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學校往街道走的路上,四個人像組團逃課的學生般一起站成一排壓馬路。
穿過人行道,他們來到一個繁忙的十字路口,在等紅綠燈期間,夏油杰閑談地開口,語氣帶著一絲好奇和試探:
“說起來,理子妹妹你好像并不怕所謂的同化呢。”
五條悟聞言,立刻接過了話題:
“老子還以為你會很不情愿,提到同化就會怕得哭出來呢。”
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戲謔,盯著理子的表情,似乎對她的反應有些期待。
天內理子沒有理會五條悟的調侃,她注視著對面斑馬線對面的紅燈。那燈發出朦朧的光,將周圍一圈暈成淡紅色。馬路對面的人群人臉模糊不清,仿佛一群掛著相同面具的演員。
燈在長久的注視中,仿佛逐漸失去了原本的形態,變得像一只泣血的眼,又好似一輪散發熒光的紅色滿月,高懸于半空中。
天內理子笑了:“這你就小瞧妾身了!不過是區區同化!在本勇者大人面前只是小意思!”
“為了拯救世界,妾身無所畏懼!”她擲地有聲。
五條悟和夏油杰:…………
紅燈終于轉綠,發出一聲清脆的“嘀”聲,原本聚集在路口的行人,如同潮水般紛紛向前涌動。
在這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只有理子一行人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像是矗立在洪流中的一座孤島。
“……中二病?”
五條悟看著理子認真的表情,忍不住朝夏油杰做了一個夸張的怪臉。
夏油杰忍俊不禁:“理子妹妹本來就是國中二年級,會幻想成為救世主也很正常。”他的聲音溫和而堅定,像是在安慰理子,又像是在為她辯解。
然而,理子卻并不領情,不滿地睨睨了夏油杰一眼:“我可沒有說謊。”
五條悟見狀,表情變得有些無趣,他聲線沒有一絲波動地棒讀道:
“是是,救世主大人,這個世界多虧有你,沒了你全人類都完蛋了。”
他的話中藏著一種調侃和諷刺,顯然是并不相信理子的話。
似乎還嫌不夠,五條悟又瞥了一眼理子,捏著嗓子模仿理子的腔調,像詠唱歌劇般繼續說:
“我是勇者大人,我將會拯救所有人的~”
說實話,他模仿得并不像,但其中的陰陽怪氣倒是淋漓盡致地展示了出來。
說完,他長腿一跨,不需幾步就追上正在過馬路的大部隊,步伐輕快,像是不欲再討論這個話題。
理子瞪著五條悟,拔腿趕上:“嘿!就算不信也給我放尊重點!”
夏油杰也追上去不贊同地看了五條悟一眼。
五條悟似乎也回過頭發覺自己有些過分了,他摸了摸鼻子,對理子悻悻道:“抱歉。”。
說完,他像是在沉思又或是在反省般沉默地不說話了。
天內理子也沒有回答,只是哼了一聲,繼續向前走去。
夏油杰輕輕嘆了一口氣。
等過了長長的馬路,一路陷入詭異沉默的五條悟倏地停了下來。
理子撞到五條悟的背,不明所以地抬頭望去:?
五條悟轉身,居高臨下地俯視理子,他看了一陣,似乎有話要說。
夏油杰心中泛起強烈的好奇,剛剛悟沉默了這么久,現在到底是想說什么?
少頃,五條悟開口了,但他說的話聽起來有些奇怪,話里含著節奏,似乎遵循著某種規律:
“是她,是她,是她,就是她,我們的朋友小理子~”
天內理子&夏油杰:?
五條悟還在繼續,他的聲音逐漸變大,節奏也變得明顯起來:
“是她,就是她~是她,就是她~少年英雄~小理子~”
天內理子:……?!
等等,這是……在唱兒歌???!
理子頓時氣得跳了起來,想要去打他。
但五條悟卻靈活地躲開了她的攻擊,一邊躲閃一邊還不忘繼續手舞足蹈,刻意扭動身體,有節奏地唱道:
“上天她比天要高~下海她比海更大~……”
在道歉后,他完全沒再反省,反而因為一種熟悉感一直在回想兒歌的歌詞!現在可被他想起來了!
周圍人的視線被五條悟的演唱吸引了過來,可五條悟還在像個顯眼包一樣,在理子周圍搖著花手圍著她唱。
天內理子:####要死啦你!!!
理子臉頰通紅,伸長胳膊想要捂住五條悟的嘴,可因為身高限制怎么蹦都夠不到,沖著五條悟就要一頓拳打腳踢。
黑井忙攔住理子,不讓她在大街上行兇,急急說:“大小姐,他們不相信,我相信你!”
理子感動地抱住黑井,撒嬌地拖長音:“黑井——”
頭上還是不慎被理子砸了一個包,加上夏油杰威脅的眼神,五條悟嘟著嘴,終于還是老老實實地閉上了嘴。
發生這件事之后,理子看五條悟更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又走過了一段安生的路途,夏油杰的目光悄然掃過身旁的理子,輕聲問:
“……真的沒關系嗎?”
理子:?
“同化。”夏油杰收回視線,凝視前方的道路。
理子:“……”
理子也看向前方,平靜道:“當然。”
“我已經做出了我的選擇。”
理子此刻的神情好像變了一個人般,讓夏油杰感到陌生。
“如果是為了拯救這個世界,如果能讓這個黑井和大家都能繼續笑著活下去的世界繼續保持下去……”
理子慢慢地微笑起來,咬字清晰地說:“那么我百分百地愿意。”
夏油杰心中涌上一種莫名的情緒,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本來以為理子不明白同化的含義,所以才會輕率地服從命運的安排,選擇同化放棄生命,但顯然不是這樣的。
而理子的回答也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讓他有一種罕見的,好似手足無措的感覺。
如果是他……
他認為假如面對必要選擇時,他也會為了大眾做出犧牲,但如果真的遇到了……
……他會如理子這般灑脫嗎?
但恰恰是這樣的人,被選中要去犧牲……
夏油杰望著理子柔軟表情的側臉,怔怔地。
黑井垂眸,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五條悟向后瞥了一眼理子,但也沒有說話。他們好像都一下子安靜下來。
還是天內理子繼續道:“況且……”
“說不定除了同化還有其他方法!”
她一改之前的語氣,信心滿滿地提出。
“還沒到最后一步呢!”
理子眼神撲閃撲閃,藍色的眼眸水潤透亮,仿佛能照亮周圍的一切,像是九月天暴曬的午后,全無陰霾。
壓抑的氣氛頓時一松。
五條悟大大咧咧地打擊:
“你真是過于樂觀了吧,竟然相信會有其他方法可以解決這個棘手的問題?”
“……你竟然是這種性格的嗎?”
他一副有點不相信的口吻,懷疑地打量理子。
天內理子不服氣地扭頭,要不是辮子不夠長,她都想通過甩頭讓身后的馬尾辮給五條悟來一下:
“怎么?有意見?!”
“嘛……”五條悟神采飛揚,他伸出手,仗著身高,重重地按了一下理子的頭,一觸即離,夸贊道:
“不過,還不賴嘛!”
天內理子捂著頭,轉頭看五條悟,心中比起被拍了腦袋的不情愿更多的是新奇,她小聲嘟囔:
“……你竟然還會說人話的嗎……”
夏油杰看著這一幕,眸光柔和,不禁笑道:
“理子妹妹,你說得沒錯。”
“一定,會有其他方法的。”他讖言般說道。
事實上,他早在接到護送并抹殺星漿體的任務時就和悟商量好,會到時候放理子離開,所以不管如何,理子都會活下去的。
突然間,“小偷!有小偷!”
這聲音如同驚雷一般在空氣中炸開,引起了周圍人群的騷動。
理子聽到聲音后身體就先于思考一步,立刻拔腿向尖叫聲的方向沖去。
五條悟看著她遠去的背影,不禁喊道:“喂,別亂跑啊!”
然而,理子的身影在人群中快速穿梭,不一會就跑遠了。
不過夏油杰也立馬加入了追趕的隊伍,他很快追上了理子,兩人一起追趕起小偷。
小偷回頭一看,發現身后竟然有兩個人在追他,心中頓時慌亂起來。他拼命奔跑,試圖擺脫這兩個追兵。
但可能是因為在逃跑中分心,他突然腳下一滑,不慎被一顆石子絆倒,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理子和夏油杰趁機上前,將小偷牢牢地控制住。他們從小偷手中奪回了被偷的錢包,然后一起將小偷押往了警局。
警局內,隨后趕來的失主,臉上帶著明顯的緊張和焦慮,但當她看到完好的包時,所有的情緒都化為了深深地感激。
“謝謝,謝謝!”她連聲道謝,聲音中充滿了激動和慶幸。
“要不是你們,我的包就丟了,里面的錢對我來說并不是最大的問題,但那些證件,我真的不能失去。它們對我來說有著無法替代的價值。”
“實在是太感謝你們了!”失主再次對理子和夏油杰深深地鞠了一躬。
天內理子看著失主,有些不好意思地連連擺手,夏油杰也在一旁寬慰失主。
就在這時,失主從錢包里抽出兩張傳單似的東西,遞給了他們。
“對了,這個就給你們當作幫我追回包的答謝吧。”
失主解釋說:“我手頭目前也沒什么,這是公司福利發的雙人旅游券,正好可以給你們。”
夏油杰正想回絕這份好意:“不,我們并不是為了得到什么報酬才……”
他話說到一半,猛地察覺,理子怎么沒有動靜?
夏油杰不動聲色地望去。
只見,天內理子盯著那旅游券的眼睛已經變成了星星眼,像個渴望零食的小狗般眼巴巴地隨著移動的獎券移動視線,視線緊緊的,好像生怕一眨眼就會錯過。
夏油杰:……(有被可愛到)
夏油杰看著理子那渴望的模樣,心中升起一股溫柔的情感。
他想到理子可能從未離開過這座城市,更別提去遠方旅行了,心中不由一動。
于是,夏油杰微笑著接過了失主手中的旅游券,他看著理子那期待的眼神,輕笑道:
“理子妹妹,我們……”
他背上一重,承受了不該有的重量。
“你們……”
五條悟不知從哪冒了出來,整個人扒著夏油杰的背,貼著夏油杰的耳朵,像是人背后的惡鬼般幽怨低語:
“……是打算背著我去哪兒約會嗎?”
夏油杰汗顏,他咽了口口水:“這個……就交給理子妹妹和黑井桑用吧。”
“我和悟正好在一旁守衛。”他將旅游券遞給理子,釋然一笑,“反正還有些時間,不妨好好玩一玩吧。”
理子的喜悅之情溢于言表,眼睛更是亮得如同星辰一般。她雙手高舉券,蹦蹦跳跳地跑去找警局外的黑井報喜。
現在,現場只留下夏油杰和五條悟。
在五條悟面前,夏油杰臉色變得陰沉:
“悟,有些地方不對勁。”
五條悟從夏油杰背后滑下:“怎么了?”
“那個小偷……是故意絆倒的。”夏油杰緩緩地說,目光中閃爍著銳利的光芒。
五條悟不解:“會不會是你想多了?無論是小偷還是失主,都是非術士吧。”
“就算是故意的那又是為什么?就為了送張旅游券?我們又不會為了玩而耽誤時間。”
夏油杰捏著鼻根,嘆息:“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
五條悟:“如果是擔心別的……”
他用雙指比了比自己的眼睛,夸口道:“老子的眼神可是很好的,會盯著的。”
“而且……”五條悟大力一拍夏油杰的背,打斷夏油杰思慮重重的模樣,“不是還有你嗎?”
……也是。
有他和悟,沒有什么好怕的。
夏油杰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情不自禁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