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霍泱拍戲時,白檀的專注點往往放在他一人身上。
可無意間發現的那幅素描畫,讓他的關注點又多了一位。
今天的楊越阡一改常態,所有鏡頭一遍過,導演為此還為自己昨天的粗魯向他道歉。
他只道:“都是霍老師昨天下工后利用休息時間幫我對臺詞,也叮囑我很多,我才有了信心。”
說完,他看向霍泱時的眼神中明顯夾雜著崇拜和……
愛慕?
哈,兩情相悅?
白檀盯著他看了許久,一直到導演說收工要趕去會場做宣發,他才起身追著霍泱而去。
宣發活動依然以直播的形式進行。
白檀自打畢業后就開始了專職作家之路,基本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種盛大場合也是頭一次見。
但他目標明確,只為霍泱服務,目光只追尋他一人便可。
正式開始前,他幫霍泱穿好外套,整理著,叮囑著:
“今天您的幸運數字是五,可以喝五杯紅酒,也可以和五位同僚合影。”
說完,才感覺自己有些神神叨叨的。
沒等改口,卻聽霍泱低低應了聲:
“嗯,好。”
話音剛落下,就聽導演那邊喊人上臺,白檀轉身從臺下隨便找了張桌子。
忙了一天饑腸轆轆,先填飽肚子再說。
他剛拿起一塊甜點塞進嘴里。
“小兔子?真巧,在這里碰到了。”熟悉的聲線挾帶著爽朗意味,從頭頂響起。
白檀手里拿著吃了一半的甜點,抬起頭,對上一對含笑雙眸。
他用一秒鐘思考了一下為什么能在這見到厲溫言,大概是對方是霍泱公司的老板,受邀參加宣發也是情理之中。
“為什么叫我小兔子。”白檀好奇問道。
厲溫言在他對面坐下,眼底含笑:
“因為你長得很像我小時候養過的兔子,越看越像。”
說著,厲溫言伸長手過來:
“連性格也一樣,吃東西時總會在嘴角留下草料。”
白檀還沒反應過來,溫熱的指尖落在嘴角,輕輕擦過,擦去了嘴角的果醬。
他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用手用擦了一下。
厲溫言瞧著他,笑得眉眼彎彎。
此時的直播間,彈幕密密麻麻:
【泱哥哥最近是不是換造型師了啊,風格同以前大相徑庭。】
【你就說好不好吧。】
【愛死了好么!以前的造型師肯定有私心,那點肉藏著掖著不讓我們看,現在這位造型師必須加雞腿!漲工資!】
【哎,越看越喜歡,就算不能和哥結婚,睡一覺也人生無憾了。】
【哥要不給我們一人睡一次吧,球球了。】
【上億粉絲一人睡一次?哥怕不是要精盡人亡了。】
就像白檀所言,藝人屁大點事都要占一波熱搜,不出意外的,霍泱又雙叒叕因為私服沖上了熱搜第一。
臺上,快門閃光此起彼伏,霍泱的視線穿過這厚重的記者大軍,落在燈光昏暗的臺下。
他的小助理正和他的老板相談甚歡,也不知說了什么好玩的事,小助理笑得眉間柔柔,蕩漾著漣漪。
霍泱翕了翕眼,重新看向鏡頭。
聊了一會兒,厲溫言站起身對白檀道:
“我去那邊和贊助商打個招呼,你慢慢吃。”
白檀點點頭,老板一走,他的視線重新看向臺上。
拍照接近尾聲,來到了藝人們合影的最后環節。
楊越阡環伺一圈周圍,小心翼翼站到了霍泱身邊。
霍泱見勢,對他笑笑,身體向一邊移動半分,主動讓出身位方便他站立。
“霍老師。”他小聲問道,“我可以挽著您的手拍照么。”
楊越阡之所以敢這么問,就是吃定了以霍泱的性格不會拒絕。
誠如他所言,霍泱點點頭,主動伸出手。
楊越阡深吸一口氣,笑容爬上臉,有些拘謹地慢慢將手搭在霍泱臂彎中。
“啪!”
忽然撞過來一道人影,楊越阡沒等反應過來,身體被人猛地撞開,腳下一個不穩,直直向后跌坐在地。
人群中發出了意味不明的笑聲,盡管有在努力收斂。
他抬起頭,對上一雙細長的鳳眼,眼尾上挑,透著盛氣凌人的傲慢。
這部戲的女主喬思忙提著裙擺俯下身子,對著地上的楊越阡挑眉笑道:
“抱歉,你沒事吧。”
楊越阡趕緊擺擺手:“喬思姐我沒事的。”
接著他聽到喬思極小聲的在他耳邊道:
“那就滾一邊去。”
說罷,她站起身,挑了挑眉尾,抬手挽住霍泱的的手臂,表情一轉,對著鏡頭笑得溫婉大方。
地上還坐著一個,可無人關心,只將鏡頭對準幾位耀眼的主演。
沒名沒氣的十八線,沒人在乎他有沒有摔傷,不像位居一線的大腕,就算是被人不小心踩了裙擺都會導致一幫人如臨大敵,恨不得脫光了檢查。
楊越阡雙手撐著地板,牙關緊咬,默默站起身,來到合影人群最邊緣的位置,努力對鏡頭擺出笑臉,以使自己看起來沒那么尷尬。
白檀看到了一切,在臺下暗暗嘆氣。
真實的娛樂圈,沒名氣就是原罪,誰都能上來踩一腳。
合影結束,導演知會大家去吃點東西,忙了一天也都餓了。
霍泱隨手拿起酒杯,看了一眼,又放下。
他在一排酒杯中數到第五杯,拿起那一杯。
不斷有人上前套近乎,他表面春風和煦一一打招呼,視線卻隱隱透著點不耐煩,穿過空氣,轉了一圈,看到了白檀。
白檀還抱著碩大的工具包,也正在看他這邊,蓄勢待發,似乎下一秒就要沖過來幫他用小風扇吹一吹。
霍泱垂了眼,思忖片刻,對眼前的投資方道了聲“抱歉,我去那邊打個招呼”。
隨即身體一轉,來到了楊越阡身邊。
“還好么,有沒有摔傷,剛才合影沒來得及問你。”他的聲音很輕,卻挺高,讓一旁的白檀聽了個清清楚楚。
楊越阡手里還端著酒杯,一圈下來,一口沒喝,因為根本沒人找他碰杯寒暄。
他望著霍泱關切詢問的臉,眼底漸漸積郁起一層薄薄霧氣。
他吸了吸鼻子,搖搖頭,努力擺出笑模樣:“我沒事,謝謝霍老……”
“泱哥,我們去那邊拍照吧,粉絲們還等著呢。”
話音未落,突如其來的女聲打斷了他。
喬思端著紅酒,熱情挽住霍泱的手臂,把人往一邊拽。
她看了楊越阡一眼,眉尾一挑,又一展,并沒任何寒暄,只無聲的對他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
那笑容中又夾雜了幾分嘲諷。
楊越阡望著二人離去的背影,手指漸漸收攏,緊緊捏著酒杯,用勁之大,以至于指節泛起一抹蒼青色。
“楊老師,你還好么,有沒有受傷。”
正當他深深凝望著二人的背影時,身邊忽然冒出一道年輕的聲線。
他收斂了表情看過去,有點眼熟,好像是霍泱的助理。
楊越阡重新掛上笑容,搖搖頭:“謝謝你的關心,我沒事。”
“真沒事么,剛才您摔那一跤,我聽到好大的聲音。”白檀追問道。
楊越阡臉色隱隱變得發青。
他還是固執地搖搖頭。
白檀點點頭,拍了拍手中的工具包:
“我就在那邊,您要是覺得哪里痛就去找我,我這里什么都有。”
楊越阡別過臉,點點頭。
白檀走了幾步,心里總覺得不是滋味。
他又轉回頭,輕聲道:
“楊老師,其實像我老板這種一部劇封神的是極少數,大部分人都是一步一個腳印慢慢往前走的,所謂剩者為王,只要不放棄,總能摘到自己想要的果實。”
這句話,更像是白檀對自己說的。
曾幾何時,他也暗暗羨慕過蕭綰一本書就能封神,無論是天賦還是運氣似乎都毫無保留地眷顧著她。
無論哪個行業似乎都有這種鳳毛麟角。
可大多數人卻像他、像楊越阡,還在苦守陣地等一個出頭機會。
說這句話,也是因為他在楊越阡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無名無氣,什么人都能上來踩一腳。
楊越阡盯著他的臉,放在一側的手五指緩緩收攏。
良久,他對白檀露出笑容:“好,借你吉言。”
哈。
楊越阡看向被燈光鏡頭包圍的主演們。
果然,不出名的十八線,就連小助理都能過來明朝暗諷肆意踩踏。
另一邊。
霍泱和主演們拍完了照,主動拿起一塊點心,暗示還想過來糾纏的人他已經餓了,有話以后再說。
他坐到角落的沙發里,抿了一口紅酒。
視線忽然被一旁的贊助商展示品牌吸引了過去。
這部劇的贊助商多如牛毛,大頭都在某大牌香水和奢侈品服裝品牌上。
宣發晚宴主辦方為了討好贊助商,特意留了這么塊位置用來展示贊助商的秋季新品。
霍泱的視線落到一排精致的香水瓶子間。
他拿起其中一瓶,前后翻轉著認真打量。
這一舉動,可樂壞了贊助商,馬不停蹄趕來,討好道:
“霍老師,您可以打開涂在手腕上聞一聞,要是喜歡的我們就送您。”
霍泱將手中英國梨香的香水放下,目光落在其它幾瓶上。
半晌,他壓低了聲音:
“有沒有……”
“像是小米蘭香味的香水。”
贊助商不想承認沒有:
“您喜歡這種香,咱馬上讓研發部提上日程。”
好家伙,只要霍泱開口,沒有也得有,他隨便提那么一嘴,都能保證小米蘭香水賣到脫銷好嘛!
霍泱將香水瓶放下,禮貌的同贊助商客氣兩句。
也只是客氣客氣。
*
深夜。
后車座上,霍泱翕著眼,優雅翹著腿小憩。
白檀坐在一邊靜靜翻著他的明日行程。
似有若無的小米蘭香在逼仄的環境中彌散開。
霍泱睜開眼:
“時候不早了,你不用陪我回去,早點回家休息。”
白檀抬起頭看向窗外,發現剛好到了他家附近。
喊停了司機,白檀站在車外對著霍泱鞠了一躬:
“霍老師您也早點休息,明天見。”
霍泱看也不看他,點點頭。
車子疾馳穿過寬闊的主城大道,路燈的投影在車身上此起彼伏。
安靜的車上,司機默默開車,忽而聽到后車座的霍泱問他:
“李叔,您聞過這種香味么,是什么牌子的香水。”
司機疑惑,使勁嗅了嗅:
“什么香味?我沒聞到啊。”
霍泱沉默片刻,道:“很像小米蘭花的香味。”
“是不是路邊的小米蘭開花了?不過我真沒聞到,但如果您喜歡,我明天就買一瓶這種香味的車載香水。”
霍泱緩緩垂了眼:
“不用了,沒事。”
他確定,他從白檀身上聞到了這種香味,可在他下車后,這種香味便隨著消失,司機也說,根本沒聞到什么香味。
他翕了眼,揉了揉后頸。
是因為太累了么。
*
另一邊,翰城酒店。
水晶吊燈下是一張兩米寬的大床,床上靜靜坐著一位白凈的男生。
套房的浴室中傳來嘩嘩水聲。
男生攥緊了浴袍邊緣,緩緩抬眼,視線稍顯凌厲,落在磨砂浴室玻璃上,望著后面攢動的肥壯的剪影。
他深吸一口氣,回想起今晚的遭遇。
那狗眼看人低的女主演,那夾槍帶棒明朝暗諷的小助理。
把他最狼狽的一面赤.裸裸的帶到了霍泱面前。
他可以在任何人面前丟臉,唯獨不能是霍泱。
浴室門打開,一聲饜足的嘆息隨著潮熱的蒸汽飄出來。
下一秒,一件浴袍甩到了男生臉上。
“轟”的一下,身下的大床也劇烈塌陷了一塊。
“楊越阡,我告訴過你,你一定會回來求我的。”肥腫難分的男人哂笑著,抬手摟住了楊越阡細瘦的腰身,一只大手開始在他身上色.情地游走。
楊越阡緊緊咬著牙關,他怕他一張嘴,隱忍的痛苦便會漏出來。
“早這么識相,你早就紅透半邊天了。”那只大手繼續游走,最后落在他的雙腿之中。
楊越阡強忍惡心,使勁將不甘咽下去,對著眼前的男人露出職業演員的標準微笑:
“是我以前年輕不懂事,看不透張總才是我命里的貴人。”
“嘖,開竅的還不算晚嘛。”張總起身將人壓下,“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虧待你,你想要的,我肯定竭盡所能。”
楊越阡緩緩閉上了眼,遮蓋住眼底的絕望。
只能通過幻想,將身上這惡心的男人想象成是那個從來不會瞧不起他,對他百般關懷的——
霍泱。
總有一天,他會脫離這片苦海,讓霍泱心甘情愿將他擁入懷中。
這么想著,才沒那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