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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第71章“你倒是在意他!”……

    “快!送陛下回宮!”陳公公才進來稟報完聞溪和聞昭在外求見,一抬眼就見到面色寡白的魏安,忙招呼人前去抬魏安。

    “不必。”魏安手掌撐在龍椅之上,聞溪和聞昭此時來定是有事,或許又是與謝觀清有關。

    心頭不禁輕嘆。

    聞寂之與聞淮都不計較,這聞溪倒是挺記仇的,看來,有關鎮國將軍府一事,他還是沒做好,偏眸又掃了魏循一眼,恐怕此次,他再也不能護著謝觀清了,否則,日后魏循怎么和他喜歡的人相處?

    心頭陣陣刺痛,令他險些昏厥,魏安咬牙強撐著,頭一次,他想放棄了,不再妄想著用醫術來保自己的命,十一年了,他已經多活了十一年,夠了的,南越有魏循,他也很放心。

    如今,他只是遺憾啊,在這十一年間,他竟然讓魏循流落江南那樣久,尋到他后,也沒保護好他,還把差脾氣留在了他身上。

    明知他討厭謝觀清,卻還是屢屢的護著謝觀清,也只是為了多活那么幾年。

    今日,忽然就想通了,活不活的要緊嗎。

    面頰忽然一涼,魏安眼睫一顫,凌厲的寒光閃過眼前,他抬眸,魏循用劍尖輕拍他泛白面頰,四目相對,魏循冷嗤:“就你這膽子,怕黑又怕鬼,連老鼠都害怕,還敢死?”

    “……”

    “你胡說什么?”魏安不悅,朝臣都在,魏循這樣說,他不要臉的嗎?

    “天底之下,還沒有朕怕的東西。”

    “哦。”魏循漫不經心頷首,手指卻已經伸進袖口里,似是要拿什么東西,魏安還不知道魏循那死樣子!肯定是又準備了什么東西來嚇他!

    魏安趕忙抬手制止他,怒斥道:“別胡鬧!”

    魏循當真就停下了,轉而在龍椅上坐下。

    普天之下,也唯有魏循敢坐龍椅,魏安也只會讓魏循坐在這,朝臣倒是沒有多震驚,反正又不是第一次。

    魏循道:“你乖乖聽我的,我保你不死。”

    “……”

    “永親王!”工部尚書怒了:“你竟敢當眾威脅陛下!”

    工部尚書是新上任的,性子剛正不阿,又不畏權勢,也不與朝中人交好或是結黨營私,很得魏安的心,他也只忠魏安,對于魏循,今日是第一次見到他的殘忍,已經忍了很久,此刻,徹底爆發了,不過一個王爺,竟敢這般威脅魏安?簡直無法無天!

    “不服嗎?”魏循懶懶掀起眼皮,將劍扔在工部尚書腳邊,“那便一劍抹了脖子,一了百了。”

    “……”

    工部尚書瞪大眼,還想再說,卻被林相阻止,林相曉得魏循的性子,若真把他惹生氣了,他可會親自動手的,觀看現在,他不會傷害魏安就是了。

    魏安接過朝顏給他遞的茶,輕抿一口,才看向聞溪,緩緩道:“不必多禮,平身吧。”

    “多謝陛下。”聞溪站直身子。

    “此時入宮,可是有事稟報?”

    “回陛下。”聞昭接過話頭,道:“此番入宮是有兩件事需要稟報陛下。”

    “何事?”

    “安王此番不止謀反,還是叛國。”聞昭道:“皇浦司已經抓了南梁使臣團的人,其中包括六皇子蘇錦,只等陛下下令。”

    竟真是與南梁勾結,魏安面色一沉:“還有一件事呢。”

    “謝觀清冒充國師,其罪當誅。”

    魏安手心猛然一緊,看向開口的聞溪,不怒自威:“此話怎講?”

    “回陛下。”聞溪脊背挺直,不卑不亢:“謝觀清并非南越人,如何能夠為我南越國師?而當初,謝觀清是以醫術在這南越立足,可謝觀清壓根不會醫術。”

    “你說什么?”魏安心頭一跳,驚了。

    不止他,金鑾殿內的所有群臣都紛紛瞪大了眼,謝觀清竟然不會醫術?怎么可能?這么多年,魏安的身子可都是謝觀清調理的!

    謝觀清心頭震震,聞溪竟然連這個也知道!不可能的!即便是重生,也不可能知道那么多年的事呢?他用醫術救魏安的時候,聞溪才只六歲!與聞溪相處的這些年,他也沒有露過馬腳,聞溪絕對不可能知道的!

    “莫要血口噴人!”不等謝觀清開口,與他交好的朝臣便開口了:“什么不會醫術!國師可是南越醫術最高之人。”

    “是與不是,問問救了南梁一國瘟疫的神醫就知道了。”聞溪特地咬重了救了南梁一國幾個字。

    眾人紛紛看向朝顏。

    朝顏頷首道:“聞二小姐說的不錯,謝觀清的確不會醫,準確來說,只有十歲那年初見陛下時,陛下身子是因他而好的,可后來的這些年,是他暗中給陛下下藥,陛下身子才時好時壞,每次,醫治陛下時,不過是給陛下服下準備好的解藥。”

    “沒完沒了是吧!”謝觀清怒道:“上次陷害我殺人,這次又陷害我給陛下投毒!”

    “聞溪,我們好歹從小一起長大,你真要如此?屢屢給我找不痛快!”

    “你若是沒做惡事,我哪能次次都抓到你的尾巴?”聞溪說著,給魏循行了一禮,才又開口:“再者,我們鎮國將軍府的存在就是為了陛下和百姓安危的,你這樣的人在陛下身邊,隨時都有可能爆炸  ,我自然得揭穿你!”

    “上一次,有帝師為你做偽證,你逃過一劫,這一次,朝中奸佞之人也除了個干凈,誰還能與你同流合污?”

    聞溪當然知道,上一次謝觀清能夠安然無恙,歸根結底還是因為魏安,可她假裝不知道,反正帝師也的確是奸佞之人,在魏安面前,還是能裝則裝。

    “陛下又是明君,自然不會被你所騙。”

    把魏安抬高,看他還怎么護謝觀清!

    魏安眉頭微挑,聞溪這話怎么聽怎么怪,那他到底是不是明君呢?如果謝觀清真的不會醫,那他就是被騙了,還被騙了那么多年。

    眼下,他只是不解,如果謝觀清不會醫,他是怎么多活的這十一年?

    耳畔,再次傳來聞溪的聲音:“謝觀清之所以能在十歲那年救治陛下,不過是頂替了他人功勞!又殺人滅口。”

    “如何能證明?殺的又是誰?”

    “陛下!”謝觀清壓下心頭的震驚,忙道:“聞溪這是在冤枉臣!陛下,還請……”

    “你說!”魏安打斷謝觀清,直直盯著聞溪,雙眸冷冷瞇起,壓迫感十足,“頂替的是誰?殺的又是誰?”

    聞溪道:“神醫朝顏的阿爹。”

    眾人面面相覷又竊竊私語,剛還罵著聞溪血口噴人的朝臣此刻也不說話了,朝顏的醫術如此厲害,那她阿爹更不必說了。

    朝顏朝魏安行了一禮,才緩緩開口:“這些年,我與我阿娘游走列國,救治了無數百姓,卻很少有人知道,其實,我是南越人,與阿爹的分別的那一年,我還很小,但卻記得阿爹收養了一個小男孩,后來,我阿娘死在了南梁的那場瘟疫上,臨終前,阿娘告訴我,回南越找阿爹。”

    “我回來了,阿爹卻不見了,當初那個小男孩成為了南越的大國師,聽聞他一手醫術絕頂,在陛下身邊多年,我心中歡喜,以為是阿爹所傳授,可當我看見他的第一眼,我就確認他不會醫。”

    頓了頓,朝顏又道:“我游走列國,甚至救了一國南梁瘟疫,說句張揚的話,在這列國之中,醫術這一塊,我敢認第一,就沒人敢認第二,諸位大可派人去四處打聽,有沒有一個叫朝顏的,途徑他們的城池村莊,不收銀子,卻救了好多人。”

    “是以,我可以確認,謝觀清不會醫,他當年能救陛下,是因為偷了我阿爹的藥,怕被人發現,又狠心殺人滅口!”

    “陛下,臣冤枉!”謝觀清撩開長袍下擺,跪下道:“臣若不會醫術,怎么會在陛下每一次身子不好時醫治好陛下呢,至于朝顏說的什么下藥,那更是不可能了,太醫每日也在為陛下把脈,若陛下當真中了什么藥物,太醫怎么可能不知?”

    “那是他們無能。”朝顏冷笑道。

    “……”

    “你從什么時候知道的?”魏安問聞溪,朝顏說第一次見到謝觀清的時候就知道他不會醫術,那聞溪定然也是知道的。

    魏安這是信了?

    謝觀清急了:“陛下!”

    “再多嘴,朕現在就殺了你!”魏安仍舊看著聞溪,警告謝觀清。

    “朝顏是你故意送入宮的?”魏安回想了下這些日子,余光瞥見魏循,心頭冷笑,“還有你。”

    面對魏安的如此直言,聞溪愣了一瞬,答道:“并非。”

    “?”

    “臣女是為了永親王。”

    為了魏循?他信?那他是不是太蠢了,竟然被人算計的這樣透徹,偏偏,魏安還不能生氣,他的確蠢啊!竟然被謝觀清騙了十一年,他還把人當至交好友!

    這些就算了!

    可魏循,竟然就這樣看著他被騙?被聞溪算計?真是氣死他了!魏循一天到晚在想什么!腦子里又都是些什么東西!!!

    全是聞溪?

    他還知不知道自己信什么!魏安真是悔啊,早知道這圣旨就不下了!!以后好了!!!兩個人,一個賽一個的讓他頭疼!

    他怒瞪聞寂之。

    聞寂之趕忙跪下。

    聞溪道:“陛下,臣女當真是為了永親王,絕無其他想法。”

    “為了永親王?你倒是說來聽聽,你怎么為的永親王!”

    “冬狩,陛下遇刺,永親王陷入謀反的言論,臣女想幫他。”聞溪知道,魏安此時肯定不信朝顏是魏循主動上鎮國將軍府要的,是以,她如實道:“當時,已經過去一夜,陛下還是沒有醒來,臣女便與他說鎮國將軍府中來了個醫術不錯的大夫,臣女和三妹為護陛下而受傷都是經她診治。”

    “這個時候,他若是帶了大夫入宮醫治好了陛下,那關于謀反的言論便會少些,或許還會得到嘉獎。”

    “你倒是在意他。”魏安冷道:“可朕記得,那一日,永親王府都被皇浦司的人圍了,禁止他出府,你如何見到的他?”

    “……”

    聞昭打算開口,想要認下,可話音才起,霍瑄的聲音便響起了。

    “陛下恕罪,是臣放聞二小姐進去的。”

    “……”

    第72章 第72章“還有,喜歡我嗎?”……

    聽到霍瑄這話,魏安氣的連連咳嗽出聲。

    他會不知道霍瑄什么脾性?

    魏安道:“一會兒,滾去領罰。”

    說去江南,想回家看看,他應了,念著他的辛苦,魏安還賞了他百金,結果呢,同魏循一起給他整了個這么大的。

    他最氣最氣的還是魏循!做事不會與他商量,想做便就做了,真是狂妄!

    魏安目光冷冷掃過幾人,最終落在聞溪身上,初見她的時候,是在宮宴上,因她身上的福瑞菱花,他找到了魏循,母后心生感激,想要賞賜她,甚至是封為郡主,一經傳出去,有人驚呼有人艷羨。

    可她卻在宮宴之上回絕,跪于殿中,答得不卑不亢:“陛下與太后能夠尋到至親,臣女萬分欣喜,對臣女來說,任何賞賜都比不上太后陛下身體安康,南越百姓平安,若陛下當真要賞,金銀便可,也請陛下應允臣女將這些金銀捐給還身處在水深火熱之中的百姓。”

    那年,她十四歲。

    這一番話在汴京流傳很久,只是后來不知道怎么,或許是長大了,很多人都說她是草包,他聽聞時,直皺眉,大嘆可惜了年幼之時那樣的志氣,又不禁懷疑,或許,是在作秀。

    直到那一日與謝觀清的大婚再見,與幼時一般無二的眉眼,褪去稚氣,眸中的神色,挺直的脊背,不卑不亢的話語。

    哪里是草包了,分明比幼時還要厲害些許。

    所以,那一日,他心血來潮,問她愿不愿意入皇家,如果當日聞溪點頭,他就會為她與魏循賜婚。

    只可惜,聞溪沒有應,聽元墨說,魏循回了府中后在樹下站了一夜,面色比鬼還要恐怖,魏安聽的嫌棄,他不是沒有為他爭取,關鍵是,人家看不上他啊,生氣郁悶有什么用!還不是他無能。

    他這個做哥哥的也不能強搶吧,如果他不是南越的君,他倒是可以試試。

    眼前忽然一暗,魏安眨了眨眼,再看去,魏循擋在聞溪身前,面對他時,眸中盡是不耐:“看什么?”

    “……”

    “朕會吃人嗎?”

    “你不會吃人,你只會包庇一個人一次又一次。”魏循語氣嘲諷。

    “……”

    “你越發不把朕放在眼中了。”

    “不是越發。”魏循道:“是從未。”

    “……”

    魏安深吸一口氣,道:“霍瑄,將謝觀清押入皇浦司……”

    “陛下!”謝觀清道:“臣是冤枉的!臣的醫術,宮中太醫都是知曉的。”

    聞溪實在聽不下去了,果斷從袖中拿出一個藥瓶,諷道:“你醫術既是如此厲害,那你便來看看我中了什么毒,如果你能治好我,那說明是我冤枉了你,我定當以死謝罪!如何?”

    謝觀清看向她手中的白色瓶子,手心微微收緊。

    “怎么?不敢應?你怕了?”

    “有何不敢?”謝觀清心一橫:“那便來吧。”

    聞溪扯唇,將蓋

    子打開,往手心上倒了一顆,正打算放進嘴巴里,手腕卻忽然一緊,抬眸看去,是魏循,聞溪道:“謝觀清不行還有神醫在,放心,不會有事。”

    魏循不說話也沒放手,只緩緩抬起另一只手,要去拿聞溪手心的那顆“毒藥”,聞溪反應極快,趕忙握緊了,皺眉道:“你干什么?毒藥也要跟我搶啊。”

    話雖這么說著,可在人看不到的地方,她兇巴巴瞪了魏循一眼,用只有他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別搗亂!”

    “……”

    魏循一愣,反應過來后眉梢一松,心下好笑,趁此,聞溪將藥塞入口中,沒一會,嘴角便緩緩溢出絲絲血跡。

    “小溪!”聞昭面色一白。

    “把脈吧。”聞溪朝謝觀清的方向伸出一只手。

    謝觀清愣了一瞬,才抬腳上前為她把脈,眉頭當即又皺起,這些年也不是什么都不會,至少會點皮毛,這是什么樣的毒?脈搏竟是如此詭異?明明是正常的,可她的面色,與唇角的鮮血,都看上去并非正常。

    “這是什么毒啊?”聞溪聲音一下子就弱了下來,“我怎么渾身都疼?”

    渾身都疼?看來這毒猛烈,裴南說了,這樣的毒藥在一盞茶內必死無疑!

    謝觀清心頭狠狠一顫,聞溪若是死了,那此次之事……

    不行,聞溪不能死,他還不知道重生之法,他還沒能復活父兄呢!可若聞溪活著……她知道的太多了,對他很是不利,魏安已然對他起了殺心。

    該如何抉擇?

    謝觀清咬了咬牙,腦中無數畫面閃過,最終,他還是選擇先保全自己,想清楚后,一把甩開聞溪,怒道:“你為了陷害我,竟然服下如此劇毒?此毒只可活一盞茶的時間。”

    眾人驚呼,聞寂之趕忙奔向聞溪,神色萬分焦急:“小溪!”

    謝觀清怒瞪著聞寂之與聞溪:“鎮國將軍府到底有何陰謀?陷害我對你們有什么好處?普天之下,唯有南越可接觸天神,受天神庇護,你們屢屢陷害我,甚至用命來想要換我一死,可是……”

    “噗嗤。”謝觀清話未說完,殿中便響起一聲笑,兩聲,接著便是大笑。

    謝觀清滿臉驚愕,聞溪?

    好一會,聞溪才收了笑,抬手擦去眼角的淚水,感嘆道:“怎么會那么好笑呢,我眼淚都出來了。”

    “……”

    “我這不過是美顏養神的藥丸。”聞溪道:“什么毒藥啊,我就是逗你玩玩的。”

    “誰知道,你還真信了。”

    “……”

    謝觀清果真不會醫!

    魏安雙眸陰沉,又一次,他覺得臉頰火辣辣的,謝觀清竟敢騙他,那這些年,他和他說的是不是都是假的?他得查!

    他再次下令:“將謝觀清押入皇浦司!”

    知道謝觀清不會醫術,魏安竟然也沒有要立刻殺他?聞溪撇了撇嘴,沒事!反正此次,謝觀清必死無疑,不過剛開始,好戲還在后頭呢!

    “至于魏長燁……”

    “陛下!”

    “林相要為魏長燁求情?”魏安看向林相。

    林相抿唇,身為一朝丞相,本不該的,可魏長燁是他最疼愛的女兒的唯一血脈,是他沒管教好他,讓他走了歪路。

    “臣懇請陛下饒他一命,終身圈禁也好…”

    “用不著你在此處假惺惺。”魏長燁冷嗤,“我也早就不想活了,要殺盡管來殺好了!”

    林相跪下,“臣求陛下了。”

    “林相可知,魏長燁今日是在做什么!”

    “知道。”

    “那林相讓朕留他性命,可是要讓此次之事再發生一次?”

    林相一時無言,他緩緩直起身子,看向魏循,魏循剛好也朝他看來,他唇角微動,魏循答應了他的。

    魏循薄唇輕啟:“那便終身囚禁宗人府。”

    魏安看向魏循,眼眸微瞇,也沒反對。

    林相心頭微松。

    “其余的,殺。”

    “按永親王說的做。”魏安沉聲丟下一句,便出了金鑾殿,坐上轎攆,回了羽宸殿,這身子難以支撐,再不走,怕是要昏厥。

    *

    魏安一走,朝臣也速速離開,站在階梯回望金鑾殿的血腥,像是重獲新生,眼看魏循也走了出來,趕忙下階梯出宮。

    “臣多謝永親王。”林相真誠道謝。

    “嗯。”魏循淡淡應了聲。

    魏長燁從很久之前就在計劃今日,那青甲衛也早就不是曾經的青甲衛,都已經臣服于他,此次,選在今日,不過是南梁也摻合其中,玉璽也在手,而林相亦是鼎力支持,所以,他敢,也有了完全的把握。

    可魏長燁不知,在林相忽然轉變的那一天的前一刻,魏循才從丞相府離開。

    林相望著魏循的身影,心頭長嘆。

    原來,陛下早就對魏長燁動了殺心,一直讓霍瑄在背后鏟除他的勢力,陛下甚至不信他,懷疑他與魏長燁……

    希望此次之事,陛下會對他有些許信任,只要魏長燁消停些,也會活得比他要久。

    林相閉了閉眼。

    紫菀,此次,阿爹如此放縱阿燁,讓他落得再無自由的下場,你可莫要怪阿爹,唯有這般,丞相府才能平安,阿燁才能活著。

    *

    魏循出宮門的時候,一眼就看到馬車旁的聞溪,他腳步微頓:“等我嗎?”

    “……”

    聞溪翻了個白眼,她很煩明知故問的人!呵呵一笑:“沒有,等我阿姐。”

    魏循抿唇笑了:“想跟我說什么?”

    “我明天再去永親王府找你。”

    “……”

    在這等他,就為了說這個?

    魏循見聞溪真的沒有要再開口的意思,哼笑出聲:“沒了?”

    “……”

    聞溪疑惑:“你覺得還有什么?”

    “你今日跟我回永親王府吧。”

    “……”

    “干什么?”

    “我養了一只白虎,我還沒有為它取名字。”

    “是冬狩時你狩的那只?”

    “嗯。”魏循道:“你還記得。”

    “如何能不記得,那時候我旁邊的姑娘們都在討論,永親王竟然狩了只白虎。”

    魏循挑眉:“她們說我什么?”

    “……”

    “能說什么,就說你厲害,威武,長得好看。”聞溪想了想,“還有喜歡你吧。”

    “是嗎?”

    “……”

    聞溪皺眉,聽他這語氣好像挺開心?魏循這么喜歡被人夸啊?

    她點了點頭。

    “那你呢?”陽光落在魏循的笑顏上,襯得整個人金燦燦的。

    “?”聞溪莫名其妙:“我怎么了?”

    沒夸他怎么了?不行嗎?等明年她也狩一只來!看看誰比誰差!

    魏循道:“跟別人討論我了嗎?”

    “……”

    “覺得我厲害嗎?威武嗎?”

    “……”

    “長得好看嗎?”

    “……”

    “還有。”魏循盯著聞溪,眼底頑劣的少年氣涌動,聲音隨風入耳:“喜歡我嗎?”

    第73章 第73章“我要你活著。”

    剛還是艷陽天,卻在宮中連發幾道圣旨之后,整片天空就暗了下來。

    魏長燁勾結南梁,舉兵謀反,念在兄弟之情,免除死罪,判其終身圈禁宗人府,至于南梁,意圖亂南越,就要承受得住南越的怒火,魏安讓人快馬加鞭,傳令聞淮,三日內拿下南梁。

    烏云滾滾,宛如黑夜。

    這樣的天氣轉化讓人心下不安,各大酒樓茶肆的討論聲漸漸消失。

    雨滴隨著雷聲同時而下,街道百姓紛紛往家的方向奔去。

    雨越下越大,沖刷著整個汴京城,似是要洗去所有的灰塵與血腥。

    蘇沫是入夜才知魏安傳令聞淮讓其三日滅南梁,她驚的站起身來,不明所以,打聽之后,才知魏長燁的謀反竟然跟蘇錦有關。

    她心頭狠狠一沉。

    她知道蘇錦私下里與魏長燁有來往,她也擔心若是被魏安知曉了,對他們不利,也試圖勸過,蘇錦說,他們得讓此事徹底定下,魏循此人捉摸不透,即便真的成婚,對南梁怕是也沒什么用處。

    如此,還不如選擇魏長燁,外人言魏長燁為人溫和忠厚,若是當真與他成親,要好掌控得多,來日,若他登帝,南梁也會有個穩固靠山。

    蘇沫雖然也覺得魏循此人不行,可她也不贊同蘇錦此舉,但無法,她只能聽蘇錦的,每日都很是忐忑,而今,聽聞南梁使臣已經被抓的消息,總是忐忑的心徹底沉了。

    也是突然明白。

    南梁此次前來南越,和親只是一個幌子,否則,蘇錦不敢的。

    她忽然想起父皇來,那是她記事以來,父皇第一次主動來看她和母后,那一日,父皇跟她說了好多話,她才知,原來,父皇也可以這樣的溫柔,這樣的好,這樣的喜歡她,看中她,所以,在父皇問她,愿不愿意為了他,為了南越去做一件事時。

    她說:“兒臣愿意,即便是死,也不懼。”

    父皇高興的大笑,直夸她,她也很高興,可母后不高興,她不知道為什么,夜里母后抱著她哭了好久好久,她還安慰母后別哭。

    外頭狂風呼嘯,像是嘲諷,刺的蘇沫眼睛酸脹。

    原來,父皇不是看重她,是舍棄她。

    *

    聞

    溪剛沐浴出來,便聽到屋外有腳步聲,她抬眸看去,是朝顏回來了。

    “如何?”她問。

    “放心。”朝顏放下醫藥箱,“陛下體內的毒素已經徹底解了,但他那副身子,沒辦法調理,若是再早個幾年,我可以將他治痊愈,現在……”

    頓了頓,朝顏又接著道:“無力回天。”

    聞溪頷首。

    “說來也驚險,他體內的毒我竟是在為他把第三次脈的時候才發現,若是再晚一點,怕是……”

    “宮中太醫也太無能了,這么久,竟然連他中毒了都不知道。”

    “或許不是無能。”

    “那是什么?”對上聞溪視線,朝顏心頭驚了一瞬:“那些人被謝觀清收買了?”

    聞溪道:“是與不是,你這兩日多留意就會知道了。”

    “好。”朝顏點了點頭,不知想起什么,臉色又變了,“你說他是不是蠢?謝觀清都這樣了,為何還不是死罪?”

    今日連發幾道圣旨,卻沒有一道是有關謝觀清的。

    聞溪輕抿一口茶:“或許,怕丟人現眼。”

    堂堂君王,被人耍了這么久,也是頭一個了。

    “他覺得丟人,那我阿爹就該死嗎?”朝顏氣道:“那分明是他的問題!他自己信任的謝觀清,與我們何干?”

    聞溪扯唇道:“放心,最多五日,他不殺,我殺。”

    神色是少許的柔和,話語卻冰冷狠辣。

    朝顏離開后,聞溪獨自坐了會才走進里間,躺在床上,翻了個身,閉眼入睡,明日還有事,要起得早些才行。

    ——轟隆!

    雷聲炸響天際,閃電隨之而來,屋內閃白一瞬又徹底沉下。

    震得人心頭沉沉。

    聞溪皺了皺眉,原有的困意瞬間就沒了,她早就不怕黑,也不怕這樣的雨夜,可不知道為什么困意就是沒了,翻來覆去的,始終睡不著,心頭砰砰跳動,她嘆了一聲,打算卜上一褂,可才摸上靈棋,楊九州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心神若亂,靈棋便無法為你所用。

    她動作就此頓住,抬眸,瞧著窗外的瓢潑大雨,手中拳頭收緊,閉眼,克制住自己的心跳,不讓自己回想過往,她知道,一旦回想起,她便會出這間院子的,那往后,她整個人都會因一場雷雨而出這道門,去尋一個人。

    她不想這樣,不愿這樣。

    可此刻,大腦完全控制不住,昔年之景在腦海之中浮現。

    雷聲轟隆,大雨傾盆。

    少年與少女挨著坐下,屋內火光忽明忽暗的,少女看不清少年的神色,只能感受到少年渾身發抖,已經連續好幾天,吃了藥也無用,大夫說今日是他最后的時間。

    少女眼眸通紅,想要開口安撫,可一開口,喉頭便疼的厲害,想哭。

    “小溪。”少年嗓音沙啞,喚她。

    “我在。”淚水終是落下。

    “我沒事的,不要哭。”

    “阿循。”聞溪終是沒忍住,哭出聲來:“你會不會死?”

    不等魏循答,她又急急道:“你不要死好不好?”

    “我不會死的。”魏循眼皮沉重,很虛弱,面色也白的嚇人,迷糊間,他看到聞溪哭紅的雙眸,他心頭泛疼,又有些慶幸,還好這里暗,聞溪看不到他的臉色,不然,哭的更兇了。

    “你騙人。”聞溪哽咽道:“你告訴我,我該怎么救你。”

    “我睡一會就好了,你也睡一會,等天亮,我給你買你喜歡的銀鈴手釧。”

    “你騙人。”聞溪道:“我五歲那年,阿娘也是這樣說的,睡一會便都好了,可我醒來后,我便沒有阿娘了。”

    “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

    聞溪不說話,只一個勁的掉眼淚。

    “別哭了。”魏循有些無奈:“你再哭我就……”

    想要威脅她幾句,可瞧著她的樣子又沒辦法說出口,額角微微跳動,忍了又忍,也只道了句:“我昨日為人畫了一幅畫,賺了很多銀子,你乖乖聽話,別哭,等我好了就給你買這里最好最漂亮的裙子。”

    “我不要裙子。”

    “那你要什么?”

    “我要你活著。”

    “……”

    魏循眼睫一顫,盯著聞溪看了很久,她的面容此刻有些模糊,可哽咽之聲卻是那么的清晰,她為他哭,怕他死。

    魏循喉頭翻滾,一時不知道怎么說,雙眸微垂,在人看不到的角落里,眼睛紅了,他低低道:“你是第一個想要我活著的人。”

    “……”

    聞溪哭聲一頓,伸手抱住魏循,認真且堅定道:“不管以前,只管以后,誰敢讓你死,我肯定弄死他。”

    魏循笑了:“就你這小身板,還想保護我。”

    “不行嗎?”

    “那自然是行的。”魏循也回抱住她:“我也一樣,只要我在,我就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

    “……”

    天亮后,魏循果真沒事,眼看聞溪又要哭,魏循真的怕了,忙道:“趕緊收拾收拾,今日是乞巧節,我們去逛逛。”

    后來,聞溪才知道,魏循為什么會突然病了那么多天,又為什么會吃藥無用,其實,他不是病了,他是害怕這樣的天氣,身體不受控制,她追問過為什么。

    魏循笑著說:“我死在了這樣的雷雨天。”

    那個時候,她不明,以為魏循是故意逗她的,直到再次重逢。

    狂風吹開了窗戶,冷風沁入心頭,聞溪徹底回神,雷聲還在耳畔響徹,這一夜,估計都會如此。

    聞溪身側拳頭攥緊又松開,她猶豫,她躊躇,最終,還是長嘆一聲,低聲罵了句該死,然后抬腳出屋,打一把傘便出了鎮國將軍府。

    這個時候,只有她一人走在街道里,用了輕功,裙擺有些濕,掃了眼永親王府的牌匾,利落翻身進去。

    四下看了看這府中院落,沒有一處是打著燈的,想來大概是都睡了,魏循應當也是,瞧著這一片漆黑,聞溪忽然就笑了,不知道是笑自己還是笑什么,都那么多年了,她變了,魏循也變了,也真是莫名其妙了,竟然會冒這樣的大雨來了永親王府。

    聞溪,你是瘋了嗎?

    她在心頭問自己。

    轉身欲走,原本漆黑的府邸忽然亮了起來,聞溪一怔,回眸,魏循站在燈籠下,面色微白,雙眸幽深,他緩緩開口:“我就知道,你會來的。”

    “……”

    “嗯……”聞溪瞧著他面色,收斂了脾性,淡淡問:“還好嗎?”

    魏循搖頭。

    “怎么了?”聞溪撐傘上前,在魏循身前站定,掃了眼四周:“你府中的下人呢?”

    若是怕,當讓人前來照顧才是。

    “我不喜歡旁人靠近我。”魏循說完,便走進身后書房。

    “……”

    聞溪皺眉,她本想著來看看就走的。

    “你不必管我,若是忙就回去吧。”魏循瞧著她眼底的猶豫。

    “……”

    “我聽聞你身邊

    的人武功都極好,與你一般無二。“聞溪抬腳進入書房,道:“你明日借我幾個。”

    “好。”魏循也不問她要做什么。

    瞧著聞溪在一旁坐下,魏循手指微動,一旁燭火就此滅了,若非外頭的燈籠,此刻書房內定當暗下。

    “做什么?”

    “太過刺眼。”魏循靠在桌案上,唇角輕扯。

    “……”

    聞溪眉頭皺的越發緊,覺得怪怪的,松了口:“你快睡吧,我五更天就走。”

    “……”

    “你踏夜而來,就為了看我睡覺?”

    聞溪不語,她都納悶呢,覺得自己有些瘋了,但既是來了,那就來了吧,總得做點事,她又不怕這樣的雷雨天,魏循怕,那她就立在這,正好,將明日要做的事做了,挺好的。

    嗯,挺好的。

    也沒瘋,還是做成了一件事。

    魏循又問:“今夜,你為什么會來?”

    “你不是知道嗎?”

    “我不知道。”

    “……”

    “沒有為什么。”聞溪道:“就是怕你被嚇死了,我明日拿不到人。”

    “……”

    魏循氣笑了,重新將燭火燃起,手指了指一旁檀木桌,“鳳梨酥,奶酪,雞絲粥。”

    聞溪進來的時候就瞧見那桌上有吃的了,還都是她愛吃的,她站起身來,沒再管魏循,獨自吃了起來。

    “你府中廚子不行,等過兩天我給你從鎮國將軍府調一個過來。”

    反正以后也得調。

    “好啊。”

    “你不睡覺?”看魏循在書桌后坐下,她放下鳳梨酥。

    “有幅畫還沒畫完。”

    “哦。”聞溪無奈搖頭,有人在這,魏循都不敢去睡覺,就這膽子還在汴京如此瘋狂,得虧旁人不知道,若是旁人不知道,肯定找這樣的時機弄死他。

    魏循撇了眼聞溪,便專注畫畫,以前在江南,他每天都在街角為人畫畫,若是心情極差時就不畫,回了汴京后,他只為一人而畫,心情好也畫,心情不好也要畫。

    不知過了多久,手中動作停下。

    他瞧著面前的畫,微微失神。

    一間院落里,少年少女相擁,短暫忘卻當夜景,只記得彼此的面容。

    雷聲還未停。

    他下意識偏眸去看聞溪,人不知什么時候睡著了。

    魏循抬腳走過去,瞧著她緊閉的雙眸,笑了聲:“小溪,謝謝。”

    “但其實,我早就不怕了。”

    第74章 第74章“我的意思是,我保護你……

    翌日一早。

    聞溪瞧著大雨絲毫沒有變小的跡象,揚了揚眉,這雨來得那樣急切,近幾日,怕都不會停。

    將面前的靈棋打亂,她起身去尋了聞寂之,魏安身子不適,在今早下了旨,近三日不上朝。

    “二小姐。”白音道:“將軍在書房。”

    聞溪輕輕頷首,留了白芷在院中,她道:“阿姐一會兒來了,你讓她在屋里等我一會兒。”

    “是。”

    去書房的路上,白音瞧著聞溪眼底的疲憊,安撫道:“二小姐別擔憂,小將軍定然會無事的,楚楚也已經去了,她偵查能力與輕功都是極好,又是小將軍帶出來的人,定會找到小將軍的。”

    這幾日,聞溪都沒讓她們守夜,但她卻知道聞溪近幾日都是很晚才睡,估摸著是太過擔憂聞淮了。

    “阿兄是汴京城最厲害的男子了,他肯定會平安回來的。”聞溪唇角輕扯,昨日,她用靈棋為聞淮卜了一褂,褂上所示讓她無比放心。

    靠近書房,抬眼便見聞寂之站在臺階之上,望著這瓢潑大雨,不知在想什么,忽而發現她,忙撐傘走入雨中,皺眉道:“這樣大的雨,怎么也不在屋中待著,著涼了可怎么是好。”

    “我有事跟阿爹說。”聞溪道。

    二人入了書房,白音與小廝在門外守著。

    “阿爹。”聞溪在一旁坐下,抿了口熱茶,才開口:“這幾日你若是無事便帶著府中剩余的影衛出城吧。”

    “可是出了何事?”

    “天降如此大雨,城外百姓恐會受難。”

    聞寂之眉頭皺的越發緊:“若百姓當真有難,自然得跟陛下與群臣商議,只靠府中幾個影衛如何能行?”

    “汴京城的百姓從未見過舍己護人的阿爹,此番,是個機會。”

    “……”

    聞言,聞寂之眸色一頓,瞬間明了。

    “這雨?”

    “不是因我。”聞溪道:“但這場雨可讓汴京百姓更清楚的知曉鎮國將軍府。”

    這么多年,鎮國將軍府除了征戰就是征戰,不論聞寂之又或是聞淮,都只做不說,其因,他們覺得這是應該的,死也無悔,旁人也覺得,他們應該的,他們就應該為了南越而戰,而死,對鎮國將軍府從未有一絲的心疼。

    “阿爹要讓百姓看看您為他們做些什么,唯有百姓心中真正感激,記掛鎮國將軍府,待他日,鎮國將軍府有難之時,百姓才不會眼睜睜看著。”

    “您看謝觀清,昨日酒樓茶肆的討論,想必,阿爹知道了吧。”

    眾人只知道謝觀清被皇浦司的人帶走了,但未入宮的人卻不知道是因為什么事,知道的也不敢亂說,即便這樣,還是已經有人開始護著謝觀清了,更甚者,已經將矛頭指向了鎮國將軍府。

    聞溪聽聞時,不禁在想,如果上一世,百姓也為鎮國將軍府說話,或是為其證明,說一句鎮國將軍府絕不可能謀反,那鎮國將軍府的下場會不會就會好一點?

    畢竟,魏安是那么的在意民心。

    “陛下若是遲遲不定罪,這言論怕越傳越過分。”聞溪道:“我知道阿爹從來不圖百姓的感恩之情,但阿爹,您可以不要,但不能沒有。”

    民心是可以救人命的,這便是謝觀清的計謀,她看出來了,所以,她要把謝觀清的這條路徹底斷了。

    “百姓若是有難,我身為南越的大將軍,自當義不容辭。”聞寂之道:“阿爹也能猜出你想做什么,那便去做吧,阿爹會為你善后的。”

    聞溪揚唇:“我就知道,阿爹會明白我的。”

    “謝觀清既是不會醫術,留在陛下身邊也無了用處,你已經撇開南梁人,陛下若是還護他,可就是真的糊涂了!”

    聞言,聞溪愣了一瞬,眉頭一挑:“阿爹,您竟然也會說這樣的話。”

    “……”

    “還不快去忙你的。”

    聞溪輕哼:“阿爹,您變了,一點也不擔心我了,都不跟我說讓我小心,或者關心我。”

    在聞寂之面前,她總是一副小孩樣。

    “……”

    “永親王在,阿爹安心。”

    “……”

    “阿爹,我才是您的女兒,您應該覺得我才是最厲害的人!”

    什么叫魏循在,他安心?應該是她辦事,他放心。

    聞寂之被逗笑了:“行,我們小溪最厲害了。”

    “這還差不多。”聞溪滿意了:“那我走了。”

    瞧著聞溪遠去的背影,聞寂之無奈又焦心,一副沒長大的樣子,要是與魏循成了親,魏循那性子……現在看著對聞溪不錯,人也還行,那以后呢?

    身側拳頭緩緩收緊,或許,他不該一味的只為百姓或是魏安,他得為自己,為鎮國將軍府的日后考量,他得好好的活著,唯有他活著,聞溪才不會受人欺負,他才能在聞溪受欺負時,將她接回家。

    想著,聞寂之心下有了決定,讓小廝去喚了幕僚過來。

    *

    聞溪回到望月閣的時候,聞昭已經在里面等她,見她回來,站起身來,沒帶婢女,就只二人撐傘出了府。

    府外早有馬車等候,二人上了馬車,聞昭才開口,“我看你面色,昨日是不是沒睡好。”

    聞溪揉了揉眉心:“快天亮時,睡了一會。”

    聞昭皺眉:“你做什么快天亮才睡。”

    “我去找魏循了。”聞溪道:“五更天回來的。”

    “……”

    “你找他做什么?”

    “今日不是要跟他要幾個人嗎,昨夜睡不著,就提前跟他說了。”

    “……”

    “你就不能等到今日?”聞昭趕忙將手里的湯婆子塞進她的大氅里,“難怪我看你面色不太好的樣子。”

    “沒事。”

    “那你跟魏循說了,他怎么說,同意了嗎?”

    “肯定得同意啊。”

    “……”

    聞昭眉梢輕挑,聞溪跟她說要找魏循借人的時候,她還有些擔心,那些人她們并不相識,若是走漏了風聲,對她們實在不利。

    “魏循的人還是可以用的。”聞溪笑道:“反正以后都要成親的,不用白不用。”

    “……”

    說著,聞溪嘆了一聲又道:“真是殺千刀的,我原本還想著等解決完了謝觀清,就跟隨阿爹去戰場呢。”

    “你想去戰場?”聞昭意外。

    “嗯。”聞溪道:“我會占卜,可以當軍師,現在,我還會點醫術,也可以做軍醫,我還會功夫呢,干什么不行啊。”

    聞溪嘆了聲,明澈的雙眸都是憾。

    “那你為何還跟阿爹說愿意嫁給永親王?”聞昭道:“如果你說不愿意,阿爹會想辦法的。”

    聞溪看向聞昭,抿了抿唇才問:“皇浦司這兩日是不是又很忙碌?”

    “我從司里出來時,霍瑄正

    在審問南梁六皇子。”

    “陛下是不會殺了南梁使臣的。”聞溪輕嗤:“也不會滅了南梁。”

    聞昭頷首:“用不了多久,南梁就又會來人了。”

    “嗯,你近日不要入宮了,若有事要稟報陛下,換個人。”

    “怎么了?”聞昭不解。

    正說著,馬車忽然停下,到永親王府了。

    二人下了馬車,聞溪輕輕扣響府門,沒一會兒,門便被人從里面打開了,是元墨。

    元墨一見到聞溪,忙恭敬喚道:“聞二小姐。”

    “魏循呢?”

    “王爺在書房。”元墨道:“聞二小姐進來吧。”

    “不必。”聞溪道:“你幫我告訴他,我在門口。”

    “是。”元墨應了聲,快步去了書房。

    大約半盞茶的時間,門再次被人打開,聞溪抬眸看去。

    魏循對上她視線,“要干什么?”

    “去國師府。”既然要用他的人,那他早晚也會知道的,是以,聞溪并不隱瞞。

    “那走吧。”魏循抖了抖袖口不存在的灰塵。

    “?”

    聞溪朝魏循身后看了,除了元墨,再無其他,眉頭皺起,“人呢”

    “誰?

    “我昨夜不是跟你說了?

    “沒有。”魏循搖頭:“就我一個。”

    “?”

    聞溪沒聽懂,魏循這話什么意思,她不解,又道:“我今日來是跟你借幾個暗衛一用的,晚上就還你。”

    “我沒有暗衛。”

    “……”

    聞溪看著眼前人,那認真的神情與話語,她瞬間就石化了,瞪大眼:“你說什么?你沒人?一個暗衛也沒有”

    魏循點頭,說的極其認真:“沒有。”

    他從來就沒有暗衛,也不需要暗衛。

    “但我以一敵十。”

    想了想,又道:“我還有錢。”

    “……”

    “整個古樓大街都是我的。”

    “不是,魏循,你沒事吧?”聞溪直接笑了,不是氣的,是莫名其妙。

    “那你天天在朝堂上拽什么?你就不怕那些人組團弄死你?”

    “……”

    “等我們成親了,別人報復你的同時是不是也得找我麻煩?你還沒有一個暗衛!然后,我還得護著你?”

    魏循這個殺千刀的!沒有暗衛,就只有一個人,到底在拽什么?還敢把整個汴京城的人都得罪了!!那么多人!吐沫星子都可以淹死他!

    魏循瞧著聞溪氣的不輕的樣子,認真道:“有我在,沒人敢動你的。”

    “……”

    “就是因為有你,我即將成為全城人恨的對象!”

    雖然她也不是很被人喜歡,可討厭和恨還是有區別的,這日子真是沒辦法安生啊!

    聞溪雙手叉腰,大罵魏循半個時辰。

    聞昭在一旁看著,不禁擔憂,忙拉了拉她,可顯然勸不住,抬眸看向魏循,眉頭緊皺,魏循是不是喜歡被人罵?聞溪罵著他,他還能笑得出來?這人顯然不正常,聞昭有點擔憂聞溪的以后,不行,她得去跟阿爹說說。

    “罷了!”不知又過了多久,聞溪總算平靜下來。

    瞧著此刻的魏循,心頭有點小氣又無奈,難怪每次來永親王府,他府中總是冷冷清清的,原來,竟是沒人照顧他,魏安也太過分了吧?天殺的!難怪,魏循不待見他。

    聞溪深吸一口氣,既然事已發生,那就迎刃而上吧!誰敢到她面前放肆,她就弄死他!

    只是魏循……

    她得告訴他!!!她都為他做了什么!以后魏循才會永遠聽她的!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和聞昭,道:“我可以一敵百,我阿姐以一敵千,日后,我二人可護你左右。”

    聞溪想了想,又道:“簡稱左右護法。”

    魏循皺眉:“我不整那些歪門邪道。”

    什么左右護法?他要兩個人在他身邊做什么,他只要聞溪。

    “”

    聞溪:“……”

    聞昭:“……”

    “什么叫歪門邪道?”聞溪一副吃了蒼蠅的神情:“我的意思是我保護你。”

    “好。”

    原來是這個意思。

    聞溪呵呵了,答應的倒是挺快,天殺的,她現在感覺整個汴京城都是敵人!

    魏循知道聞溪心里在想什么,他走近聞溪,彎身對上她雙眸,唇角勾起:“但是,你不覺得這樣很刺激嗎?”

    “刺激?”聞溪氣的翻白眼:“你說說,哪里刺激了?”

    “我們倆。”魏循道:“與全世界為敵。”

    “魏循,你有病吧?”

    “……”

    第75章 第75章現在的聞溪。

    沉沉的雨夜與雷聲交織在一起,天空像是要裂開一條口子。

    街道上空無一人。

    也沒人瞧見,在這樣的雨夜里,一男一女行走在屋頂之上,身形隨影,快如風。

    聞溪從國師府出來的時候,迎面便有一支散著幽幽紫光的銀針朝她而來,她心頭一驚,銀針凌厲,穿透傘面,聞溪翻身躲過,還未有下一步動作,淬了毒的銀針便速速而來,聞溪連連后退,從鎮國將軍府出來時未帶劍與匕首,只能處處躲避。

    最后一支銀針擦著她耳垂過,聞溪攥緊了手中傘,在一片大雨中與前來的黑衣人交手,對方步步殺招,而她卻只守不攻,眼眸流轉間,將對方的神色與每一步功夫都記在了心里。

    黑衣人見聞溪絲毫沒有還手的意思,眉頭狠皺,手中動作越發狠辣,聞溪后退一步,笑道:“你們翎國人都那么心急的嗎?你該攻我這里,讓我守也無法守。”

    她說著,便真教起了對方,不過三個回合,剛還步步防守后退的她與黑衣人便互換了身份,掌風凌厲,劈向黑衣人額間,黑衣人瞪大了眼,一時反應不過來,哪知,聞溪只是虛晃了一槍,一掌甩在他面頰。

    黑衣人抬手撫上火辣辣的面頰,頓感羞辱,咬牙,拳頭朝聞溪揮去,聞溪輕巧躲過,揚手又是一巴掌甩在黑衣人面頰。

    她冷冷勾唇:“翎國在南越面前就是如此,雖能卷土重來,若南越要動手,翎國只有挨打的份兒。”

    說完,取下墨發之上的銀簪,一簪斃命。

    聞溪將手中銀簪擦干凈,又重新插入墨發中,抬眸看去,通往國師府的這條巷子里,一地的尸體,如一條通往地獄的道路。

    尸身與鮮血被雨水無情沖刷,血腥還是如此濃重,令人作嘔。

    而前方,一人撐傘,腳邊是因他而倒地的黑衣人,他就站在尸身里,朝傘外伸出一只手,任由雨水沖刷,似是要洗去手上的鮮血。

    他淡淡偏眸,四目相對。

    “你那是道聽途說。”魏循緩緩開口:“世上哪有什么跟我一樣厲害的人。”

    “……”

    說著,朝她走來。

    聞溪揚眉:“比我還是差點的,我不論武功,還是腦子都比你好使。”

    魏循哼笑:“你的功夫是我一點一點教的,哪有徒弟比師傅厲害的。”

    “怎么沒有了。”聞溪道:“我就是啊,汴京城的姑娘里,頂我最厲害了。”

    汴京城里,不論男女,總喜歡比個第一,詩畫,騎射,功夫等,聞溪也不例外。

    只可惜,每次這些里,都沒有她的名字,不是她不喜歡,而是總是因事情耽擱,或是那段時間,謝觀清恰巧的空閑,又約她去城外踏青,本想拒絕,可瞧著他的眉眼,還是沒辦法狠下心來,而當她回來時,第一已經被人拿下,偶爾郁悶,但也還好,聞淮與聞昭會在府中給她準備很多新奇的玩意送給她。

    然

    后聞寂之會在一張白色宣紙上寫下她的名字,再提上幾個字。

    聞溪。

    棋畫第一。

    騎射第一。

    功夫絕頂。

    汴京第一。

    外頭的熱鬧無法傳進鎮國將軍府,因為,鎮國將軍府更為熱鬧,一家四口,三人為一人歡呼慶祝,那是他們心中的第一。

    魏循道:“你倒是敢說。”

    “有何不敢?”

    魏循瞧著面前的聞溪,張揚的不行,那雙眸好像會說話,就像是在說:有什么好爭的,我就是第一。

    他眼眸微深,此刻的聞溪已經不像和謝觀清在一起的時候了,那個時候的聞溪,竟然會有垂頭喪氣的神情,還有仰望別人的時候,甚至會有點小心翼翼。

    他不知道是他瘋了還是聞溪瘋了。

    竟然允許自己這般。

    他所認識的聞溪,無論落魄與不落魄,愛哭與不愛哭,她始終都是天上翱翔的鷹,自由且勇敢,張揚而明媚。

    而現在的聞溪就是如此!

    魏循看著此刻的聞溪,看著看著就笑了,伸手拿過她手中的傘,然后將自己手中的這把往她那邊靠,挑眉道:“那我就是汴京城最厲害的男子。”

    聞溪道:“汴京城的男子第一,可一直都是我阿兄。”

    “那是因為我沒去。”魏循道:“就像你。”

    聞溪去了第一就是她的,他去了也是如此啊。

    “是嗎?”聞溪笑出聲:“春天的時候我們比試比試?”

    “那不行。”

    “你怕了?”

    “倒不是。”魏循摸了摸耳垂,笑道:“我們倆拿一個第一就夠了,總得給別人家留點念想。”

    特地咬重家這個字。

    “……”

    聞溪聽的心頭有點熱,春天的時候,他們已經成親了。

    余光瞥見周圍景,那熱又散去,嘴角一抽:“你還記得我們在哪里嗎?”

    “你前未婚夫的府邸。”

    “?”

    “能不能好好說話?”

    “記得。”

    “那還不快離開?”聞溪抬腳繞開一具尸體,哪有人站在尸體堆里說話的,若是里面的人發現,又得動手,太過麻煩。

    “找到你想要的東西了?”魏循上下打量聞溪,見她手中并沒有什么東西。

    聞溪搖頭,她來國師府并不是為了找東西,而是想確認謝觀清在翎國的真實身份罷了,想到她在謝觀清的書房密道里看到的一個個的無字牌位,聞溪眼眸微微瞇起,已經可以確認了。

    難怪,他執著于重生之術,原來是這般。

    只是可惜了……

    “你皇兄讓霍瑄抓了謝觀清,打算怎么做?”聞溪問。

    “他那樣死要面子的人,即便要殺謝觀清也會等風頭過后,偷偷殺。”魏循嗤笑:“倒是你,若想要他死,明日我就可以讓你見到他的尸身。”

    “我之前說過的。”

    “我記得。”魏循輕哼:“所以,我不殺謝觀清。”

    聞溪喜歡謝觀清的時候,他想殺也半忍著,聞溪不喜歡謝觀清的時候,因聞溪的一句,要殺也是她,他也只能半忍,魏循怎么想怎么心里不舒坦,看來,一會兒,得去皇浦司一趟。

    魏循問:“你想做什么呢?”

    “今日的這些影衛,你可能探出功夫是什么路子?”

    魏循回眸看了一眼,他沒注意,這些人壓根就近不了他的身。

    聞溪淡淡道:“南越人擅用劍與匕首,而這些人擅近身搏斗,或是銀針下毒,若我猜的不錯,應當是翎國人,我聽阿爹說過,翎國最出名的軍隊是支名叫鷹虎的軍隊,是翎國大軍的先鋒。”

    這支軍隊在大軍攻略他國城池之時,趁夜攀城墻,神不知鬼不覺換下城中士兵,助大軍奪城,十年以來,死傷之人不過爾爾,功夫何其之高,令列國忌憚,就連翎國君主都忌憚,是以,這些人,最終死在了自己人手中。

    “謝觀清也是翎國人?”魏循瞇了瞇眼。

    “不止謝觀清。”聞溪道:“那個東夷國現今的君主也是翎國人。”

    “你如何得知?”魏循皺眉。

    “南梁公主告訴我的。”

    “她怎么會跟你說這些?”

    “我們做了一個交易。”

    聽著聞溪這話魏循就有不好的預感,他面色一沉,“什么交易?聞溪,你又要利用我是不是?”

    南梁人與魏長燁勾結,現在處境最艱難的就是已經入了宮的蘇沫,魏安對她沒有任何的指示,倒是對南梁下了手,偏偏,這個時候,聞溪還與蘇沫做了交易,這肯定不是什么好交易,聞溪莫不是又想著讓蘇沫嫁給他,然后她自己脫身,魏循越想臉越黑。

    “你想多了,誰利用你了。”話才落,聞溪想起南梁公主跟她說的話,又輕輕點頭:“不對,的確是有點利用你。”

    “……”

    “聞溪!”魏循咬牙切齒:“你敢說一句我不樂意聽的話試試。”

    “……”

    “你連暗衛都沒有,還敢威脅我?”

    “……”

    魏循臉色更不好看了,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你答應她什么了。”

    “她說宮中驚險,想要一個人護她周全,她找過你,可你讓她滾,所以,她只能來找我了,因為,我馬上就是永親王妃。”

    魏循原本聽到第一句話時怒火洶涌萬分,死死盯著聞溪,有種想要把人揉碎的沖動,可當聽到后面時怒氣就此凝住,又仔細聽著,直到最后一句話入耳,瞬間感覺整個人身處春日,正直踏青的好時候。

    永親王妃這幾個字他是第一次完完整整的聽到,還是從聞溪口中說出來,聞溪的聲音算不上溫柔,只是淡淡的解釋,可落在心頭,就格外的舒爽。

    “好的。”他也爽快答應:“以后這種事你幫我答應就行了。”

    “……”

    這變臉速度,讓聞溪直皺眉,不難怪聞昭有事要先回皇浦司之前,偷偷跟她說,魏循這個人不太正常讓她注意一點,魏循是真的不正常,變臉速度太快了,人都沒反應過來。

    聞溪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了,她之前覺得最近魏循好多了,可仔細想了想,哪里是好多了,分明是她覺得反正總要成親的,不想跟他計較罷了!

    “小溪。”前方,有人喚她。

    聞溪抬眸,是聞昭,她站在鎮國將軍府門口,她彎了彎唇,對魏循道:“我回府了。”

    魏循頷首,想到什么,又道了句:“你阿姐好像不太喜歡我。”

    “……”

    你才知道啊!

    聞昭一直都不太喜歡魏循,好不容易因江南一事對魏循改觀點,今日一見,聞昭都不是不喜歡魏循了,而是覺得魏循這個人不正常,怕以后聞溪過得不好。

    聞溪輕咳兩聲:“我阿姐是覺得你不太正常,她有點害怕。”

    魏循皺眉,他怎么不正常了。

    聞溪解釋:“大概是今日我罵你的時候,你在笑。”

    “……”

    “這叫不正常?”魏循氣道:“旁人敢這樣跟我說話,我當場讓他死在永親王府門口,尸身直接扔了喂狗。”

    “……”

    “但是你。”話鋒一轉:“不論罵我打我,我都不生氣,還挺開心的,甚至挺爽的。”

    這叫正常?

    “因為我覺得,你這是在意我。”

    “?”

    聞溪莫名其妙,打他罵他,他不僅開心還爽?因為,覺得她在意他?這是聽了那些老話,打是親罵是愛?魏循信這個?聞溪實在沒忍住,笑出聲來。

    “汴京罵你的人也很多,你難不成也覺得……”

    “只有你可以。”魏循打斷聞溪

    的話:“也只有你能。”

    “……”

    “因為,你是聞溪。”

    只要是聞溪就可以。

    “所以啊,聞溪。”魏循頓了頓,又道:“別信汴京城任何一個人的話,他們眼瞎又蠢,不明白你,也不懂你。”

    聞溪眼中笑意凝住,大雨順著傘砸在地面,唰唰作響,她耳邊卻只縈繞著魏循這話,有一瞬的失神,她知道。魏循這是在安撫那一日她與他說的話。

    她說,汴京城的人其實也沒多喜歡她。

    那一日,魏循就說,是汴京城的人眼瞎。

    今日,魏循又說,讓她不要信,因為那些人不明白她,不懂她。

    聞溪眼睫微顫,卻始終沒抬眸,她知道魏循在盯著她,所以,她錯開了目光。

    卻瞥見魏循肩上,一時愣住了。

    與殺手交手之時,他的傘也未拿下,長袍之上沒一處是濕的,而回來的路上,他們是共撐一把傘,她竟是現在才發現,魏循肩上濕了大半,她身上卻沒有一點雨漬。

    聞溪拿出袖中帕子,想為他拂去雨水,卻被魏循避開。

    魏循道:“涼。”

    “……”

    第76章 第76章只是魏循

    “這就回來了?我還以為又要等你到三更天。”

    魏循剛入永親王府,一道欠揍的嗓音便傳了過來。

    他并未搭理此人,徑直走到后院涼亭,才坐下,一只軟絨絨的東西便爬上自己雙腿,似是冷,不停往他身上湊,魏循伸手將它提起,看著它張開嘴巴,雙爪兇狠的要朝他撲來,魏循手下用力,氣笑了:“還敢兇我?忘了是誰養的你?”

    幼虎瞬間收了兇狠氣,小腦袋微偏,蹭了蹭他手,似是在撒嬌。

    魏循這才讓它重新趴在自己腿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它小腦袋。

    “照你這么敲,等它長大了,估計也是只蠢的。”那欠揍的聲音又來了。

    魏循眼未抬:“霍瑄,不想死,就給本王滾下來。”

    “……”

    “那么兇?”霍瑄學著魏循剛剛說話:“忘了是誰幫的你?”

    話落,人便出現在涼亭之中,收了傘,又抖了抖身上的雨漬,才在魏循對面坐下,想伸手摸摸這白虎,哪知,白虎當即張口,若非他收的快,手指頭都會被咬斷。

    “脾氣這么大?”霍瑄看了魏循一眼:“倒是隨了你。”

    “有事快說。”魏循語氣里頗有幾分趕人的意思。

    “你這是過河拆橋!”霍瑄氣道:“我可是幫了你很多次!”

    “本王怎么不記得?”

    “……”

    魏循這橋拆得太碎了!!!霍瑄氣的不輕,冷哼道:“你十四歲那年從江南回到汴京,是我去江南接回的你,至此,汴京城徹底亂了,你打罵謝觀清,殺重臣,哪一次,不是我拿著那些大臣暗地里干的齷齪事交給你又或是陛下手中。”

    “雖然,即便沒有那些東西,陛下也不會罰你分毫,但我還是為你出了力!”

    “你為何幫本王,心底沒點數?”魏循嗤笑,“魏安讓你來接近本王,真當本王不知道?”

    “……”

    霍瑄氣焰小了些,“那是一開始。”

    他八九歲的時候就被父母賣入宮中,若非魏安,哪還有現在的霍瑄,那一年,魏安剛登基,與他年紀一般大,他不知道為什么,魏安對他很好,尤其信任他,讓他入皇浦司,又在后來,把整個皇浦司都交到他手中。

    直到那年,魏安喚他入宮,讓他去江南找一個人,魏安才解了他多年的疑惑。

    魏安說:“朕弟弟死的時候也和你一般大。”

    他沒有辦法救那個時候的魏循,所以他救了他眼前,所能救的霍瑄。

    若非太后萬般阻擋,當年,他是要與霍瑄一起下江南的,回來后,魏安讓他多留意魏循,與他親近交好,并把魏循每日都干了些什么告訴他,他便照做了,每日處理完了事便會到永親王府來。

    一開始,魏循并不與他說話,甚至很討厭他,是在后來的多個日夜里,才所有改變,而霍瑄,也是在那些日夜里,對魏循改觀,甚至有點心疼他,也沒有再像一開始時事無巨細的告訴魏安,甚至有的時候會替魏循扯謊。

    在他第三次為魏循隱瞞時,魏安發現了,但他竟然沒有生氣,反而開心的哈哈大笑,那個時候,霍瑄才是大松一口氣,原來,魏安讓他每日看著魏循,不是提防,也不是不信任。

    “陛下其實并非你想的那般。”霍瑄沒忍住為魏安辯解:“你從江南回來,陛下想要派人照顧你,你卻不接受,又不與他和太后親近……”

    “所以讓你來監視本王的行蹤?”

    “……”

    “陛下只是想知道你每日都干了什么。”

    “行。”魏循笑了,只是那笑又冷又諷:“本王下次監視別人的時候也這樣說。”

    “……”

    “說不定啊,對方還會感動的一塌糊涂。”

    “……”

    霍瑄一時無言,魏循這嘴巴就是欠,知道再說下去結果也一樣,魏循與魏安就是沒辦法好好的在一起說話,他這來來回回兩趟跑,也累的不輕,深吸一口氣,也只道了句:“陛下好多了。”

    魏循眼眸微頓,沒開口,只輕輕撫著白虎腦袋。

    默了會,魏循才開口:“謝觀清查的如何了?”

    “我試了,的確不會醫。”霍瑄道:“至于他是不是南越人我正在查。”

    魏安讓他審問謝觀清,謝觀清卻從不開口,這讓他無從下手,他也一時拿不準魏安,不知道魏安是想要殺謝觀清,還是想要保謝觀清,若是會錯了意……

    是以,他來找了魏循。

    “不必審問。”魏循話語簡單又粗暴:“打不死就一直打。”

    “……”

    “陛下那里?”

    魏循抬眸看他,霍瑄懂了,笑道:“那此次之事,你要不也幫我解決了,跟陛下解釋一二。”

    此次,他欺騙了魏安,說是要回江南,實則一直在城外,還敢私自調了皇家親衛出來,雖說,的確平了魏長燁的反,可到底是欺君,若非魏安身子不適,他此刻鐵定不能好好在這。

    “與本王何干?”魏循站起身來。

    “誒,是你讓……”

    話還未說完,魏循就已經走出了涼亭,看那方向,應該不是回院落,而是出府,霍瑄揚眉,跟了上去。

    *

    魏循到底還是入了宮。

    還未走近羽宸殿,抬眼便見一人跪在大雨之中,看身形,是個女子,一旁元墨忙道:“王爺,那是長公主,聽說,是為國師求情呢。”

    謝觀清被抓已經兩日了,而這兩日,宮中都有人來永親王府,還都是魏安身邊的人,元墨與那些人時常打交道,自然也聽了些八卦來,聽說,魏綰音已經在這跪了一天了,就為了給謝觀清求情。

    “皇兄。”魏綰音見到魏循,雙眸燃起一絲希望,跪爬至他腳邊:“謝觀清是被冤枉的,皇兄幫我求求皇兄,放了謝觀清吧。”

    魏循嗤笑出聲:“他的罪還未定,你便說是冤枉的?魏綰音,你是被灌了迷魂湯了吧。”

    “謝觀清不會的,他是好人!”

    魏循懶得搭理她,抬腳便進了羽宸殿。

    “都下去吧。”太后疲憊的聲音從簾內傳了過來,“讓陛下好好休息。”

    “是。”一眾婢女太監應聲,轉身瞧見魏循,躬身行禮:“奴婢見過永親王。”

    聞言,太后忙掀開簾子,見到真是魏循,想要開口,卻見他冷漠神色,又不知要說些什么,本想要回宮的心思也散了,就看著他緩緩走來,掃了魏安一眼,又問一旁朝顏:“如何?”

    朝顏回道:“王爺放心,陛下體內毒素已經清除,現下,已經睡著了。”

    “這個謝觀清!”太后怒道:“竟然埋藏在安兒身邊如此之久,還敢給安兒下毒,簡直可恨!”

    “虧安兒還如此信任他!”

    “阿循。”太后說著又看向魏循,想起自己,曾經讓魏循為謝觀清認罪一事,心頭萬分愧疚,抿了抿唇,她問:“你是不是早就

    知道謝觀清不會醫了?”

    “嗯。”魏循淡淡回應。

    “那你為什么不告訴母后與安兒?”

    “我若是說了又怎么會知道,您這個尊貴的太后還有另一面。”他這話意有所指,太后本能的聯想到那日。

    “當日,母后不知道,母后是太過擔憂安兒了。”太后鼻尖酸澀:“母后也知道,你不像以前那般喜歡母后,可在母后心里,一直都是有你的。”

    “這些年,母后很想你。”

    一旁的朝顏瞧著太后此刻模樣,忙收了醫藥箱退了出去,這樣的對話,她不能聽。

    “阿循。”太后道:“在母后心里,你與安兒都是一樣的。”

    “一樣?”魏循冷笑出聲:“你自己信嗎?”

    若真一樣,為什么會在幼時的那么多次里選擇魏安?

    藩王之亂為什么被推出去的是他?而推他的不是別人,是太后!這個口口聲聲說在她心中他與魏安都是一樣的人,這樣的話說出來,不覺得諷刺嗎?

    若真一樣,有關謝觀清殺人案一事,可以處理的方式有很多,不過是魏安受點質疑,挨點罵罷了,可太后選擇的是讓他來背,因為,太后心底也覺得,他這種人,區區殺人案而已,被罵而已,無關緊要,但魏安絕對不能有一點的污點。

    所以,這也是謝觀清為何遲遲不處置的原因,不止是面子掛不住,還怕被人質疑這明君二字!

    “你還在介意當年之事?”太后眼角濕潤:“當年,母后是真的沒辦法,安兒身子虛弱,他已經夠苦的了……”

    “身體健康是我的錯嗎?”

    “母后不是這個意思!”太后解釋道:“當年,聞寂之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他是可以有機會救下你的,可他來的時候,你卻不見了……”

    漫天黃沙,塵土飛揚。

    幾位藩王以一城百姓要挾交出太子。

    宮墻之上唯有三人存活,當今太后,魏安與魏循,二人被太后抱在懷里,聽著外面的話語面色泛白。

    最終,以魏循被推出去而恢復短暫平靜,可百姓還是沒能幸免,幸而聞寂之趕來迅速,才保下部分百姓,而魏循,卻是徹底“死”在那個冬日,一月一,他的生辰日!

    那一年,是景元二十六年,陛下重病,年僅七歲的太子為護南越百姓而死在反賊刀下,事后,在此事存活的百姓連著放了三日孔明燈為太子送行。

    第二年,陛下駕崩,年僅八歲的魏安登基,無人再記得死去的先太子,直至他回來,沒有人為他高興,又因多翻事,不少人暗地咒罵,他為何不死在那一年。

    “那你是不是忘了。”魏循緩緩抬眸看向太后,面無表情道:“被封太子的從來就不是我。”

    是魏安。

    那一年,死的也從來不是什么南越太子,只是魏循。

    第77章 第77章聞溪和魏循是天下第一好……

    望月閣。

    聞溪沐浴出來,入眼的便是一桌熱氣騰騰的粥,她眼眸微彎,看向一旁的聞昭:“阿姐也忙了一天,怎么還動手做這些。”

    “今夜雨這樣大,你還出去這樣久,怕你著涼了,都是些熱粥,喝著暖暖身子的,共有十二種,你嘗嘗看,喜歡哪一個。”聞昭說著給她盛了一碗雞絲粥,溫柔道:“阿姐近日忙,也很久沒有為你做些膳食了。”

    “阿姐辛苦啦。”聞溪接過,笑的眉眼彎彎,雞絲粥入腹,又香又暖:“還是阿姐做的粥好吃!”

    聞昭也笑了:“喜歡就多用些,這場雨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時候,我回來時,阿爹還出城了。”

    “阿顏回來了嗎?”聞溪看向窗外。

    “回來了。”聞昭道:“她讓我跟你說,永親王入宮了。”

    聞言,聞溪眉頭一松,入宮了,那今夜他應該就不是一個人了。

    聞昭打量著聞溪,見她明顯的松下一口氣,微微皺眉:“小溪,你好像有點關心永親王。”

    “有嗎?”聞溪愣了會。

    “你沒發現嗎?”聞昭道:“你有什么事,你第一時間想的都是他,而且,他遇到事的時候,你嘴上不說,但你的神色不正常。”

    “怎么不正常了。”聞溪好笑。

    “你在擔心,別人罵他的時候你還會幫他解釋,就拿朝顏來說,她跟我說,你曾告訴她,魏循是一個很好的人,不要看表面而去討厭他,也不要害怕他,魏循是絕對不會傷害任何一個好人的。”

    聞昭道:“你要知道,整個汴京就沒人喜歡他,甚至是很討厭他,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他剛回汴京的那兩年,很多人都在罵他,讓他滾,讓他死。”

    魏安和太后都沒有出面制止,是后來他殺了人,讓別人見到他的殘忍之后,那些人才不敢當著他的面說,見到他更是離得遠遠的,久而久之的西街也越發冷清。

    “所以,阿姐很擔心。”聞昭眼底一片憂色,“你老實告訴阿姐,你對魏循有沒有那種心思?如果沒有,就不要嫁了。”

    聞昭說著,抿了抿唇又道:“你接下來要做的事,只要成了,你向陛下討一個自由身的賞賜,阿爹再加以求情,陛下或許會應的。”

    “那阿姐有沒有想過,如果我當眾要退與魏循的婚事,陛下會如何想鎮國將軍府?此事我不只是為我,更是要為了讓鎮國將軍府更上一層樓。”聞溪道:“我要整個南越百姓知道,這南越沒有鎮國將軍府不行!要陛下知道,除了鎮國將軍府就沒有人會真正的護他,護南越江山!”

    聞溪聲音又沉又冷:“是以,這種時候,我更不能拿那點成功來換我的自由身,一直以來,我的所想所做,都只想要鎮國將軍府平平安安的,讓旁人再也不敢輕易動除去鎮國將軍府的心思。”

    聞溪知道聞昭擔憂什么,怕她私下里與聞寂之說什么,做什么,是以,聞溪直接斷了他的念想:“如果我告訴阿姐,太后有意在我們二人之中選一人入宮呢?”

    聞昭一怔。

    聞溪道:“魏循告訴我,太后選中了我,若是要入宮,我還不如嫁給魏循。”

    太后竟然看中了聞溪,這讓聞昭心慌不已,聞溪怎么能入宮!要去也是她才對,聞溪那么喜歡外面的世界。

    “而且,宮中的勾心斗角我不喜歡,我也沒辦法忍,若忍不了殺了人怎么辦?”

    “……”

    本是沉重的話題,因聞溪這一句,成功讓聞昭笑出聲來,看她笑了,聞溪松下一口氣。

    希望聞昭一輩子都不會知道,太后其實看中的是她,否則,聞昭會生大氣的,雖然那么多年,聞昭沒怎么跟她生過氣,但聞溪還是不想看到聞昭不開心。

    她只希望她的阿姐,能好好的做她想做之事,不要被任何東西束縛了腳步!

    “至于魏循嘛,如果阿姐說我關心他,我想了下,是有點的。”聞溪也不遮掩,她這性格,想做什么就做了,想說什么也就說了,并不否認。

    聞昭來了興趣,聽她接著說。

    “魏循于我呢。”聞溪思索了一瞬。

    她是重生的啊。

    前生嘛,就不說了,今生才重要。

    “我們像親人又像朋友,我信任他也會關心他,因為他不會欺騙我。”

    一開始去接觸魏循,她其實并沒有完全而絕對的信任魏循,知道魏循的心思,也不想與之接觸過深,她實在不想再遇上第二個謝觀清,所以,與他說話時真中帶假,有幾分玩笑的意思。

    可后來,相處中,她會開始信任魏循。

    聞溪也曾在意識到這種情況時,問過自己,那個時候,做事從不糾結的她竟然想了一個下午,陽光溫柔,她就躺在小榻上,閉著眼,腦中全是江南的那三年,從初遇到分離,一幕一幕在腦中閃過,最終,定格在一幕。

    江南的乞巧節,熱鬧又漂亮,漫天繁星,他們在湖邊的一棵槐樹下。

    魏循給她買了很多的新奇玩意,她一樣一樣的拿在手中打量,笑的眉眼彎彎,然后又看向魏循:“阿循,謝謝你!”

    魏循靠在樹上,抱臂凝著她,那是她第一次認認真真的打量魏循這個人,一身白衣,在這萬千燈光下,被照的五彩斑斕,笑容燦爛又張揚,不似以往的冷冰冰。

    不知道魏循看了她多久,只記得每一次她抬眼的時候總能對上他的視線。

    之后,他們一起去放了花燈,她手上空無一物,一路蹦蹦跳跳的,魏循可就慘了,雙手全是東西,吃的玩的,有趣的,漂亮的,周圍很熱鬧,唯有一道笑聲總是跟隨她的步伐。

    花燈被放入湖面,他們閉眼雙手合十。

    “聞溪和魏循是天下第一好。”

    聞溪睜眼,當即

    坐起身來,答案浮上心頭,對啊,他們是天下第一好,她信任魏循準沒錯!第一好又怎么會欺騙她呢。

    聽聞溪這么說,聞昭懂了,“阿姐其實就是怕魏循……”

    聞昭不知道怎么說了,今日瞧著魏循那笑容她就覺得驚悚不正常,哪有人被罵還會笑的,還是說,魏循就喜歡被罵?可那些敢當面罵他的人,可都被他殺了!聞溪又是一個不忍的性子,她實在怕……

    “阿姐別擔心,我是誰啊?我可是聞溪!誰敢欺負我?我弄死他!”

    “……”

    聞昭笑了,放心不少。

    看聞溪用的差不多了,喚了婢女進來將桌上的粥都撤了下去,起身拉著聞溪進了里屋,聞溪知道聞昭這是還有話跟她說,神色收了收,等著聞昭開口。

    “你今夜去國師府可找到什么有用的東西了?”

    聞溪搖頭,即便沒有有用的,她明日也可以做成想做之事!

    “沒事,阿姐有。”聞昭說著,將袖中的信封遞給聞溪,聞溪伸手接過,信封里不止一封信,聞溪隨手抽了一張來看,當看清里面的內容時,有一瞬的意外,“阿姐,你……”

    聞溪說不震驚,不意外是假的,這些信不是別的,而是謝觀清與翎國人來往的信件,聞昭手上竟然有那么多,只能說明,聞昭查謝觀清很久了。

    “有件事我沒跟你說。”聞昭解釋道:“其實從謝觀清第一次利用我陷害鎮國將軍府后,我就開始調查他了。”

    她故意與謝觀清私下碰面,瞧著謝觀清假模假樣的解釋,她心里泛惡心,還是強忍著,她去了國師府,探了國師府的路,也知道國師府外有黑衣暗衛把守,旁人若想悄無聲息的入國師府絕不可能。

    摸清楚了路,她會比旁人更簡單些,好歹做過幾年捕快,霍瑄也教了她很多東西,避開那些人入國師府對她來說簡簡單單。

    “國師府內的人與外面的人不太一樣。”聞昭道:“不論多晚,他們都會等著謝觀清回來,面上還是一樣的神情,有點怪異,而常出現在他身邊的就三個人。”

    “一個叫裴南,一個叫忠叔,另一個嘛,是個女的。”聞昭說著,頓了頓,尷尬的嗑了一聲:“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她和謝觀清是那種關系。”

    聞溪挑眉:“那我知道了,我見過她,好像叫禾步微。”

    以前,她也不是沒去過國師府,去的時候,謝觀清身邊就總跟著一個女孩,那個時候以為她是國師府的婢女,待她也不錯。

    “沒想到,他們二人竟是那種關系。”聞溪嗤笑出聲:“朝顏說,謝觀清身中寒癥,需要行那種事來緩解疼痛。”

    “……”

    聞昭有些泛紅的面頰,此刻全是一片沉色,“謝觀清也太惡心了!就這樣的人還敢求娶你,也不想想自己配不配!”

    “我明日就把這些東西交給霍瑄,讓他入宮面見陛下。”

    “嗯。”聞溪頷首,有這些東西,會推進事情進度。

    *

    翌日一早,大雨總算小了些。

    霍瑄本想帶著聞昭入宮,聞昭卻道:“大人,我突然覺得身子不適……”

    “怎么了?”霍瑄皺眉:“著涼了?”

    “是吧。”聞昭想著聞溪說的話,扯謊道:“大人不必擔心,我休息會便好了。”

    霍瑄上下打量她,眉頭皺的越發緊:“不過幾日,怎么越發瘦了,司里很忙嗎?”

    他走的時候不是都把該處理的處理完了?

    “……”

    “還好。”聞昭有點莫名,催促道:“趁著雨小了,大人還是快些入宮吧。”

    “嗯。”霍瑄輕輕頷首:“若實在不舒服,今日便告假吧,一會我讓人……”

    “不不不。”聞昭忙道:“我休息會就好了。”

    “行。”

    魏安剛用了早膳,正拿起一旁堆積著的奏折看,聽太監稟報,霍瑄來了,面色一沉,將奏折狠狠扔在一旁,“讓他滾進來。”

    “……”

    門外的霍瑄也聽見了,摸了摸鼻子,抬腳進去,恭敬行禮:“臣參見陛下。”

    “陛下?”魏安冷哼:“你眼中還有朕?”

    “陛下恕罪,此番之事,臣也是不想打草驚蛇才如此。”霍瑄解釋道:“臣與京羽衛不在京中,安王在以為永親王與林相紛紛支持他的情況下,才敢如此迅速起兵,也是因此,臣與永親王才能用最短的時間拿下所有反賊。”

    “連朕也不告知?魏循膽大妄為便也罷了,你身為朕的左膀右臂,竟然也聽了他的?欺瞞朕?欺君,可是要誅九族!”

    聽出魏安是真怒了,霍瑄在心里大罵魏循,以為他入宮是幫他說話的,結果,并沒有!

    想起魏循曾經所說,霍瑄忙道:“臣是被逼無奈的,永親王不讓臣告知陛下。”

    “為何?”

    “永親王說,陛下親信小人,不值信任,若是告知了,此事定然不成,若臣反抗,永親王就要殺了臣。”

    “……”

    “霍瑄,皇浦司的首領,怕死?”魏安怒氣更甚:“還是你與魏循一樣,也覺朕容易信小人?”

    “……”

    霍瑄脊背微微挺直:“臣不覺得陛下信小人,臣只為忠臣寒心。”

    魏安冷眸微凝:“你說的忠臣是誰?”

    “鎮國將軍府。”

    “……”

    魏安就知道,他冷聲道:“鎮國將軍府怎么了?朕何時對不住鎮國將軍府?他的二女即將與魏循成親,前有過一次婚約,如今再嫁,還是正妻之位!”

    在汴京,這樣有過一次婚約的,都沒有人會再愿意娶,還是正妻之位。

    “可那是聞溪的錯嗎,她從沒有選擇的權利。”霍瑄直視魏安,這還是他第一次這樣跟魏安說話,喉頭輕輕滾動,卻仍舊堅持,“鎮國大將軍與驃騎將軍一生戰功赫赫,他們護國又護民,這樣的忠臣,陛下該信,而不是一味的聽信謝觀清那種小人。”

    “不止一次,陛下在鎮國將軍府與謝觀清之間選擇了謝觀清,鎮國將軍府從未發一言,也沒人問過他們是否委屈,也沒人管過,可當戰爭來臨時,是誰沖在第一呢?是謝觀清嗎?是朝中諸臣嗎?”

    “不是的。”霍瑄搖頭:“是鎮國將軍府。”

    “你這是在指責朕?”魏安氣的拿起奏折就朝他砸去。

    霍瑄也不躲,跪下道:“臣不敢,臣只是為忠臣鳴不平,這些話,他們應當一輩子都不會說的,也不敢說,可臣覺得,臣身為陛下最為信任的人,有職責說,更有職責為陛下除去身邊小人!還是敵國派來意圖大亂我南越的小人!”

    “你查到什么了?”

    霍瑄將手中信封遞給魏安,魏安接過,只看了一眼,面色就變了,想到昨日聞寂之跟他說的話,如今的東夷國君主是翎國人,而南梁人能隨意進出東夷。

    稍稍一想,有什么不明的。

    什么被東夷打得連連后退,不過是設計讓他派兵出去,恐怕,他派去傳令聞淮的人,永遠也見不到聞淮的面。

    魏安死死攥著手中信封,他竟是一直被翎國人玩弄于股掌之中,那種怒與羞辱,令他喘不上氣來。

    好久后,他終于出聲,面色白了,聲音卻冷得刺骨。

    “殺了謝觀清!將他尸身掛在城門之上,沒朕的命令不許放下來!”

    第78章 第78章狂風暴雨

    謝觀清欺君罔上,意圖謀反亂朝堂,被處以絞刑。

    此消息一出,滿城皆驚。

    天空忽現白光,如巨龍在云層中翻騰,雷聲隨之滾滾而來,久久未停下,清晨變小的雨,本以為是天氣轉化,終于要晴,可忽然而來的滾滾雷聲,只怕,這場小雨過后隨之而來的是更強烈的狂風暴雨。

    如眾人心中所想。

    不過一瞬,暴雨便速速而來,狂風大躁,如妖魔橫行,家家關緊門窗,不敢外出。

    晌午,一人快馬入城,一路高喊,滿身的狼狽,終于在到達武德門時支撐不住,摔倒在地面,武德門士兵面色凝重,快速將人抬入宮。

    后,禁衛軍速速出城,馬兒嘶鳴,鎧甲與刀劍摩擦聲,連同大雨之聲傳至整個汴京城,皇城腳下的人,對危險總是格外的敏銳。

    沒一會,消息便傳入眾人耳中,城外大發洪水,村莊淹沒,百姓死傷無數,恐殃及城中百姓,陛下命禁衛軍出城去乃是救助百姓村莊。

    城中之人望著這狂風暴雨,心下難以平靜,在大雨才來臨的第一日,不少人心頭便有不好的預感,如今,總算是證實。

    “國師被殺,乃天神降下懲罰!”

    一道冷沉的聲音在長街響起,一遍又一遍的直至眾人耳畔心口。

    “天神降罰,百姓

    受苦!唯有國師,才能救百姓于水火!”

    此時,長街菜市口,皇浦司眾人身著蓑衣斗笠,面無表情凝著斷頭臺上的謝觀清,霍瑄將手中箭扔在地上,揚聲道:“行刑!”

    話音剛落,前方便傳來一道又一道的沉沉之聲。

    “天神降罰,百姓受苦!唯有國師,才能救百姓于水火!”

    “國師多次救百姓于水火!不可殺。”

    霍瑄皺眉,看向謝觀清。

    此時的謝觀清已經不像前幾日那般的溫文爾雅,他渾身濕透,散落的發絲黏在他青白的面頰之上,有幾分狼狽,可那一雙眸仍舊溫柔。

    百姓冒雨而來,竟是反對魏安殺謝觀清。

    霍瑄當即讓人入宮,稟報魏安。

    謝觀清瞧著那皇浦司的人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擠出人群,奔往皇宮的方向,唇角緩緩勾起,聽著百姓反對他死,說他是南越之神的言論,他輕輕仰頭,終是笑出聲。

    他死不了的,他可是南越的神啊!神怎么會死呢?

    早就知道魏安已經不像曾經那么信任他,早就知道此次入宮他有一劫難,區區劫難罷了,不過是大手輕輕一揮,便可化解。

    枉聞溪那么恨他,多次給他設計,卻都不能拿他如何,次次鎮國將軍府被不在意,被舍棄,滋味如何啊?真想問問她,問問聞寂之!被他們所忠之君疑心,卻不愿反,甘愿當一條狗!

    聞溪想必日日夜夜難受的睡不著吧。

    重生而來,心知魏安的無情,卻想恨不能恨,想殺不能殺,想反不能反,所以,只能一次又一次的針對他,陷害他,拆穿他,結果呢,最后啊,他還是安然無恙!

    他們拼死護君王與百姓,而君王與百姓拼死護他!

    “諸位百姓。”謝觀清緩緩開口,嗓音溫柔:“此番,我被他人蓄意陷害,陛下聽信后要將我殺之,我雖失望但也不愿陛下與百姓為難,是以,甘愿赴死,可聽聞城外百姓受難,乃是因天神降下懲罰,我心悲痛,是以,為了百姓,我必須為自己證明清白!我一生為百姓為陛下,從未有不臣之心!望諸位信我!我亦會親自求問天神,保我南越子民平安!”

    “國師安好百姓亦安!”

    “國師必然清白!”

    “我等受國師庇護多年,唯有國師,才能安穩南越!”

    “國師造福百姓,護佑百姓!如此之人竟被陷害至此,實在不公!”

    “膽敢陷害國師者,不得好死!”

    百姓語聲激昂。

    霍瑄瞧著越來越多的百姓,那字字句句都在說著謝觀清的不公,謝觀清無罪,令人心頭震撼,他身側拳頭收緊,此事,若是處理不好,恐怕會引起民亂。

    他當即站至謝觀清身上,冷聲道:“謝觀清并非我南越人,而是他國派來意圖亂我南越的賊寇,多年以來冒充醫者身份接近陛下,給陛下投毒,如此一樁樁,足以死罪,諸位百姓可莫要不分青紅皂白的追隨!”

    百姓卻全然聽不進去,如同入魔了般!霍瑄瞧著,眉頭皺的越發緊,這其中定是有人引導。

    *

    宮中,魏安聽聞菜市口一切時,驚的站起身來,“這些話是從百姓口中說出來的?”

    “是。”那前來稟報的皇浦司捕快道。

    魏安心頭止不住的震驚,他知道謝觀清在百姓的心里不一般,卻也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若在以前,遇上這樣的他雖驚卻也沒什么,可現下,這讓他不禁后怕,如若百姓……

    正想著,陳公公便躬身進來:“陛下,武德門的內衛首領求見。”

    “讓他進來。”心下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內衛首領抬腳進來,面色凝重道:“陛下,武德門外聚集了不少百姓和世家貴族,請求陛下赦免國師,處置陷害國師之人。”

    魏安本就白的面色越發白了,這是在逼他!如果他不赦免謝觀清會怎么樣?赦免了他又會怎么樣?

    太后也聽聞了外頭聲響,驚的趕忙來尋了魏安。

    “安兒。”

    魏安死死咬牙,本就白的面色越發白了,此事無論怎么做都是一種豪賭,他如果真的赦免了謝觀清,那這南越就不再是南越了!此刻,他真是后悔!竟然親手把謝觀清捧至高位,造成如今的局面。

    忽然想到一個人,他忙道:“聞寂之呢!”

    聞寂之征戰沙場多年,能平定西北,大戰北涼,甚至滅了曾經的第一大國翎國,這樣的所向披靡,令列國忌憚之人,此次,定然也能為他平了這局面。

    幼時的時候,聞寂之就告訴他:“只要陛下說臣就愿意做,死也甘愿,是以,陛下不要怕前路,前路有鎮國將軍府為陛下鏟除所有的障礙!”

    “老奴這就去傳令鎮國大將軍。”陳公公快速退出去。

    魏安望著外面,心頭有些空,不知道為什么,大概是突然發現,這樣的時刻,他能想到的竟然只有一個聞寂之,心頭又有怎么也說不出口的愧疚與悲,他眼前好像是那層層階梯,云頂之端,是聞寂之扶著他,一步一步登上去的。

    朝中大亂,他年紀尚小,不服他者居多。

    是聞寂之力挺他。

    可后來呢,他身邊的人越來越多,聞寂之越來越靠后,他好像都忘了最初的心思,他疑心他,討厭他,甚至忌憚他,終于,在謝觀清告訴他,鎮國將軍府乃災星環繞,命克南越,至此,他真正動了殺心,其實也不過一瞬,可謝觀清去做了,他知道,卻也沒有阻止。

    如果成了,鎮國將軍府或許真的會死在那一日。

    可沒有成。

    也不知道為什么,在后來的某次回想時,他竟然松下一口氣聞寂之還活著,或許是經過冬狩,他開始又漸漸的信任鎮國將軍府,或許是因為魏循那句,沒有鎮國將軍府就沒有如今的南越。

    “陛下。”陳公公回來了,“大將軍感染風寒,起不了身,恐怕無法前來,但丞相已經在武德門外了。”

    魏安眼睫微顫。

    一直被他懷疑的兩個人,總是在這樣的時刻出現,他不禁想到霍瑄的話,真的是他錯了嗎?

    可在曾經,謝觀清是唯一一個能救他的人,他想活有錯嗎?他不護著謝觀清,誰又能來救他呢,魏安原本是堅定自己沒錯的,可在這一刻,他還是有點恍惚了,那聞寂之是真的生病了嗎?還是故意稱病呢?

    “永親王。”忽而聽到這聲音,魏安看過去,愣住了。

    一身白衣,撐傘而來,墨發僅用一根紅色的發帶束起,褪去了往日的尊貴華服,卻仍舊清貴逼人,甚至比之更甚,一雙眸淡如霜,透露出一種不近人情的冷漠與決絕,緩緩抬眸,凝視魏安。

    “出宮。”他只說了兩個字。

    “……”

    魏循是一人進宮,出宮時身邊也只多了個魏安,二人并未走武德門,而是從宮中的其中一個密道出去,這條密道,抵達

    的是永親王府。

    “要做什么?”魏安是出了宮才回過神來,而他話才出口,一抬眼便是一只張著大口的白虎,魏安嚇得連連后退,心跳久久難以平復。

    而耳畔卻是一聲大笑。

    “魏循!”魏安咬牙切齒,瞧著魏循將那白虎被他抱在懷中,似是賞賜,給他喂了不少肉食。

    “你要做什么!”

    魏循站起身來,起身先行出了書房:“不想死就跟上我。”

    “……”

    他怎么會死?魏循總是咒他!可魏安還是跟上了。

    “你覺得今日之事要解決的關鍵是什么?”魏循忽然開口問,語氣難得的不像以往那般。

    不等魏安答,魏循又開口:“赦免謝觀清?”

    “……”

    魏安冷哼道:“此事朕心中有數,你只管玩你自己的,不必操心這些。”

    “魏安。”魏循忽然喚他之名,聲音隨之冷了下來:“殺反臣還需要我教你嗎?”

    魏安一怔,一時不明。

    魏循冷笑,將人拽著就出了府,魏安怒斥:“你要帶朕去何處?”

    “今日,你睜大眼睛看清楚,是誰在為你護南越,又是誰為你舍身護百姓,護你這萬千之尊的君主!”

    馬車一路疾馳,出了西街便能聽見菜市口處百姓的陣陣之聲,魏循斜眼睨著魏安,見他瞳孔的顫色,一把將簾子掀開,然后輕輕推了魏安一把,狂風大雨迎面而來。

    魏安驚的攥緊了馬車邊緣,耳畔是魏循的聲音:“去看看因你而有今日的南越?”

    “……”

    “魏循,你混賬!”魏安聲音有些抖,不知是冷還是怕,“朕是你皇兄!你膽敢對朕不敬!”

    “又不是第一次了。”魏循答得漫不經心。

    “送朕回宮!”魏安命令道。

    “不送。”

    “……”

    第79章 第79章我,聞溪,才是南越的天……

    空中電閃雷鳴,湖邊樹木盡數斷裂開來。

    “諸位百姓。”霍瑄瞧著險些站不穩的百姓,心中擔憂不已,想要勸解,可他的聲音淹沒在百姓一聲又一聲的國師無罪之中。

    “你不如先放了我。”謝觀清看向他,笑道:“讓我用雙手為百姓換取一個安寧。”

    “招搖撞騙久了都不知道你姓甚名誰了?”一旁的聞昭冷冷開口,“世上惡心之人之多,唯你之最!”

    謝觀清也不生氣,就看著她,“阿昭忘了,當初你還說我這樣好的人就當聞溪來配。”

    “就當潑出去的水了。”聞昭厭惡道:“就你這樣的人實在配不上我妹妹。”

    謝觀清笑出聲。

    聞昭冷哼:“就你這個翎國狗賊,還想意圖覆滅我南越?簡直癡人說夢!等死后去告訴你們的翎國陛下,翎國,永遠都會被南越狠狠踩在腳底下!”

    忽而聽到翎國二字,謝觀清眸色猛然頓住,再看聞昭,眼底涌上不易察覺的狠色,已經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了?魏安也知道了?怪不得會真的要殺他!怪不得那褂只告訴他一個歸字。

    “這話何意?我不甚明白。”謝觀清道:“我只知此時的南越唯我才可以恢復平靜。”

    “是嗎?”聞昭淡淡扯唇,她上前一步,揚聲道:“諸位百姓既是覺得謝觀清才能讓南越復安寧,百姓康健的話,那便請謝觀清向天神啟示,請求天神賜福南越,歸還百姓安寧。”

    “聞昭。”霍瑄看向她,魏安都還沒下令,他們若私自放了謝觀清,可是死罪。

    “大人。”聞昭道:“百姓此刻唯信謝觀清,陛下又遲遲沒有下令,若此時真當處置了謝觀清,到時的場面恐怕難以控制,不若,便讓眾百姓看看,他們口中的謝觀清可是真的能夠造福南越百姓?倘若,他真的能讓南越恢復安寧,城外百姓毫發無傷,那便是有人構陷他,若是不能……”

    聞昭說著嗤笑一聲:“便請命陛下,將此人凌遲至死!”

    霍瑄皺眉思索了一瞬,再看向聞昭,眼底冷色凌然,一閃而過的光芒令人詫異,他眉頭倏爾松下,道:“那便請國師與天神通意,停了這場大雨,莫要再讓百姓受難。”

    城外百姓死傷無數,若大雨再繼續,城中百姓恐怕都不能幸免。

    聞言,謝觀清笑出聲:“天神怒的是構陷我之小人,待我與天神說明,南越定當天朗晴空,猶如春日,百姓亦會安然無恙。”

    聞言,眾百姓歡呼。

    由皇浦司帶頭,眾人去往問神臺,謝觀清在最中間,手上腳上都是戴有鐐銬,百姓跟隨在側,一路冒雨,陣仗極大。

    問神臺位于東南側,古樓大街與東南街的交界處。

    謝觀清瞧著這熟悉的地方,理了理袖口,然后抬腳上去,霍瑄在一側,打算跟他上去。

    “問神臺唯有能夠通神意的人才能上去。”謝觀清道:“是以,留步。”

    說完,便準備上去,不知想到什么又回眸看向霍瑄,“煩請解了我手上與腳上的東西,這般上去,乃是對天神不敬。”

    “……”

    霍瑄讓人為他解了,目不斜視的盯著謝觀清,深怕他耍花樣,皇浦司眾人也分散在四周。

    恢復了自由身,謝觀清深吸一口氣,笑著一步一步登上問神臺,走至最后一層階梯,可還來不及做什么,面色便猛然一變。

    因為,他看見一個人。

    明明是如此陰暗的天,這人身上卻好像鍍了一層光,是此時南越的唯一明亮。

    她身著一襲雪白長裙,腰間系一鵝紅垂帶加以修飾,突顯出修長勻稱的身姿,頭發梳了個飛仙鬢,卻只簡單的簪了兩支簪子,并非華貴金簪,而是用銀鈴做成的簡單小巧的簪子。

    她微微偏頭,墨發之上的銀鈴相碰,發出清脆悅耳之聲,蕩漾在人心頭,格外的舒心,只是此刻,眾人并未靜心,這樣的聲音蕩在心頭,一陣一陣的,加重了心頭的不安與焦急。

    “聞溪。”謝觀清眼眸微瞇,語聲微冷又意外:“你怎么在這?”

    聞溪出現在這,絕對不是什么好事。

    “來送你一程。”聞溪唇角輕扯,她今日未施粉黛,白皙的面容之上是一雙清澈至極的雙眸,話語很是平靜,可卻無端的讓人感受到了殺意。

    “這不是你能來的地方。”

    “區區一個地方,還分高低貴賤嗎?若如此,你此刻,該跪在我腳邊。”聞溪笑出聲:“嗯?破乞丐。”

    謝觀清壓不住心頭的怒氣,想要開口,聞溪的聲音卻傳了過來。

    “你不是想知道重生術嗎?我今日就告訴你。”

    謝觀清怔了一瞬,“你這是在求我嗎?”

    只要他可以讓這場雨停下,百姓會更信任他,而聞溪,陷害他,魏安就算不想處置也會被逼無奈而處置!所以,聞溪怕了?

    聞溪眉心微動,不語。

    她的這幅沉默落在謝觀清眼中,以為是默認,謝觀清笑意越發濃烈,怒氣一掃而空,他笑道:“其實,我從未想過要你的命,此次也一樣,在最后關頭我會救下你的,只要你聽我的話。”

    無論如何,只要有機會,他還是想要那重生一個法,只要聞溪告訴了他!他就可以不再有任何猶豫,顧及,他要慢慢的折磨聞溪,讓她跪下求饒!

    “……”

    聞溪單手撐著下顎,打量著謝觀清此刻的面容,又聽著他說這些話,看他說完后還故作溫柔深情的看向她,一個沒忍住,聞溪捂唇笑出聲來,“我不過對你笑一下,你還真跟條狗似的爬上來?果真是下賤的東西,無論什么時候,都改不了你這下賤的樣子!”

    “……”

    “聞溪。”謝觀清徹底怒了,此處又無人,他何須偽裝,“別逼我真的弄死你。”

    “謝觀清,我的命是我的。”聞溪好笑:“你想要我死,得有那個本事,即便有,也未必能殺我,可我若要你死,挑個日子,你必須死,這不,時機到了,我特地來送你一程。”

    “好大的口氣!你未免也太自信了!”

    “不信?試試。”聞溪說著,站起身來。

    眼看聞溪朝他而來,謝觀清以為聞溪要在這與他動手,怒的便要故意揚聲告訴所有人聞溪在這,不僅陷害他,還要阻止他救百姓。可話還未出口,便被聞溪搶先一步。

    “諸位。”她站至問神臺邊緣,面向百姓,語聲鏗鏘有力:“我是鎮國將軍府的聞溪,今日來此,是為解諸位心頭所懼,所怕與所憂。”

    眾人這才發現問神臺上竟是還有一個人。

    竟是聞溪。

    聞溪道:“昨夜,我發覺這大雨來的不同尋常,因憂心南越,是以,特為南越卜

    了一卦,這才發現,這雨乃是諸神對南越生了怒,不愿再庇護南越,此發大雨,便是起了滅南越之心,而我來此,便是要護住我南越子民。”

    “天神怎么可能會放棄南越!”謝觀清道:“你莫要在此胡說八道!再者,你何時會的占卜?我怎么不知?”

    聞溪真是為了陷害他什么話都敢說了,她知不知道問神臺是因何而建?

    “你不知道那是你因為眼瞎。”

    “……”

    “諸位百姓。”聞溪沒再搭理謝觀清,接著道:“請信我,我可在一盞茶內讓這暴雨停歇,太陽高懸于空,陽光籠罩大地。”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謝觀清冷嗤:“問神乃要心中寧靜,不說兩個時辰,最少都要一個時辰,才能與天神通意,一盞茶的時間如何能夠?”

    “你不能,是你不行。”

    “……”

    “你如此,是冒犯天神!若天神再生怒,恐怕連我也不能……”

    “放心。”聞溪笑道:“天塌下來,我頂著。”

    “……”

    “我亦是南越子民,如今所做,不過是只想南越太平,諸位剛剛也聽到謝觀清說了,他需要的是兩個時辰,而我只需一盞茶,即便不成,也不影響什么,可若真當成了,無論城中還是城外的百姓也可盡早的恢復安寧不是嗎?”

    “那便請聞二小姐一試!”人群中,有一人揚聲回應,聲音淳厚,可不像個普通百姓,聞溪循聲看去,可人之眾多,一時難以確認說話之人是誰。

    而有這話開口,便有不少的人讓聞溪一試,一盞茶不過一瞬,聽在人心頭玄乎又震驚,可如她所說,若真成了,他們可以早安心。

    “怎么樣?”聞溪看向謝觀清:“敢不敢比比?”

    “比?你比得過我嗎?”謝觀清道:“我的占卜之術,汴京之人有目共睹,這么多年了,就沒人能在這一塊上贏得過我,至于你,更不必說了!”

    “是嗎?”聞溪挑唇:“早知道我就早點出來教你怎么做人了,你這樣的弱者,在我面前,得乖乖低頭!”

    “……”

    “口氣如此之大,那你便來!我倒是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好。”聞溪說著,挑了個能讓眾人一眼就看得見她的地方坐下。

    “……”

    看聞溪這架勢,謝觀清心頭不禁涌起懷疑:“你會占卜?”

    怎么可能呢,聞溪連卦象都看不懂,怎么會占卜,若不會,聞溪在這信誓旦旦的是做什么?想著,謝觀清下意識的朝四周看去,人群中,有人朝他頷首,他心下微安,雨因他而下,自然只會因他而停!

    聞溪并未搭理他,從袖中拿出一個荷包,打開荷包往桌上倒去,棋子應聲而落,謝觀清見狀,眉頭一皺,冷笑出聲:“你來此處下棋?”

    此處還沒有一個棋盤,聞溪果真什么也不會,待一盞茶后,暴雨未停,看聞溪要如何解釋!

    下頭眾人見狀,微微皺了眉頭,聞溪當真能讓這暴雨瞬間轉為晴?眾人竊竊私語,原本有幾分信她的人,此刻信任全無,一副破棋子,怎能轉變時局?還不如謝觀清,好歹,謝觀清真的降福過百姓,而聞溪,在這之前,從未聽說過她會什么占卜,通神意。

    “她要做什么?”霍瑄問一旁的聞昭,聲音里透著不確定:“她可以嗎?”

    “可以的。”聞昭毫不猶豫點頭:“我妹妹做什么都會成功的。”

    “……”

    聞溪沒在意周圍的任何聲音,手指滑動棋子,在這普通至及的桌上擺出一個棋局,瞬間,狂風比之更甚,問神臺上掛著的旗幟被狠狠折斷,重重朝地面砸去,眾人驚呼,這哪是保他們安寧,分明是要他們的命。

    眾人嚇得連連后退,發絲迷了眼,步伐更是凌亂,有人不慎跌倒,霍瑄當即沖入人群,將人扶起,命皇浦司眾人看好百姓,不可一人受傷。

    “國師才能護我等安寧!”混亂中,有人高喊。

    “……”

    謝觀清盯著聞溪,他本想看看聞溪能夠堅持多久,又是怎么的掙扎,可越看,他面色越沉,長袍被吹的四處飛揚,一雙眼仍舊死死盯著面前人。

    終于,在聞溪又落下一子,他徹底確定,不可置信:“靈棋占!”

    聞溪竟然會靈棋占?這怎么可能!

    靈棋占唯有夜幽國那個名叫唐州的大巫師才會,傳聞,他可占前生未來,甚至能以幻境為真,設局而亂局,一子可定生死亦可救人之性命,有人言是因他,夜幽國之人才能長久不衰。

    是以,列國王侯將相花重金只為求得他一卦,可他卻從收取,只為夜幽國人占卜,而多年前,夜幽國突然的滅亡,這靈棋占便失傳了!

    謝觀清雖未曾真正見過靈棋占,可他在古書上看到過,是以,當看著聞溪一子一子落下布局時,他從懷疑到確認又不可置信,聞溪竟然會靈棋占!

    狂風大作,陣陣哀嚎,如巨龍盤旋。

    聞溪眸色冷沉,手下動作放快,本來已經擺置好了的棋子又被拿起,與其他的棋子迅速調換位置,局面快速轉化,她眼眸微瞇,眼前烏云漸漸散去,又將手中最后一枚棋子放在正中之位,唇瓣微動,出聲:“破。”

    瞬間,狂風暴雨停歇,烏云徹底散去,太陽高懸,陽光燦爛,落在每一個人身上,金光閃閃,格外的耀眼。

    而眾人的驚呼聲還未停下,是過了好一會,眾人才反應過來,紛紛看向聞溪,又朝四周與上空看去,驚呼喜悅之聲此起彼伏。

    “國師無事,天神便不再降罰!”有人高聲道。

    “你準備的倒是齊全。”聞溪看向謝觀清,“但可惜了。”

    百姓仍舊在高呼天神顯靈,更甚者把謝觀清比作天神。

    “沒有天神。”聞溪俯視眾人,擲地有聲道:“我,聞溪,才是南越的天神。”

    “……”

    第80章 第80章“我只信你。”

    聞溪站在問神臺上,雪白的衣裙此刻一片金燦,一如她的那雙眸,耀眼極了,她唇角輕揚,一字一句的說。

    我,聞溪,才是南越的天神!

    話語堅定而響亮,落在眾人心頭只覺似是有什么東西砸在胸口,一陣又一陣,一時都忘了身處何處,腦中只有這話在響徹,抬眼看著臺上的人,金光籠罩,久久不能回神。

    聞溪迎上眾人的目光,她知道,今日的百姓如此,其實沒有錯,也并非愚蠢過頭,而是他們在信任著能夠帶給他們安寧幸福的天神,而這幾年來,每一年的問神者都是謝觀清,在他們眼中,謝觀清就如那天之神,可降福在所有人身上。

    他們捧著他,仰望他,想要他活著,是因為堅信,有他在,南越便可一直這般繁華熱鬧又平安康健,畢竟,在南越陷入大亂之時,鎮國將軍府身處戰場漩渦,而謝觀清在京中。

    所以,他們信謝觀清如天神。

    不止百姓,文武百官,甚至連魏安也信他。

    但日后,沒有謝觀清了,也沒有什么所謂的天神,只有聞溪與鎮國將軍府

    聞溪掃了眼下面光景,大概是消息已經傳遍,有不少人朝這趕來,其中不乏文武大臣,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不禁彎了彎唇,“諸位,請記住我的名字,肆意信任我,城外大發洪水,都說百姓死傷無數,可我今日站在這里,便是要保百姓安寧的。”

    “所以,我說,城外無一人受傷。”

    聞言,眾人心頭大震,竊竊私語。

    無一人受傷?那前來傳信的士兵為何……

    聞溪準備再開口,手臂卻被人攥住,謝觀清冷聲質問:“你怎么可能會占卜之術?怎么可能會靈棋占?如果你會,我不可能不知!聞溪,說話。”

    面對謝觀清一陣劈頭蓋臉的質問,聞溪偏眸看他,挑眉笑道:“一直都會,怕你自卑,所以沒跟你說。”

    “不可能,你連卦象都看不懂!”謝觀清習慣性的在每次出

    府之時為自己卜上一卦,有幾次,聞溪就在他身邊,靜靜地等著,雖然看著,可她眼中卻全然是迷茫,她說不懂。

    “的確不懂啊。”聞溪道:“你的占卜之術如此差勁,怎么人人都說你厲害,后來想了想,覺得可能是你的醫術厲害吧,可是,你竟然連醫術都不會。”

    嘲諷的語氣如一根刺扎在人心頭。

    謝觀清又問了一遍:“你真的會占卜?”

    聞溪皺眉看他,他是眼瞎嗎?

    “不僅會還比你厲害。”聞溪冷聲道:“你自以為什么事都十拿九穩,所以做什么總是淡淡的神情,從不覺得你會死,你會輸,可我告訴你,從一開始,你這個局就是敗的,你說你占卜到我重生?真是可笑!那我現在告訴你,根本沒有什么重生,我所知都是因占卜,不過一點過往罷了,我想知道的話就一定會知道。”

    “你不是重生?”謝觀清氣息變了又變,“我不信,我是絕對不可能出錯的!”

    “若不會錯,我此時便不會站在這里,你入宮時便已經布置好一切,只是可惜了,有我在,你成不了的。”聞溪道:“我破你一個占卜,不過是一盞茶的事。”

    想讓萬千的南越子民覺得不能沒有他,想要利用一場局抬高自己,簡直可笑!她人就在這,怎么可能還會讓謝觀清如此蠱惑百姓,又傷害鎮國將軍府?

    “謝觀清。”聞溪忽而壓低了聲音,問道:“昨夜,我在你府中看到了很多牌位,他們都是誰啊?”

    謝觀清心頭一顫,脫口道:“你做了什么?”

    沒有懷疑她為何能進鎮國將軍府,而是質問她做了什么,眉眼間的緊張都要溢出來了,看來,那些東西果然對他很是重要。

    “做了什么?”聞溪聳肩道:“覺得礙眼,一把火燒了。”

    “聞溪!”謝觀清眼眸充血,徹底失控,聞溪一把推開他,“怒也白怒,你打不過我的。”

    “……”

    “不過幾塊破牌位,等你死了便就能見到了。”忽然想起什么,聞溪眼眸瞪大,“哎呀,我忘了,你之前說想要靠重生之術救人,莫非,就是那幾位?”

    謝觀清額角青筋暴起,看著聞溪故作驚訝的雙眸,腦子嗡嗡的,什么都聽不清,只余一句覺得礙眼,一把火燒了。

    礙眼?那是他的父兄!他的叔伯,母親姐姐,嬸嬸嫂嫂們!

    竟然被一把火燒了!

    此時的謝觀清心頭沒有任何的理智,一時都忘了他府中的所有,聞溪是難以進入的,即便真的可能進入,也沒辦法如此這般,他的怒氣,回憶,疼痛在此刻交織在一起。

    而眼前的聞溪竟然還笑得出來!

    心思竟是如此歹毒!

    父兄活著的時候被鎮國將軍府肆意虐殺,死了后,還因鎮國將軍府,不得安生!

    “聞溪,我就不該留你活到現在!”

    什么重生之術,他為何要執著于這個!忠叔與裴南都勸過他,可是他沒有聽,總抱著那個希望,可現在!謝觀清只想要聞溪死!

    問神臺上,謝觀清突然的掐住聞溪的脖子,眾人被這場面驚了一驚。

    “小溪!”聞昭急的就要登上問神臺,可已然來不及。

    問神臺突然起了大火,火勢猛烈。

    謝觀清渾身一震,猛的看向聞溪,聞溪還在笑,他終是后知后覺什么,“聞溪,你瘋了?竟敢火燒問神臺!”

    聞溪輕笑出聲,欲要開口,手腕便是一緊,還沒反應過來,人便落在了地面,回眸看去,火越來越大,已經有人在救火,也有人去救謝觀清,現場一片混亂,一時不穩,朝后踉蹌一步,有人扶住她,一股熟悉的花香涌入鼻尖。

    抬眸,雖然知道拉自己下來的人是誰,可當看清時還是愣了愣,有一瞬的恍惚,她已經很久,沒見過這樣的魏循。

    一身白衣,乍一看,他好像還跟當年一樣,皺著的眉有些冷有些躁,不太喜歡說話,煩所有人。

    所以,旁人老說他,哪有人這樣做生意的,擺著一張臉,跟閻王索命似的,而他也不慣著誰,脾氣差的不行,當即就把畫好的畫撕碎扔在地上,“那就滾。”

    “……”

    回神,聞溪氣急:“魏循,你是不是瘋了?”

    說著,她上下打量魏循,下擺與肩頭的袍子有被大火燒到的痕跡,更氣了,這場大火,是他二人心知肚明的,魏循還跑來做什么?

    “我們不是都說好了嗎?你上來做甚?”

    “你只告訴我,你或許會有點危險,但不會有事的,可你沒告訴我,是大火,火勢如此兇猛,我如何能在下面看著?”魏循也在打量聞溪,見她身上無傷,面上也還是白凈的,只是脖頸有些紅,被掐的。

    魏循雙眸狠狠瞇起,朝問神臺上看去,凝著那大火之中掙扎的身影。

    “那你覺得,我是為何會穿這身衣裙?”聞溪指了指身上的這身衣裙:“你莫非忘了。”

    “當初,你送我這身衣裙,我說我不喜歡白色,但你告訴我,這不是普通的裙子,這布料乃是上好的雪緞,唯有當今太后才能用得上這樣好的布料,你還說雪緞遇火不會化,關鍵時刻可以保命。”

    “沒忘。”魏循又看向聞溪。

    “那你還來救我做什么?”聞溪道:“你知道這火有多大嗎?你看看你,才上去一會兒,長袍便有了痕跡,要是燒到你了怎么辦?長袍毀了是小事,人呢?你是一點都不怕自己受傷嗎!”

    這場大火她是用來燒問神臺和謝觀清的,整個問神臺都已經被浸滿了油,大火一經起,是撲不滅的。

    “我擔心你啊。”魏循脫口道。

    “……”

    聞溪心頭猛然一跳,愣住了,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只是瞧著魏循,忽然發現,她以前想錯了一件事,魏循從來沒變,一直都待她很好,無論何時,只站在她身邊,變的好像只是她一個人。

    魏循問:“你燒毀了問神臺,他們怎么辦?”

    “這問神臺早就腐爛了。”聞溪眸色微沉:“多少人的血落在上面?又有多少人死在上面,倘若天神真的愛南越子民,為何還要子民的心頭肉祭祀于他?”

    “信那虛無縹緲的神,不如信我,我會以我之身護南越子民,我阿爹,阿兄亦會。”聞溪道:“鎮國將軍府世世代代都會的。”

    自重生后,她就不信天神了,只信自己,南越人還總說,天神是愛他們的,那天神為何眼睜睜看著鎮國將軍府落得那樣的下場呢?他們也一直在護邊疆子民啊!

    魏循看著聞溪的雙眸,這樣的話是不能隨便宣之于口的,若是落在旁人耳中,定會是一場不小的災難,可聞溪就這樣跟他說了。

    魏循忽而笑了:“我也不信天神。”

    天神若真的愛他,為什么不救他?

    聞溪意外,按理說,皇室中人最信天神了,“你不信?”

    “嗯。”魏循頷首,一時沒忍住,輕輕牽起聞溪的手,她手指細長,又溫又軟的,握在手心,令魏循心頭微微跳動,此刻,周圍都是人,很嘈雜,可他眼中只有聞溪。

    “我只信你。”

    他說的是真的,他只信聞溪,因為,聞溪會救他,想要他活著,會在他情緒難以控制之時站在他身邊制止他。

    魏循很煩旁人總跟他說話,尤其是那些打著為他好的名義讓他收斂脾氣的,他通通不喜歡,秉著一副,你看不順我就去死或者由我殺死你的樣子。

    但如果是聞溪的話,他可以,罵他也行,打他也行,只要聞溪跟他說話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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