房,好供男人休息時,幾聲輕微的聲音忽然響起。
“嚶——”
斐玥下意識地抬頭去看坐在對面的人。
不等她以為那聲很輕的嚶聲是男人發出,一雙紅色,如黑夜燭火的眼睛恰好與她的目光撞上。
被壓抑的瘋狂在那雙眼睛里若隱若現。
恐懼一瞬間席卷了斐玥腦海,令她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可她很快冷靜下來,在害怕之余,盡可能將更多心思用于分析現狀。
然后斐玥得出一個客觀的結論。
他很強大。
這一刻她知道波提歐為什么要說打不過就跑不丟人,他早就看出男人的實力,是她掉以輕心了。
可是斐玥覺得這也不能怪她,平時她生活在仙舟,除了同樣獲得豐饒星神賜福的孽物和豐饒民,因覬覦豐饒神跡和仇恨仙舟,發起的入侵外,她根本不用擔心其他的危險。
而且就算是有敵人入侵,作為平民,她也不可能上前線作戰,直面慘烈的戰爭……不,現在不是給自己找借口的時候。
斐玥咬了咬牙,回過神將不知不覺中跑遠的思緒拉回來。
也就在這時,她發覺坐在對面的危險男人主動挪開視線。
下一秒,低沉的聲音傳進斐玥的耳中。
“這里是哪里?”
果然大家第一個問題都是這個。斐玥本能地想,接著她鎮定地回答男人的問題,“無主荒星,茨岡尼亞。”
男人微微蹙眉。
他盡力想了一會,最終發出一聲冷哼。
“我需要借用你的星槎。”男人掃了斐玥一眼,確認她的身份后,直白地提出要求。
“我的星槎墜毀了,目前我和一名機械改造人一起被困在了這里。”為防止男人誤會她不愿意把星槎借給他,斐玥將當前大致的情況講出。
男人對此沒有驚訝,得知沒有離開這顆星球的駕駛器,他起身就朝著帳篷外面走去。
看到他這樣子,斐玥不敢多問,默默目送他離開。
偏偏在男人走到帳篷門口的時候,懸浮在半空中的帳篷控制面板上傳來滴滴聲。
這是有人在帳篷外的信號。
斐玥本來放下的心一下子提起來,她趕緊去看控制面板,想知道是誰在這個時候過來。
然后她看到臉上有灰的卡卡瓦夏。
“斐玥姐姐,我們挖到了一些東西。”卡卡瓦夏站在門外禮貌地說著。
稚嫩的童聲從控制面板上傳出。
男人聞聲停下腳步。
“他是本地部落里的孩子,是來找我的。”斐玥見狀很配合地告知。
男人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看他不表態,斐玥稍作思考,盡可能鎮定地起身,朝營帳外走去。
沒有阻攔,男人雙手抱于胸前與斐玥擦肩而過。
斐玥在經過男人時特意多看了他一眼,見到那個等待的姿勢以后,她在權衡后,決定不趁機逃跑。
目前來說男人雖然危險,卻沒有表現出惡意。這時逃走反倒不是明智之選,說不定會讓本來平衡的局面滑向極端。
但是害怕也是真的害怕。斐玥握了握拳頭,不停地安慰自己沒事的。
在矛盾的情緒中,斐玥走出帳篷。
臉上沾著些許塵土的卡卡瓦夏見到她出來立刻取出一只印有子彈痕跡的袋子。
“波提歐叔叔說它可能有用,讓我交給你。”卡卡瓦夏沒有說是他跟過去幫忙的時候,在沙地里用小鏟子挖了兩下就挖出來的。
那是一種橙色的結晶。
按照波提歐的猜測,這些結晶的內部包裹的力量很可能是斐玥所需。
所以他讓卡卡瓦夏快點送給斐玥看看。
如果確定結晶是高能量體殘留,他們就繼續挖下去。
卡卡瓦夏回憶波提歐的交代,不禁好奇斐玥要這些橙色的石頭做什么。
但礙于斐玥聽不懂他們的語言,卡卡瓦夏只好壓抑住好奇,靜靜等待斐玥檢查。
沒有讓卡卡瓦夏等太長時間,在用一只造型精美且古樸手燈照過晶石之后,斐玥將憑空浮現的各種數據與當時在底層中發現的高能量體的數據進行對比,很快得出結論。
這一枚晶石里蘊含的力量,正是她復刻聯覺信標所要用的。
得出這個結論,斐玥對卡卡瓦夏點了點頭。
“好,我這就去告訴波提歐叔叔。”卡卡瓦夏立刻明白斐玥的意思。
斐玥看見他可愛的樣子,緊繃的心情莫名輕松了不少,她揚起一個笑回復:“快點去吧。”
“嗯!”卡卡瓦夏也笑著回復。
只是在他回去前,他望了一眼帳篷里面。
這個小細節被斐玥看在眼里,她抿了抿嘴唇,又開始緊張。
好在卡卡瓦夏沒有多問,他很快就跑遠。
斐玥松了口氣,轉身又回到帳篷內。
“你聽不懂他在說什么。”男人在見到斐玥回來后,淡淡地說道。
被看穿的斐玥解釋:“我的聯覺信標壞了,我想做個外置的,具有自適應功能的新聯覺信標。”
“仙舟人的體質令他們很快就能將聯覺信標排出體外。”男人點頭認可斐玥的做法。
一般來說,聯覺信標是會被安置在神經中樞上。
所謂的‘翻譯’語言,不如說是把兩個被植入聯覺信標的人思想接通。
這本是一個非常方便的功能,只需要一針就能毫無阻礙地交流,奈何對擁有強大自愈力的仙舟人而言,方便成了阻礙,因為他們會排出一切不屬于原本身體設置的東西。
為了應對這一點,仙舟人將聯覺信標改為體外設置。
所以斐玥強調外置證明她很了解聯覺信標的特性。
這在男人記憶中的仙舟不常見,仙舟人活的太久,這令他們習慣把自己所見到的世界,當作全宇宙的共識。
而男人不認為這是個好習慣。
他冷哼一聲,走向斐玥,伸手向她要來卡卡瓦夏送來的東西。
斐玥不想惹怒他,將那枚晶石遞了過去。
接過晶石,男人捏住兩端,對著高處作為光源看去。
“這是真蟄蟲的王蟲隕落后留下的信息素結晶,可以用于制作聯覺信標,但需要精加工,而且這一塊也不夠。”男人僅僅掃了兩眼,就說出斐玥通過儀器檢測出的結果。
這還沒有結束,他把晶石抵還給斐玥時又說道:“你先將這塊晶石熔化,熔化時爐內溫度不能超過一千度,不然它會失效。”
“制造和鍛造一樣,溫度是非常重要的一環。”斐玥聽完不由自主地背出她記得滾瓜爛熟的句式。
男人也很自然地接話,“很多人經常忽略。”
“進而導致器物的制造失敗。”說完這句話,斐玥握緊拳頭,鼓起勇氣,激動地對男人喊道,“原來你也看過應星師傅的工作筆錄!”剛剛他們說的話都是工作筆錄上的原句,一字不差。
“嗯?”男人微妙地愣住。
由于太激動,斐玥完全沒察覺出男人臉上出現了疑惑,她如數家珍一般地念叨:“你看的是哪一版本?我看的是傳抄出來的第三版,上面很多記錄都已經遺失了。”
“傳抄?”男人重復這個詞。
“對,傳抄。”斐玥科普,“初版的工作筆錄據說應星師傅被朋友留作紀念,現在流傳下來的都是傳抄版本。”
“不過哪怕遺失了很多信息,從記錄中也能看出來應星師傅的才華!”斐玥說到這里,眼里像是浮現出星星。
“我一直覺得他是仙舟有史以來最厲害的工匠,幾百年前他做出的機關,現在羅浮工造司里的很多師傅都解不開。可惜他英年早逝,如果他再能活二十年,一定能創造更多奇跡。”
斐玥變本加厲地夸著傳奇匠人應星師傅,絲毫沒發現她面前的男人越發沉默。
作為拋棄了過去名字的星核獵手,刃以為自己足夠麻木,但如今他聽著斐玥那毫不吝嗇的贊美,還是感受到一絲久違的尷尬。
因為過去那個被他拋去的名字恰巧正是應星。
他還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