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111章幻真龍。
翌日,聞溪剛入欽天監就被魏安傳喚到羽宸殿,他把日子選在明日,聞溪輕輕頷首,正打算退出去,就見陳公公急急跑進來。
“陛下,幻城急報,南梁使臣在途徑幻城時,遭遇刺殺,南梁六皇子不幸死于非命,首級不知蹤影!
魏安面色一變:“刺殺?前來送報的人呢!”
“在外面!
“讓他進來!”
“皇兄,弟媳先下去準備了。”聞溪淡淡道。
與進來的幻城守衛擦肩而過。
也沒回欽天監,徑直出了宮,宮門口,抬眼便見一輛刻著魏字的馬車停在外,聞溪挑了挑眉,掀開簾子上去。
魏循單手杵著額角,閉眼靠在軟枕上。
“你沒回府?”聞溪端起桌上的茶杯輕抿一口,知曉他沒睡著,出聲問。
“你去見魏安了?”
“嗯,幻城消息倒是來得快,這個時候便傳到汴京了!
“與我一道回京,此時才入皇宮,廢物一個!
“……”
魏循是三更天回到的永親王府,昨夜,睡眠淺,魏循才回來,她便醒了,見到他,很是意外,竟然這樣早,魏循說會回來,聞溪其實是不信的,因為,要到南越邊境,再怎么快,來回也得一天一夜。
得知,魏循竟是在幻城就動手,聞溪心頭一驚,與汴京不過隔著兩座城池的距離,如此動手,南越可是無法脫干系,到時,魏安若查,魏循怕是不能清白。
魏循卻道,東夷刺客殺的,與我何干。
“你如何嫁禍的東夷?可確定南梁人也知道那是東夷人?”
“魏安自會解決,你我無需擔憂。”
“何意?”
“我昨日出城時帶了幾個暗衛!
“你不是沒暗衛嗎?”聞溪皺眉。
“魏安的!蔽貉従彵犙,扯唇道。
“?”
“魏安以前給過我不少暗衛,我沒要 ,他便將那些人送去我城外的莊子了,此次,既是要殺人,又要撇清關系,他的人最合適不過!
既是魏安的人,魏安定然早晚都會知道,而魏循此舉,也不是嫁禍什么東夷。
聞溪驚道:“你這是嫁禍你皇兄!”
南梁人若是看出那些人的身份,必然不會善罷甘休,雖有京羽衛在,南梁暫時不敢輕舉妄動,可死的是蘇錦!
“嗯。”
“你瘋了嗎?”聞溪面色一沉:“你這樣是陷南越于不義!”
“與我何干?大不了殺了魏安就是了!蔽貉曇衾餂]什么情緒。
“你說什么?”聞溪眼眸冷冷瞇起,又想起魏循那夜的話,“你想做什么?”
她嗓音平靜下來,“謀反嗎?”
魏循眉心一跳,面對聞溪這樣平靜的語氣,他有些意外,他以為聞溪會生氣的,因為聞溪曾說,她與鎮國將軍府的每個人都會保護魏安,如果他殺魏安,那聞溪便會殺了他。
“你不生氣?”
“你真想?”聞溪心下皺眉,魏循一向對那個位置沒想法的。
“你恨魏安嗎?”魏循卻是反問。
聞溪恨魏安,但還是要護著他,幫他穩民心,只為要一個被重用的機會和一個國師之位。
國師拿著做什么。
還不如自己站至高位,俯視眾人。
魏循坐直身子,盯著聞溪雙眸,一字一句道:“要不,你別做我的王妃了!
“?”聞溪眼睫一顫,魏循什么意思?要與她和離?張口要問,耳畔又傳來魏循的聲音,一句話,直接讓聞溪石化了。
“我扶持你,做南越百年來第一位女帝!
魏循道:“我手上的玉璽和太后那里的圣旨,可以讓你穩坐高位,無人敢有異議,若有,我殺了就是。”
“魏循,你是不是真的瘋了。俊甭勏冒胩觳艔貜氐椎谆厣瘛
什么話都敢說,什么事都敢做。
聞溪可從來都沒敢往這方面想過,她以為魏循想謀反,卻不想,魏循直接讓她當女帝。
“我若真敢做,我阿爹肯定是第一個站出來料理我的人,到時候,你要殺我阿爹嗎?”聞溪瞪著魏循,整天在想些什么?
“你和你皇兄又怎么了?你之前不是還說要保他活著,怎么今日又要讓他死!
魏循垂眸,“我只想保護你!
“……”
*
自從因著問神臺坍塌,百姓之中便總是有各種聲音。
今日,魏安現身于城墻之上,百姓聽聞后,紛紛往城門口方向趕去,仰頭,身著龍袍的魏安的確在上。
也在此刻,剛還艷陽四射的天空,忽而就變得陰沉,雷聲滾滾,似要下雨,百姓堆中,一片嘈雜。
直到魏安開口,百姓才漸漸靜下。
魏安說起謝觀清與問神臺一事,百姓聽的認真。
聞溪站在魏安身后不遠去,聽著他說錯信謝觀清之語,神色越發冷淡,鎮國將軍府的人今日也盡數在這里,偏眸,便是聞寂之和聞淮,聞昭也在人群之中。
抬眸,看向遠處,那是鎮國將軍府的方向,魏安的聲音還在繼續。
不能反,而今聽他一句道歉,就當是給上一世的鎮國將軍府贖罪了。
百姓之中又發出嘈雜慌亂聲。
是魏安說,天神既是不護南越,此后,南越便不再建有問神臺。
雷聲與嘈雜聲交織在一起。
魏安回眸看了聞溪一眼,見聞溪同他頷首,手一揮,又開口道:“朕為南越君主,自是會護衛百姓,雖南越被天神棄之,但朕還在,有朕鎮在這,南越定然無憂萬年!
百姓堆里有人揚聲道。
“陛下當向天神賠罪才是!”
有這一句話,便有越來越多的人讓魏安向天神賠罪。
雷聲漸濃。
有人道這是天神在降罰。
魏安身側拳頭收緊,再次回眸看向聞溪。
聞溪唇角微彎,“皇兄,稍安毋躁!
魏安咬牙,百姓聲音高漲,他無法言語,也無人聽,正當他想要生怒,問聞溪為何還不開始,原本陰沉沉的天,好似裂了一條口子,蹦出些許光亮來,正好落在他身上,而頭頂有一物盤旋。
不知是誰驚呼:“金龍!”
魏安抬眸看去,不禁瞪大眼。
下一瞬,那盤旋于空中的金龍便直直而下,進入他身。
瞬間,整片天空都出現絢麗霞光。
魏安壓著心頭的情緒,趁此時出聲:“有朕在,國方安,往后,朕會護著南越上下,與南越共見太平盛世!”
城墻之上的士兵紛紛跪地:“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楊九州在附近酒樓雅間,抬眸,便對上聞溪投過來的目光,輕扯唇角。
那一夜,聞溪讓他務必要幫她一事,他以為是什么,不想,聞溪卻只道了三個字。
喚真龍。
楊九州心頭震驚,真龍哪能是想喚便能喚得出的,不能喚,倒是可以幻,他雖已經快兩月沒用靈棋占了,但只是幻出一條龍,也不過一瞬的時間,還是可以的。
垂眸收了靈棋,關上窗,然后出了酒樓。
聞溪瞧著楊九州關上窗,知道他要離開,心下一緊,想收了靈棋就追過去,可城墻下和城墻上還在高呼陛下萬歲。
魏安面上揚著笑意,心頭大石放下,讓眾人平身。
轉身,準備回宮,路過聞溪時,瞧著她的神色變了又變,“今日辛苦了,你要的東西,朕會給你的!
“多謝皇兄!甭勏馈
“一會兒,讓阿循入宮見朕!
“是。”聞溪猜,應當是魏安知道了魏循所做。
而昨夜,魏安便已經下了圣旨,東夷膽大妄為,潛入南越殺害南梁六皇子,意欲嫁禍南越,三日后,聞寂之與聞淮出征東夷,半年內要踏平東夷,不收任何降將。
*
永親王府。
聞溪第一時間去找了楊九州。
楊九州的院子又恢復先前沒人住的那般,格外冷清,心頭不禁失落,她那會就猜到了,楊九州不是回永親王府。
師父竟是都不跟她說一聲就走了。
“王妃。”白芷走來,“軍師說去給您備賀禮了,過幾日便回來!
一聽這話,聞溪心頭的失落感立馬就散了,“我就知道,師父還是記掛著我的!”
回了梨園,魏循在與自己博弈。
聞溪道:“你皇兄讓你進宮,我猜他肯定知道了!
說著,她也沒看魏循,進了屋內,換了身衣裙,魏循應當是不會去的,這幾日,太后和魏安宮里時不時來人請他,他也沒入宮去。
出來時,卻見魏循站了起來,意外一瞬,“你要入宮?”
“嗯!
聞溪頷首:“我一會要回鎮國將軍府,我打算在鎮國將軍府住一日,待你出宮后,你若想,便來鎮國將軍府尋我吧!
“好。”
聞寂之與聞淮后日便要出征,不知何時回來,她心里不舍又擔憂,還有話想同阿兄阿姐說,從小,她有什么事,第一時間就只想跟他們分享。
或許是家人之間的感應,知道她要回來,聞寂之讓人備了她喜歡的膳食,她到鎮國將軍府時,婢女們剛布好了菜。
用完膳,聞淮約著兄妹幾人到后
院涼亭,似是有話說。
聞溪先站了出來,“阿兄,我想先通知你們一件事。”
聞昭知道她要說什么,捂唇輕笑。
聞淮道:“何事?”
聞祁冷嗤:“能有什么,又犯蠢了!
“你才蠢!不想聽你就給我滾出去!”聞溪怒瞪他。
聞祁不動,聞溪懶得搭理他,冷哼一聲,又看向聞淮,很鄭重的問。
“阿兄,你以前是不是不喜歡魏循?”
“沒有啊,挺喜歡的!甭劵茨,事情還有關魏循?
聞祁又冷嗤:“我還真猜對了,蠢貨!”
“聞祁,你找死是不是?再敢多嘴,我就像上次揍你一樣揍死你!”
“阿兄一會幫你揍,你先說何事?”聞淮笑道,“阿兄有點好奇!
“就是。”聞溪摸了摸鼻子,聞淮這樣盯著她,突然讓她有些不好意思了,“就是我現在不太允許旁人不喜歡魏循。”
“為何?”
“因為我發現我喜歡上他了。”
“……”
第112章 第112章我曾經喜歡過一個人!
“因為,我發現我喜歡上魏循了!
聞溪說完這句話就去看聞淮的神色,見他神色如常,并無變化,沒忍住問:“阿兄,你就沒什么要說的?不意外?”
想當初,她跟聞昭說的時候,聞昭信她喜歡別人都沒信她喜歡魏循。
“有何好意外的!甭劵葱Φ溃骸鞍⑿种肋@是早晚的事!
聞溪彎了彎唇,不經意間瞥見聞祁那張臉,笑意散去,來了氣,一天天的就知道擺著那張臭臉,聞溪并不想同他說些什么,可她不說,聞祁卻是來找了罵。
“這次又是因為什么小事喜歡的魏循?”話語譏諷。
聞祁道:“同那個謝觀清一樣?”
“……”
“關你什么事?”聞溪皺眉:“你真的很煩!
以前,她說自己同謝觀清在一起時,聞祁也是擺著這幅死樣子,真是討厭死了,現在,也是如此,若不是聞淮非得拉著聞祁過來,聞溪是真不想看到他。
嘴巴里吐出來的話,凈讓人生氣!
“阿祁!甭劵吹溃骸吧僬f話!
聞祁掃了聞淮一眼,便真沒再說,只是雙眸還落在聞溪身上,眼底含笑,全是嘲意,似乎在說聞溪蠢。
聞溪看懂了他的神色,沉著臉站起身來,“我看你就是找揍。”
聞祁避開她的掌風,躲到聞淮身后去,讓聞溪沒辦法再動手。
聞淮無奈捏了捏眉心,“阿爹和我將要出征,讓你們來這是有話說的,你們二人能不能消停點!
聞瑤在的時候就是聞溪和聞瑤吵,聞祁時不時又插上兩句,現在聞瑤不在,二人一言不合就要打架。
“我跟你說過幾次?”聞淮將聞祁從身后拽出來,“不要和小溪吵架,你不只是兄長,還是男子,怎么能欺負小姑娘?就你這樣的,以后看你怎么娶夫人,汴京也沒姑娘看得上你!
“就是。”聞溪趕忙附和。
“小溪。”聞淮瞪她一眼,“怎么能如此說阿祁!
“阿兄,是他先罵我蠢的!我現在不過是……”
“你不蠢嗎?”聞祁又開始了。
“我蠢?你說說我哪里蠢?有你蠢嗎?鎮國將軍府里,你敢認第一蠢,就沒人敢認第二!”
“蠢是什么光榮的事嗎?還需爭搶?”聞祁嗤笑,“也對,你天生蠢,如此對你來說也算是十分光榮的事,府中第一蠢!
“……”
“我真不忍你了!甭勏荒_踹向聞祁,聞祁趕忙躲避,聞溪不停,又一腳,踹到聞祁身上,“我蠢?那你就是懦弱,廢物一個!”
“聞溪,你再說一遍?”
“一個連自己真正喜歡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就是廢物!”
話落,二人拳腳相向,攔都攔不住,從涼亭內打到湖邊,最終,以聞祁被一腳踹進湖里為結束。
聞溪輕哼:“連我都打不過,廢物!”
“我不過是讓著你!”聞祁咬牙切齒。
聞溪沒管他,徑直回了涼亭,喝著茶哼著小曲,“哎呀,鎮國將軍府的二公子落水了呢!
“怎么落的呀?”
“同聞溪打架,沒打過!
“?不是聽說聞溪什么也不會是草包嗎?鎮國將軍府的二公子不是還入了京羽衛嗎?是個百夫長呢,怎么會打不過聞溪?”
“因為聞溪武功汴京第一!
“哎呀,她那么厲害呀。”
“對的。”
聞溪一陣自問自答,把一旁的聞昭逗的哈哈大笑。
聞淮也差點沒忍住,可抬眼,便見渾身濕漉漉的聞祁走來,面色已經很是難看了,心頭一嘆,上前扶他一把:“先回院子去換身衣服,阿兄有話跟你說!
“不必!甭勂钏﹂_聞淮,在石凳坐下。
聞淮看著,還是吩咐人去給他拿了套衣服來,遞給聞祁,他硬是不換。
“你自己要生事,現在打不過小溪,還好意思生氣?”聞淮皺眉:“多大個人了,趕緊去換!
聞祁不語,站起身來,抬腳便出去了涼亭。
聞淮沖他背影道:“換好了去我院子,我一會兒就來!
“……”
“他自己先罵我,又打不過我的,阿兄可別說是我過分。”聞溪對上聞淮投過來的目光,先開了口。
“阿兄知道,但是小溪,阿祁其實就是擔心你,他這人嘴巴欠,其實心里并非是這樣想的。”
“擔心我?”聞溪聽笑了,“擔心我見到我就陰陽怪氣,說我蠢,還和我打架,我沒見過誰關心人是這樣的。”
聞淮揉了揉她腦袋,溫聲道:“行了,等阿兄阿爹不在京中了,你們幾個要互相扶持,可別讓旁人欺負了。”
“阿兄的意思是,此次不帶聞祁去了?”
聞淮搖頭:“阿祁壓根就不喜歡武,我一直都想讓他留在家中,但他每次都要跟著去戰場,以前不明白,后來知道了,何氏逼迫的,眼下,何氏恐怕也不能再逼他,便讓他留在府中吧,做自己喜歡的,與阿瑤你們三個,也好有個照應!
聞昭輕輕頷首:“阿兄放心,我們會好好的,等著阿兄和阿爹平安回來!
“可惜了!甭勏獡u頭輕嘆……
“可惜什么?”聞淮問。
“等我被封國師的時候,估計阿爹阿兄已經不在京中,看不到了!
“你直接說想要什么,等阿兄回來時給你帶,當是慶賀你被封國師。”聞淮哪能不知道聞溪的心思,忍俊不禁,“我們小溪可真厲害呢,南越國師!
聞昭也道:“到時候,阿姐給你買下一間鋪子,再去東南街高價挖一個廚子過來。”
“做甚?”
“做你喜歡的鳳梨酥啊,就只是給你做的!
聞溪眼眸一亮:“我喜歡!”
“行,阿姐明天便讓人去問問,買在靠近西街的,這樣你每次回府都能吃上,再也不用轉道去東南街。”
“好。”
聞溪又看向聞淮,瞧著他溫柔的神色,想要開口,卻瞥見他腰間的荷包,手指微微蜷縮,此處,只有他們三個人。
是以,她輕聲道:“阿兄,你這個荷包我識得的!
聞昭聞言也看過去,倒是意外,聞淮怎么開始佩戴荷包了,還是個姑娘家的樣式。
“我知道!甭劵粗汇读艘凰玻敖袢毡闶窍敫銈冋f這些的,阿兄也知道,小溪定然都猜到了。”
“嗯!甭勏c頭。
“是的!甭劵疵嫔谷唬骸鞍⑿衷浵矚g過一個人,本來想著,有一天能夠建功立業,被封將,然后用半身功績換一道賜婚圣旨的。”
“但是!甭劵搭D了頓,又道:“沒有后來了!
“為什么沒有?”聞昭追問:“那人是誰?阿兄若是喜歡跟阿爹說啊,現在也仍舊可以請求陛下賜婚的!
“她在我被封將的那一年,不在了。”
聞溪眉心一顫,聽著聞淮繼續說。
“不在了?”聞昭忽然好難過,她為她的阿兄難過,阿兄從來沒跟她們說過這些,她不禁想,那段日子阿兄是不是特別很難過。
“我認識她的時候,你們兩個還小小的一個呢!甭劵囱酆σ猓安挥浀脦讱q了,只記得,我遇見她的那一年,她很瘦,和你們一樣小,住在很偏僻的地方,冬日的時候,身上都沒有一件像樣的大氅,但她很善良,眼睛很漂亮,亮晶晶的!
“那個時候,我不是在宮中陪皇子們練劍嘛,偶爾受傷,她膽子很小,但她竟然敢去太醫院里,偷拿藥膏來送給我,那個時候,她以為我是魏循身邊的小侍衛!
聞溪意外,以前的魏綰音是這樣的?怎么與后面的魏綰音完全不一樣。
“阿兄喜歡的是宮女嗎?”聞昭眉心微蹙,住在宮中偏僻的地方……
“不是。”聞淮深吸一口氣:“是五歲到十五的魏綰音!
“……”
聞昭瞪大眼,一時沒反應過來,看看聞淮又看看聞溪。
“阿兄,其實……”聞溪忽然的想要幫魏綰音解釋一下,讓聞淮知道 ,其實是……
但被聞淮打斷了。
“我知道。”
“阿兄知道?”聞溪心口一沉,那聞淮該有多難過呢,“阿兄什么時候知道的?還是一直都知道?”
“她給我這個荷包的時候,我就猜出來了。”聞淮道。
“她以前討厭鎮國將軍府的每一個人,為我擋箭我已然很是意外,而這個荷包是她很珍視的東西,陪伴她很久了!
“那阿兄……”
“沒保護好南越公主,是我該死,此一去,我定然會踏平東夷!甭劵瓷焓置嗣g的荷包,“那一年,我救她的時候,她說,她不喜歡宮中生活,不喜歡討好所有人,想去外面看看,此次,就當是讓她看看外面吧。”
之后,他會在高山之上,給她立一個衣冠冢,這樣,她便永遠都是自由的,能俯視這萬千世界,他也沒有失了約。
“怎么這樣看著我!甭劵刺ы,眼前是兩顆腦袋,趴在桌上,盯著他看,眸中凈是擔憂與心疼。
“阿兄,你難過的話多說點話,我們在呢!
“阿兄,我們喝酒吧,你不要難過!甭勏溃骸耙郧埃也恢,總是讓阿兄為難,阿兄當早告訴我的,這樣,我就會忍忍她,不讓阿兄為難了!
“阿兄不為難,那個時候,魏綰音已經不是魏綰音了,她是南越唯一的長公主!
“阿兄也不難過,只是忽然想起來,有些感慨,原來,她記性竟是這樣的差,記不起小時候,也記不住那一夜。”
“那阿兄,你走之前要去看看她嗎?要不要我們陪你去。”
聞淮道:“阿兄不是說了嗎,阿兄喜歡的是五到十五歲的魏綰音,不是南越長公主。”
第113章 第113章我只想做你的魏循
聞祁還是跟著聞淮去了東夷的戰場,這個消息,聞溪也是在送聞淮和聞寂之出城的時候知道的,聞祁緩緩騎馬而來,神色一如既往的冷。
“不是讓你留在鎮國將軍府嗎?”聞溪沒忍住問。
“堂堂男子,既是入了軍營,當建功立業。”聞祁冷冷道:“留在府中做甚?做吃等死?”
“……”
聞溪白了他一眼:“你既是喜歡文,就去參加春闈啊。”
“誰告訴你我喜歡文了?”聞祁下意識攥緊了韁繩,“總有一天,我會和阿兄一樣的!
“那行,祝你一路好運!彪y得的,聞溪沒反駁他。
聞祁都意外了,上下打量她,似是想說些什么。
“阿兄。”身后,傳來一道熟悉聲音,是聞瑤。
聞祁冷漠眉眼化開一層柔色,“阿兄不在要好好照顧自己,阿娘那里你不必擔心,阿兄已經吩咐人照顧她了!
提起何氏,聞祁眸中閃過一絲厭惡。
聞瑤點頭:“阿兄,要平安回來啊,阿瑤在京中等你!
說著,她又看向聞寂之和聞淮,一遍一遍說著要平安,聞寂之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笑著應好,聞瑤竟然哭了,聞寂之連連安撫。
“行了,時辰不早了,快回去吧。”聞淮開口,“你們三個要照顧好自己,乖乖等阿兄回來!
“好!
“阿昭!甭劵纯聪蚵務眩脸,似是有些心不在焉,情緒不太對,想了想還是翻身下馬,走到聞昭身前,“怎么了?今日看你怪怪的,在擔憂嗎?”
聞昭點頭:“不知道為何,今早醒來,心跳的格外快,心緒不寧的,總覺有事要發生。”
“放心,我們都會平安回來的。”
“是的長姐。”聞祁也開口,“阿祁會護著阿爹和阿兄的。”
“你也要保護好自己,阿祁。”
“走了。”聞寂之扯了扯韁繩,最后的目光落到了聞溪身上,笑了笑,“受欺負了要說,不開心就回鎮國將軍府,你阿姐在,此次,楊九州身子不適,我便沒讓他跟我去戰場,若是要做什么,有拿不定主意的,都去問他。”
“師父身子不適?”聞溪皺眉。
“嗯,感染了風寒!
聞溪輕輕頷首,就說那夜在鎮國將軍府怎么看著楊九州怪怪的,原來是身子不適,她也忘了給他把脈了,一會兒,去紫竹林看看他。
“回去吧。”聞寂之這話落下,便夾緊馬肚,一往直前。
聞淮也翻身上馬。
聞祁又叮囑了聞瑤一番又與聞昭說了不少話,半點沒有跟聞溪說話時的那種冷漠又或是囂張氣。
聞溪瞧著,心中止不住冷哼。
從小到大,她都不知道她干了什么,聞祁就討厭她,聞溪也不想問,也不會問,反正討厭她的人那樣多,若各個都去問,還不得累死!
想著,她轉身就要離開,打算去城外。
“誒!倍,忽然傳來聞祁的聲音,很近,不確定是不是喚自己,聞溪也沒回頭,徑直往前。
“聞溪!甭勂畎櫭紗舅耙院,別犯蠢了。”
此次前去,陛下給鎮國將軍府的任務可不止是滅一個東夷,他們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
“?”聞祁又罵她!聞溪氣的轉身,想要罵回去,可聞祁和聞淮已經走了好遠。
“昨夜不是還跟你說,不要這樣說小溪,又不聽話。”聞淮伸手一拳砸在他肩頭,“總是欺負小溪做什么。”
“她不蠢嗎?”
“你又來了!
“我說的是事實,當初她為什么會跟謝觀清在一起?就因為謝觀清待她好?還是謝觀清因為她消失的三年而哭了?就如此?這么多年了,鎮國將軍府好吃好喝的供著她,還能被謝觀清騙?這不是蠢嗎?”
“和謝觀清在一起這樣久,也沒點聰明勁,謝觀清說什么她都信,給她送點什么小玩意,也能開心,就那點東西,鎮國將軍府不知多少。”
“……”
“還有,哪次阿爹讓他來府中他來了?區區國師,還敢給阿爹擺臉色了,繁忙,鎮國將軍府全部都是閑人嗎?什么也不干?就他忙。”
提到謝觀清就來氣。
聞祁又道:“還有那個魏循,我看著也不是什么好東西,這才成婚幾天啊,八成是又被騙了。”
“……”
“哪有你說的這般!甭劵窗櫭迹骸安徽f謝觀清,魏循看著倒是不錯的,他幫過阿爹,也幫過小溪,而且,你又不是沒看見他待小溪的態度,魏循不僅喚阿爹,還喊我阿兄,就連阿昭也喚了聲阿姐呢,他這樣的身份,即便與小溪成親,我們見到他也是要行禮的,可他卻與我們以家人相稱,不足以表明他對小溪的態度嗎?”
“他喚你阿兄了?還喚了阿姐?何時?”聞祁面色一變,“為什么不喚我?我比聞溪還要大一歲!”
“你現在知道你比小溪大了。”聞淮沒好氣道:“回門那日,你去了城外看何氏。”
“……”
“倒是你,跟我解釋一下,昨夜說了那么多,我以為你會參加此次的春闈!
聞祁去年偷偷報名了今年的春闈考試,聞淮是知道的。
“既是報了名,怎么又不去了?”
聞祁忽然不說話了,垂下眸,風刮著他的臉頰生疼。
如一個又一個的巴掌落在面頰。
“出生在鎮國將軍府,不學武卻學文,也不覺得丟人?如此的沒出息,難怪,你阿爹從來不喜歡你和聞瑤。”
“你那些書我也已經燒了!
“此次,要立個功回來,多在你阿爹面前說好話,我要永遠留在鎮國將軍府,不然,我就去找聞瑤幫我!
“……”
*
聞溪進入紫竹林,推開楊九州所住的院子,可卻不見人影,皺了皺眉,抬腳進屋內,輕聲喚:“師父!
無人應。
“師父!
還是無人應。
聞溪眉頭皺的越發緊了,楊九州去哪了呢。
茶都是涼的。
環視四周,在桌上瞥見一張信封,是給她的,聞溪忙拿起,拆開看。
將軍于我有恩,他出戰,我定然要在他身側的,趁此次,給你尋一個獨一無二的賀禮,待下次見到,親自交予你,可別生師父的氣,師父知道小溪肯定不會的,師父放心了,最后,師父佑我們小溪長命百歲。
聞溪看完,不由得輕嘆一聲,“生病了還折騰,就不會等著病好了再去嗎!
“如此,我便等著師父回來,賀禮可一定要真的獨一無二啊!”
聞溪關上院門,回了城,剛入城中,便有流言四起。
她沒在意,抬腳往永親王府去,魏循昨夜很晚才回鎮國將軍府,今早又早早的離開了,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剛入府,便碰上要出去的魏循。
“你要去哪!甭勏雎晢枴
“去找你!
“我去城外了!甭勏溃骸鞍⒌f師父身子不適!
“如何?”
“師父還是跟阿爹去戰場了。”聞溪長嘆 。
“沒事的!蔽貉矒崴澳悴皇钦f你師父很厲害嗎!
“他是很厲害。”聞溪抿了抿唇,“但我不知道為什么,這幾次見他,心底總有一種莫名的情緒,好像有點難過,又好像在告別的,以前從來不會有這種的感覺!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聞溪想,好像是從重生后每一次見到楊九州,她都有這樣的感覺。
她心下開始不安,她好像漏了什么事。
魏循看她這樣子,伸手握住她手心,竟是這樣涼。
“小溪,我在!蔽貉p聲道。
聞溪抬眸,魏循眼底烏青,大概是昨夜沒睡好,她呼出一口氣,“你昨夜進宮,你皇兄說什么了?”
“我殺人了!蔽貉馈
“殺人?”聞溪瞪大眼:“殺誰了?”
莫非,外面的百姓說的就是這件事?
“那群暗衛!蔽貉ひ羝届o。
“你皇兄知道了?他可說什么?”
“能說什么?還是殺了我?他不敢。”
“你這話似乎有恃無恐,你是確定你皇兄不敢殺你,還是在試探他到底敢不敢殺你呢?”
“你覺得是什么?”魏循笑著揉揉聞溪發頂,二人就坐在石桌下,婢女都被他趕走了,就只是他們二人,就這樣坐著,說著很多話,只會跟對方說的話。
魏循很喜歡這樣的日子,安心且愉快。
“這幾年,我聽了很多傳言,也見了不少你與你皇兄在一起的時候,我猜,你是在試探他吧,試探他的底線,試探他敢不敢真的殺你,你其實也不討厭他,相反的,你很愛他,比任何人還要愛他!
“什么叫我很愛他?別亂說話!蔽貉樢缓,“我不愛男人,我愛你。”
“……”
“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聞溪抖動著肩膀笑起來,“我阿爹愛我,阿兄也很愛我,我也愛他們,我的意思是這個,并不是那個,好吧,或許我的措辭有點問題,畢竟,你現在心里很煩。”
“煩?”
“不是嗎?”聞溪垂眸輕輕拉起魏循的手掌,把玩著他的手指,“你此刻心里裝著很多事,你也迷茫,也煩躁,但是,阿循,你不必如此的!
聞溪深吸一口氣,抬眸去看魏循,那些大膽的話語再次在耳邊響徹,她溫聲道:“阿循,我誠實的告訴你,如果是以前,你此刻這個樣子我高興死了,雖然大逆不道,但是我挺想看那個場面的,你越來越不喜歡你皇兄,給他找事,甚至是謀反!
“那現在呢。”
“我不高興,因為,我不想看到你因我而痛苦,更不想看到你因我而去起那種心思,你該有你想做的事,想要保護的人,千萬不要因我而這樣!”
“再者,只是一場夢罷了,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聞溪知道,自從跟魏循說了這些后,魏循情緒就沒有多好,時而沉默思索,不知在想什么。
“我只想你做魏循,不被任何東西困住的魏循,自由自在的,多好,你皇兄的情況你也知道了,有什么話,你們二人何不敞開談呢,沒有什么說不開的,還是你在介意什么?”
聞溪是不太喜歡魏安,但也沒有想要他死,他們畢竟是臣子啊,恨已經是大逆不道了,如何去反呢,她也不愿意阿爹對她失望,更不愿意讓鎮國將軍府真的背負上謀反的罪名。
而今,她喜歡魏循,也不想利用魏循,不想看他掙扎,那也是他的親人,是以,有些話還是要跟他說,不然,魏循會一直把自己困住,這樣很難受的。
魏循搖頭:“自由自在固然好,可我只想做你的魏循!
“……”
“而你跟我說的那些,我其實從來不覺得只是一場夢!
聞溪眼睫輕顫。
“這些日子,我就一直在想,那個時候我在哪里,后來,只想到了一個,魏安故意支開我!
“所以我想跟你說,我選你!蔽貉溃骸耙恢币詠恚叶贾贿x你,皇室的魏循死在了漫天黃沙中,現在的魏循,是因聞溪而活,所以,你不必覺得我會為難,你想要我就給你取,你恨他,我就能讓他永遠不出現在你面前!
聞溪不說話,是完全不知道說什么,她想她要解釋一下的,解釋,她真的死過一次,可看魏循這樣子,她沒有解釋,他都信了,還想要幫她報仇,而那日,他說拿江山贈她這句話,不是玩笑。
可她要江山做什么,聞溪心頭無奈發笑,也忽然想知道,上一世的魏循在哪里,如果他真的在,鎮國將軍府是不是真的就會沒事呢。
二人說了很久的話,彼此看著,世界好像就此靜止,時而傳出笑聲時而又低語,聞溪靠在魏循肩頭,心底忽然冒出一個想法來,如果每天都這樣平靜且開心就好了。
可不過一瞬便散了,還不能,有些事情還沒有結束,她也打算先解決個干凈。
只是,還沒等她動身,一道消息便傳進永親王府。
江南,臨安兩座城池突發瘟疫,已經有百姓死于非命。
第114章 第114章“我們的家。”
江南,臨安兩城瘟疫來勢洶洶,而消息是晌午傳入的汴京,魏安已經傳了丞相等重臣入宮商量對策。
“江南到汴京得一天的的路程!甭勏碱^微皺。
這一天,江南,臨安又會死多少人呢,若是瘟疫延至到其他城池,南越危矣。
“南越從未出過瘟疫!蔽貉溃骸按舜危率菦]有那么簡單!
聞溪身側拳頭微微收緊,良久,才抬眸看向魏循,“阿循,我想去江南一趟。”
“我也要去的!蔽貉p輕摩挲著她手腕,道:“那里,還有我們的家。”
雖然不是很喜歡那里的人,但人要是都死光了,那他和聞溪就沒有家了。
“還在嗎?”聞溪訝異,“那么久沒回去了,會不會被別人拿去了?”
畢竟,在江南,除了魏循,便只有他們旁邊的那個阿翁好,其余的人都很過分。
“不會!蔽貉溃骸拔颐磕甓紩厝ヒ淮蔚!
“我很久沒回去了!
“王爺王妃!闭f著,元墨的聲音從外面傳來,聞溪抬眼看去,“何事?”
“陳公公帶著圣旨來了。”
聞溪和魏循對視一眼,然后抬腳出了梨園,去了前廳。
陳公公站在正中,婢女跪了一地。
聞溪上前,準備跪下接旨,手臂卻被人拽住,不解看向魏循。
“不必跪。”
“……”
魏循將她拉到身側,然后淡淡開口:“念!
只說了一個字。
陳公公身體抖了抖,不由得想到昨夜見到魏循時,那滿身的戾氣。
彼時,抄手游廊的風吹滅殿內的一盞燈,他整張臉隱于黑暗之中,眉梢輕挑,唇角微扯,慢條斯理擦拭著手中的血跡,尤為瘆人。
“皇兄,殺了你的人,不生氣吧?”
他一口一個皇兄喚著,可語氣又是那般冷漠,極具壓迫。
“可我的人,皇兄不能殺,碰一下也不行!
“對,就是聞溪!
一整個殿中都充斥著血腥味,數十人,唯他和魏安活著,見到魏循看向他時,他差點跪了,怕魏循也殺了他,可沒有,大抵,是因著魏循年幼時,他是伺候他的。
回神,魏循又在看他,陳公公吸了一口氣,忙展開圣旨宣讀。
聞溪聽著,有些意外,魏安竟是讓魏循前去江南。
陳公公宣讀完,畢恭畢敬的將圣旨遞給魏循,魏循伸手接過,手中一空,陳公公大松一口氣,他真怕魏循又不接圣旨。
“魏安派了些什么人去!蔽貉雎晢枴
陳公公忙道:“此次前去的是太醫院院史和六名太醫,皇浦司的霍大人也帶了人前去,今夜便出發。”
“他不留院史在皇宮?”
陳公公愣了一瞬,才道:“陛下說了,院史曾為南梁平過瘟疫,有院史在,此次,勝算更大,百姓也能早日恢復安寧,王爺也不必擔憂,宮中還有太醫呢!
魏循不語。
陳公公瞧著他,此時,他的眉眼好像沒那么冷,這不禁讓陳公公想起很多年前的魏循來,那個時候他還是三皇子,無人的時候,總是一個人在后花園練劍,或是坐在涼亭內發呆,魏長燁若是來找他玩,他能開心很久,回去的路上,又會繞去御膳房,拿上魏安和太后喜歡吃的糕點。
當年的三皇子與如今的永親王重合,從魏循回到汴京到,陳公公還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他克制不住的,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王爺莫要誤會,江南此時如此兇險,陛下讓王爺前去,莫非不在意王爺,陛下的意思是,王爺不必到跟前去,就在外,等瘟疫平息了,王爺再與百姓露面也不遲!
“陛下已經安排好了,霍大人會護著王爺的,王爺定然不會有事!
“是嗎!蔽貉溧偷溃骸氨就踹以為他這是想讓本王染了瘟疫死在江南呢!
“王爺誤會了!”陳公公忙為魏安解釋,“陛下最是心疼王爺了,有些話不必說,王爺該懂的,血緣至親,無法改變!
“讓他少費心思,本王沒興趣!
“……”
魏循又道:“你回去告訴他,本王要帶聞溪去江南,他若不同意,本王便不去。”
“……”
丟下這句話,魏循便帶著聞溪回了梨園。
亥時,馬車從永親王府出發,此次,聞溪便只帶了白音和白芷兩個婢女,到城外時,霍瑄與一眾太醫已經在等候了,見到魏循前來,才啟程。
馬車簾子掀開,塵土飛揚,聞溪下意識瞇了瞇眼,一道身影卻映入眼簾,抬手輕柔眼睛,然后掀開簾子,定睛看去,身影已經遠去,很是熟悉,雖是在這漆黑的夜色下,她還是能夠認出那人身份。
“怎么了?”魏循尋著她目光看去。
“是聞瑤。”聞溪道:“出來也沒個婢女跟著,以前她出府,身邊最少都是三個婢女的!
“擔心她?”
“沒有。”
魏循笑,“擔心的話要不要回去看看?我陪你回去,讓他們先走!
聞溪搖頭,“我擔心她做甚,她那么厲害,不止敢罵我還敢跟我動手呢!
話雖如此說,聞溪視線卻沒有收回來,腦中都是這幾次見到的聞瑤,好像一次比一次還要瘦,昨日,阿爹只關心她兩句,便哭了,見到她和聞昭又是欲言又止的,這樣的聞瑤讓她有些不習慣,明明以前,一見到她,鼻孔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是不是在忠義侯府過得不好?可聞昭昨日說,璟嘉世子待聞瑤還是不錯的,聞瑤也說過得很好。
聞溪嘆了一聲又一聲的氣,似是在糾結,最終,還是開口喚道:“阿音!
“王妃!
“你回城中去看看聞瑤。”
白音一怔。
“看看她過得好不好,別讓她發現了!
“是!
“若沒什么,你便跟上來,若有事,你便傳信給我!
魏循扯下腰間令牌遞給聞溪。
聞溪攥著令牌,上面還殘有魏循的溫度,抿了抿唇,還是將令牌給了白音,“若真的有事,把聞瑤接回永親王府,告訴她,我處理完了江南的事便回來!
“是!
“王妃竟是對三小姐這樣好!卑总频溃骸熬团氯〗悴活I情呢,說來也怪,三小姐自從出嫁之后,脾性變了很多。”
聞溪不語,只是將馬車簾子放下,抬眸,便對上魏循含笑的雙眸。
“你笑什么?”聞溪莫名其妙。
“我忽然想起,在江南的時候,你一面跟我說你沒有家人了,一面,卻總是提起你的家人,那時不覺,現在回想,破綻竟是如此之多!
“但我后來相信你了,不是也直白的告訴你我姓聞,還有一個家在汴京了嗎,你自己沒猜出來,這可不能怪我。”
“若不是你告訴我,你還有一個家在汴京,霍瑄來接我時,我還真不會跟他回來。”
“那你不想你皇兄和母后啊!
魏循眉梢微揚:“相比他們,我更想你!
“……”
“你能不能不要老說這種話?”聞溪耳垂泛紅,沒忍住捂住魏循嘴巴:“外面還有人呢!
魏循伸手摟住聞溪腰間,手臂一點一點收緊,瞧著她近在咫尺的面容,喉間發出輕笑,唇瓣輕輕碰了碰她手心。
“之前你說青天白日的不能說,現在晚上了也不讓說?”
熱氣噴灑。
聞溪手心一顫,瞪著他:“現在能一樣嗎?外面都是人,而且……”
說到此,當即頓住了。
“而且什么?”魏循追問。
“閉嘴。”聞溪收回手:“我累了,要睡會兒。”
“躺我腿上。”魏循也沒再逗她。
“你不睡?”
魏循搖頭,“不困!
“行,你若是困了喊我!
“做甚?”
“我也給你當靠枕!
聽見這話,魏循開始后悔,此次,沒用他的那輛馬車,這馬車是聞溪選的,不大不小,也能坐人,但比他那輛差多了,有時不想回永親王府,他便是在馬車上睡的,睡一個人挺好,兩個人有點擁擠,但適合他和聞溪。
馬車在這寂靜的夜中一路往前。
霍瑄騎馬跟隨在馬車之后,偏眸,是神色平靜的聞昭。
“你跟我去江南,讓阿七帶人去臨安。”
聞昭一愣,來時不是說好了,她與霍瑄各自帶人去一處嗎?她去臨安,霍瑄去江南。
“永親王與永親王妃要去江南!被衄u道:“陛下傳令,要我們護好他們,江南那邊的情況也還不清楚,我們此次不止要護百姓,幫助太醫早日制出解藥,還要護著親王,是以,要留更多的人在江南,而你是女子,更好貼身護好親王妃,再者,你應該更想和你妹妹在一起吧。”
“是!甭務驯,“多謝大人。”
霍瑄輕扯唇角,聞昭只看了一眼便垂下眸去,暗暗把自己的馬與霍瑄拉開距離。
“你可有同旁人說過?”耳畔,又傳來霍瑄聲音。
聞昭皺眉不解,對上霍瑄眼底的神色,心臟猛然提起,忙道:“大人放心,絕對沒有!那件事,屬下也不記得了!
“什么事?”
“……”
聞昭面部一僵,心底罵了霍瑄一萬遍,面上卻是不顯,良久,又
扯出溫和笑意,“屬下不記得!
說完,便夾緊馬肚向前,到了馬車側邊。
“小溪!甭務演p聲喚。
“阿姐。”馬車內,卻傳來魏循的聲音,“她睡著了。”
“……”
“奧!
“阿姐,我沒有!”聞溪的聲音卻在此時傳來。
魏循瞪大眼,“你沒睡。”
“你一直摸我,我怎么睡!”聞溪給他胸膛一拳,“還偷親我,不要臉!
“……”
“那你裝的還挺像啊!蔽貉瓪庑α。
“我是懶得的拆穿你這陰暗的一面!
“是懶得拆穿還是默認!
“魏循,你有病吧!”聞溪又給他了一拳:“我阿姐在外面呢!
“阿姐!甭勏崎_簾子,卻見外面不止聞昭,還有霍瑄,她嘴角抽了抽。
“王妃萬福!被衄u看向聞溪。
“收起你那惡心的神色!蔽貉雎暎骸把劬Σ幌胍脑挶就鯉湍。”
霍瑄:“……”
他神色惡心?
第115章 第115章謝觀清。
聞溪和聞昭說了一會話后,便放下馬車簾子,在魏循身側坐著,也沒睡著,仰頭,不知在想什么。
估計天亮的時候就到江南了。
魏循透過馬車簾子看向外面,滿天繁星與塵土飛揚,偏眸,是聞溪的側顏,她的瞳孔幽深,似是藏了很多事。
之前,他覺得聞溪變了,因為,她的眼神他不再看得懂。
可此刻瞧著她瞳孔,魏循發現,她眼底的每一個情緒,每一句話,他都看得懂。
“干嘛。”聞溪余光瞥見魏循看著她出神,唇角輕扯:“如此的出神,是不是被我的美貌迷住了!
“……”
魏循一愣,抖動著肩膀笑起來,“是的!
“我就知道!”
“……”
“小溪。”笑過后,魏循輕聲喚她。
“嗯。”
“此次去江南,能不能站在我身后?”魏循說著,又搖頭輕嘆,聞溪來江南,便一定不會在任何人身后的。
南梁瘟疫死了那么多人,泱泱大國,如今也要卑微求和。
江南的瘟疫亦是在死人,瘟疫也不是個人,若是人,他能護著聞溪,不讓她受半點傷,可面對如此來勢洶洶的瘟疫,前路無法確定。
是以,魏循知道她不會,還是想問問。
果然,下一瞬,聞溪的聲音便傳了過來,“你都不會躲,我更不會,再者,哪能讓你一個人保護我,我也可以保護你的,不若,你乖乖的躲在我身后如何?”
魏循哼笑,伸手攬過聞溪。
“你知道我為何來江南嗎!甭勏吭谒珙^,低聲問。
“知道!蔽貉穑骸澳悄憧芍牢业。”
“如何不知,我才看你一眼,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了!甭勏Τ雎暎骸八裕⒀,既是不愿躲,不能躲,便要迎刃而上!
“……”
*
他們是在晌午到達的江南。
饒是在路上就聽霍瑄說了江南大概的情況,聞溪在看清眼前的江南時,還是止不住的心頭震蕩。
瘟疫是半月前開始的,那個時候不算嚴重,也有大夫免費為百姓醫治,百姓也漸漸好轉,本以為瘟疫就此過去,誰想,三日前,滿城百姓卻開始嘔吐不止,一日便死不下十人,滿城哀嚎,江南太守這才忙讓人快馬入京稟報。
曾經的江南,流水潺潺,雕梁小筑,臨水成街。
三月春日里,更是柳葉飄搖,花雕酒的香氣漾滿整個江南。
而此時的江南,煙霧繚繞,一片死氣,腐朽的尸體氣息縈繞鼻尖,莫名有點冷。
“阿娘!”孩童的哭聲突兀響起。
聞溪抬眼看去,孩童跪在死去的阿娘身旁,絕望哭泣,有士兵前來拖著阿娘尸體離開,孩童愈加崩潰,整條街,全是哭聲,周圍的人雙眸都是死氣,面容蒼白又哀戚,似乎是知道自己無法活,放棄了生。
“汴京來人了。”有人瞧見從城外進來的一隊人馬,其中最前方的馬車上刻著魏字,原本死氣的眼睛,忽而有了些許明亮。
此話落,便有無數雙眼睛朝他們看來,下一瞬,便發了瘋似的朝他們撲來,“救救我們吧!
只是,還不及到他們跟前,便被速速而來的士兵擋住。
魏循和聞溪將朝顏在入城時給他們的面巾戴好了,才下了馬車。
“江南太守見過永親王,王爺千歲!币粋身著官服的中年男子小跑而來,瞥見被魏循護在身后的聞溪,猜出她的身份,又忙道:“下官見過永親王妃,王妃萬福金安。”
“未能前去城門口相迎,還望王爺王妃恕罪。”江南太守道:“如今江南唯有太守府中無疫病,府中也收拾妥當,王爺王妃若是不嫌棄,可前往府中休息。”
“帶路!蔽貉淅溟_口。
“是。”
一路上,都是百姓的求救哀嚎聲。
太守領著一眾人前往大廳,早在聽說,此次魏循也會入江南時,他便早早讓人備了美酒佳肴來招待魏循,魏循掃了一眼那些美酒佳肴,并未落座,他不坐,便也沒人敢坐。
“王爺王妃請上座。”太守恭敬道:“一路而來,實在辛苦!
“你倒是過得不錯!蔽貉〈捷p啟,眸光寒冷至極點,極具壓迫,“瘟疫半月前便起,為何昨日才讓人上報?”
“王爺恕罪。”太守面色一白,直接跪了:“半月前有大夫診治,百姓有所好轉,是以,下官才沒上報,惹陛下擔憂,可不知怎么,三日前全城百姓便嘔吐不止,甚至死了人,就連大夫也不能幸免!
“之前大夫是用什么法子醫治的百姓?”聞溪問:“可有藥方?”
太守搖頭,還想開口說什么。
下一瞬,血腥味便在大廳彌漫開來,眾人目瞪口呆,瞧著躺在血泊里的人。
“留你何用!蔽貉恿耸种械膭Α
霍瑄撿起地上的劍,擦拭后才插入腰間,然后招手,讓兩個皇浦司的人將尸體拖下去。
“去城中看看百姓,然后配解藥。”魏循下令。
“是。”一眾太醫應聲后紛紛離開。
“你也帶人去。”魏循看向霍瑄:“城中不少孩童,若是身上無疫病,便接來這太守府,再將疫病嚴重與輕微的百姓分開來!
“怕是不妥。”霍瑄皺眉道:“王爺王妃還在太守府!
“本王與王妃不住這。”魏循淡淡道。
霍瑄眉頭皺的越發緊,勸道:“城中唯有太守府安全,王爺王妃……”
“魏安讓你來是來忤逆本王的?”
霍瑄:“……”
脾氣這么差?吃火藥了?還是他惹他了?
看了看魏循面色,也沒再說什么,帶著人下去了。
很快,大廳內只剩下聞溪和魏循二人。
“我去幫阿顏!甭勏。
魏循頷首:“我去將家里收拾干凈,晚上我們住那。”
“好。”
“保護好自己。”
“放心,我身邊有阿音和阿芷的!卑滓粼谔炜炝習r,趕上他們了,聞瑤那沒什么事。
*
街道。
“如何?”聞溪抬腳朝顏走去。
朝顏站起身來,眉心微凝:“與我在南梁接觸的瘟疫不一樣,這里的瘟疫更像是一種毒,埋藏在他們體內半月之久,嘔吐不止乃是毒發!
“是中毒了?”聞溪蹲身為一旁的百姓把脈,脈象紊亂至極,難以探出其因,靜下心再探時,又能發現不同來。
聞溪又接連為幾個百姓把脈,眉頭也皺了起來,的確像是中了毒。
“一時半會兒我也分辨不出是什么毒!背伒溃骸暗舜蝸,我帶了上次我們去霧靈山上摘的紫霞花!
朝顏說著,環視四周:“阿姐,你可知江南的不周山?若以紫霞花為藥,我還需要一味藥引子,這藥引唯有不周山有,上一次來,我準備去的,卻因南梁瘟疫,我和阿娘急急趕去,沒來得及,我也沒見過這不周山到底在哪!
“我去過!
“那好,我同太醫說一聲,我們現在就去!
“好。”聞溪同身后的白音白芷道:“你們二人去幫阿姐,我和阿顏去采藥,一會兒就回來!
“是。”
聞溪同霍瑄要了兩匹馬,與朝顏前往不周山,不周山離這不算遠,沒一會兒,便到了。
將馬拴在樹上,聞溪才看向朝顏,她面色有點白,“你不會騎馬?”
剛剛一路看她扯韁繩十分吃力,身體又不穩,快要摔倒的樣子,本想讓她跟自己共騎一匹馬,她速度又極快。
“會啊!背伒溃骸安贿^今日是第一次騎罷了!
“……”
“第一次?”聞溪驚呆了。
“嗯。”朝顏面不改色:“以前我看很多人騎過,我覺得我差不多會了,今日騎了,還成,就是有點快!
聞溪沒忍住笑出聲來,想要開口,頭頂樹葉卻輕輕晃動,鳥兒嘶鳴,顯得這不周山越發靜,她伸手拉過要往前走的朝顏,微微偏眸,片片葉子落下。
“怎
么了?阿姐?”
“沒事!甭勏幻嬗^察著四周,一面道:“要摘什么草藥?”
“赤烏!背伒溃骸奥犅,赤烏同紫霞花一樣長在懸崖邊上。”
聞溪頷首,拉著朝顏往上而去,先前來時,倒是沒注意懸崖峭壁有什么赤烏。
身后時不時有動靜傳來,若一人在這,定然會被驚嚇到,實在是,這不周山上,又黑又靜,一點動靜便讓人心下不由得發緊。
朝顏也發覺出什么不同,她伸手去摸腰間口袋里的藥粉,聞溪將她動作盡收眼底,制止她:“先把藥采了。”
二人步伐放快。
聞溪蹲在懸崖邊上,查看可有朝顏說的赤烏。
“阿姐,在那!”朝顏手指一個方向,聞溪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在半壁,被云霧暈染著,紫色的一株,與周圍景,格格不入。
“阿姐,你在這里等我,我下去拿。”朝顏從一旁樹上扯了一根蔓藤。
聞溪搖頭:“這樣的懸崖峭壁,你不會武功,下去了也上不來,我去!
朝顏無奈,雖擔憂,還是只能將蔓藤遞給聞溪,只是沒等到聞溪接過蔓藤,整個人便被聞溪用力一扯,到了她身后,而眼前出現了一個人,一身黑衣,蒙面,卻莫名熟悉。
聞溪手指夾著一根泛著藍光的銀針,眉梢微揚,打量面前人,只余一雙眸露在外面,眸色漆黑,又含著笑意,溫和而冷漠。
“好久不見!甭勏浇茄鸬σ,喉間緩緩吐出三個字來:“謝、觀、清!
第116章 第116章“抓我?你有這個本事……
謝、觀、清。
聞溪話落,朝顏滿目震驚,謝觀清?謝觀清不是死了嗎?尸身不是都還掛在城墻之上?因此,她每每回鎮國將軍府前都要繞道去城門口一趟,給他吐一口唾液才回府去。
她看向聞溪,這是怎么回事?剛剛的確是聞溪說話,謝觀清三個字也的確是從她口中說出來的。
朝顏又朝那黑衣人看去,瞳孔驟然緊縮,只見,那人笑了聲,然后慢慢扯下臉上的面巾,輪廓分明,又不失柔和美感,一眼看去,似是一個溫柔至極之人,可他那雙含著笑的雙眸,卻是道不盡的冷,令人心頭發顫。
四目相對,他笑意越發深,冷意席卷,朝顏身側拳頭收緊,下意識的后退一步。
真的是謝觀清!
謝觀清竟然還活著。
“從什么時候知道的。”謝觀清視線移到聞溪面容之上,意味深長的打量著。
“你猜猜看。”聞溪將手中銀針朝謝觀清的方向擲出去。
謝觀清面色微變,忙閃身躲開。
“你武功還是一如既往的差。”聞溪如看跳梁小丑般,盯著站穩后的謝觀清:“今日找我,是來送死的嗎?”
“聞溪,你還是如此自信!敝x觀清抖了抖身上的灰塵,“可有時候自信過頭了,不是件好事呢!
謝觀清話落,身后便陸續有黑衣人出現,對上聞溪略訝異的視線,揚眉笑道:“若非東夷需要我,我會更早的和你在汴京見面,讓你知道,你如此的費心費力,其實不過一場徒勞,但此時,似乎也不晚!
“東夷需要你?”聞溪聽到這話,莫名笑了聲。
嘲諷的語氣聽的謝觀清直皺眉。
“你笑什么。”
“笑你蠢啊!甭勏抗饴湓谒鳖i邊緣,那若隱若現的紅痕,心下除了爽,便沒別的了,在汴京隱藏多年,為父兄報仇,振興國家,卻不知道,國人只把他當棋子。
聞溪也沒打算和他過多廢話,只淡淡喚道:“暗影!
樹葉飄落。
下一瞬,六個黑衣女子出現在聞溪身旁。
聞溪數了數對面的人,連謝觀清在內一共十一個,挑了挑眉:“一人一個,我,一打五。”
謝觀清神色一變,聞溪抽出別在腰間的軟劍,偏眸道:“說你武功差,還死鴨子嘴硬,連我身邊有人都察覺不出來!
聞溪以前不喜歡把劍帶在身上,一般只用匕首,可既是要來江南,她便知道,一定會遇到謝觀清。
在汴京時,一直有人跟著她,她知道,誰的人她也清楚,從大理寺卿的事開始,她便有懷疑,是以,她在一夜里去過城門口,探過那具尸身,面容盡毀,早已看不出當初模樣,但聞溪還是能確認,不是謝觀清。
心下冷笑,也沒打草驚蛇,謝觀清也從來不想隱瞞,否則,那把匕首,不會出現在她面前,謝觀清這是在點她,這讓聞溪越發來了興趣,自然也知道,總有一天,謝觀清也會出現在她面前。
但不知何時。
聞溪本來打算著,等被封了國師,她尋個由頭出個遠門,表面是這樣,暗地里奔赴東夷戰場,不想,江南便傳出瘟疫來,魏循說的不錯,這其中定然不簡單,今日,謝觀清出現在這里,一切就說得通了。
“住手!”謝觀清道:“我今日來是代表東夷國君與鎮國將軍府相談的!”
與鎮國將軍府相談?不找阿爹和阿兄,來找她,是覺得她好欺負?還是想要抓了她,威脅阿爹阿兄?
“全都殺了!”聞溪冷冷道。
“是!”
“聞溪!”謝觀清咬牙切齒,“我今日不是來殺你的!”
“然后呢?”聞溪一腳踹在謝觀清的腹部上,謝觀清面色當即白了,他身后的黑衣人見此,也沒再顧及,與聞溪和六個女影衛交起手來。
這些黑衣人倒是與旁的東夷暗衛不一樣,竟然會用劍,想來是這些年謝觀清一個一個養起來的,上次跟著她的那些人,也會用劍,但都被她和魏循殺了。
聞溪眉眼冷沉,這次,也不例外,都會死在她的劍下。
凌厲寒光穿透樹枝,惹得片片樹葉落下,刀劍打斗之聲不絕于耳,聞溪一劍刺入一個黑衣人的胸膛,自此,鮮血彌漫開來。
朝顏瞧著心驚不已,自知幫不了什么忙,城中百姓還在等,是以,她便拉著藤蔓,慢慢的下懸崖,此前,也有上山采藥,或是摘什么高處的藥,可卻沒有下過這樣的陡壁懸崖,心下有些膽顫,但還是咬牙下去了。
凡事都有第一次,實在不行,她喚阿姐救她。
謝觀清瞧著自己的人漸漸處于劣勢,拾起地上掉落的劍與聞溪交手,袖中還時不時放出泛著藍光的銀針。
聞溪躲避,同身旁影衛道:“躲開,銀針有毒!
“嘶。”一根銀針沒入一個女影衛肩膀,瞬間,七竅流血而死。
聞溪攥緊了手中劍,劍氣直逼謝觀清命門,謝觀清瞪大眼,連連后退,語氣又急又快,“魏安不在乎鎮國將軍府的生死,但我們的東夷君主,可是很惜將才的,考慮考慮,勸勸你阿爹阿兄歸順東夷,魏安能給的,東夷君主亦是能給,甚至能給的更多!
謝觀清翻身避開這劍,同時,也攔住他的人。
聞溪見狀,劍風一轉,又殺了一個謝觀清的人,然后緩緩收了劍,冷冷睨著謝觀清,“你們東夷君主可知你有多恨鎮國將軍府?”
“若是鎮國將軍府愿意歸順,自然沒有仇恨一說!敝x觀清身側拳頭緩緩收緊。
“是嗎?”聞溪嗤笑:“那你讓你們東夷君主放心好了,我阿爹一定會踏平東夷的,就如當年踏平翎國一樣簡單,我記得,你的所有族人都死在那時!
聽著聞溪如此冷漠的提起翎國,還有他的族人,謝觀清眼角輕顫,眸中神色變化萬千,最終都化為陰戾,這些年來,他心中唯有死去的族人和翎國,他想報仇,要報仇,可敗了一次又一次,回到東夷,君主給他的第一個任務竟然是拉攏鎮國將軍府,并且承諾鎮國將軍府若當真歸順南越,將封侯拜相。
雖心中眾多不服,但也知,面對鎮國將軍府,此時的東夷勝算并不大,他也只能壓著心頭情緒前來。
可此時此刻,看著聞溪竟然就這樣將這些話說出來,甚至還在笑,她的每一個字,每一個神情,都在刺激著謝觀清的神經,心底的怒氣與恨意席卷,克制不住。
“外人都言南越鎮國將軍府百戰百勝,卻顯少有人知,鎮國將軍府十年前在面對翎國大軍時節節敗退!敝x觀清咬緊了后槽牙,“后來呢,聞寂之為保勝名,耍了陰謀,致使翎國大軍未打便敗,如此之事,你們將軍府的人竟是也敢掛在嘴邊,午夜夢回,當真不怕?”
當時,領軍的是翎國忠義侯,他的父親!兄長!叔伯們都在,也全都死在了那一日!而他的母親,嬸嬸嫂嫂們,也都死在了聞寂之和京羽衛的劍下。
那個時候他正是年幼之時,母親在最后關頭將他交給管家,他才得以逃生,一路往前,戰火紛飛,管家在途中慘死,而他從死人堆里爬出來,偷偷跟隨著京羽衛去往南越,抵達南越汴京,滿城歡呼,而他卻落魄如乞丐。
從那個時候起,他便發誓,終有一天,他要為族人,為翎國百姓報仇,殺了鎮國將軍府所
有人!
“陰謀?誰告訴你的?”聞溪道:“你們東夷君主?”
“我父親在最后關頭讓人傳信回京,還能有假?此次,君主愿意給鎮國將軍府一個機會,只要鎮國將軍府愿意歸順,轉而攻打南越,那翎國之事便一筆勾銷,我亦不會動鎮國將軍府的人。”
“若鎮國將軍府不應呢!
“那便別怪我不客氣了!敝x觀清道:“只好請你回東夷走一遭,你也能見到你阿爹阿兄,可謂是兩全!
“抓我?你有這個本事嗎?”
“剛才沒有。”謝觀清抬眼,示意她身后,“現在的話,倒是可以試試!
聞溪回眸看去,只見,身后已無朝顏,一根藤蔓在顫動,她應當是順著藤蔓下去采赤烏了,而一個黑衣人不知何時繞到了邊上,手中攥著那根藤蔓,劍在一旁比劃,隨時準備割斷的樣子。
聞溪神色一凌,“你真是一如既往的令人惡心!
“二選一!鄙砗螅瑐鱽碇x觀清忽而變得溫柔的嗓音,似乎看到聞溪急切,他十分高興。
可還沒高興一會兒,他便見聞溪收了神色,悠閑抱臂,唇角緩緩漾起一抹笑容來。
謝觀清雙眸微瞇,這不對,心下立馬警惕起來,四下環顧。
正在此時,耳畔傳來聞溪的聲音:“阿循,既是來了,為何還不現身!
謝觀清心頭一驚,魏循?然而,等他反應過來,那纂著藤蔓的黑衣人已經倒在血泊之中。
抬眼。
魏循靜靜站在尸體旁,一襲水藍色長袍,衣擺處沾染了幾滴鮮血,淡墨的眸子暈染著殺氣,視線落到他身上,如同在看什么惡心至極的東西般,不過一瞬便移開。
又看向聞溪,眼底有幾分冷,劍在不停往下滴血,周圍風聲呼呼,而他眼中唯有聞溪,下顎收緊,不語。
“我以前從來不知你竟是那么喜歡看戲。”聞溪知道他這是生氣了,抿了抿唇才開口:“就如此看著旁人欺負我。”
欺負她?剛才混戰,她劍術使得快又凌厲,一劍落下必見血,誰能欺負她?現在故意跟他說這些,不過是在消他的氣!
現在瘟疫如此嚴重,出城也不告訴他,要到懸崖邊上摘草藥也不帶上他,還如此巧合的碰上謝觀清。
簡直是讓人生氣!
良久,魏循才開口:“我這不是怕打擾了你與舊人敘舊?”
聞溪:“……”
第117章 第117章“還生氣嗎?”……
謝觀清面色陰狠,雙拳緊握,魏循還是這副樣子,從不屑于用正眼看他,時而輕輕睨過一眼,可那神色卻讓人覺自己像陰溝里的老鼠,令人生怒。
見他盯著聞溪看,謝觀清心頭不禁冷嗤,聽說,二人成親了,簡直可笑,曾幾何時,聞溪也是這般的,從不拿正眼看魏循。
魏循倒是一直以來都在追逐,聽聽他剛才的話,顯然,聞溪做事從不知會他,可見,聞溪還是同以前一樣,壓根不把魏循放心里,今日,還在此見到他,想必,心里定然生氣,既如此,他便讓他更生氣。
“我與聞溪一起長大,不論發生什么事,曾經的情也忘不得,這不,今日特約在此處一見!敝x觀清笑道:“聞溪已經應了我,要跟我回東夷了,魏循,你還是處處不如我的。”
說完,他就去看魏循的神色,只要看到魏循不爽,他就萬分高興,可抬眼,卻見一張笑顏,聞溪擋在魏循身前,她亦是一身藍色,裙擺飛揚,遠遠看著,二人像是融為一體,像是一片水藍色的湖泊,美麗極了。
“誰給你的臉?”聞溪居高臨下睨著謝觀清。
“論呆在一起的時間,一年三百多天,我們能見幾次?算你十年,我們有沒有一同待過六百天?隨時隨地在一起的那種!甭勏浜叩溃骸翱赡阒恢,我和魏循那是實打實的,將近一千天,同吃同住還同睡,你算什么東西?也妄想和魏循相提并論!
謝觀清明顯不信,如果真有,他如何能不知,想要反駁,卻瞥見,剛剛面上還帶著怒意的魏循,一下子神清氣爽起來,抱臂凝著聞溪,雙眸都是笑。
聞溪也回眸看他,溫聲問:“還生氣嗎?”
“還有點兒!闭f這話時,魏循朝他看來,唇角都是惡劣笑意。
然后,聞溪的聲音又傳來
“我和魏循,乃人中龍鳳!甭勏溃骸疤焐系叵,也找不到我和他這樣絕配的人!
“至于你,也想高攀我?以前喜歡你,給了你點臉,就忘了自己什么身份了?臭乞丐!”
聞溪又說他是臭乞丐!
謝觀清面容扭曲,“聞溪……”
喉間只吐出兩個字,他頓感身子不適,一團火好像要在胸膛炸開一般,難受的青筋暴起。
聞溪見狀,冷冷勾唇:“都殺了!
“先撤!敝x觀清反應迅速,忙讓人扶著他離開。
“不必追!甭勏凶∠胍啡サ膸讉影衛,偏眸道:“好好將她安葬!
魏循問:“就這么讓他走了?”
聞溪從袖中取出一個白色瓷瓶,揚眉道:“你看到他剛剛的樣子了嗎,不過一點藥粉,看來,藥效不錯,折磨不死他!”
“這是什么。”
“春藥!
“……”
“你隨身攜帶這種東西?”魏循臉一黑。
“那倒沒有!甭勏溃骸斑@可不是普通的春藥,是我專門為謝觀清準備的!
從知道謝觀清還活著的時候,她就已經想好要怎么對付他了!
“我回去再跟你解釋,我先把阿顏撈上來。”
“還等你?”魏循拽住聞溪手臂,指了指樹林深處,聞溪抬眸看去,不禁瞪大了眼,朝顏?朝顏在樹上?
“阿姐。”朝顏聲音都在發抖。
“你怎么在上面?”聞溪莫名其妙,看這藤蔓,她不是下去摘赤烏了嗎?
“阿姐,你快把我弄下去。”朝顏快哭了。
“好!甭勏_尖點地,借力飛身,將朝顏抱了下來,落地后,還想再問,卻看見她手中的赤烏,“你摘的?”
朝顏點頭,一會又搖頭 ,最后,還是道了句:“永親王幫我摘的。”
聞溪頷首,不經意間瞥見她脖頸,皺眉問:“脖頸怎么紅了,是不是過敏了!
朝顏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抬眼,卻看到魏循出現在聞溪身后,縮了縮脖子,躲到聞溪身后,終是沒忍住,同聞溪告狀:“阿姐,他打我!
聞溪一愣,看向魏循。
魏循眉眼一沉,“你再亂說話試試?”
“……”
“阿姐!背佔プ÷勏滞螅拔覄倓傁氯ゲ沙酁醯臅r候,他突然出現,然后,他就把我提上來了,是提!阿姐,是提!我都快斷氣了!然后,他還把我扔樹上了!
這就是她脖頸為什么紅紅的。
“我難不成還要抱著她上來?”魏循對上聞溪視線,淡淡解釋。
“……”
“阿顏是我妹妹!甭勏嵵氐。
“若不是聽她喚你聲阿姐,在她快掉下去的時候,我就會選擇無視!
“……”
聞溪皺眉,“即便她不是我妹妹,你也應該救她,因為,她可以救江南臨安兩城百姓!
“那些人與我何干!蔽貉崎_視線。
“魏循,你再說一遍?”聞溪這下子是真怒了。
“阿姐!”朝顏見狀,忙去拉聞溪,“我們先回城!百姓還在等!
聞溪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誒,你不等我?”魏循看她走的那樣快,忙追上去。
聞溪不語,只一個勁的走快。
朝顏看著更害怕了,心里也急切,攥緊了手中的赤烏,看見馬兒,跟聞溪說了一聲,就忙飛奔過去,翻身上馬就走。
聞溪也翻身上馬,韁繩卻被人扯住,魏循道:“我走路來的!
“?”
“那不是有一匹馬?”聞溪冷著臉看向不遠處的黑馬。
“哪兒?我沒看見。”
“?”
魏循說完,就翻身上了聞溪的馬,“先回城,晚上說!
馬兒朝前奔去。
“你在生氣嗎?”看聞溪皺著眉不說話,魏循低聲問:“生什么氣呢?”
他其實也不太明白,聞溪為什么會因那些話而生氣,也不覺得自己說錯了,一直以來,他都沒怎么在意過別人的生死,但瞧著聞溪不開心,總歸是自己的不對。
聞溪仍舊沒給他好臉色,也沒開口,只動了動身子,拉開與魏循的距離。
“你因哪句話而生氣?”魏循湊近她,在她耳邊道:“你告訴我,我解釋給你聽。”
“……”
“我現在沒時間聽你說這些。”已經入了江南長街,聞溪拽過魏循手中的韁繩,勒馬停下,翻身落地,入了太守府。
朝顏已經在配置解藥,跟隨而來的太醫在幫她打下手,此前,他們并未接觸過這樣可解百毒的紫霞花。
“院史!币惶t皺眉道:“此法可當真有用?我等今日為城中百姓把脈,他們脈象十分紊亂,時而確定時而模糊,若是用錯了藥,恐怕是……”
“皇浦司已經將百姓分開來!背伒溃骸跋葘⑺幗o格外嚴重的百姓服下試試,而我回城時,也給附近百姓把了脈,自然確定,的確是中毒,是毒便一定有用!
聞言,幾位太醫心下稍安,朝顏醫術他們知道。
“臨安那邊如何?”朝顏一邊忙碌一邊問。
剛從臨安回來的大夫忙道,“比江南的情況要好些,有未被感染到的百姓,皇浦司的人已經將百姓隔開來,在城外搭了棚子,供康健百姓遮風避雨,我與李太醫沈太醫也在想辦法配置了解藥,試了一次,可全然無用,所以,我才回來,想看看院史可有法子!
“阿姐,你來的正好!背佁а郏阋姷铰勏,“你幫我制一下天香。”
宮中太醫不會,但好在她教過聞溪。
“微臣見過永親王妃!蔽輧龋槐娞t見到聞溪,紛紛行禮。
聞溪捋了捋袖子,“不必多禮。”
“阿姐,你教著這兩位太醫制天香!背伒溃骸捌溆嗟倪^來跟著我,兩個人去城中看看百姓,在解藥配好前,不能讓百姓進水進食!
“好。”
“是!
分配好任務,眾人便忙碌起來。
*
此時,城中。
魏循剛下馬,便遇上霍瑄。
“阿循。”他與魏循本就相識多年,此處無人,他便也不似在人前那般喚他王爺。
“不要隨意在城中走動。”霍瑄輕輕皺眉:“若是被感染了,這可不是玩笑的,雖說,太醫已經在配解藥,若成自然好,若不成,只怕情況會越糟,你還不帶面巾便出城了!
霍瑄真是無奈,來時,魏安就交代了他,護好魏循,結果,魏循在這晃一下在那晃一下的,完全不聽他的,他若說多了,他還發脾氣,瞞著魏安讓他入城,已經是該死了,此刻,霍瑄真是后悔,不強硬的將魏循留在城外,可轉而又想,他強硬有用?魏循只聽聞溪的。
“臨安如何?”魏循掃了他一眼。
“比江南的情況要好一些。”霍瑄道:“有未被感染的百姓,皇浦司已經將百姓隔絕開來了!
“這里呢,孩童可有感染?”
“有。”霍瑄道:“沒被感染的孩童,我送去了臨安城外的棚子里。”
臨安江南都不算大,兩個小城彼此靠近著。
魏循頷首,打算入太守府。
“你殺了太守,可想好回去后要怎么解釋?”
“解釋什么?”魏循好笑。
“瘟疫起于半月,太守未報上京,造成今日局面,的確該死,可也要過陛下那一關,此事,遲早會傳入汴京的,等你回去,肯定少不了一陣流言蜚語。”霍瑄道:“我明日寫一封奏折同陛下解釋,你蓋一個章。”
“不必!蔽貉L腿跨入太守府。
“你不解釋,會讓很多人疑你,也會讓陛下為難!
“霍瑄,你廢話真是越來越多了!
“……”
*
很快,夜幕降臨,城中一片哀嚎,是疼,是嘔吐,也在死人。
太守府內,發出一聲驚呼。
“成功了!”
一眾太醫面上一松。
朝顏道:“先拿去給那些中毒嚴重的百姓試試。”
“是。”
眾人出了太守府,去往中毒嚴重百姓的區域,聞溪蹲下身來,將手中的解藥喂進那剛剛嘔吐不止的百姓口中,之后,便靜靜觀察著他神色,還有脈搏。
霍瑄和聞昭聽聞解藥配出來了,也紛紛趕來。
“怎么樣?”霍瑄問。
朝顏伸手為其中一個百姓把脈,沒有任何異常,也沒有任何解毒跡象,她皺了皺眉,收回手,下一瞬,一口熱流便猛的噴灑在她身上。
是百姓口吐鮮血,然后徹底昏迷過去。
緊接著,喝了解藥的百姓也紛紛吐血昏迷。
朝顏大驚,忙伸手去為百姓把脈,才剛碰到,耳畔便響起一聲驚呼:“殺人了!”
周遭未喝下解藥的百姓紛紛站起身抵抗,他們是眼睜睜看著身邊人倒下的,突然的動蕩讓人措不及防,藥碗紛紛落地,噼里啪啦作響,其中,還夾雜著百姓的驚呼聲。
“殺人了,大夫殺人了,汴京來的大夫殺人了。”
瞬間,陷入一片混亂。
“這是解藥!”朝顏忙道:“他們并沒有死,我可以向大家保證……”
話未說完便被人推了一把,幸好聞溪眼疾手快的扶住她,聞溪拉著朝顏后退開來,霍瑄讓皇浦司的人前來止亂,皇浦司怕傷了百姓,也沒敢動真格的,可百姓就跟發了瘋似的掙扎不停,推搡著皇浦司的人與一眾太醫,極度混亂,聞溪也被人從后推了一把,一時不穩,朝前踉蹌兩步,是手臂被人拽住,才堪堪站穩。
混亂中抬眸。
魏循一手扶穩聞溪,一手抽出身旁霍瑄腰間的劍,凌厲劍光閃過,人頭落地。
眾人瞪大眼,霍瑄也驚呆了。
“本王不喜歡吵鬧!蔽貉〈捷p啟:“誰再敢發出一絲聲音,本王便送他去見閻王!
劍尖的血一滴一滴往下砸。
眾人大氣不敢出。
聞溪最先反應過來,掃了眼魏循,魏循接觸到她的視線,深吸一口氣,扔了手中劍,似乎剛才一切與他無關。
聞溪視線落在百姓身上,雙眸微瞇起,打量著這群百姓,目光劃過一張又一張的面容,江南已經沒了大夫,是以,看著身邊一個人一個人死去,他們也沒了什么生的希望。
而今,汴京來人救她們,她們當對其信任才是,朝顏也在解釋,人到絕境之時,往往會抓住最后一棵稻草,可他們竟是不聽最后一棵稻草的解釋,一副儼然認定了他們要殺他們的樣子,絲毫不帶猶豫,更是毫無理智。
剛剛那樣的場景,她可太熟悉了。
“霍瑄!甭勏雎晢镜。
“王妃!
“可有排查過江南和臨安內的人?”
霍瑄一怔,“不曾。”
“今夜排查出來!甭勏溃骸斑有,帶著一個太醫去城中各處探查井水,河水,若是干凈安全,再給百姓用,然后,讓百姓回自己家里,明日開始,太醫會分散開來,一家一家的為百姓診治,是以,你要上奏折告知皇兄,再派幾個太醫過來,或是去其他城池招收民間大夫!
“再告訴他們,若治瘟疫有功,永親王賞萬金!”
此消息一出,必定會有大夫前來。
“……”
“為什么是我!蔽貉瓎枴
“你有錢啊!甭勏鸬美硭斎。
“那些都是你的了!
“奧,也是!
都是聞溪的?霍瑄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轉,聽魏安說,魏循做事只聽聞溪的,也只看聞溪的臉色,當時他還沒那么信,后來見到了,信了點,可如今是怎么回事?錢財全給了聞溪?霍瑄嘴角抽了抽,魏安若是知道,不知會是什么樣的神情。
“那臣要如何說?”
“就說永親王吧。”
“是,臣這就去辦!
朝顏和太醫已經在看那些昏迷的百姓是什么情況。
聞溪抬眸,對上魏循不解雙眸,心頭嘆了聲,將魏循拉到無人處,簡單解釋:“你才到江南又殺太守又殺百姓的,此事一經傳回京,你可知你要面對多少流言蜚語?但只要霍瑄把這件事辦了,之后,這一片,沒人會不念你的好,京中人也不敢說什么!
魏循皺眉:“你知道的,那不是普通百姓。”
“嗯!甭勏c頭:“那別人知道嗎?那么多雙眼睛都看到你殺人了,你要怎么告訴別人?你又會告訴別人嗎?就算要告訴有人信嗎?你又怎么證明清白,難不成還讓他起來和你打一架?人都死了,還能打嗎?”
“這就是我今日為何生你的氣!甭勏獰o奈道:“阿循,有些話,你能不能不要亂說?有時候,我真的很想弄死你,什么話都要說出口,你私下跟我說沒問題,因為我明白你,可你不能跟旁人這樣說!
“一直以來,我都這樣說話,的確,那些人,我全然不在乎,你以前也聽過不少,為何以前不生氣?今日卻生氣?”
“現在不一樣。”
“何處不一樣!
“因為現在的我,不想你被旁人誤解。”聞溪抿唇道:“而以前我也不是不生氣,我也在心里罵你蠢,只是我沒說出口罷了!
聞言,魏循怔了一瞬,反應過來后,整顆心都軟了下來,夜色下,她的雙眸誠摯,他們身處江南,多年前的記憶如潮水般涌入彼此大腦,也是這條長街,他們一起走過一夜又一夜。
而某一夜,聞溪說:“其實,你脾氣好點的話蠻好看的,我也挺喜歡你的,所以,你以后能不能不要殺人了,那都是活生生的一條命,他們有家人的,別讓他們像我們一樣,我的話幸運點兒,遇見你了,你也幸運,遇見了我,以后,我們會一直幸運的!
“阿循,我們要做一個既幸運又善良的人啊!
“……”
“小溪!蔽貉焓直ё÷勏,“我其實不介意那些話的,一點都不介意,我只在意你喜不喜歡我!
“但我介意!甭勏脖ё∥貉,“你來江南是為什么?當真只是為了我們的那個家嗎?可你什么也不說,不說便也罷了,還不懂得收斂……”
聞溪說著又頓住,忽然想起她去找魏循借暗衛的那一夜,魏循說,我們倆與全世界為敵。
“阿循,我倒是也不怕和你站在一起與全世界為敵!甭勏溃骸拔抑皇遣幌肼犎魏稳苏f你不好,聽著那些話,會讓我覺得他們在欺負你,然后我就想……”
“想什么!
“想殺了所有人!甭勏洞剑骸澳憧窗,我真的不善良了,我已經不是幼時那個聞溪了!
“可你永遠都是我的聞溪。”魏循手臂收緊,唇瓣埋在她脖頸,“而我也只是你的魏循。”
第118章 第118章江南
江南的夜又黑又靜。
霍瑄帶著人一一排查城中百姓,自從城中開始死人之后,百姓便沒有再回過自己家中,聽說,是太守的意思,城中的大夫也都被聚集在太守府中,為百姓配藥,可事發不過一天,沒有一個大夫能夠幸免。
現在已經知道,并非瘟疫,那大夫為何還會死?既是太夫,又為何看不出百姓奇怪之處,一口咬定是瘟疫,江南縣令和臨安縣令也中了毒,聞昭親自去盤問了。
太守府。
聞昭才進去,便見到魏循和聞溪,忙上前道。
“兩位縣令言辭一致,半月前,身子忽然感覺不適,但沒怎么在意,可不過一天,便渾身無力,無法起身,便叫了管家前去請大夫,這才發現,城中所有百姓都有如此癥狀,縣令才驚覺不簡單,前去找了太守,后來,城中所有大夫都極力救治百姓,不收任何銀兩,之后,身子也好了,可半月后便開始嘔吐不止,成了如今局面!
聞溪眸色微涼:“半月前,他們服下的解藥,八成是毒藥!
說著,她掃了眼身后昏迷著的百姓,和屋內忙碌著的太醫。
聞昭頷首,“城中太醫為何如此做?受誰人指使?”
“阿姐!甭勏溃骸拔疫沒來得及跟你說,我今日在城外見到謝觀清了。”
“謝觀清?”聞昭瞪大眼,“他竟然真的還活著!”
聞溪聽聞昭這語氣,“阿姐先前也有所懷疑?”
“我在京中的時候,時常有人跟蹤我,因此,我抓了不少人,但從沒問出什么來,夜里,又會有人給我送信,那字跡我識得的!甭務训溃骸岸,剛才從臨安回江南的路上,我見到一個人,但是沒看清臉,可身影很像謝觀清!
“你今夜見到的人不一定是謝觀清。”聞溪扯唇,“但謝觀清是真的還活著,此次,他是沖我們來的,他想要鎮國將軍府歸順東夷,從而攻打南越,所以,阿姐,這幾日,你不要一個人出城。”
聞昭面色微凝:“所以,江南臨安兩城與東夷有關?”
“嗯。”
“謝觀清在汴京蟄伏十年,而這十年他背后定然養了不少勢力,能在臨安兩城安插人,又下毒致全城百姓如此,東夷更是不可小覷!
想想汴京城內,被皇浦司殺了的那些人,還有如今因東夷而造成的兩城局面,聞昭眼睫止不住發顫,“這些年,不止謝觀清在蟄伏,東夷也在,如今出手,便是有了把握,我得把這里的情況傳信給阿爹和阿兄,讓他們務必小心。”
“我已經讓阿音傳信給阿爹和阿兄了!甭勏溃骸鞍⒌⑿执藭r應當還未到與東夷的交界處,阿音輕功很好的,很快便能追上去!
聞昭心頭松下一口氣,“我先去幫霍瑄排查百姓!
“好,阿姐小心些!
“嗯!
看著聞昭身影走遠,聞溪轉身進了屋內,為昏迷的百姓把脈,雙眸一凝,“桑枝?”
“阿姐你說什么?”朝顏忙碌中抬眸。
“這些百姓中的是桑枝!
“桑枝?”幾位太醫聞言,面色一變。
桑枝是一種慢性毒藥,一般的慢性毒藥,都算是溫和,可它絕對算不上是溫和,每每毒發之時,渾身絞痛,嘔吐不止或是渾身腐爛,如瘟疫,無法撐過去,便只有一死,到這里,此人還算是幸運,因為,在第一次毒發后還能活下來的人,接下來的每一天都要都要承受百般痛苦折磨,直至滿一月。
而一月后,必死無疑。
“竟然是桑枝!碧t面色凝重,紛紛為昏迷百姓把脈。
這樣的毒他們只在醫書看到過,桑枝毒性偏寒,而南越汴京一年四季都如春秋時節,除卻今年,不知為何下了好幾場雪。
“桑枝的根生長于極寒之地!甭勏。
“是東夷。”朝顏也蹲身為一位百姓把了脈:“我曾走遍列國,唯有東夷年年是冬日!
再聯合今日突然出現的謝觀清,不難猜出江南臨安兩城如今情況是何人造成的。
聞溪頷首。
她能精準判斷出百姓體內中了桑枝,還是因為在汴京時,她偶然從醫書上看到這個毒藥,痛苦腐爛而死,實在是毒,來了興趣,便問朝顏,她能不能制。
朝顏說無法制出來,這樣的毒,有一味很重要的藥材,南越沒有,只有極寒之地才有,但她可以用其他藥材頂替試試,制出來點,教她辨別桑枝。
白日,朝顏采了赤烏入城時,再為百姓把脈,便已然確認了是什么毒,因此,她才會再加上一味克寒的天香,又是可解百毒的紫霞花和赤烏,還有天香,這毒應當是解了的,不會有任何差錯才是,可偏偏,百姓體內還有毒。
“我記得醫書上說,桑枝唯有它的根能解其毒,我去東夷一趟。”聞溪開口:
“阿顏,你在這看著江南臨安兩城百姓,我很快回來!
“阿姐。”朝顏道:“不需要你去涉險,我可以解任何毒!
東夷既是敢下毒,便知她們需要解藥,若真去了,那必然是危險重重,而今日,謝觀清的話她也都聽到了,竟然想讓鎮國將軍府歸順于東夷,簡直可笑!
即便沒有它的根,她也可以解了桑枝!
紫霞花的藥效也絕對不可能出錯,一定是她哪個步驟錯了。
“我已經在試了。”朝顏鄭重道:“當年,我能夠救下所有南梁百姓,如今,我也可以救下江南臨安兩城百姓,區區桑枝而已,我亦是可以。”
“阿姐,你信我!
朝顏說著,就從腰間布袋里拿出一張紙和筆來,多年習慣,她一直都貼身帶著這些東西。
一邊為百姓把脈一邊執筆在紙上落字。
良久,又同時收手,然后將紙遞給聞溪,“阿姐,我差這幾味藥材。”
“我當然信阿顏!甭勏舆^,大概掃了一眼,輕輕頷首:“我和魏循去買。”
“好!
*
聞溪和魏循先去了城中的幾個醫館,雖然很多年沒來,但對這里,還是熟悉,朝顏要的藥材,城中只找到了兩味,還有三味沒有,路上遇見皇浦司的人,讓人給朝顏送去,二人則是騎馬出城,去周邊城池看看有沒有。
此時已經快三更天,各個城中早已熄燈,一片黑暗,城門也關閉,這個時候,聞溪便開始感嘆魏循的身份了,亮出令牌,無人阻,城中縣令聽聞更是急忙趕來,畢恭畢敬。
聽聞是尋藥材,縣令趕忙讓人幫忙尋找,一盞接一盞的燈亮起來,如白晝,見狀,聞溪便順勢問了城中大夫,可愿前往江南臨安兩城配合太醫救治受難百姓,此事一成,永親王賞萬金。
一聽萬金,不少人眼睛都亮了,當然,也有不看重錢財的,只想為朝廷出力,救治百姓的。
也不過一夜,這消息便在這一片傳開了,有大夫愿意的,背著醫藥箱便去往江南和臨安兩城。
二人回到江南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霍瑄正準備出發去往周邊城池,遠遠便見聞溪和魏循回來了,身后還跟著不少背著醫藥箱的大夫,還有用車拉著的藥材。
聞溪翻身下馬,淡聲問:“排查的如何了?”
“非城中人的,已經關了起來。”霍瑄抱拳道。
“有多少?”
“江南六個,臨安三個。”
“可問出什么?”
“沒有。”霍瑄道:“但并非普通百姓!
聞溪輕輕點頭:“你算漏一個,江南應該是七個。”
“七個?”
“嗯!甭勏溃骸拔貉蛞共皇菤⒘艘粋嗎?”
霍瑄一愣,當即反應過來,“永親王英明!
魏循掃了他一眼,聲音里沒什么情緒,“既是問不出,那便都殺了。”
“是!
聞溪帶著一眾大夫入了太守府,又讓人將藥材全部搬進去,朝顏見狀,面上一喜,忙取了她要的五味藥材,加入她的藥中。
其余太醫便跟前來的這些大夫說了下如今兩城的情況,聽說并非瘟疫時,不少人松了一口氣,之后,一部分被分去臨安,另一部分則留下為江南百姓配藥。
“將這碗藥喂給他!背侐v出一只手,將藥碗遞給一旁的太醫,然后手指向一位面色極為蒼白的百姓。
太醫忙接過,心下忐忑,這已經是朝顏配的第三碗,若是再無用,這百姓怕活不過今日了,到百姓跟前,發現無法喂進去,只能喚了邊上一個大夫幫忙捏開百姓的嘴巴,然后一整碗藥便進了百姓口中。
眾人屏息凝神。
“把脈!背伋雎。
太醫放下碗,然后伸手為百姓把脈,無數雙眼睛落在他身上,他閉了閉眼,沉下心探百姓脈搏,一瞬后,猛的睜眼,回眸看向朝顏。
“如何?”朝顏看他神色,心下一緊。
昨夜聞溪走后,她又試了一次,終于發現哪里錯了,是以,立馬糾正過來。
這一次的解藥所有過程都是她親自動手的,每一步都控制好用量,如若再無用……
她手心微微收緊,正打算放下手中的藥材,親自為百姓把脈,太醫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脈搏虛弱,因一天一夜未進水進食!
“毒呢?”朝顏讓一位太醫替她,快步過去。
太醫嗓音有點發顫:“院史,毒,解了!”
第119章 第119章平安喜樂
毒解了?
朝顏已經到了百姓身旁,太醫趕忙讓開,騰出位置來,朝顏蹲身為百姓把脈,脈象與剛才太醫說的一樣,除卻虛弱,體內的確無毒。
真的解了。
她趕忙站起身來,又一陣忙碌,配了第二碗藥,給另一個百姓喂下,停頓一會兒,又為其把脈。
脈象虛弱,體內無毒。
朝顏心頭一松,她下意識抬眼看向聞溪,“阿姐!
聞溪一直在看著她,此刻四目相對,她心下也跟著松了一口氣,百姓無礙,阿爹阿兄在前線才能放心展拳腳。
“你們跟著我!背伨徚丝跉猓屧趫龅拇蠓蚝吞t跟著她配藥,紫霞花和赤烏并沒有那么多,完全不夠救兩城百姓,是以,她只能選擇用其他的藥材來代替,而剛才的那兩碗藥便是她試過的,她心下也緊張,怕不行,畢竟,桑枝也是她頭一次解。
沒有它的根,還沒有紫霞花,她一直都在忐忑,但也不敢表現出來,若是她都亂了,這些太醫肯定也會亂,所以,一整夜沒睡,都在不停配藥,腦子里是藥材,還有阿爹阿娘,她一直在想,小的時候,阿爹教她的解毒之法,還有阿娘遇到任何病癥時都臨危不懼的模樣。
還想起了在南梁那一段的日子,她是親眼看著一個又一個的百姓死去的,就因為她們慢了一步,錯失了救治好多人的機會。
畫面越發清晰,她越發怕,如今是兩城百姓,是南越,她的故土,她的百姓。
鎮國將軍府的人還在奔赴戰場,如若這兩城救不回來,接下來的南越定然會陷入一片混亂,百姓恐慌,將士恐慌 ,朝廷恐慌,她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不能讓惡人得逞,阿姐也說了信她,她更不能讓阿姐失望。
耳畔,是腳步聲,討論聲,是很多的大夫在跟著她配藥。
這一刻,朝顏如釋重負,她配出來了。
所有大夫與太醫一起配藥,又有配方,不過一個時辰便將一城百姓的解藥配出來了,大夫陸續出府,去各自百姓家中,為百姓送藥把脈,直到確認百姓無恙才離開。
魏循去了臨安。
聞溪則是帶著太守府的婢女為百姓準備些可飽腹的粥和饅頭,又讓人給百姓送去,這兩日,百姓幾乎沒怎么吃東西,身子定然都是十分虛弱的。
忙忙碌碌一日,不知不覺,天已經黑了。
“阿姐!甭勏獎倧暮笤撼鰜,便被人一把抱住,太快,若不是她扶住門邊,二人都要朝后跌去。
“做什么呢?”聞溪也不推開她,笑:“一天一夜未睡,你一點都不困?”
垂眸看朝顏,她眼底竟都是笑意,半點困意都不見。
“我剛從臨安回來。”朝顏激動道:“我為每一個百姓都把了脈,阿姐,他們沒事了!”
“你去了臨安?”
“嗯!背伒溃骸坝烙H王也去了,我同他一道回來的。”
聞溪頷首,魏循去臨安她知道。
二人正說著,一道微涼的嗓音便傳了過來。
“小溪!
“嗯?”聞溪抬眸,是魏循,“怎么了!
魏循目光落在聞溪面容之上,一日一夜未睡,她面色有點白,眼睛明顯的疲憊,她一向嗜睡,若不是非必要,巳時才會下榻。
此刻,一手抓著門邊,一手抱著朝顏,看著就累。
魏循抬腳過去,一手將朝顏從她懷里扯出來,皺眉道:“別壓著她!
朝顏:“……”
聞溪松了抓住門邊的手,感受到魏循伸手扶著她腰間,偏眸問:“怎么了?”
“累不累?”
兩道聲音同時發出。
聞溪怔了一瞬,隨即搖頭。
朝顏當即反應過來,“阿姐,怪我,你一天一夜未睡,還在小廚房忙碌那么久,此刻定然是累了!
“你去廚房做甚?”沒等聞溪開口,魏循便問。
“給百姓弄點吃的!
“太守府的婢女呢?怎么不交給她們做?”
“我就是和她們一起弄的!甭勏溃骸安蝗,我哪里會這些,而我也沒幫上什么忙,就打打下手罷了!
“以前我們生活在這里的時候,讓你給我找點東西,你跟我說,你在家里從不干重活!蔽貉鹚氖,似是氣笑了。
“……”
“我以前的確沒干過什么重活啊!甭勏Φ溃骸昂髞砺,學了點。”
“聽你這口氣,還挺厲害啊,那一會兒回家了,你給我做試試!
“我不是讓人把吃的送去臨安了嗎,你沒吃啊?”
“我又不知道是你做的。”魏循道:“再者,我也不吃那些東西。”
再落魄,他也不吃,寧愿餓死也不吃。
“為什么?”聞溪莫名,“現在這種情況,能飽腹已經很好了!
“從小到大,我對吃的和穿著一直很挑剔!
“?”
“那你在江南怎么天天一身白衣。”
聞溪記得,魏循一共就兩身白衣,三年來都是換著穿。
“我以為你喜歡白色,不是嗎?”
十六歲那年,和她表明心跡,穿的也是白衣。
“在沒有來到江南之前,我最討厭白色了!
“那你為何還天天穿白衣?”
又是這個問題。
魏循一陣冷哼,又略感無奈,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反問:“我的王妃,你知不知道你的一身衣裙要多少銀子,還有手釧!
聞溪搖頭:“不知道啊!
她的衣裙都定時有人送上門讓她挑選的,手釧也是,那些掌柜的知道她喜歡,來了新貨,會第一時間讓人來府中告訴她,若是想出去,她便拿一疊銀票出去,全買了回來,若是犯了懶,就讓白芷白銀去拿回來,也沒在意過,多少銀子。
魏循被她這認真的神情給逗笑了,“那你知不知道,我的一百張畫,才能買你一身衣裙!
“?”聞溪瞪大眼,“那么貴?一百張畫,你要畫幾天?”
“今天還沒開始畫,銀子就已經花完了!
“……”
聞溪抿唇,后知后覺,“所以,你不是喜歡白衣。”
“嗯。”魏循一聲嗯拉得老長。
聞溪忽然不好意思了,那三年,她好像給魏循造就了很多困擾,回想在京中,他的衣袍幾乎不重樣,件件布料圖紋都是極好的。
魏循看她這愧疚樣子,不禁揚了揚眉,心下起了逗弄她的心思:“你知不知道,在長街啊,你抱著我哭,非買不可,弄的旁人都以為我拐賣小孩兒。”
“……”
“將近一千天,你有九百天都在哭!
“……”
“我哪有!”聞溪沒忍住反駁。
“怎么沒有了,你自己回想回想。”
“魏循!”聞溪伸手去擰魏循胳膊,魏循吃痛,“疼!”
聞溪瞪了他一眼,朝顏還在這呢!
朝顏對上二人目光,漸漸回過神來,魏循原來也會笑,她還以為魏循是那種喪心病狂的人呢,每次在宮中見到他,她都盡量躲遠,心下不停擔憂聞溪,若是哪天魏循心情不好,會不會也打聞溪。
現在看來,似乎不會,放心了。
從他們剛才的對話,朝顏也捕捉到一點,二人曾在江南一起生活過,難怪,聞溪總說魏循其實不壞的,還熟悉不周山,原來,他們竟是相識那樣久,要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對方。
“阿姐!”朝顏忽然想起什么,驚呼道:“很久之前,我在這里見過你!”
聞溪訝異。
朝顏一共來過江南兩次,那次,應該是第一次,也就是那一次,她在這里見到了魏循,她印象很深,所以,在汴京看到魏循的第一眼她便認出來了,因為,那一次見到魏循,是他在殺人,兩具尸體,一地的血,明明一身白衣如謫仙,卻如此狠辣,令人膽顫。
最后,他還踩著那條血路,背著一個藍衣少女越走越遠。
……
“小溪!甭務训穆曇簦诖藭r傳來,“阿姐帶你去一個地方!
“哪兒?”
“去了你就知道了。”
幾人抬腳出府,聞溪才知道,聞昭帶她來的是城墻上,她疑惑,“阿姐帶我來這里做什么!
“你看!甭務烟ы聪蛱炜。
聞溪也隨著她視線看去,雙眸中燃起光亮。
今夜沒有星星和月亮,但此刻,整片天空都被孔明燈點亮。
“這是皇浦司的人放的!甭務研Φ溃骸盀榘傩掌砀#瑸檫吔畱鹗科砀,為永親王永親王妃祈福。”
“今夜這樣的景色,見到之人必然會一生平安喜樂!背佭從未見過這樣滿天的孔明燈,實在是震撼人心。
而從城墻下看去,有百姓紛紛出了家門,也在往上看,歡聲笑語傳來,不像來時的死氣沉沉,朝顏眸中笑意越發深了,她開心,因為百姓都活著,真希望天下所有百姓都能天天如此,平安快樂。
“必然會的!甭務褤P聲道:“希望阿爹阿兄阿祁能夠平安回家,早日踏平東夷!”
“想許愿嗎!蔽貉粗勏,她唇角染著笑意,似乎很開心,剛才的疲憊一掃而空,他也跟著彎了彎唇,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幫她揉著腰。
聞溪搖頭,“你想嗎?”
“有點餓!闭f這話時,目光一直盯著聞溪,聞溪哪能不懂他什么意思。
是以,她無奈道:“可我今天就只學了點如何做饅頭,怎么辦?”
“算了!蔽貉p嘆一聲,“我給你做!
聞溪一聽這話,立馬笑了,“好,我要吃糖醋小排,阿姐和阿顏肯定也餓了,我們一起吃!
“……”
“聞溪!蔽貉樢缓冢拔议L這么大,就給你做過吃的。”
“我知道啊。”聞溪一陣莫名,“阿姐和阿顏也不是外人,人多熱鬧嘛!
“……””
是啊姐夫!俺佉宦牭匠缘,立馬湊上來,“我餓了一天了!
改口改的那叫一個快。
魏循神色僵了一瞬,隨即哼笑一聲,“那走吧!
“吃飯嗎?我也去。”霍瑄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在這。
“你滾遠點!蔽貉粋眼神都沒給他。
“……”
第120章 第120章東夷
最終,幾個人還是一起下了城墻,去往街角的一個小院子。
細細算來,聞溪離開這里已經六年了,如今再回來,只覺恍如隔世,是的,就好像過了一輩子,而回頭看,的確已經過了一世了。
原本住在隔壁的阿翁也不在了,魏循說阿翁是去年夏天的時候不在的,當時,他正好回到江南,送了阿翁一程。
阿翁無兒無女,很慈祥,待他們二人很好,也很照顧他們二人,聞溪很喜歡阿翁,有時候,魏循出去畫畫,她就陪著阿翁說話,后來,她被阿兄找到,也沒來得及跟阿翁還有魏循說一聲就回了汴京。
沒想到,那一別,竟是永別。
她再也見不到那個與祖父一樣和藹的阿翁了。
“這院子很漂亮啊,小溪以前和魏循就住在這?”聞昭四下打量院中的擺設,雖然有點小,但是很溫馨也很漂亮。
聞溪點了點頭。
這院子應該是后來魏循重新裝過的,他們之前住在這里的時候,院子還沒有這么好,沒有這么多花,也沒有這么茂盛的爬山虎。
“住在這里應當很舒服吧!背佋谑琅宰拢暗教幎际腔ㄏ,出門便是溪水,夏日肯定涼快又清爽。”
“還行!甭勏獜澊。
抬眼,便是魏循在廚房忙碌的背影,論身份,在南越除卻魏安和太后,就屬他身份最尊貴了,從小生活在宮中,也是錦衣玉食,千人伺候著的,可如今,他卻什么都會了。
聞溪站起身來,朝廚房走去。
“油煙重。”魏循看到她進來,停下手中動作,“去外面坐著,一會兒就好了,累的話就去睡會兒!
聞溪搖頭:“我就在這看著你!
“看著我?”魏循唇角翹起,“怕我丟了?”
“就是想看著你,然后跟你說說話。”
“……”
這是聞溪第一次跟他說這樣的話,聲音溫和又好聽,魏循忽然很想抱抱她,但雙手剛剛碰了食材,怕把她衣裙弄臟了,只好忍下。
聞溪目光落在他頓住的動作上,笑了聲,然后伸手抱抱他,“我剛剛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什么事?”
“你之前是不是在怪我?”聞溪也是在剛才想到了阿翁才反應過來的。
“怪你什么?”
“怪我回汴京的時候沒告訴你!甭勏獝灺暤溃骸笆遣皇怯X得我騙了你!
他們約定過很多事,后來,因為聞溪突然的消失便什么也沒有了。
聞言,魏循怔了一瞬,眸色漸漸幽深,似是想起很多事。
“當年……”聞溪想要開口解釋。
“小溪。”魏循打斷她,“不需要解釋什么,你并沒有錯,你回汴京,是為你自己,亦是為家人。”
“我若是真的怪你,就不會管你了!
而魏循最氣的也是自己,若早日想起這些,他就不會時隔兩年才見到聞溪。
“阿循,謝謝你。”聞溪抱緊了他。
“你也這樣抱過謝觀清嗎?”
“……”
頭頂忽而傳來一句話,將她心底涌起的愧疚瞬間沖散了,聞溪面色一僵,好端端的提謝觀清做什么。
雙手松開魏循。
聞溪皮笑肉不笑道:“謝觀清的事,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解釋,你聽我好好跟你說!
“這個先放一邊。”魏循雙眸凝著她面色,“先回答我剛剛的話!
“……”
聞溪無奈撫額,“我和他很少會有肢體觸碰。”
“很少是幾次。”
“我哪里記得清楚。”
“小溪,你一點都不誠實!蔽貉瓘澫律韥恚忌逸p佻,嗓音低沉又含了幾分笑意,緊縮的眸子涌動著無端的占有欲。
“我說的都是實話好嗎。”
“嗯?”
魏循面容近在咫尺,聞溪喉頭輕輕翻滾,眼睛一閉,心一橫道:“好吧,本來是沒有的,但有一次,我貪玩,因此,被困在了城外的一個山洞,后來,是謝觀清找到了我,那個時候,是晚上,又下了很大的雨,當時我有點害怕,然后……”
說到這里,耳畔忽然傳來一聲笑,“這么害怕呢!
“……”
“那你害怕我嗎?”魏循伸手輕輕摩挲聞溪面頰,目光落在她唇瓣上。
“我害怕你做什么?”聞溪莫名,只覺面頰有些熱,睜眼,便撞入一雙深眸中,沒等她反應過來,唇瓣忽而一涼,如一陣風卷入,但很快,便停止。
聞溪瞪大眼,嘴巴里不知是什么東西。
耳畔,是魏循含笑的嗓音:“胡蘿卜,補身體的!
“我阿姐他們還在外面!”
“他們看不到。”魏循說著,就轉身繼續弄食材了。
“……”
聞溪瞪著他,正準備說些什么,袖中的瓷瓶不慎掉落,忙蹲身撿了起來。
“還帶著!蔽貉擦艘谎邸
“當然得帶著了。”聞溪揚眉,“這兩日的謝觀清肯定睡不著覺,痛苦的不能自已!
“因為這藥?”
“一部分是!甭勏Φ溃骸澳阒,謝觀清一直都有一種病嗎?就是那種,每每病發,需要行房事才可以緩解疼痛的,而我的這瓶藥會放大他的痛苦,痛苦至極便會渾身無力,渾身無力,人便不行,既是不行,就不能緩解!
“……”
“所以,他早就背叛你了?”魏循眸色一冷。
“是吧!甭勏肓讼,“反正,我也不在乎,此次來江南,一為解決謝觀清,二為兩城百姓!
唯有百姓安,聞寂之在戰場上才能不分心。
“倒是你!甭勏聪蛭貉瓎枺骸耙姷街x觀清你竟是一點不驚訝?”
“……”
*
此時的謝觀清,真如聞溪所言,痛苦不堪。
“滾出去!”屋內,又一道怒吼傳來,門外的暗衛趕忙推門進去查看,只見,屋內一片狼藉,謝觀清面容扭曲的痛苦,又無比虛弱,靠在床榻上,而一少女還跌坐在地上瑟瑟發抖。
“愣著做什么。”謝觀清身側拳頭死死攥緊,只覺渾身似是有一團濃烈的大火在不停燃燒,嗓音干澀無比:“殺了!
“不要殺我!”少女驚恐求救聲才起,便再沒了聲息。
“世子!卑敌l收了劍,在謝觀清腳邊跪下,皺眉道:“還不行嗎?”
往常病發,只需一個時辰便好,可昨日從江南回來后,直到現在,也不見任何的好轉。
還不行嗎。
聞言,謝觀清本就布滿紅血絲的雙眸越發駭人,死死盯著暗衛,若不是此刻無力,他一定要殺了他!
“滾!”
“是!卑敌l心頭一跳,也不敢多留。
門再度被關上,屋內僅剩謝觀清一人,難受的要死,偏偏,腦中還一直回蕩著讓他極度難堪的話語。
“這不行!
“自己來!
“公子,你這……”
謝觀清死死閉上眼睛,只想甩開那些話,可那些話就像揮之不去,他好像還聽到有人在笑他。
笑他不行。
立。
不起來。
“聞溪!”謝觀清用盡最后的力氣喊出這個名字,竟然敢給他下藥!他一定要弄死她!
“世子!蓖忸^,傳來暗衛的聲音,“君主來信了!
“拿進來!
暗衛速速進來,將信呈上,謝觀清強撐著將信拆開來看,大概掃了眼,便將信揉成一團,咬牙道:“你去江南找聞溪,告訴她,要想救江南臨安兩城百姓,便勸勸聞寂之,只要鎮國將軍府歸順東夷,東夷可承諾,不傷任何百姓分毫,我亦是可發誓,此生絕不動鎮國將軍府任何人!”
君主說鎮國將軍府愛百姓,謝觀清心頭諷笑,卻又不得不如此。
聞言,暗衛一怔,“世子!”
現在跟在他身邊的幾個暗衛都是當年忠義侯府的家生子,他們都知道,鎮國將軍府對謝觀清來說,意味著什么,如今他這話……
“去!”
“世子。”暗衛面露難色,“若屬下未猜錯的話,此刻,江南臨安兩城百姓已經脫險!
“你說什么?”謝觀清猛的站起身來。
“白日里,便有消息傳來,大夫配出來了解藥,那會兒,世子身子不適,屬下便沒告知世子,只讓人前去探了!卑敌l道:“這個時候,估摸著快回來了!
話落,又響起敲門聲,是前去江南和臨安的暗衛回來了。
“世子。”暗衛抱拳道:“江南臨安兩城百姓已無大礙!
“我不是讓人看著江南和臨安嗎!在此之前,你們沒收到任何消息嗎!”謝觀清目眥欲裂,他們此時就在臨安之后的平城,有什么消息,一定會第一時間收到!他
的人在,毒也不可能解,所有他都安排好了的!
毒怎么可能解,那是桑枝,東夷最厲害的毒藥。
“我們安插在江南和臨安的人早就聯絡不到了,屬下估摸著是被殺了!
“聯絡不到?從什么時候開始的?為何不告訴我?”
兩個暗衛對視一眼,沒敢開口,那個時候,謝觀清與兩個女子在屋中,他們沒敢打擾。
體內再一次燃燒,萬分疼,又心癢難耐,如上萬只螞蟻吞噬著他,感覺快要失去理智了。
謝觀清張口死死咬在胳膊上,鮮血直流。
暗衛睜大眼:“世子!”
“回東夷!”體內的疼和各種難受緩解了幾分。
謝觀清驚覺這個法子,是以,毫不猶豫從枕頭下拿出匕首,一刀插入自己胳膊。
“備馬!”
從這里一路快馬回東夷,天亮也就到了。
一路上,他不停用匕首刺向自己,讓自己能夠好受些,快速抵達東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