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運動會后, 一班教室后面的墻上多了不少榮譽獎章和照片。
顧予風站在照片墻前,視線掃過幾張多人合照,有和江辰宇他們一起的, 也有和其他人的,甚至連項海斌都入鏡了,不過最重要的是畫面里都有謝辭和他。
回想起來,上輩子他和謝辭連結婚照都沒拍過,兩個人默契地從來不提,或者說根本不會去在意,像是篤定了這場婚姻只是臨時搭個伙, 隨時可能會拍拍屁股走人,所以也懶得費力去做多余的事情, 只把利益當成維系關系的唯一重心。
他曾無比痛恨父母維系婚姻的方式, 可等回過神時, 他已經走上了父母的老路。
看到方思澤拿著洗干凈的拖把從后門進來,顧予風指著墻上的照片問他:“底片在誰那里?我想要留一套。”
方思澤掃了一眼:“你要和老謝的照片吧?我有,晚點給你。”
顧予風:“……我是說這些合照。”
方思澤隨口接:“有老謝和你出鏡的那些吧?”
顧予風:“……嗯。”
這小子是不是察覺到什么了?
謝辭去辦公室找老項要了競賽的資料,回教室時看到方思澤幾人正湊在照片墻前閑聊,問坐在別人位置上的江辰宇:“腿好點沒?”
江辰宇卷起褲腿,膝蓋連著小腿有大片淤青,幾處破皮已經結痂:“去看過醫生,說沒傷到骨頭, 就是看著嚇人,不影響接下來的比賽。”
謝辭想說他不是擔心籃球聯賽的事,上課鈴聲打響,各人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
不多久,項海斌進教室。
一班在運動會上大出風頭, 穩穩拿下第一,作為班主任,項海斌這幾天心情大好,逢人就笑。
眾人的興奮勁還沒過去,見老班今天笑瞇瞇的,都放松了一些,沒想到小老頭開口第一句話就是考試。
“運動會已經結束,大家該收收心,重新把重心放到學習上了,上頭決定這周四月考,下周期中考,時間很緊湊,希望大家好好準備。”
教室里頓時響起一片哀嚎聲。
對謝辭來說,除了月考、期中考,還要應對馬上要開始的數學競賽,以及籃球聯賽后半段賽程。
時間一下子變得不夠用了。
連經常在課間找謝辭閑聊的張若川和江辰宇,也整日趴在座位上刷題刷卷子。
整個班就顧予風對成績沒追求,可他也沒閑著,每天晚自習回去后,謝辭他們復習,他辦公,有時候甚至比他們還忙。
謝辭刷完一套競賽題,見對面的顧予風在揉眉心,神色有些疲憊,低聲說:“累了就去休息吧,不早了。”
“還有一點沒看完。”
顧予風抬眸,半開玩笑地說,“要是你的床能借我用,我就先去休息半小時。”
謝辭:“借你。”
“這么干脆?”顧予風揚眉,“給的這么爽快,搞得我又不想去了。”
謝辭:“……”
就愛占口頭上的便宜。
“眼睛都看花了。”
張若川拿過眼藥水滴了幾滴,靠著椅背閉上眼緩緩,“這苦逼的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江辰宇頭抵著卷子,唉聲嘆氣:“要是能突然沒有理由的放三天假就好了,我能睡三天。”
來問問題順便串門的方思澤見他們一個兩個透著死氣,開口安慰:“睡三天忘得干干凈凈回來再考試,不是更慘?”
“……”江辰宇扭頭看他,“你說得有道理,但我很想打你。”
這幾天宿舍的氣氛一天比一天沉重,章志杰見他們都提不起精神,試探地問:“我媽做了柿餅,你們要嘗嘗嗎?”
幾個人眼巴巴地看過去,倒不是真的多饞柿餅,就是想做點別的事放松一下。
章志杰起身去拿了個保鮮盒打開,遞過去:“來。”
“好香啊。”張若川拿了一塊,還沒塞嘴里就已經開始流口水了,“真羨慕你有個什么都會做的媽啊。”
章志杰嘿嘿笑,又往謝辭那邊遞,想起顧予風上次沒吃花生,擔心這次對方會不會來一句“我不吃,柿子過敏”。
顧予風沒急著去拿,而是看著謝辭咬了一口,問:“好吃嗎?”
謝辭沒回答,直接把手里的柿餅遞到他嘴邊:“嘗嘗不就知道了?”
顧予風看了一眼被謝辭咬過的柿餅,只是聞了聞沒下嘴,抬手從章志杰的保鮮盒里拿了一塊新的,嘗過一口才對章志杰說了一句好吃。
章志杰狠狠松了口氣,心里暗爽。
“喜歡就好。”
謝辭收回手,掃了眼自己的柿餅,有些回過味來。
所以顧予風的潔癖是表現在這種地方?看似天天在撩騷,實則一直保持著微妙的距離,絕對不會越過他自己設下的那條線。
不知怎么的,謝辭心情有點好。
忙著應付各種考試,眨眼就過了一個月。
期間,謝辭在校門口遇到過小姨和她請來的律師,說要和他坐下來談談,被拒絕后,當場要求他出具調解書,只要他寫了,陳信宏就不用坐牢。
他再次明確拒絕,被哭鬧的小姨纏著不放,引來不少學生圍觀。
在報警前,保安察覺到不對,連吼帶罵,把人趕走。
項海斌聽到這事后,第二天把他叫到辦公室談話,他這才知道這段時間小姨經常來學校,次次都被項海斌勸退,那之后就在校門口蹲點等他。
這天,數學競賽結束,謝辭返校。
所有考試總算告一段落,江辰宇嚷嚷著要趁周末放縱一下。
被問意見時,謝辭爽快同意了:“可以,活動你們定。”
江辰宇和張若川商量了半天,徒步和露營都太累了,想搞點室內的活動。
張若川想到顧予風沒去過網吧,就提議帶他去長長見識。
周六下午,謝辭和顧予風就跟著大部隊混網吧去了,連向來自律的方思澤也默默跟來了,想來也是這段時間憋狠了。
他們開了個小包間,五個人剛好能組隊打副本,結果謝辭和顧予風都沒賬號。
江辰宇震驚地看著他們:“不是,老顧是小老外,沒玩過國產網游情有可原,可老謝你沒玩過就說不過去了。”
謝辭確實很少碰網游,上學的時候有點空閑時間也都拿來打工了,工作后變得更加忙碌,主要是對玩游戲也提不起什么興趣。
“沒錢上網。”謝辭隨便扯了個理由。
江辰宇聽他語氣低沉,好像很失落,頓時被罪惡感壓得抬不起頭,抓著頭發想找補,可轉念一想,不對啊!老謝不用費多大力就空手套了一百萬美金,哪需要他可憐了?!
“好玩?”顧予風在謝辭右手邊的位置坐下。
“好玩!”
江辰宇賬號多,借了兩個給他們,興奮地安排各人的角色,“老謝玩坦克吧,老顧用輔助,好上手。”
謝辭用他報的賬號密碼登錄游戲,見坐在左手邊的方思澤已經登錄,有些意外:“你也有賬號?”
方思澤一臉深沉:“偶爾會玩。”
謝辭:“……”
玩個游戲,表情這么沉重。
登錄后,謝辭熟悉了一下界面和鍵位,畢竟不是完全沒接觸過,很快就熟悉,余光見顧予風一臉懵逼的模樣,關心了一句:“行嗎?”
顧予風自信道:“簡單。”
江辰宇拉所有人進組,隨便選了個副本。
“老謝你拉住仇恨,別跑太快……老張你一個戰士,別站樁輸出啊,走位!boss要放大招了!……老方,你是法師,別貼到boss臉上,血條快干沒了,先回個血!”
謝辭拉了一波怪,跑到角落里,等著江辰宇他們跑過來對付。
滿屏的技能特效和傷害數字提示,花里胡哨的,什么都看不清,等謝辭去找顧予風的時候,發現人沒了。
“老顧,你在哪?別亂跑,跟著我。”
“我不是在等你嗎?”
顧予風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跳躍,語氣越發不耐煩,“你快走啊,別打小怪了,打完又刷出來,沒完沒了。”
謝辭一看,周圍的小怪都清完了:“我沒在打小怪。”
“還說沒有,你一直在懟著這個提燈小妖怪打,半天不肯走。”顧予風抱怨。
謝辭越聽越糊涂:“什么提燈小妖怪?”
顧予風:“就在你眼前,這個sbking不是你嗎?”
“什么sbking?”謝辭疑惑地看了兩眼自己的ID,“我是spring。”
顧予風一頓:“……”
謝辭不信邪,湊過去看顧予風的屏幕,空氣安靜了。
江辰宇在耳機里喊:“老謝,快來!老方不小心引了一波精英怪!”
謝辭悠悠地看了一眼顧予風,對江辰宇說:“你們先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著,我去接老顧。”
“老顧?”
張若川慌亂中一頓亂按,抽空掃了眼小地圖,“他人在哪?”
謝辭:“他跟著別人去了另一張地圖。”
張若川:“……”
江辰宇:“……”
方思澤:“……”
被這三人無語的眼神注視,顧予風尷尬地捋了把額前的碎發,故作鎮定:“不用來接,我自己能去。”
隨手點了自動尋路,沒跑出幾步就被怪群毆死了。
耳邊聽到一聲輕笑,顧予風轉過頭,見謝辭撐手扶額,笑得停不下來。
“很好笑?”顧予風板著臉。
他不說還好,一說,江辰宇三個也笑出了聲。
“你不要太離譜啊!”
謝辭被顧予風涼颼颼的眼神盯著,收起笑,半真半假地說:“游戲里認錯人事小,現實里可別認錯人。”
顧予風打量他,總覺得謝辭這話里有深意:“我認錯誰了?”
謝辭:“只是個善意的提醒。”
兩人對打網游沒什么興趣,完全就是抱著陪小孩玩的心態在打發時間。
玩了一個多小時,江辰宇的手機突然響了,他接起來一聽,低罵了一聲,急忙對謝辭他們說:“教導主任來了,快走!”
幾人悄悄走出包間,江辰宇熟門熟路地帶他們從網吧后門溜走了。
這個點不上不下的,他們干脆去了老李小炒吃烤串。
謝辭點完菜問江辰宇:“你路子這么熟,經常去網吧?”
“一年級的時候常去,后來就不怎么去了,主要是你們都太卷了,我想躺都躺不平。”江辰宇說著說著,眼淚就要下來了。
他好好一個富二代,明明可以混吃等死,偏偏玩得好的這群人成績一個比一個好,不想掉隊就只能硬著頭皮往上沖,簡直苦不堪言。
張若川去拿了一些飲料過來,放到桌上。
顧予風隨便拿過一瓶打開,喝了一口感覺味道不太對,疑惑地看看瓶身,標著四個大字——六個核彈。
“……”
他今天是和山寨貨杠上了?
想到玩游戲時被謝辭嘲笑,顧予風默默把這瓶飲料轉了個角度,推到不引人注意的角落,結果一扭頭就對上了謝辭揶揄的目光,給氣笑了:“怎么,又想笑我?”
謝辭托著下巴,一副閑散的樣子:“我沒笑。”
顧予風:“你心里在笑。”
謝辭一本正經:“第一次玩游戲,跟錯人很正常,還挺‘可愛’的。”
顧予風揚眉:“這么違心的話都說得出口?”
“我是認真的。”謝辭還沒說完,就先笑場了。
顧予風給氣的,摁著他的肩膀推到墻上,逼近:“笑得這么‘好看’,信不信我強吻你?”
謝辭看著眼前這張放大的臉,眼底盡是戲謔的笑意,像是篤定了他不會隨隨便便和別人越過那條線。
這么一想,謝辭又被激起了好奇。
在顧予風眼里,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上輩子,他為了應酬,沒少去些烏煙瘴氣的地方,顧予風從來不管,想來是默認了他愛玩這一點,并且沒有要干涉的意思。
所以,至少十七歲的他,在顧予風眼里還是個自律自持,潔身自好的人?
“好啊。”
謝辭不緊不慢地開口,“對著嘴來,別慫。”
說完后,他看到顧予風微微睜大雙眼,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謝辭故意催促:“快點,一會兒上菜了。”
顧予風眉心一跳,疑惑地打量他。
“不來?那換我?”謝辭說著,扣住顧予風的下巴,不由分說地就要親過去。
嚯——!
江辰宇三人喝著飲料看戲,見狀倒抽一口涼氣。
不愧是老謝,真男人就是要連男人都敢下嘴!
顧予風回過神,一把摁住謝辭的臉推開。
不是他的錯覺,謝辭從運動會以后就變得不對勁。
是被他逗出抵抗力了?
第42章
顧予風被制裁后, 老實了,好幾天不敢再逗謝辭,怕他又突然發癲。
謝辭樂得清靜, 看著顧予風夾著尾巴老實巴交的樣子,反而覺得很有趣。
周三早上,方思澤從辦公室帶回來好幾摞試卷,要交給各科課代表。
“老張去哪了?”
江辰宇倚靠在謝辭旁邊的窗臺旁,接了一句:“給人送早餐去了,你先放他座位上,應該快回來了。”
“送早餐?”顧予風隨口問。
江辰宇興奮地壓低聲音:“他女朋友!平時不讓我們提, 經常給人送早餐送好吃的,以前還會一起上下學呢, 不過現在住校又天天訓練, 這陣子見面少了。”
顧予風:“為什么要送早餐?他女朋友吃不上飯?”
“浪漫啊!”
江辰宇理所當然地說, “不覺得給喜歡的人送早飯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嗎?”
顧予風不理解:“不覺得,吃個早飯還要麻煩別人,浪漫在哪兒?”
江辰宇直起身,認真地打量他:“老張總說我不開竅,我看你癥狀比我還嚴重啊老顧。”
謝辭看著方思澤送過來的數學題,在草稿紙上寫解題過程,差點給聽笑了。
顧予風完全是成年人的思維,自然體會不到高中生朦朦朧朧的愛情, 加上顧予風本身是個極其理性的人,他的愛情觀是有條件有保留的,只要認定是“沒用”的事就絕對不會做。
第二節課數學課,項海斌高高興興地走進教室,把教案往講臺上一放, 看向所有人:“上課前先說一件事。”
所有人頭皮一緊,以為又要臨時加小考,老頭這么干已經不是一回兩回了。
項海斌:“數學競賽的成績已經出來了,我們班有兩個一等獎,一個是方思澤,另一個是——謝辭。”
眾人不敢置信地看向后排,方思澤拿一等獎算是意料之中,沒想到謝辭這么猛,墮落兩年還能有這實力!
之前的小考月考期末考,都是階段性考試,只要這段時間抓得緊,成績不會差到哪里去,可數學競賽不一樣,含金量根本不是階段考能比,知識點的范圍大得一批,要是隨隨便便訓練一兩個月就能拿一等獎,那他們全班都是一等獎了。
“嗷嗷嗷——!”
江辰宇他們帶頭歡呼起哄,整個班所有人跟著鼓掌。
難得項海斌沒有制止,背著手笑出一臉褶子。
“你們有沒有什么心得建議給其他同學的?謝辭——算了,你不用說,方思澤,你來。”
謝辭:“……”
顧予風轉頭看他:“同桌拿了省級一等獎,我是不是該表示表示?”
謝辭:“又要強吻我?”
顧予風:“……”
想到那天在老李小炒被謝辭拿捏,顧予風總有一種敗北的感覺。
上輩子沒贏過,這輩子前夫只有十七歲,他還是贏不了。
“騷不過你,行了吧?”
顧予風沒好氣地問,“想要什么獎勵?”
謝辭認真地想了想:“好久沒吃福記的小籠包。”
顧予風:“……就這個?給你坑我的機會,一點都不懂珍惜。”
謝辭悠悠地看著他:“你能買到,再來說這話。”
想到謝辭之前提到這家的小籠包很暢銷不好買,顧予風不以為然:“明天早上就買給你,就算半夜翻墻出去排隊,我也會實現你這卑微的小心愿。”
結果顧予風當天下午接了個電話,就緊急回D國了。
謝辭拿下數學競賽一等獎的消息迅速在校內發酵,市里的一些官方媒體做了重點報道,一時間謝辭初中時輝煌的戰績再次被翻出來。
“謝辭”這個名字在沉寂兩年后強勢回歸,重新出現在主流媒體的新聞上,這次清一色全是正向積極的內容。
周五下午,項海斌辦公室。
謝謙坐在會議桌旁,有些局促,還隱隱有些不安。
突然接到班主任的電話,他放下手頭的事情,急急忙忙就趕來了。
項海斌接了熱水放到謝謙面前,自己在旁邊坐下:“今天叫你過來是想談談小謝學習上的事。”
謝謙一聽,想到不久前謝辭和同學去KTV,過去又在葉羽柔家里過得不好,荒廢了學業,以為他在學校被批評了,連忙說:“項老師,我不會硬逼他學習,不管小辭成績怎么樣,我希望他能遵從本心,去做他喜歡的事。”
給項海斌聽得一愣一愣的,以為又是葉羽柔那種角色,嘴上說著無所謂沒辦法,其實是想把孩子養廢。
可一番交流后,項海斌發現,這不靠譜的爸是真心這么想的。
“他就一高中生,哪有什么判斷力?這個年紀最容易走上歧途,你作為家長肯定要為他的人生掌舵護航。”
謝謙面色認真,語氣低沉且堅定:“我從小就知道我喜歡什么,我相信他一定也很清楚,就算真走上歧途,只要不做危險的事,我可以養他一輩子。”
把項海斌給聽無語了。
心想謝辭沒跟在這親爸身邊長大,說不定不是什么壞事。
百分百的縱容和信任是雙刃劍,在他看來當然是該管教的時候就得下狠手管教。
項海斌沒有繼續和他討論教育孩子的話題,切到正題:“小謝可能沒告訴你,他最近所有階段考都是年級第一,并且剛拿了省級數學競賽一等獎。”
這次輪到謝謙傻了,愣愣地回不過神。
“我、我沒聽他提過。”
“他不是那種拿到點好成績就到處炫耀的性子,我猜你也不知道。”
項海斌接著說,“他的成績在穩步提升,狀態保持得很好,所以我不希望有任何不良因素干擾他學習。”
謝謙聽出這話里的意思,疑惑地問:“有誰打擾他?”
項海斌把葉羽柔三番四次來學校,還有在校門口蹲點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他。
“這些都是大人的事,不應該讓他一個孩子去面對。”
謝謙越聽臉色越沉:“謝謝您提醒我,我會處理的。”
下課后,謝辭一走出教室就看到謝謙站在走廊盡頭等著他。
“你怎么來了?”謝辭快走幾步迎過去。
“你班主任找我。”謝謙和他一起往樓下走,將談話內容簡短地說了一遍,臉上難得露出些笑意,“數學競賽一等獎可不是那么好拿的,比我當時強多了。”
謝辭還是第一次聽他提起自己小時候的事,順著話問:“你高中的時候也參加過?”
謝謙:“參加過數學聯賽,拿過三等獎。”
兩人邊走邊聊,引得路過的學生頻頻回頭。
謝辭最近在學校里的話題度爆了,身邊突然出現一個帥大叔,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大叔和謝辭差不多高,留著長發和胡子,兩人眉眼間有些神似,不少人盲猜可能是謝辭的爸爸。
張若川幾人跟著他們朝校門口走,路上聽到不少討論謝謙的聲音。
“沒想到謝辭的爸爸這么文藝,我還以為會更霸道的那種。”
“以前不是聽說他爸是個不務正業的街溜子嗎?看他這穿著確實不像上班族。”
“誰上班穿千層底的布鞋啊,多少有點磕磣了。”
“因為沒錢養不活孩子才把謝辭寄養到親戚家的吧?”
到校門口,方思澤江辰宇和他們道別后,各自上了自家來接送的車。
謝辭看向張若川:“你沒人來接吧,我送你。”
張若川和他等在路邊,就看著一輛眼熟的邁巴赫停到面前,雙眼逐漸瞪大。
原來那時去繁華里,停在院子里的車是老謝爸爸的?!
謝辭打開后座的車門,對他抬抬下巴:“上車。”
周圍不少學生看傻了。
邁巴赫來接送?!這什么家庭啊!
“不是說謝辭家境不好嗎?”有學生小小聲問。
邊上的學生頓悟:“他爸那雙破布鞋一定是XX世家的新款!我就說這么有設計感!太潮了!”
其他人側目:“……”
剛才你可不是這么說的。
謝謙預約了一家高級餐廳,非要給謝辭慶祝。
周日中午,父子倆準點到達餐廳,被服務生引到靠著落地窗的座位,從這個角度能遠遠看到標志性的老鐘樓。
謝辭有些恍神。
重生那天沒想過,有一天能和謝謙心平靜氣地坐下來吃飯,也以為這輩子沒機會再見顧予風了。
就算遇到了少年時的顧予風,缺憾就是缺憾,除那個人以外任何人都無法彌補,或者說正因為看到了少年時期的顧予風,讓他越發想念曾相伴過五年的顧予風。
這種近在眼前,卻隔著兩輩子,無法觸摸無法述說的感覺,讓他倍受折磨。
想到對顧予風身份的猜測,謝辭拿出手機點亮屏幕,除了群消息外,沒有別的新消息提示。
對面,謝謙看謝辭餐桌禮儀周全,從容不露怯,越看越滿意,見他時不時看手機,問:“有什么急事嗎?”
謝辭放下手機,將屏幕倒扣在桌上:“沒事。”
昨晚發給顧予風的信息,到今天還沒回復,看樣子是真的很忙。
謝謙:“有什么想要的東西嗎?”
謝辭:“……”
又是這種問題。
前兩天顧予風剛問過他。
那小子怕不是真把他當兒子了。
謝辭想說沒什么想要的,又怕這心理脆弱的老頭胡思亂想,就隨便報了一本書名。
“這么巧。”
聞言,謝辭看到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走過來,竟然是謝氏的謝誠。
他跟誰打招呼?
下一刻,謝辭余光注意到爸爸謝謙搭在桌上的手猛地收緊,看著謝誠的表情很冷。
謝誠視線掃過謝辭,看向謝謙:“很久沒見面了,最近還好嗎?為什么不回我消息?”
謝謙沒搭理他,拿起外套起身,對坐在對面的謝辭說:“小辭,我們走。”
“你還是這么喜歡這家餐廳。”
謝誠擋在謝謙面前,看向謝辭,“這孩子是你兒子?都這么大了,怎么從來沒聽你提起過?”
“你有完沒完?!”
謝謙一聽他提到謝辭,突然情緒失控,一把攥住謝誠領帶,“我已經放棄一切,和你們沒任何關系!為什么要揪著我不放?!是不是要大家一起死才滿意?!”
別說謝誠,謝辭也被嚇到,起身去勸謝謙。
“爸爸,冷靜點。”
謝謙一把扔了外套,用力將謝誠往餐桌上摁,歇斯底里地喝道:“你們到底要我怎么樣?!說啊!”
謝誠狼狽地一屁股坐到餐桌上,也有些惱怒:“你發什么瘋?!放開我!”
餐盤滑落到地上,發出不小的聲響。
這邊的動靜驚動了餐廳里其他人,餐廳經理要過去處理,卻被謝誠的人攔住。
謝謙面色凌厲,語氣尖銳:“別再給我發消息!別再出現在我面前!要我說多少次?!”
謝誠抓著謝謙的手,態度也很強硬:“有必要這樣嗎?!都過去多少年了,你還放不下?!”
謝謙雙手越發用力:“你這個加害者,有什么資格要求我放下?!”
注意到謝謙的手在微微發抖,謝辭知道不能再放任不管了,最近病剛好一些,這就又受刺激了。
“爸爸!”
謝辭拉開謝謙,“沒必要為了些不相干的路人生氣。”
“不相干,路人?”
謝誠不耐煩地整了整被扯歪的領帶,沉著臉盯著謝謙,“我們是不相干的人嗎?”
謝辭眉心一跳,眼神沉下來。
謝誠礙于有外人在場沒明說,但他基本已經猜到了。
很多事都有跡可循,也許當時不覺得有什么,可所有細節聯系到一起,只會導向一種結果。
謝辭想到小組賽時,顧予風說謝錦霖和他長得有些神似,對心里的猜測更肯定了幾分。
“謝先生。”
謝辭擋在謝謙面前,淡淡地看著謝誠,“麻煩先把我爸該得的那部分資產轉到他名下,再來攀交情,否則一切行為都視作騷擾,我可以報警。”
謝誠臉色難看:“你怎么跟長輩說話的?”
謝辭:“你非要硬扯的話,我還是你祖宗呢,怎么沒見你跪下行禮?”
“你——!”
謝誠正要開口,謝辭打斷他:“我爸很討厭你,看得出來吧?你要不是天生的賤骨頭,就好好約束自己的言行舉止,不要再來打擾他。”
說完,謝辭不等謝誠回話,撿起地上的外套,帶著謝謙離開。
謝謙情緒不穩定,謝辭怕開車出問題,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
一路沉默回到工作室,謝辭示意小方去陪受刺激的老頭,去廚房煮了咖啡放到他面前:“好點沒?”
他記憶里對謝謙的印象很少,大多數時候都是沉默寡言的,除去那次在繁華里對峙葉羽柔夫婦,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老頭情緒這么激烈。
“對不起,讓你看到那種場面。”
謝謙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小方的頭,“本來今天是給你慶祝的,被我搞成這樣。”
“飯吃了,風景也看了,你已經安排得很好了,至于遇到瘋狗——”
謝辭倚坐著沙發背,喝了口咖啡,“畜生非要撲過來,你還能提前預知?實在生氣就踹幾腳,揍狠了下次就不敢亂吠了。”
謝謙抬頭看他,欲言又止。
謝辭沒說話,等著他自己主動說出口。
謝謙沉默了許久,低聲說:“如果他去學校騷擾你,記得告訴我,還有,別靠近他,無論他說什么都別信。”
謝辭:“好。”
謝辭陪謝謙坐了一下午,直到確定他情緒穩定后,這才收拾東西準備返校。
另一邊,謝誠板著臉離開餐廳,上車后冷靜下來,眼前一遍遍浮現三次遇到謝辭的情景,一些事逐漸浮出水面。
謝氏會丟失科技園的項目,大哥謝謙的畫市值會脫離掌控,一切都和這個少年脫不了干系。
才十幾歲的年紀就能把所有人當成棋子,玩弄于鼓掌。
謝誠對跟進車里的秘書說:“幫我調查剛才的少年,還有雷啟良耍手段拿下項目的事,找機會泄露給顧永年。”
秘書應下:“收到。”
下午四點,謝辭回到宿舍。
這個點還早,平時張若川他們都是掐著點返校,直接去教室上晚自習。
他本以為宿舍里不會有人,沒想到開門就看到了自己的床鋪鼓鼓的,明顯躺著一個人,塊頭還不小。
謝辭把書包放到桌上,彎腰去看半張臉掩在被子下的人,果然是顧予風。
“怎么回來了也不說一聲?周末我可以去接你。”
床上的人睡得很沉,皮膚發紅,額頭沁著細密的汗,謝辭一看不對,去探他額頭,燙手的。
“老顧?”
謝辭坐到床邊拍拍顧予風,可睡著的人只是睫毛微微顫抖,沒有醒。
謝辭皺眉,伸手拂開他擋到臉上有些汗濕的頭發,彎腰貼近,試探地開口:“予風?”
床上的人眼睫一動,像是用盡全力才艱難地睜開眼,沒有焦距的左右看看,找了片刻才發現謝辭。
“謝辭?”顧予風的聲音透著沒睡醒的沙啞和濃重的睡意。
“你發燒——”
謝辭話沒說完,床上的人突然抱過來,臉埋到他肩上,手臂收得很緊。
他沒來由的一陣心悸,針扎般細密的疼痛牽扯著指尖發麻。
“頭疼……”顧予風在他頸間蹭蹭,聲音含糊不清。
懷里的人燙得像火爐,謝辭不受控制地想到上輩子那晚,這個人也是這么燙,燒得神志不清卻還在他身上肆無忌憚地折騰,掐著他脖子時那不要命的架勢,像是要跟他同歸于盡。
撒嬌都這么兇狠,少有像現在這樣乖乖窩進他懷里的時候。
脖子上的觸感燙得驚人,謝辭手指微動,抬手攬住他。
“吃藥沒有?”
顧予風貼著他的脖子,閉著眼半睡半醒的,說話有氣無力的:“吃了。”
謝辭很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視線掃過床頭和桌上,都沒找到藥,低聲問:“你在哪吃的藥?怎么一個人來宿舍?”
說完后,謝辭感覺到懷里的人一僵,抬頭盯著他看,像是在確認著什么。
短暫的眼神對視后,顧予風雙眸微垂,難掩失落,推開他重新躺回床上,像是回避剛才不恰當的舉動,抬手蓋住雙眼,轉向床的內側。
謝辭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剛才他提到了“宿舍”,讓這小子醒過神來了。
“反正要上晚自習,就直接來學校了。”
顧予風放下手,神色已經恢復如常,“這次是真的沒力氣爬上去了,你的床借我用用。”
謝辭把他的變化看在眼里,故作不在意地問:“回國才幾天,怎么把自己搞成這樣?”
顧予風有些煩躁地揉揉額角:“這幾天沒怎么睡過。”
見他滿臉疲憊,謝辭不再問下去,去打了盆冷水幫他擦了汗,換水擰干毛巾敷到他額頭上,又去校門口附近買了退燒藥、降溫貼和清淡的米粥。
顧予風實在沒胃口。
“用勺子喂你不吃,想要我用嘴喂?”謝辭把遞到他嘴邊的勺子收回來,作勢要吃進自己嘴里。
“行!我吃!”
顧予風撐著頭艱難地坐起來,嘴里罵罵咧咧的,“就沒見過比流氓還流氓的,我真是服了。”
謝辭看著他這凄慘的樣子,又可憐又好笑。
“你對自己的定位倒是很精準。”
“不像某些人,嘴上說著不喜歡人類,結果隨隨便便一釣就上鉤。”
顧予風接過米粥硬逼自己吃了幾口,覺得味道還不錯,吃了大半碗才還給謝辭。
謝辭擦過他嘴角沾的米粥,在顧予風瞪過來的眼神中放到嘴邊舔掉。
顧予風扣住他的手腕時已經晚了,低罵了一聲:“你發什么神經?!”
“說不喜歡人類,只是拒絕表白的場面話,你真信?”
謝辭手撐在他的身側靠近,“其實我這個人最不經撩,偏偏警告你那么多次都不聽,現在你打算怎么收場?”
顧予風不敢置信:“什么怎么收場?”
謝辭:“你把我釣上來,就晾著?”
顧予風給氣笑了,扣住謝辭的下巴警告:“我不吃這套,走開,我要睡覺了。”
謝辭提醒:“你現在躺的是我的床。”
顧予風:“已經借給我了。”
謝辭顧及他的身體,沒再繼續逗下去,起身去倒了杯溫水,和藥一起遞給他。
顧予風皺著臉吃了藥,扶著額頭躺回去。
謝辭要出門丟垃圾時,聽到身后的人小聲地念叨了一句“氣死了”,搖頭失笑。
等他回來時,床上的人已經睡著了,看起來是真的很困很累。
謝辭輕手輕腳地拿了把椅子放到床邊,腿上攤著一本物理課本,卻半天沒能翻過一頁,所有注意力都在睡著的人身上。
下意識的反應是騙不了人的,發現他身份不對時,顧予風臉上的失落根本藏不住。
如果說之前只是猜測,那現在可以百分百確定了。
顧予風,真的是你回來了。
第43章
確認了顧予風的身份后, 謝辭更疑惑了。
上輩子的顧予風和眼前的少年差別實在太大了,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他?
難不成上輩子不止他一個人在裝?
還是說重生后,他們第一次碰面, 顧予風遭了他的冷臉,因此慪氣故意總做些會讓他生氣的事報復他?
在謝辭疑惑不解時,顧予風倒是更確定了謝辭是個什么德性。
剛遇到時,覺得少年時的謝辭和他熟悉的那個人完全不同,雖然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臉,但有這個年紀特有的純真干凈,看起來很好欺負, 讓他忍不住想去逗弄,看這小子炸毛生氣, 仿佛被炸死重生回來也沒那么糟心了。
但真看到謝辭被欺負, 又會讓他忍不住想去守護。
可現在才多久, 這小子就露出狐貍尾巴了!
顧予風越想越氣,雖然是他自己作妖撩撥未成年在先,但拋開事實不談,難道謝辭就沒有錯嗎?
怎么能隨便一釣就上鉤,這什么定力?
謝辭要留在宿舍看著顧予風,和項海斌請了假,聽到床上的人開始說夢話。
他悄悄湊過去聽,口齒不清聽不懂, 像是在罵誰,罵得還挺臟的。
身體恢復的顧予風第一時間找謝辭談話。
“我是流氓,你是有為青年,你走我的路,讓我往哪兒走?”
晨跑, 謝辭聽著跑在身邊的顧予風念叨,淡淡地回了一句:“所以?”
顧予風一臉認真:“好好端正你的態度,別把心思花在學習以外的地方,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考上大學。”
張若川從他們身邊跑過,好笑地插了一句:“老顧,你今天老班上身了?”
江辰宇跑在前面,轉頭不敢置信地看著顧予風:“你自己平時什么作風,竟然敢教訓老謝?典型的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顧予風理所當然地反問:“不行嗎?”
江辰宇一噎,一時間竟想不到反駁的話來。
方思澤若有所思:“總覺得老顧和老謝的立場互換了。”
張若川湊過去好奇地問:“你知道發生了什么?”
方思澤:“不知道。”
張若川:“……”
跑完后,見謝辭沒吭聲,顧予風擋在他面前:“回話——”
謝辭故意抬手拂開顧予風額前的碎發:“沾到睫毛上了。”
這越界的舉動讓顧予風一早上的努力付諸東流。
頂著顧予風的冷臉,謝辭沒事人似的轉身離開,擺著一副“隨便你說,反正我不聽”的架勢。
顧予風追上去,放軟態度:“我錯了還不行?我為我之前所有不當的言行道歉。”
謝辭不咸不淡地丟下一句:“晚了。”
顧予風:“……”
油鹽不進,軟硬不吃是吧?
課間,張若川發放英語卷子,見顧予風拿著手機從后門出去了,急忙湊到謝辭旁邊問:“老謝,老顧這幾天心情不好?怎么悶悶不樂的?”
謝辭掃了眼去接電話的顧予風,悠悠地說:“本想逗著玩,結果弄巧成拙,又急忙彌補,發現已經拐進溝里出不來了,大概正遭受良心的譴責,雖然良心也不多,能高興得起來?”
張若川聽得一頭霧水。
“能不能說點我能聽懂的?”
謝辭收回視線:“可能最近太忙了,有情緒。”
張若川:“原來如此!”
中午去食堂吃飯,謝辭隱隱感覺到一些異樣的視線。
平時走在路上也會被很多人看,但今天的不太對勁。
顧予風也察覺到了,皺著眉環顧整個食堂大廳,見不少人慌慌張張地避開視線。
“搞什么?”
他們打了飯找位置坐下,片刻后,江辰宇匆匆端著餐盤過去,臉色不太好:“老謝,我聽說今天有家本地媒體報道了你的事,現在已經在學校里傳開了。”
前幾天得獎后,謝辭是知道有媒體報道的,但不是只針對他,可聽江辰宇這話里的意思,明顯不是一回事。
“報道了什么內容?”
江辰宇做賊似的左右看看,拿出手機點開別人轉發過來的新聞鏈接,遞給謝辭看。
“這些媒體為了博眼球真是太沒節操了!”
顧予風湊過去,一眼就看到了頂部加粗的新聞標題——本屆數學競賽一等獎謝辭竟是白眼狼!
他一把奪過手機,快速往下瀏覽。
這是一家叫先鋒的媒體發布。
新聞先是把謝辭歷來的成績擺出來,后面整篇全是對謝辭的指控,用了“經知情人了解”、“通過可靠渠道得知”、“謝辭身邊的人控訴”等模糊的字眼,直指謝辭冷血,和寄養家庭矛盾不斷,不懂感恩,品行有問題。
還沒看完,窗口頂端又彈出來兩條信息。
耗子:【又出新聞了!有個中年婦女接受采訪,說是隊長的小姨。[視頻]】
顧予風點開視頻,剛聽了兩句,臉色就徹底冷了下來。
視頻里的女人雙眼紅腫,縮著身體坐在椅子里看起來很無助,面對記者的提問哭到哽咽。
“是我們沒照顧好他,已經知道錯了……我們的房子被他奪走了,一家三口流離失所,我老公被抓走,孩子也從重點中學輟學,讓我怎么辦……我不求他原諒,就希望他能看在養育多年的情分上,放過我們……我連他的面都見不到,實在沒辦法,只能求助你們……”
視頻下已經有不少評論,都在同情她的遭遇,夾著一些對謝辭不友好的評價。
“都起訴了,還敢跳出來?”
顧予風點開評論對話框,快速輸了一大段文字發送,隨手把手機丟給江辰宇,拿出自己的打給林穎。
“林秘書,我這有件事需要你幫忙……”
江辰宇接過手機一看,低罵了一聲,隨手給那條評論點贊。
【你老公為什么被抓走,你孩子為什么輟學,我只對這部分內容感興趣,怎么不展開說說?不敢?一句錯了就想把犯罪事實一筆勾銷,那要法律干什么?】
江辰宇轉發到群里:【兄弟們,快幫我點贊!把這條評論沖到最前面!】
校友群里早就聊開了。
【這誰啊,這么能演。】
【那個陳展鵬的媽,他欠我二十塊到現在沒還!】
【我認識,前不久來校門口鬧過,蠻可怕的,一點不像視頻里那么可憐。】
【謝辭怎么攤上這種親戚啊,鬧成這樣誰都不好看。】
【人家明顯已經不在乎什么名聲了,要和謝辭死磕到底。】
見謝辭一言不發,方思澤想了想,低聲問:“你要提供什么協助?媒體這邊,我爸媽應該有路子。”
方思澤算是這群人里,最早了解謝辭家庭情況的人,也清楚葉羽柔這么做的目的。
這件事真鬧大了,謝辭名譽方面的損失比葉羽柔一家更大,對方就是抓住這點,想道德綁架,讓謝辭不得不妥協,簽了調解書,大事化小。
謝辭作為當事人,卻是一桌人里最平靜的那個。
從把葉羽柔一家趕出繁華里,走起訴流程開始,他多少已經意料到后面可能會出狀況。
他太了解葉羽柔了,如果上高中后他沒有故意考砸躲清靜,葉羽柔也會想方設法影響他的成績,直到達到目的為止。
這個人思想封建不說,道德底線也比普通人低。
余光見顧予風擔憂地看過來,謝辭默默吃完飯,丟下一句“我先走了”,端起餐盤就走了。
一桌人面面相覷,都很擔心。
江辰宇正打算跟過去,被方思澤按住:“干嘛攔著我?”
方思澤抬抬下巴:“有人去了。”
江辰宇一看,顧予風已經先他一步追了過去,連餐盤都顧不上收。
“老顧這同桌夠意思!”
方思澤:“……”
你真是缺根筋。
顧予風跟著謝辭走出食堂,見他情緒低落,安慰道:“這事我會幫你處理,要是怕學校里的人說閑話,可以請假回家休息兩天。”
安慰了一路,謝辭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顧予風側身擋到他面前:“別被這些人渣牽著鼻子走,他們就是知道會干擾到你才敢這么做。”
“謝謝你的安慰,我很好。”
謝辭丟下一句,繞過他繼續往前走。
顧予風轉身拉住他:“謝辭!你不是這么脆弱的人。”
“那我該是什么樣的人?”謝辭反問。
“就算身處逆境,依然能找到對自己最有利的那條路,不會隨隨便便被擊垮。”
顧予風看著他,“流言蜚語確實煩人,但那又怎么樣?那些人連死人都議論,更別說大活人,只要把事情處理好,他們今天損你,明天就能夸你,別被一兩句不好聽的話左右。”
上輩子,他們公布聯姻時,在國內鬧得很大。
那時候,謝辭已經是財富榜上的知名青年企業家,突然和男人結婚,可想而知掀起的風暴有多大。
就算顧予風人在國外,依然從圈子里的人嘴里聽到不少事情,甚至有反同組織去謝辭公司門口拉橫幅。
顧予風一度擔心這么大陣仗會勸退謝辭,畢竟國內對同性戀的接受度沒那么高,鬧得動靜太大必然會引起政府關注。
和政府對著干,對企業來說是致命的。
可謝辭頂住了壓力,在約定的日期完成結婚登記,用成績讓各方閉上嘴。
“道理我都懂,但感情上——”
謝辭頓了頓,重新抬眸看向顧予風,“如果你親我一下,也許我能好受點了。”
顧予風都做好繼續安慰的準備了,被他這話搞得一愣,回過味后冷冷地看過去:“耍我,好玩?”
“我認真的。”謝辭一本正經。
顧予風給氣笑了:“真以為我拿你沒辦法?”
謝辭悠悠地開口:“真沒辦法啊。”
顧予風:“……”
他到底是怎么被這小子拿捏住的?
回去的路上,謝辭若有所思。
這么看來,顧予風還是很在意他的,那他到底為什么被甩?
午后到教室,方思澤他們聚到謝辭的座位旁,想商量個解決辦法出來。
“隨她去吧,除了喊喊話,還能干什么?”謝辭沒事人似的刷著題,完全沒放在心上。
張若川著急:“任由她胡說八道,那你的名譽就全毀了。”
謝辭:“我不做公眾人物,也不找對象,要那么好的名譽干什么?”
張若川一想:“……有道理啊。”
這句“不找對象”竟讓顧予風有點高興,反應過來后,他扭過頭假裝不在意。
江辰宇:“那也不能放任不管,沒天理了!”
謝辭:“她跳不了多久了。”
顧予風聽到這里才接了一句:“起訴流程走到哪一步了?”
謝辭:“快了。”
這事鬧得沸沸揚揚,項海斌怕學校里的流言影響到謝辭,沒想到各班老師上課回來表示,葉羽柔這公開發聲受到了學生們的一致惡評。
親戚對自己品頭論足,還去外面胡說八道這事,讓所有學生狠狠共情了。
辦公桌上的電話響起,項海斌一看是校長室打過來的,立刻接起:“校長?”
電話那頭傳來校長的叫罵聲。
“老項,那一家人到底怎么回事?!咱們培養一個好學生容易嗎?謝辭剛拿了競賽一等獎,這就又出來搞事,他媽到底是跟謝辭作對,還是跟我們作對啊?!”
項海斌張了張嘴,想勸飆臟話的校長冷靜點,一想自己也很生氣。
“謝辭家里人應該已經在處理了。”
校長:“這都跳到我臉上了,我咽不下這口氣!”
下午課還沒結束,就有另一家官方媒體發文,譴責先鋒傳媒為了博眼球沒道德底線,并附上了一張律師函,以名譽侵權的名義對先鋒傳媒提起訴訟,起訴方是謝辭爸爸謝謙。
很快,藍海市公安發布公告,葉羽柔涉嫌詐騙,經過前期充分調查取證后正式對其批捕。
直到下課,謝辭才從別人嘴里聽到這件事,有些意外。
爸爸平時像只慢吞吞的老龜,沒想到這次出手速度這么快。
葉羽柔前腳找媒體哭訴,后腳就被批捕了,在網上掀起了一波輿論,誰都沒想到反轉會這么快。
傍晚,一中校領導托媒體公開聲援,多位權威教師力挺,風向徹底變了。
第二天下午,顧予風收到林穎發過來的調查結果。
林穎:【先鋒傳媒炒作背后是謝家在操控,只不過還沒來得及鬧大,葉羽柔就被批捕了,只能不了了之。】
顧予風摩挲著手機的一角,若有所思。
謝家不可能無緣無故對一個不相干的高中生下手,除非這高中生和謝家有關,而且可能關系十分密切。
但是搞臭謝辭對他們有什么好處?
顧予風又想到了明鑒畫廊打壓謝謙的事,編輯信息回復過去。
【明鑒那里還要麻煩你繼續查,盡快給我結果。】
林穎:【明白。】
在顧予風收到消息后不久,謝辭收到了雷啟良的信息。
雷啟良:【聽說這次你被誣陷,是謝家在背后搞鬼,你得罪他們了?】
謝辭盯著這行字看了兩遍,眼前閃過餐廳里謝誠和爸爸大打出手的畫面,臉色沉下來。
他本以為爸爸因為和媽媽談戀愛,跟家里斷絕關系,頂多是互不來往。
從那天謝誠主動搭話來看,謝家有想法和爸爸修復關系,只是爸爸放不下過去,不肯。
但現在看來,也許他錯得很離譜。
他把爸爸和家里的關系,代入到他和爸爸之間的關系里,只以為是爸爸在逃避,始終沒想過謝家有可能會惡意迫害爸爸。
怪不得那天謝誠沒說上兩句,爸爸就情緒失控了。
雷啟良:【我這有些東西想讓你看看,找時間見個面?】
謝辭考慮了片刻,回復:【這周日上午吧。】
他可以不管爸爸和謝家有什么恩怨,但把主意打到他頭上,他不能就這么算了。
周六一早,顧予風被群消息吵醒,伸手一頓摸索,最后在筆記本下找到了手機。
群里聊的大多是這兩天網上的新聞。
他大致地翻了一下,又打開社交平臺,確定沒有最新的關于謝辭的負面新聞,這才慢悠悠地起床。
下樓時,顧永年正坐在餐廳里喝茶。
顧予風掃了眼他手里的畫報,是拍賣行的拍品預覽圖,拉開餐椅坐下,很快就有傭人送早餐過來。
顧永年注意到他投過來的視線,好心情地翻過來給他看:“終于有兼言的作品上架了,周一晚上開拍,這次我要自己去。”
顧予風不屑地哼笑:“求我去我都懶得去,無聊死了。”
顧永年試探問:“你那個同桌這兩天還好吧?”
顧予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您這么關心他干什么?”
“那天看他落落大方,很有涵養,沒想到身世這么可憐,還鬧到了網上,這叫什么事?”
顧永年輕嘆,搓著手委婉地說,“他要是情緒不好的話,你幫我問問,不如周一晚上請個假和我一起去拍賣行玩玩?”
“……”
顧予風被這死老頭給氣笑了,“您只是想讓他陪您去看畫吧?怎么,就這么喜歡他?”
被直截了當地戳穿,顧永年尷尬地清了清嗓子:“畢竟是你同桌,自家人,應該要多關心關心。”
顧予風:“……”
好一個自家人。
高跟鞋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顧予風一看果然是林穎。
林穎和他打了招呼,看向顧永年,表情有些微妙。
“剛查到一件事。”
顧永年津津有味地欣賞預覽上兼言的畫,隨口問:“怎么了?”
林穎看了顧予風一眼,猶豫地開口:“那天給您送畫的少年,早之前曾和雷啟良有過接觸。”
父子倆都是一怔。
“和雷啟良有過接觸?”顧予風詫異地抬起頭,“你確定?”
林穎點頭:“雷啟良手里那幅兼言的畫就是從他手里得到的,和他送給顧總的那幅是一個系列,這用意恐怕……”
顧永年疑惑地皺起眉頭,總覺得有一些不合理的地方。
沒等想他明白,一看兒子神色不對,連忙關心道:“小風,身體不舒服?”
顧予風怔怔地回不過神,端著咖啡杯的手緊到指節泛白,腦子里各種思緒不斷竄出來,很亂。
謝辭提前和雷啟良有過接觸,怎么可能?
這兩個人八竿子打不著!
除非——
第44章
顧予風之前不是沒懷疑過, 謝辭送畫,剛好是爸爸喜歡的畫家,剛好雷啟良有兼言的畫, 剛好擠掉謝氏引起商圈里其他人注意,剛好明鑒畫廊不做人,謝辭趁機將畫送到藝舒,成功拍出一千多萬的價格。
有沒有可能這一切巧合的背后都是謝辭在操控。
但顧予風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
謝辭頂多是借勢將作品推上了高價,畢竟只是個沒什么背景的高中生,這整件事里涉及到的一些環節,是這個階段的他做不到的。
就比如, 爸爸喜歡兼言的作品這件事。
爸爸喜歡的藝術品很多很雜,并不執著于某一種或者某一個作者, 能不能喜歡上全憑當時的心情, 所以可能連身邊好友都不知道, 他熱衷兼言這個小畫家的作品。
那么謝辭是怎么知道的?
他不知道這一點,設計這個局的前提條件就沒了。
可如果謝辭一早就和雷啟良接觸過,顧予風不得不推翻之前的猜測,去懷疑謝辭可能真的一早就篤定爸爸喜歡兼言的作品。
能知道這件事,又能操控得了這個局面的,不是十七歲的謝辭,只可能是他認識的那個謝總。
這個念頭從腦子里閃過,顧予風興奮得頭皮發麻。
本以為再也見不到了, 突然又給了他希望。
顧永年琢磨了片刻,覺得有些可笑:“你聽誰說的?就算那個少年送了一副給雷啟良,能說明什么?他怎么知道我一定會喜歡?再說了,兼言的畫這么稀有,他怎么可能有兩幅?我也才只有兩幅。”
說著說著, 言語間不禁多了一些怨氣。
林穎瞥了他一眼,接著說:“因為兼言就是那個少年的爸爸。”
“他爸?”
這個信息在顧永年腦子里轉了兩圈,猛地站起來看向林穎,聲音都提高了八度,“兼言是他爸?!”
得到林穎肯定的答復后,顧永年激動地看向顧予風:“小風,這事你知道嗎?”
可顧予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根本沒聽他在說什么。
他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立刻確認這個消息的真實性。
顧予風想起那天聚會,謝辭和爺爺提起,兩人曾在寺廟里碰過面,當時謝辭說是去給爸爸祈福。
現在越想越覺得可笑,謝辭根本不是那種會求神拜佛的人,怎么可能去寺廟祈福?
第二天周日,謝辭和雷啟良約在大華寺見面。
他到時,雷啟良已經來了,正在里面燒香拜佛。
今天陰天,這個季節只要沒太陽就很冷,寺廟里的風帶著山里的濕氣,透心的涼。
謝辭找了個避風的角落里等著,沒進到大殿里。
十多分鐘后,雷啟良帶著他的秘書一起出來,三人去了寺廟里一間可供客人休息的禪房。
“這是什么意思?”謝辭視線掃過擺到面前的項目文件,“你說的東西就是這個?”
雷啟良倒了茶,放到謝辭面前:“你幫我看看,這個項目值不值得做。”
見謝辭沒動,他又補充了一句:“放心,我不會白要你的意見,報酬還是按照上一次的標準給。”
謝辭有些好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這才慢吞吞地說:“你一個上市公司的老總,向高中生詢問投資意見?你這公司是不是馬上要完蛋了?”
雷啟良吃癟,余光見秘書要笑不笑的,瞪了他一眼:“嚴肅點!”
秘書直起腰縮著脖子,繼續做他的背景板。
“我拿來問你自然有我的理由,你只管說,聽不聽我自有判斷。”
雷啟良賣力勸說,“這可是白拿的錢,你不會不要吧?”
謝辭心想他這貪財的人設算是在雷大膽這里立穩了,勉為其難地拿起文件打開,掃了眼項目名稱和核心內容,就丟了回去。
雷啟良摸出煙盒,取出一根遞給謝辭,開口解釋:“這塊地目前有三十多家企業在搶,我的優勢很大,十拿九穩。”
“搶這種犄角旮旯的荒地?搶著虧錢?”謝辭習慣性地接過煙,在點燃前,眼前突然閃過項海斌那張老臉,又擺手拒絕,只夾在指間把玩。
“這一片未來五到十年會規劃成商業區,還是很有潛力的。”
雷啟良觀察謝辭的神色,試探地問,“你覺得沒有投資價值?”
謝辭:“你要是虧得起,不差錢,可以無腦沖。”
雷啟良:“……”
“實在想買地的話,不如換一塊。”
謝辭把煙立在兩人中間的矮桌上,手指在桌面上劃過一個弧度,“老城區原來的市政府附近,應該有一塊地在招標,那里近幾年就會重新規劃,這塊地不管拿來建寫字樓還是商場都很合適。”
雷啟良一看他比劃的,立刻就知道是哪里,連連擺手:“地是好地,可輪不到我,半個商圈都在搶,謝家也下場了,怕是早就已經打點好一切了。”
“既然我說了,當然是有辦法讓你拿下這塊地。”
謝辭語調輕松隨意,就跟在開玩笑似的,讓雷啟良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
要不是真拿下了科技園的項目,他絕對會認為謝辭在說大話,可眼前這位財神爺指不定真有本事幫他。
雷啟良琢磨了片刻,看著謝辭:“你是幫我搶地,還是報復謝家?”
謝辭哂笑:“當然是報復謝家,我像是會無緣無故幫助別人的人?”
寺廟門口,一輛低調的路虎停靠在路邊,顧予風從后座彎腰下車,棒球帽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
他實在等不了,還是決定先來這里碰碰運氣。
等羅伯森停了車,兩人踏上臺階。
“你去打聽一下,那天雷啟良和謝辭有沒有來過。”
顧予風環顧整個寺廟,低聲說,“這兩個人長得都很有特色,遇到過他們的人應該不會忘。”
羅伯森:“特色?”
顧予風語氣平淡:“一個很好看,一個很難看。”
羅伯森:“……真是好特色。”
兩人分頭行動,顧予風經過一處禪房,隱約聽到說話聲,順勢往那邊走,沒想到正好看到謝辭從對面的小路拐出來。
兩人打了個照面。
“老顧,你怎么在這?”謝辭掃了眼旁邊的禪房,迎過去。
“陪我爺爺來摸魚。”
顧予風揣著上衣口袋,若無其事地問,“你呢?”
“給我爸祈福。”謝辭隨口亂扯。
兩人聊了幾句,愣是沒一句真話。
右側的院子里突然傳來叫罵聲。
“魚魚魚!天天就知道問我要魚,沒有!”
“求求您,就再給一條吧,就一條,最難看的就行了。”
“還敢嫌我的魚難看,滾!”
“不是不是,我是說您隨便給,我不挑。”
一個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退出門外,對著門內的人連連鞠躬道歉。
“快滾!”伴隨著一聲怒吼,一臉盆水從門內潑了出來。
中年男人早有防備,往旁邊一躲,一整盆水全潑在了謝辭和顧予風身上。
變故來得太突然,謝辭下意識地攬住顧予風的腰側過身,結果還是沒能護住,兩人都從頭濕到腳。
顧予風一下子撞進謝辭懷里,剎那間只來得及聞到他身上淺淡的煙味,還來不及深究就被一盆水給潑出了一身暴脾氣。
“臭死了。”
顧予風聞聞身上的衣服,臉色難看,“一股子腥味,這到底是哪里的水?!”
謝辭轉過頭,看著一和尚懵逼地走出院門,無語了。
又是這老和尚。
“你們沒事吧?”老和尚提著臉盆,快走兩步過去,“快進我院子里來,小心別感冒了。”
顧予風甩甩身上的水,嫌棄地皺起眉頭:“這不是沖廁所的水吧?”
“不是不是。”老和尚慌忙解釋,“是我池塘里養魚的水,干凈的。”
顧予風和謝辭朝那池塘瞄了一眼,臉都綠了。
那池塘飄著不少水葫蘆,周圍長滿了蘚類,看起來綠油油的,還沒沖廁所的水干凈。
老和尚帶他們進了一間客用的禪房:“剛才真不好意思,你們趕緊換衣服,衛生間里有洗衣機。”
等老和尚離開,謝辭脫下外套,準備去沖個澡。
“你要洗嗎?”
“廢話。”
顧予風把脫下的外套扔進洗衣機,“頂著這身臭味回去,我爸可能會以為我去哪殺人埋尸了。”
“那你先——”謝辭說到一半,突然聞到一股濃郁的腥臭,到嘴邊的話一轉,“不行,我先洗。”
“我先。”顧予風也不想讓,忍受不了一點。
總共就一個淋浴間,兩人爭執不下,誰都不想讓誰。
謝辭上下打量他,猶豫地開口:“那要不我們——”
顧予風眼神一閃,頓時明白了他的意圖。
他們上輩子沒少一起洗,可現在情況不同,加上這里的浴室小得可憐,一起洗肯定會打起來。
“猜拳吧?”謝辭認真地說。
顧予風一頓,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猜拳?”
謝辭一臉無辜:“那不然你有什么好辦法?”
顧予風輕哼,捋了把濕透的頭發,摸到一手腥臭的水,催促:“快點!”
謝辭出步贏了顧予風的拳頭,轉身脫上衣,冷酷地下達“逐客令”:“你去外面等著。”
顧予風:“……”
操。
謝辭剛把上衣扔進洗衣機,就看到一雙手從背后伸過來,環住了他的腰。
“別鬧,放開。”
顧予風緊貼著他的背,修長的手撫過謝辭的腹肌,在他耳邊低語:“你不是說我把你釣上來晾著不管?”
謝辭眼皮一跳,扣住他亂動的手:“不管你想說什么,等我洗完澡再說。”
“我反省過了,這種行為確實極其不負責。”
顧予風指尖有意無意地謝辭的腰側打圈圈,“你想談,我就跟你談。”
“……”
謝辭克制著扣住他的手轉過身,“你喝養魚水喝醉了?”
顧予風挨近,熟練地從謝辭腹肌摸向胸口,近距離注視著他的雙眼,反問:“你看我像么?”
見謝辭深沉地盯著他不說話,顧予風視線下移,淺淺一笑:“你的顏色比我深,看起來確實要成熟些,不知道手感——”
謝辭沒等他說完,一把抓著這在他胸前作亂的手,認命了:“……行,你先洗。”
片刻后,顧予風擒著奸計得逞的壞笑,看著謝辭走出衛生間,得意地吹了聲口哨,邊脫上衣邊囂張地往淋浴間走。
謝辭光著膀子走出浴室,這才發現外面有風很冷,轉身要去拿衣服時,從衛生間里飛出來一件上衣,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頭上。
“……”
死小子,搶個浴室玩這么大。
謝辭有些頭疼。
這才壓制沒幾天,怎么就失效了?
第45章
聽到衛生間里傳出水聲, 謝辭套上衣服,拿了幾瓶礦泉水煮了一壺熱水,坐在門外的廊下看老和尚整理池塘, 看來這老頭也覺得這小池塘多少有些埋汰了。
院子一角柿子樹的樹杈上蹲著三只肥貓,揣著爪子并排擠在一起,盯著池塘里的魚。
謝辭以前不理解,為什么雷啟良一天天忙得要死要活,還愿意抽時間往寺廟跑,現在看看,確實是個清幽的好地方, 適合他們這種大忙人偶爾來放空喘口氣。
見老和尚看過來,謝辭隨口問:“為什么院子里會種柿子樹, 有什么說法?”
老和尚轉頭看了一眼:“哦, 因為我喜歡吃。”
謝辭:“……”
多樸實的理由。
房間里隱約傳來開門聲, 謝辭心道這小子還算厚道,沒有洗太久。
身上的腥臭味實在太影響心情,謝辭起身回了房間。
推開門,剛好看到顧予風擦著頭發出來,謝辭微微擰眉,語氣不太好:“把衣服穿好。”
顧予風穿著白色浴袍,衣襟完全敞開著,該遮的不該遮的都沒遮住, 一邊的領口松松垮垮地搭在肩頭,隨著他擦頭發的動作,好像隨時會滑下來。
“穿好了啊。”
顧予風低頭掃了一眼,一副就算全裸爺也不在乎的架勢。
謝辭的視線掃過顧予風凌亂的濕發,從下頜線到肩頸弧度, 凸起的腕骨到指尖的線條,眼前閃過一些上輩子和顧予風胡鬧的畫面,隨即扭過頭不再看。
“我燒了水,你想喝自己倒。”
擦身而過時,顧予風將謝辭逼到矮柜前,擦頭發的毛巾往旁邊一丟,雙手撐在他身側,彎腰逼近。
這一彎腰,直接就露點了。
謝辭倚坐在矮柜上,耐著性子看著作妖的人:“又干什么?”
顧予風:“我剛才說要跟你談,你還沒回答我。”
謝辭:“……別鬼扯,讓開。”
“不談也無所謂。”
顧予風語調輕松,像是真的不在意,“這里只有我們,已經洗干凈了,床就在那邊,剛好在寺廟里,想想也挺帶勁的。”
謝辭:“…………”
謝辭朝那邊的床瞥了一眼,又看向顧予風。
人無語到極點的時候真的會笑。
“你想干什么,洗個澡把腦子洗壞了?”
顧予風認真地開口:“你不應該問干什么,該問干誰?”
謝辭:“……”
謝辭看著這滿口黃腔的小子,開始懷疑自己之前的判斷。
他本以為顧予風只是以撩他為樂,但會保持分寸感,并不是真的想要發生什么,現在看來,前幾天短暫的老實好像只是在玩欲擒故縱的把戲,他被騙得很慘。
從上輩子調查顧予風開始,謝辭就知道這個人很愛玩,但從來沒真正去關注過,現在事實擺到眼前,他突然覺得有些難以接受。
在顧予風眼里,他應該只是個十七歲的未成年,這都能下得了手。
“你最好是在開玩笑。”謝辭沉著臉。
“你看我像在開玩笑?”
顧予風沒被謝辭的冷臉勸退,從他的下巴摸到耳后,偏頭聞他的頭發,“我們老外向來沒什么道德感,就圖個爽。”
語氣低沉深情,卻滿嘴騷話。
好一個圖個爽。
在顧予風看過來時,謝辭拎起被打濕的前襟遞到他鼻子前。
一股臭味直沖天靈蓋,顧予風生生被逼退了兩步,皺著眉很不滿:“有話好好說,把衣服放下!”
謝辭面無表情地起身,朝衛生間走:“這次要是凍感冒了,我不會再把床借給你。”
冷風從禪房的木門縫隙里透進來,顧予風打了個噴嚏,罵罵咧咧地把浴袍的衣襟攏緊,看向關上的浴室門,若有所思。
剛才在院門外,他聞到謝辭身上有煙味,剛才確認后可以肯定,不是香火味,是香煙味,并且嘴里沒有煙味,只有頭發上有,很淺淡,應該是別人抽煙沾上的。
趁著謝辭洗澡,顧予風編輯信息發給羅伯森,讓他抓緊時間來這附近打聽。
兩人洗完澡,等到衣服干了才離開。
離開前,老和尚說為表歉意,可以送他們一條魚。
他們也沒客氣,順手撈了最大最漂亮的一條,放在塑料袋里提著就走,把老和尚心疼得都快哭了。
去大門口的路上,謝辭問:“你爺爺呢?”
“我讓他先走了。”
顧予風隨口接,“我送你回去?”
謝辭沒拒絕,和他一起上了車。
車子開到工作室門口,謝辭打開車門,想了想,轉身問顧予風:“要不要來坐坐?”
顧予風點點頭:“在家確實比在寺廟合適,不用擔心被老和尚聽墻角。”
砰得一聲。
車門在他面前無情地關上,謝辭頭也不回地走了。
“開不起玩笑,無趣。”
顧予風收回視線,問駕駛座的羅伯森,“查到了嗎?”
羅伯森:“拍到了雷啟良和他的下屬,也問過那邊客房的僧人,確定你的酷蓋同桌和雷啟良見過面。”
顧予風聽著,習慣性地去轉無名指上的戒指,摸空后改托下巴,腦子里捋著重生后見到謝辭,到現在所有相處細節。
拋開謝辭和雷啟良一早就認識,以及不做人的畫廊告訴謝辭,爸爸喜歡兼言作品,這種小概率的事不提,謝辭十有八九也和他一樣重生了,從這陣子突然轉變的態度來看,大概率已經猜到他的身份。
那天在網吧那句“現實里不要認錯人”,現在想來,實在耐人尋味。
所以謝辭以為他把少年版的謝辭當成替代品了?
羅伯森報告完,聽到后座傳來一聲短促的笑聲,透過內視鏡,看到顧予風唇邊還未完全褪去的笑意,微微瞇起的眼看起來好像很高興。
要好的同學串通合作商騙項目,這到底有哪里值得高興的?
他是越來越猜不透小老板的想法了。
回到家后,顧予風提著裝滿水的塑料袋去找爺爺顧明柏。
顧明柏年級大了,搬到另一棟別墅里躲清靜,基本不會在商業性質的酒會露面。
顧予風進去時,爺爺正在和爸爸顧永年下棋,顧永安也坐在旁邊,陪爺爺聊天,連顧楚然也在,抱著手機癱在搖椅里玩游戲。
顧明柏看到顧予風,對他招招手:“小風來了,小林剛做了酥餅,還熱乎著呢。”
他口中的小林是林穎。
一家人都默認她存在。
顧予風拿了塊酥餅叼在嘴邊,把手里的塑料袋遞過去。
顧明柏看看印著“久久正骨貼”的塑料袋,里面裝了一條魚,疑惑地問:“給我?”
躺椅上的顧楚然抬眸看了一眼,嗤笑:“又出去撿了什么破爛回來,天天不是破床單就是破塑料袋。”
顧永安端起茶盞喝茶沒說話,倒是顧永年認真地看了看,硬夸:“看起來很好吃,晚上就讓廚房燉了。”
“這是從大華寺請回來的。”
顧予風視線掃過顧永安,對爺爺顧明柏說,“我回國第一天不是‘克死’了您一條魚?這條就當是補償。”
“哎喲!”
顧明柏一聽,連忙起身接過塑料袋,喊人來把魚安置了,“請了這么漂亮的一條啊!我上次去,那老小——大師說我緣分沒到,請不動。”
顧予風在棋桌旁坐下,意有所指:“那條魚在公司里放了那么久,也沒給公司創造什么價值,早該換下來,讓更好更漂亮的魚頂上了。”
在坐的都不是傻子,一下子就聽明白了顧予風的言下之意。
顧永安繃著臉,愣是沒接話。
整個院子里只有顧楚然沒聽懂,只看到顧予風帶好看的魚回來哄爺爺。
他說了一中午的笑話,都沒見老頭子多高興,顧予風拿一條魚回來就讓老頭高興成這樣。
顧楚然擺著張臭臉,語氣難免有些陰陽怪氣:“誰知道是不是大師那里請回來的,說不定只是路邊買的呢。”
“不不不,這就是大師那里的,我認得出來。”顧明柏欣喜地把魚遞給傭人,叮囑放到大廳最大的魚缸里。
顧楚然不信:“這還能認得出來?魚上刻字了?”
顧明柏:“這是有靈性的魚,和路邊買的怎么可能一樣?”
魚他倒是認不出來,但他認得這破爛塑料袋,就是戒空那老小子的。
在他們說話時,顧予風對著咬過一口的酥餅拍了一張,發給謝辭。
顧予風:【想吃的吃不到,只能啃點別的解解饞。】
過了幾分鐘,手機震動,聊天窗口多了兩條信息。
謝辭:【想吃什么,這里都有。】
謝辭:【[照片]】
顧予風端起茶盞喝茶,隨手放大照片,一口茶差點嗆到。
照片里,一只胖成豬的狗蹲在飯盆前,水汪汪的大眼睛無辜地看著鏡頭,像在等主人下達吃飯的指令,飯盆里肉類蔬菜很豐富,裝得滿滿當當。
顧予風:【你知道我想吃的在你家?】
謝辭:【下次來和它一起吃,不差你這一雙筷子。】
顧予風:【你在邀請我?】
謝辭:【同桌有困難,我幫一下也是應該的。】
“雷啟良那事,大哥準備怎么處理?”顧永安放下茶盞,面上沒什么表情,語氣里卻透著些不悅,“高中生都能算計到顧氏頭上,這事要是傳出去,我們就成笑話了。”
顧永年摩挲著手里的棋子,盯著面前的棋局:“還沒查清楚,不急。”
“這還不夠清楚?”
顧永安態度強硬,“如果不嚴肅處理,以后怕是誰都會把歪腦筋動到我們頭上。”
顧予風在回消息的間隙,接了一句:“如果每次被算計,都能白拿一副價值千萬的畫,更換一個更好的合作商,那多被算計幾次又怎么樣?誰會拒絕送上門的利益?是吧,爸爸?”
顧永年聽到“白拿一副畫”時,下意識想點頭,顧及其他人在,愣是給克制住了。
顧永安有些好笑:“你回來才幾天,就知道飛宏比謝氏更好?被你那同桌洗腦了?再說,哪有所謂的價值千萬的畫,是被惡意炒作起來的,原本頂多就值十來萬,白送給我,我還嫌占地方。”
顧永年不高興了,不等他回敬,就聽顧予風笑盈盈地接話:“是不是就值十來萬,明天晚上就知道了。”-
周一傍晚,謝辭和顧予風請了假,在校門口等顧永年的車。
顧永年看到顧予風也來了,疑惑地問:“你不是說很無聊不來嗎?”
“我同桌來了,就不無聊了。”
顧予風彎腰上車,“你們去看寶貝,我也去看寶貝。”
謝辭:“……”
沒一刻消停。
見謝辭跟上來,顧永年立刻擺出了笑臉:“小謝,不好意思啊耽誤你學習了。”
“沒關系。”
謝辭扣上安全帶,“就算您沒邀請,我今晚也是要去拍賣場的。”
爸爸謝謙的身份不是什么秘密,顧予風讓顧永年的秘書調查,必然是瞞不過顧永年的,沒有再隱瞞的必要。
他們到拍賣會現場時,已經有不少人到場了。
商圈里來了十來個,正聚在一起聊天。
其中兩個已經從一些渠道聽到了雷啟良的事,雖說商圈最不缺的就是算計,但被算計的人難免不高興,尤其這次被算計的還是顧氏掌舵人顧永年。
今晚也有兼言的作品開拍,顧永年的態度將直接決定他們是否還要高價買入兼言的畫。
“看,來了!”有人小聲說。
商圈里的幾個老總紛紛看向門口,都是一驚。
顧永年帶著兒子來倒是不稀奇,可他們身邊竟然還跟著那天送畫的少年!
兩個知情的人對了個眼神,都覺得這事不對勁,可能不會朝他們預料的方向發展。
眾人看著顧永年落座,和身旁的少年聊得很投入,看起來很愉快。
拍賣進程過半,終于輪到兼言的作品。
商圈所有人都在看顧永年的反應。
不知情的在考慮要不要和顧永年搶,而知情的兩個則是想看看顧永年會不會出手。
油畫開始拍賣,顧永年一直沒有叫價,商圈的人也沒急著下場,倒是其他人出價很積極。
謝辭留意著會場所有人,當然也看到了商圈那些人的反應。
這些人不出手,對他來說反而有利,今晚他要看看沒這些冤大頭參與,爸爸的作品真正的市值。
價格從五十萬飆升到了五百萬,依然有六七個人在叫價。
“小謝,在你看來,兼言的作品值多少錢?”顧永年低聲問。
謝辭收回視線,語調平淡地回答:“我對這方面不太懂,作品的價值應該讓喜歡它的人去評定。”
顧永年笑笑,沒再開口。
油畫價格飆升到七百萬,現場已經沒人再叫價了,拍賣師開始倒計時。
在所有人都以為顧永年不會下手時,他身邊的工作人員突然舉牌:“兩千萬。”
會場一陣騷動。
連顧予風都看了一眼這敗家的老頭。
謝辭也有些意外:“您只要在七百萬的基礎上再加十萬,就能拿下這幅畫。”
“可就像你說的,作品的價值是喜歡它的人去定的,我認為它值兩千萬,那它就值兩千萬。”
看著拍賣師落錘,顧永年滿面春風,故作不經意地問謝辭,“對了,高中不用開家長會嗎?”
謝辭:“……?”
顧予風:“……”
顧予風:“您收斂收斂。”
顧永年:“我就隨口問問。”
顧予風看著坐在顧永年右手邊的謝辭,悠悠地開口:“開不開家長會我不知道,但總會見家長的。”
顧永年:“……?”
謝辭:“……”
你也該收斂收斂。
第46章
拍賣會結束散場, 商圈的人紛紛過去找顧永年攀談。
“恭喜顧總拍到心儀的畫!”
“今天這幅油畫真是驚艷到我了,兩千萬物有所值!”
“還是顧總有眼光!”
顧永年全程笑盈盈的,沒有絲毫強顏歡笑的樣子:“我確實很喜歡, 很久沒看到這么合心意的畫了。”
說話間,商圈幾人頻頻瞥向謝辭,高大的少年只是靜靜地站在顧永年身邊,神色從容淡漠,處事不驚,和顧家最寶貝的二少站在一起完全不顯得弱勢,乍一看會讓人錯以為也是哪家的小少爺。
“哎, 這位少年是?”有人忍不住把話題往謝辭身上引。
從雷啟良憑借一幅畫在顧永年這里說上話后,圈子里早就把整件事給打聽了個遍, 當然也包括謝辭送畫的事, 只是聽說歸聽說, 在顧永年面前還是得裝作不認識。
顧永年像是剛反應過來,微微側過身對他們介紹:“這是我家小風的同桌,叫謝辭,他剛拿了省級數學競賽一等獎,成績年級排第一呢!”
商圈里的人,誰不是千年的狐貍,萬年的妖,一下子就聽出了顧永年對謝辭的欣賞喜愛, 立刻擺出熱情的嘴臉。
“這可太厲害了!”
“小謝長得帥,成績還這么優秀,怪不得能和二少做朋友。”
“成績好不說,小小年紀就很有藝術鑒賞的品味,真了不得。”
“真想讓我家那皮猴子跟小謝學學!”
謝辭木著臉聽著一群老頭吹捧, 余光見顧予風看過來,眼神揶揄。
顧予風:【我爸對你很滿意呢,怎么辦,考慮一下?】
謝辭微微揚起一側眉毛:【考慮什么?】
顧予風眼神示意顧永年:【見家長。】
謝辭:“……”
謝辭默默轉過頭,不想再搭理他。
片刻后,顧永年帶著兩人離開。
商圈幾人等他們出去后,面面相覷,都有些犯難。
顧永年這么喜歡兼言的畫,對他們來說是好事,明確顧永年的喜好,才能投其所好,可壞就壞在顧永年太喜歡了!直接把油畫價格卷到了兩千萬!
“早知道就囤些兼言的畫了,兩個月前一百萬能買好幾幅呢。”
“兩個月前,我壓根就沒聽過兼言這個畫家。”
“聽說明鑒刻意壓著兼言的畫,具體情況不清楚,倒是誤打誤撞,讓他賺得盆滿缽滿。”
兩個知情的人對了個眼神,心道這可不是誤打誤撞,是有意為之。
能在算計顧永年被發現后還能得到賞識,不得不說這個叫謝辭的少年是有本事在的。
反觀顧永年,在知道真相后沒有跳腳也不追究,大大方方地把謝辭帶在身邊,盡顯顧氏當家的氣度,完全不給其他人看笑話的機會。
“果然能和顧家少爺交好,就不可能是一般人啊。”其中一人低聲感嘆。
另一個人接話:“我看顧總是看上這少年了。”
空手套這種手段在商圈一直存在,但誰都是聽說,幾乎沒有真正經歷過,也沒這膽量去做。
謝辭一個普通家庭出生的高中生,能把主意打到顧氏頭上,如果對局勢沒有十足的把控,隨便一個環節出錯,都能讓他摔個大跟頭,很可能是一輩子翻不了身的那種。
就沖這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膽量,就足以讓顧永年刮目相看了吧?
在商圈,有腦子有魄力,那就已經成功了一半,更別說這個人才十七歲,天生經商的料子,太有培養的價值了。
謝辭不知道自己的名號已經在藍海市頂層商圈悄悄傳開,等車子開到一中門口后,和顧予風一起下車。
晚上兩人是請了假的,拿著假條讓保安開了門。
夜里風大濕氣重,體感溫度大概只有五六度,謝辭見顧予風擰著眉,肩背繃著,默默換到風口的位置:“把外套拉鏈拉上。”
顧予風當然注意到了他的小動作,停下來側對著他:“你幫我拉。”
謝辭:“你手呢?”
“太冷,在口袋里不想拿出來。”顧予風催促,“快點。”
眼神對峙了片刻,最后還是謝辭敗下陣來,幫他拉上外套拉鏈,屈指在他額頭上彈了一下:“下不為例。”
顧予風一怔,看著謝辭轉頭就走:“這算什么,伺機報復?”
謝辭頭也不回:“給你拉拉鏈的報酬。”
顧予風追過去:“收多了,讓我彈一半回來。”
謝辭:“有手彈我,沒手拉拉鏈?”
這個點晚自習還沒結束,高三的教學樓燈火通明。
他們都不是那么勤奮的人,打算直接回宿舍,結果從教學樓下經過時,碰到去班里巡視的項海斌,兩人一抬頭就和小老頭對上了視線。
謝辭心道不好,正打算裝作沒看見,項海斌先一步在三樓走廊對他們招手。
“快來。”
謝辭/顧予風:“……”
顧予風低聲問:“不理他會怎么樣?”
謝辭:“二十分鐘晚自習,和二十分鐘談話,你怎么選?”
片刻后,兩人垮著張批臉,帶著一身風霜回到教室。
班里所有人都穿校服,就他倆穿私服,剛一進門就把一群女生給看直了眼。
正刷卷子刷得頭昏眼花,看兩眼清爽帥氣的男高,頓時神清氣爽,還能再刷幾張。
楊赫見他們一起回來,習慣性地陰陽了一句:“一起請假出去,不會是去約會了吧?”
說完后,楊赫恨不得給自己一嘴巴。
這嘴怎么比腦子動得還快呢,謝辭前不久不才幫過他嗎?
其他人豎著耳朵聽八卦。
顧予風從他的課桌旁邊經過,淡淡地丟下一句:“你怎么突然變聰明了,有點不習慣。”
楊赫:“……”
簡直自取其辱。
顧予風從課桌里隨手摸出一本外文課本翻開,不知道是不是吹了風的關系,頭昏昏沉沉的,特別好睡。
謝辭剛坐下,方思澤就拿著數學卷子過來了:“這題你看看,好幾個人來問我,我也解不出來。”
余光見項海斌在前排,方思澤壓低聲音:“你們也太老實了,就剩這幾分鐘還回來干嘛?”
謝辭接過卷子:“被老項逮回來的。”
方思澤:“……”
他想也是。
很快,又有幾個男生女生跑來問同一題,座位旁都擠不下,關鍵是把顧予風也給圍住了。
謝辭見倆女生被擠到顧予風邊上,示意他們都先回座位上,拿著卷子去了講臺,隨手拿了一支粉筆在黑板上輕敲了兩下:“數學模擬卷最后一道附加題,不會做的都聽一下。”
所有人一看謝辭要講題,都來了精神,竟比平時上課時還認真,主要是這張臉,這好聽的聲線,實在讓人很難移開注意力。
顧予風托著下巴看著講臺上的謝辭,想著這人上輩子給下屬開會時是不是也這樣,專注嚴謹,讓人移不開眼。
他已經忘了為什么當時沒有多去了解這個人。
他們明明有那么多時間,卻都浪費在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
講臺上,謝辭不經意抬頭,正好和最后一排的顧予風對上眼神。
顧予風扯起散漫的笑,沖他輕佻地眨了一下眼。
謝辭:“……”
老不正經。
謝辭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看了一眼黑板才想起剛才講到哪里了。
第二天中午,吃過午飯后,謝辭和江辰宇他們去老街買文具,顧予風獨自坐進路虎的后座,處理羅伯森遞交過來的工作文件。
不多久,林穎電話進來,他順手點了免提,邊辦公邊聽。
林穎在電話里明確提到,謝誠有明鑒的股份,極有可能參與了明鑒畫廊的運作。
羅伯森等他掛斷電話,把手邊整理好的文件放到他面前:“你那個同桌是真的狠,把本來市值就十來萬的油畫賣到幾百萬,就這點來說,你們很相似。”
心都黑到一處去了。
昨晚如果顧永年沒出手的話,那幅畫會被以七百萬的價格成交,對于沒什么名氣的青年畫家來說,已經是天價了。
顧予風翻看著文件:“奧特曼在我手里能賣到一百萬,但僅有一次,脫離我的手,它依然只值十塊錢,而兼言的畫被謝辭推上高價后,依然維持在相當高的水平,是因為畫本身足夠匹配它的市值,謝辭只是當了一把推手,把正確的東西擺到了他認為正確的人面前。”
羅伯森點頭:“一次性的流通不算什么,具有反復流通性說明畫經受住了市場的考驗,所以我才說他夠狠,明明是個賺差價的中間商,卻讓各方心服口服。”
被謝辭這一頓操作后,顧永年白拿了一幅油畫,更換了一個和他關系要好,且更有誠意的合作商。
雷啟良拿到了本來拿不到項目,雖然花重金買畫,但畫的市值在漲,等于白白撿了個漏,沒吃一點虧。
兼言的作品市值平地起飛,暴漲幾十倍,并且還有上升空間。
謝辭自己秒變富二代,靠賣他爹的畫就能一輩子吃喝不愁。
在這個中間商的運作下,所有人都占到了便宜,唯一虧損的只有謝氏,最后關頭丟掉了項目。
準備回學校時,顧予風接到了媽媽凱特琳的電話。
兩人聊完公事,顧予風在掛斷前說:“您的生日快到了,我已經準備好禮物,會準時送過去,人就不去了。”
電話那頭立刻傳來了凱特琳的叫罵聲。
顧予風早有預料,說完自己的就掛斷了,對羅伯森交代:“你和林秘書對接一下,把昨天晚上拍下的那幅畫運到D國,讓菲歐娜給媽媽。”
羅伯森聽得眼皮直跳,覺得要大禍臨頭,縮著脖子小心翼翼地問:“……我不會被顧總打吧?”
顧予風悠悠地開口:“不會,他打不過。”
“……”羅伯森沒忍住,還是問了一句,“為什么要送那幅畫,您也想當推手?可這畫的價格已經很高了不是嗎?”
夫人所處的可是D國頂層資本圈,圈里的是一群最不差錢的主。
如果兼言的作品能被他們看上,那市值會飆到什么程度,還真不好說了。
“這才到哪兒?”
顧予風語調輕松隨意,想到林穎電話里說的事。
謝家借媒體炒作謝辭的負面新聞,一轉頭爸爸就收到了謝辭是兼言兒子,串通雷啟良玩套路的消息,這其中的用意不難猜,無非是謝家想給謝辭拉仇恨,借顧氏的手對付這父子倆,同時挽回科技園的項目。
如果計劃順利,爸爸開始反感兼言的作品,那對明鑒的施壓也會收回。
這樣一來,謝家所有的損失都能追回,唯有謝辭父子倆倒大霉。
如果謝辭真的是謝家人,那謝家這波操作可以說是完全不顧骨肉親情,為了自身利益,把這父子倆往死里整。
聽顧予風話里的意思,羅伯森有些詫異,轉頭看向后座:“有必要嗎?幫助同學也不用幫到這個地步。”
“有啊。”
顧予風扯著笑,“我倒要看看,我想保的人,誰動得了?”
老街到一中的路上,謝辭聽著江辰宇他們聊著籃球聯賽的事。
“馬上就要決賽了,搞得我有點焦慮。”
江辰宇有些煩躁地咋舌,“又想晚點比賽,好有時間做準備,又巴不得明天就決賽,早點完事,省得鬧心。”
張若川:“說不定我們就止步四強了呢,那就只剩兩場了。”
江辰宇:“別烏鴉嘴啊你!我可是沖著冠軍去的。”
正說著,前面突然過來兩個穿黑色西裝的男人,就堵在謝辭面前。
謝辭看了眼來人,沒理會,繞過去就走。
“您好。”
其中一個黑衣男子追到謝辭面前,“我老板想見您,請問現在方便嗎?”
謝辭停下來,面上沒什么波瀾,語氣卻不太好:“你老板是誰,連個名字都沒有,架子倒是大得很,想見讓他自己滾來見我。”
黑衣人微微低頭,恭敬地說:“您來了就知道了,請別為難我。”
“你們想干什么?”江辰宇見情況不對,低喝道,“這是校門口,想綁架嗎?別太離譜啊你們!”
他的聲音不小,引來周圍不少人的注意。
謝辭揮開黑衣人,面無表情地繼續往前走。
很快,路邊緩緩跟過來一輛勞斯萊斯,降下的車窗露出謝鴻光的臉。
“聊兩句?”
謝辭一看是這老頭,有些意外。
沒想到謝誠沒找過來,倒是他老子先來了。
“我想我應該不認識你。”謝辭不為所動。
謝鴻光看看左右:“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你也不愿意造成什么騷動吧?”
方思澤警惕地看著來人,走到謝辭身旁,低聲問他需不需要通知保安和老班。
謝辭想到爸爸謝謙,讓方思澤他們先回去,自己上了謝鴻光的車。
片刻后,一中附近一餐廳的包間。
謝鴻光看著坐在對面,此刻依然繃著臉的少年,沒有被對方的態度惹惱,反而心情很好:“你爸可能沒跟你說過,我是你爺爺,當年他和家里鬧矛盾,連你出生的事也沒跟家里提過,導致我到現在才知道有你這個孫子,實在是胡鬧。”
聞言,謝辭態度依然冷淡:“所以?”
謝鴻光也不在意他的態度,笑著說:“你最近做的事我聽阿誠提過,做得很好!你比你爸有出息多了,這才是我謝家的孩子該有的樣子!”
謝辭聽著他滔滔不絕,越聽臉色越沉,有些明白,為什么爸爸會這么抗拒謝家。
“你那個爹整天除了畫畫還會干什么?你跟在他身邊,遲早被養廢。”
謝鴻光拄著拐杖,輕嘆了一聲,“你和他不一樣,是塊經商的好料子,以后就回家住,我會安排人教你怎么打理公司……”
“不好意思。”
謝辭打斷他,起身俯視謝鴻光,“我不打老年人,但僅此一次。”
說完,謝辭轉身就走。
“你回來!”謝鴻光示意下屬攔住他。
謝辭一腳踹倒擋門的黑衣人,面無表情地離開了。
回學校的路上,謝辭心情不太好,他已經很久沒有因為某個人的一兩句話影響到情緒,當然顧予風除外。
謝鴻光言語間對爸爸謝謙的貶低,讓他很不舒服,不禁聯想到了兒童時期葉羽柔對他的冷暴力。
言語的傷害是即時生效,伴隨著綿長的后勁,有時候時間越久殺傷力越強。
這世上做什么都有門檻,唯有做父母沒有。
什么都能選擇,唯有出身不能選。
遇到糟心的父母,誰都無法全身而退。
這題,無解。
“謝辭?”
耳邊傳來顧予風的聲音,謝辭回過神,轉頭見顧予風從馬路對面過來,有些沉悶的情緒因為看到這個人,稍微緩和了一些。
“工作處理完了?”謝辭和他一起從學校大門進去。
顧予風隨口應了一聲,看看他:“心情不好,誰欺負你了?”
謝辭心想這小子到底是怎么看出來的,嘴上反問:“我看起來這么容易被欺負?”
顧予風:“你被欺負得還少么?”
“如果我說我被欺負了,你會幫我?”謝辭順著他的話問。
“廢話,你是我同桌,這點情分都沒有,不是顯得我很無情?”
顧予風屈指做了個彈的動作,“不過該給的報酬還是要給的。”
謝辭:“……”
一點小仇記到現在。
走到半路,顧予風的手機震動,是顧永年打過來的。
“有事?”
那頭傳來顧永年有些焦急的聲音:“小風,我怎么聽說你要把我的畫運到D國?”
“媽媽的生日快到了,我幫您送個禮,省得您費心。”顧予風語氣隨意。
顧永年急得聲音都提高了八度:“畫到我手里都沒捂熱呢!送點別的行不行?我已經定了珠寶了。”
顧予風:“不行,我答應媽媽了。”
謝辭沒刻意去偷聽,卻也聽到了手機那頭顧永年的呼喊聲。
等顧予風掛斷,謝辭才開口:“又整你爸?”
顧予風把手機放回口袋,不在意地說:“只不過拿了他一幅畫,就跟我要死要活的,老頭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謝辭:“……”
你哪是拿了他一幅畫,你是要他的命。
第47章
期中考過后, 籃球聯賽進行到最后的決賽階段。
這周日要開始第一場半決賽,趁著周五天氣好,中午吃過飯, 謝辭去老街的藥店買些急救用品,比賽時校醫會全程跟著,但他習慣自己再備個藥包。
買完東西出了藥店,謝辭沒走出幾步就看到幾個體校男生騎車圍過來,其中一個他認識,正是重生第一天問他要錢的那個黃毛張星星。
“滾開。”謝辭語氣平淡。
張星星坐在騎行車上,單腿踩著地面, 抬著下巴打量謝辭:“你可算出現了,讓爺幾個好等。”
謝辭:“等我干什么?”
張星星抖著腿, 笑得不太友好:“那就要問你那個好表弟了, 非要花錢找我們, 我們也是沒辦法。”
一班教室,方思澤正幫各科課代表整理發放卷子,見顧予風從前門進來,隨口問:“老謝沒和你一起回來?”
顧予風隨手關門:“他不是和你們一起嗎?”
方思澤:“他說要出去一趟,我們就先回來了,我還以為他和你一起。”
“這么大個人了,丟不了。”
顧予風拉開自己的椅子坐下。
天氣越來越冷,褲子太薄, 椅子凍屁股,顧予風拿過自己的經濟學課本攤開,想著要不要捐一批好點的椅子,好歹是省重點,學習環境這么惡劣, 還沒考上大學就先得了痔瘡。
沒過多久,教室前門突然被人大力推開,一股涼風頓時灌了進來。
王皓掃視整個教室的人,焦急地看向方思澤:“老方,隊長呢?!”
方思澤發著卷子,轉過頭接話:“還沒回來,你找他有事?”
王皓咬咬牙:“我剛聽我們班的人說,他在老街被體校那群人找麻煩!”
“臥槽!”
江辰宇本來在刷卷子,低罵了一聲,“又是張星星那幫人?!”
張若川:“上次鬧那么大,他們還不肯消停?!”
顧予風從書里抬起頭:“什么時候?”
王皓:“應該就在十幾分鐘前!”
顧予風先給謝辭打了個電話,聽到隔壁書桌抽屜里傳來震動聲,沒再多問,起身就出了教室。
他一走,江辰宇幾人也跟了出去。
四人沖到老街,分頭在各條小巷找人,最終在老李小炒找到了正和體校幾人吃燒烤的謝辭。
顧予風跑得微喘,頭發也被風吹亂了,站在店門外,看著那幾個小混混吃得滿嘴油光,謝辭就坐在那里和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
剛才太急,忘了眼前的謝辭不是真正十七歲的少年,不至于處理不了這種小事,根本不需要他操心。
江辰宇他們跑過來,看到這一幕,人傻了。
“這家香腸真好吃!”
“你傻呀,吃什么香腸,羊肉串才好吃!”
“謝哥,你也來吃啊嘿嘿嘿”
“點這么多,得不少錢吧?”
謝辭注意到店門口的動靜,對顧予風他們招招手:“你們怎么都來了?”
見一桌小流氓眼神警惕,顧予風語氣透著揶揄:“有人怕你被群毆,急急忙忙趕來找你,你倒好,躲在這里吃獨食。”
謝辭見王皓他們都喘著氣,已經把事情猜了個大概。
“怎么不打電話給我?”
顧予風反問:“你手機在哪兒?”
謝辭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這才想起把手機忘在教室了。
江辰宇瞪著這群流氓:“老謝,他們這么對你,你還請他們吃烤串?換做是我,就是拿去喂狗都不給他們吃!”
“你說什么?!”
張星星猛地起身懟他。
雙方的幾人都看對方不順眼,一來二去就吵了起來。
謝辭示意他們歇戰,指指身后:“別吵了,會影響老李店里的生意。”
江辰宇幾人轉頭見老李伸著脖子往這邊張望,看起來有些擔心,忍了忍沒再吵。
幾個小混混連吃帶拿,將剩下沒吃完的烤串打包提上,吃飽后連眼神都沒那么兇惡了。
離開前,張星星對謝辭保證:“謝哥,你放心,以后我們絕對不會再找你麻煩!”
謝辭:“陳展鵬那里,你要怎么交代?”
張星星嗤笑:“就那個傻逼,跟他交代什么,要不是給了幾個臭錢,我們才懶得理他呢,都是因為他,害得我們被處分還請了家長。”
把打包的塑料袋掛在車龍頭上,張星星跨坐上去,想了想,又轉頭提醒謝辭:“陳展鵬已經轉學到我們體校了,現在是遠哥的小弟,哥你還是小心點好。”
謝辭:“遠哥?”
旁邊一個小流氓接話:“高遠,我們校籃球隊的隊長,說不定后天你們就能在賽場碰到了。”
等這群人離開,謝辭和顧予風他們回學校。
路上,江辰宇還是氣不過,張星星這幫人渣搞過謝辭不是一次兩次,不打他們就算他素質高了,還請客吃飯?
謝辭:“幾塊錢就能解決麻煩,不比動手省事?”
這個年紀的小流氓最是叛逆,打得不夠狠會反撲,打太狠了弄不好會連累他自己,實在沒必要,一頓燒烤永絕后患。
“他們提到的高遠我知道。”
張若川皺著眉,臉色不太好,“聽說打球手段很兇殘,只要打不過就鉆規則漏洞,以前在比賽時把五中一個前鋒撞骨折,休養了兩個月才好。”
“進半決賽的是哪四支隊伍?”顧予風問。
謝辭:“二中、體校、金山市一中、我們。”
顧予風:“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半決賽可以避開體校。”
謝辭:“分組下午就會出來,到時候看吧。”
下午第二節課課間,江辰宇從教室外跑進來,興奮地沖著謝辭他們喊:“分組出來了!我們兩場半決賽對手分別是金山市一中和二中!”
謝辭看向坐在隔壁的顧予風:“真被你說中了。”
顧予風翻過一頁:“要是其他事也能說中就好了。”
“其他什么事?”謝辭不解。
顧予風語調平板:“比如——我說你想跟我談,你就真的想跟我談。”
謝辭:“……”
顧予風抬頭看他:“沒中?”
謝辭轉著手里的水筆,想了想:“你不如去買彩票,中的幾率更大一些。”
顧予風搭著他的椅背挨近:“你之前不是說被我釣上來了?不跟我談,也不跟我睡,你想干嘛?”
謝辭在草稿紙上快速寫解題過程:“那晚被你拒絕后傷透了心,已經把自己放生了。”
顧予風:“……”
你最好是真的會傷心。
兩場半決賽,一中打得很順,本來上場的就是最好的陣容,彼此之間已經磨合了兩年,加上這次是最后一次比賽,每個人都格外專注拼命。
謝辭這個三十多歲,離開球場近十年的人,也被他們的士氣感染,發揮得很穩定。
拿下兩場半決賽后,他們率先鎖定了決賽席位,接下來等金山市一中和體校爭奪另一個名額,二中兩場都輸了,止步半決賽。
賽后,二中傅逸城帶著隊員去一中的休息室和謝辭他們打招呼。
“小心高遠。”傅逸城開口第一句就是警告。
謝辭站在儲物柜前,拿出衣服穿上:“你吃過他的虧?”
傅逸城沉著臉:“我們第一場半決賽對手就是體校,他們耍手段撞傷我隊的大前鋒,左手骨折直接下場了。”
張若川他們一聽,皺緊了眉頭。
“難怪你今天會讓后備隊員上場。”謝辭整理著東西,沒什么表情地接了一句。
見謝辭沒當回事,傅逸城重申:“體校這些年風氣越來越差,籃球隊那幾個人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你們還是多留心吧。”
謝辭直起身:“我會的,謝謝提醒。”
臨近決賽,隊里幾個人肉眼可見地緊張起來,平時在教室只要一有空就起來拉筋,練習無實物投籃。
楊赫經過,嘲笑了一聲:“就會裝逼。”
江辰宇回懟:“你連個裝逼的機會都沒有。”
楊赫:“……”
他為什么總是這種角色?
許超像是也發現了,回到座位后,委婉地提醒他:“你還是管管你這張嘴巴,是非說不可嗎?”
楊赫抿抿唇:“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說出去了。”
周日就要決賽了,方思澤他們聚在教室后排商量著這周六去哪里訓練。
“還是老地方吧?”江辰宇提議,“天氣這么冷,老張你就別騎車了,我去接你。”
方思澤有些猶豫:“周六下午一點,我有一節推不掉的網絡課,只能上午訓練。”
江辰宇和張若川哀嚎了一聲,早上訓練意味著又要早起。
這種天氣早起,對他們這些睡不醒的男高來說簡直是酷刑。
“要不,來我家吧?”謝辭從卷子抬起頭,搭著椅背轉身看他們,“有籃球場,也有網絡,你們可以早上過來,訓練完吃個飯休息一下,老方去上課,結束再接著訓練,時間上寬裕些,就不用早起了。”
他一說,其他人全看了過去。
“繁華里?那院子里沒籃球架啊。”江辰宇問。
謝辭:“不是那里,是我爸住的地方。”
方思澤:“會不會太打擾了?”
謝辭:“這周末我爸不在家。”
“我也去。”
一直在看書的顧予風突然開口。
謝辭視線轉向他:“你一不學習,二不訓練,來干嘛?”
顧予風給氣笑了:“你這話多少有些傷人了,他們都能去,我不能去?”
言語間完全不否認不學習這一點。
要不是知道顧予風也重生了,謝辭可能真會擔心傷到小鬼的自尊,想辦法找補一句,可眼前這小子臉皮比他還厚,根本沒必要擔心。
“來可以,得保證不搗亂。”謝辭補充了一句。
顧予風一臉認真:“保證不會。”
謝辭多看了他一眼,總覺得不太放心。
周六早上七點半,謝辭聽到門鈴聲去開門,沒想到第一個到的是顧予風。
“這么早?”
顧予風還是一身簡單的黑色運動裝,下車后示意羅伯森先回去,將手里提的袋子遞到謝辭面前:“伴手禮。”
謝辭一看,竟然是福記小籠包,他當時只是隨口一提,沒想到這小子還記得。
“你早上去買的?”
“為了買這個,天沒亮就起床去排隊,活到現在第一次為買個早飯這么拼命。”顧予風說著打了哈欠,一臉沒睡醒的惺忪感,“別告訴我你已經吃過了。”
“早就吃了。”
謝辭不給面子的說,“你又沒說要給我帶早飯。”
“這不是想給你個驚喜嗎?”顧予風抬手看看腕表,“這才七點半,你到底幾點起床的?”
“我會早起遛狗。”
見顧予風神色沮喪,謝辭隨口說:“不過看在小籠包的份上,再吃一頓也不是不行。”
顧予風揚眉,懶懶散散地問:“不是看在我的份上?”
“看在你——這么努力的份上。”謝辭說著,唇邊不自覺地蕩開淺淺的笑意。
顧予風:“……”
嘴硬。
跟著謝辭進去,顧予風環顧整個工作室的場地:“環境不錯,周日沒人?”
“周末學生們不上課。”謝辭帶他去二樓的會客廳,把手里的袋子放到一側的小會議桌上,轉身去泡咖啡。
顧予風見謝辭穿著寬松的毛衣長褲,和在學校里給人印象不同,舉手投足間都有上輩子成年謝辭的影子,不過這張臉到底還是略顯稚氣,給人的感覺更隨性清爽。
他到處走走看看,欣賞兩側墻壁上的油畫。
“你家那只吃得很好的豬呢?”
那只豬……
想到小方的體型,謝辭很難反駁。
“被我爸帶出去采風了,它喜歡到處溜達,剛好給我爸作伴。”
謝辭端著咖啡過去,“還不餓?先來吃飯吧。”
顧予風坐下來,喝著咖啡,等謝辭把打包回來的小籠包擺出來:“咖啡配小籠包,又香又臭。”
“……”
謝辭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下,把筷子遞給他:“那我去買點豆漿?”
“算了,豆漿太甜,沒興趣。”
顧予風夾起一個小籠包遞到謝辭嘴邊,“來。”
“吃你自己的。”謝辭沒理他,調了一疊醬油醋,沾著吃。
顧予風暗道一聲無趣,把小籠包塞自己嘴里。
“福記邊上有一家賣牛肉粉絲的,我看很多人買了小籠包帶那家店里吃,不過人太多了,就沒買。”
謝辭:“那家味道也不錯,以后有機會我帶你去吃。”
顧予風吃完嘴里的才接話:“不如下周一?”
“只要你起得來,我沒問題。”
謝辭剛說完,突然感覺膝蓋被頂住,一條腿擠到他腿間,用小腿蹭著他的小腿。
“老實點。”謝辭給了對面一個警告的眼神。
顧予風絲毫沒有收回的意思,短促的笑了一聲:“有些明白為什么送早飯是一件浪漫的事了。”
謝辭順著他的話問:“為什么?”
顧予風一臉認真:“因為被送的人會吃人嘴短,就算被騷擾也不好強硬拒絕,那送早飯的就能趁機為所欲為了。”
謝辭:“……”
你對浪漫有什么誤解?
兩人吃完飯坐了一會兒,到八點半,江辰宇四人來了。
謝辭讓他們也先到會客廳來,把煮的奶茶端過去。
顧予風掃了一眼,一桌人就他是黑咖啡,食指在杯子上輕點,心情很好。
他本以為謝辭是隨便泡的,現在看來多少還記得一些他的喜好。
江辰宇他們都是第一次來,被會客廳后整條長廊的油畫震撼到,抱著奶茶過去看。
“你爸是畫家嗎?”方思澤問謝辭。
謝辭應了一聲:“這里是他的工作室。”
張若川點點頭:“難怪叔叔看起來一身文藝氣息,原來真的是藝術家。”
江辰宇聽著他們的對話,在腦子里過了好幾遍后,突然想起車子開進來時看到的“兼言工作室”,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
“老謝!這、這不會是……?”
謝辭:“嗯。”
“臥槽!”
江辰宇整個人傻了。
那天去寺廟化緣的油畫竟然是謝爸爸畫的?還成功炒到了兩千萬?!
人怎么能出息成這樣啊?!
他聽爸爸提起過,兼言第二幅畫上架拍賣行,姑姑興沖沖地去,哭喪著臉回來,說根本買不起。
江辰宇怔怔地看著這一長廊的畫,喃喃低語:“這他媽得多少錢啊……不得多請幾個保安?”
在會客廳坐了片刻,謝辭帶他們去了后面的二層小樓。
院子曾經是活動場地,經過改造后現在是小花園,在靠墻一側修了個籃球場。
謝辭五人在院子里訓練,顧予風坐在室內落地窗前辦公,累了就抬頭看看球場上的謝辭,辦公積攢的火氣一掃而空。
以前他們都很忙,三五天不見面都算少的,一開始沒覺得有什么,時間久了,他漸漸開始把每次見面當成自己努力工作的獎勵,變得越來越期待,對他來說,和謝辭的這段婚姻是他為數不多的,真正能感受到快樂的娛樂方式。
不過現在看來,他對快樂的理解還是太膚淺了。
不用特意去看些不想看的美術展,看些無聊的舞臺劇,聽些催眠的音樂會,只是待在家里做些無關緊要的事,也可以很快樂。
訓練到十點半,謝辭進屋喝水,一眼就看到了睡倒在沙發里的顧予風,單人位對一米九的大高個來說還是太擁擠了,腿上的筆記本歪歪斜斜地靠著扶手,好像隨時會滑下去。
“哎老顧睡著了?”
張若川擦著汗跟進去找水喝。
“他今天起得早。”
謝辭去把顧予風的筆記本放好,彎腰將人攔腰抱起,放到一旁的三人位上。
睡著的人像是感覺到動靜,無意識地在謝辭胸前蹭了蹭。
謝辭把人放好,順手揉揉顧予風的頭,轉身去拿毯子,就見方思澤和張若川直愣愣地盯著他。
謝辭這才察覺剛才的舉動有些越界,硬著頭皮解釋:“單人位太小,怕他睡麻了。”
方思澤和張若川煞有其事地點點頭。
真男人就要能毫不費力地抱起男人,而且還得是公主抱。
幾人怕吵著顧予風,去了餐廳。
王皓中途出去接了個電話,回來后灰頭土臉的,低著頭欲言又止。
“你怎么了?”江辰宇問了一句。
王皓抿了抿唇:“我爸要做第二次手術,計劃定在這幾天,剛才我媽打電話過來說時間已經確定了,是明天。”
可明天是籃球聯賽決賽的日子。
江辰宇幾人面面相覷,陷入沉默。
腦部手術是大手術,除了手術時間長以外,手術前后也得有親屬在場。
明天手術的話,王皓是不可能有時間參加決賽了,就算強行擠出時間,恐怕也無法專心比賽。
最后還是謝辭先開口:“以你家里的事為主吧,比賽你不用擔心,我安排其他人上場。”
王皓低著頭,很愧疚:“對不起……因為我……”
“別說對不起,你沒對不起任何人。”方思澤拍拍他的肩膀,“叔叔更需要你。”
主力隊員不能上場,對整個陣容來說非常致命。
謝辭回想后備隊員中,有沒有和王皓能力比較接近的。
實力多少會有差距,但現在也只能這樣了。
“不如就讓老顧上吧!”
江辰宇突然提議,“老顧的攻擊性那么強,他做大前鋒完全沒問題!”
方思澤和張若川一聽,也點了頭。
“他打球可以的!”
“老顧的爆發力相當強,速度上不輸老謝。”
江辰宇激動地說:“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只要跑得比對面快,我們就贏了一半了!”
說了半天,謝辭卻沒有接話。
方思澤問:“你有什么顧慮?”
謝辭有些遲疑:“可以是可以,只不過——”
“讓我上場?”
客廳那邊傳來顧予風剛睡醒,透著沙啞的聲音。
江辰宇轉頭問他:“耗子有事來不了,我們只能指望你幫忙了,來吧?”
“幫是可以幫。”
顧予風躺在沙發里,偏頭看向謝辭,“不過我的出場費是很高的。”
謝辭:“……”
就知道會這樣。
第48章
顧予風是答應謝辭代替王皓上場, 不是陪幾個后備隊員一起坐冷板凳。
離九點半開賽只剩最后半小時,他掃視偌大的一中體育館,場地周圍架起了不少直播設備和兩面巨屏, 今天的決賽會被電視臺全程直播,除此之外還來了不少大小媒體,正在各自工位上調試攝像機和其他設備。
看臺上下三層都擠滿了人,除了一中的學生外還來了很多校外來觀賽的人。
前排預留了幾個位置給校領導、省級領導和市領導,還有受邀的藍海市各界大佬。
那邊的顧永年正和隔壁的市長閑聊,見顧予風看過來,沖那邊招手, 被顧予風瞪了一眼也不惱,咧著嘴對市長介紹:“坐在那邊穿9號球服的小子是我兒子, 今天他也要上場。”
市長看過去:“哦喲, 長得真好!一看就很會打球, 在學校里很受歡迎吧?”
顧永年笑得合不攏嘴:“那穿7號球服的小子是我兒子同桌,籃球隊的隊長,打球很厲害。”
市長:“謝辭啊,我認得,他以前競賽得獎,還是我給頒的獎呢。”
看臺后排,楊樂舉起手機對著場地拍了一張,放大照片給旁邊的謝謙看:“老師, 看,小辭在和隊員們做準備,看起來精神狀態很好。”
為了能看清楚,謝謙特意戴上了眼鏡,遠遠注視著人群中的謝辭, 眼底帶了些淺淺的笑意。
“他為今天的決賽準備了很久。”
場地旁,謝辭和江辰宇他們正在拉筋熱身,低聲交流上半場的戰術。
代替王皓上場的二年級隊員慌得一批,被臨時通知上這么重要的比賽,他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那么多雙眼睛盯著,還現場直播,前排還有一群大佬,壓力buff疊滿,已經超出他能承受的閾值了。
“小鄧,你沒事吧?”
方思澤注意到后備隊員臉色發白,關心地問,“沒有身體不舒服吧?”
小鄧連忙搖頭,臉色很勉強:“就是緊張,我真的行嗎?要不還是換顧予風上場吧?”
顧予風雖然不常打球,但曾一人單挑過校隊,這事他們都知道。
“這么好的鍛煉機會,你要讓給別人?”
謝辭走過去拍拍小鄧,“照常發揮就好,輸了不算你的。”
小鄧笑得比哭還難看:“隊長,你不覺得顧予風比我更合適嗎?”
謝辭注意到那邊的顧予風瞪過來,不高興全寫在臉上,低聲說:“讓他臨時幫個忙是可以,可他不是校隊的,三年級的馬上也要退隊了,以后的比賽你們準備找誰幫忙?”
小鄧一時回答不上來。
謝辭的用意他明白,就是怕自己拖后腿。
張若川他們圍過來,教小鄧用呼吸調節情緒。
顧予風抱手坐在椅子里,看著謝辭過來:“把我請過來坐在內場給你們喊加油?”
“別急。”謝辭抬起手里的礦泉水瓶輕碰顧予風的額頭,“你是軍師,是我手里的王牌,這場決賽形勢險峻,能不能贏就看你了。”
顧予風一把奪過水瓶,嗤笑:“說的比唱的好聽,這套說辭沒少用在女孩子身上吧?”
“知道就好。”謝辭脫下外套也一并交給他,拿起自己的護腕套上。
顧予風本想吐槽,可一看到他的手,到嘴邊的話一轉:“手有沒有好點?”
“好多了。”
謝辭活動活動右手腕,適應護腕的束縛感,坐下來重新系了一遍鞋帶,“還好有你買的藥。”
顧予風意有所指:“要是配合我的獨家按摩手法,保你百病全消,生龍活虎。”
謝辭:“一天不騷就渾身難受?”
顧予風故作詫異:“你不會又想到什么不正經的事情上了吧?馬上要比賽了,想什么呢?”
謝辭:“……”
比賽即將開始,兩支球隊上場。
看臺上響起一片熱烈的歡呼聲。
一中和體校的啦啦隊扯著嗓子給自己的校隊加油。
謝辭一上場就感覺到了對面球隊的幾道視線,尤其是走在最后的那個高個子,身板很壯實,一副兇相,看過來的眼神不太友好。
注意到謝辭的視線,高遠搖頭晃腦地笑了笑,完全沒把他放在眼里。
伴隨著一聲高亢的哨聲,籃球被高高拋起。
謝辭和高遠同時起跳。
謝辭先一步碰到球,將其往小鄧的方向傳。
高遠臉色一沉,立刻讓隊員過去攔截。
小鄧接球后準備進攻,一轉頭就看到對面的前鋒和中鋒過來,兩個大塊頭把他進攻的路線擋得嚴嚴實實。
“小鄧,傳球!”
見張若川從右側往對面跑,小鄧一慌,沒來得及多確認就把球傳了出去,被體校高遠半路攔截,一波快攻反殺。
隨著籃球落網,看臺上響起一片尖叫。
體校拿下本場第一個球,2:0領先。
小鄧心態崩了。
一開局就是失誤,這還怎么打?
“穩住,別慌。”謝辭拍拍小鄧,安慰道,“先適應對面的進攻節奏。”
小鄧點點頭,見體校的人看過來,害怕得心口怦怦直跳。
場外,顧予風抱著手觀察場上的局勢,臉上看不出什么情緒起伏。
上半場以38:30結束,體校暫時領先。
一中打得束手束腳,完全放不開。
替補前鋒該進攻時猶豫,該傳球時找機會進攻,被堵截時又不敢反抗,和其他隊員間存在明顯的配合問題,場上節奏徹底被體校掌控,整個隊伍士氣全無,連謝辭都不在狀態。
看臺上竊竊私語,一中的學生個個神色凝重,連一直面帶微笑的顧永年,臉色都快掛不住了。
照這么下去,一中今天是輸定了。
場上,高遠下場休息前,故意從謝辭面前經過,不屑地笑了笑:“都說一中實力很強,我還以為能有多強,就這?”
體校后衛笑著接了一句:“好像是他們的前鋒臨時有事沒來。”
高遠:“我看是沒膽量來吧?”
張若川他們累得直喘氣,看著高遠幾人囂張下場,氣得牙癢。
謝辭沒多說什么,示意他們先回休息區。
教練給他們遞了毛巾,同時給每個人指出了一些問題,最后看向謝辭,欲言又止。
體校的整體實力確實強,以他們現在的隊伍配置,想贏很難,但謝辭一直沒讓換人,應該有他的考量。
沒等教練開口問,江辰宇先忍不住了,向謝辭提議:“老謝,換老顧上吧,小鄧體力消耗很大,我看他快撐不住了。”
精神緊繃加上作戰節奏混亂,體力翻倍消耗。
謝辭接過顧予風遞過來的水瓶,見其他人都期待地看過來,語氣平淡:“他耐力不行,晚點上。”
沒等張若川他們接話,顧予風抬頭看著站在他面前的謝辭,先了開口:“你怎么知道我耐力不行?”
謝辭擰開瓶蓋喝水:“你經常中途就——”
說到一半,他意識到不對,猛地收住。
顧予風揚眉:“經常中途什么?”
“沒什么。”謝辭喝完水,若無其事地拿起毛巾去一旁坐下來擦汗。
張若川擦著汗,看著謝辭若有所思,轉頭和方思澤小聲嘀咕:“我總覺得老謝沒說出來的那半句是虎狼之詞。”
方思澤一臉深沉:“別說了,一會兒禁播了。”
張若川:“……”
玩笑歸玩笑,被謝辭這么一說,幾個人多少明白了問題所在。
謝辭之所以沒有一開始就讓顧予風上場,一來是想保存實力,二來也是考慮顧予風的體力問題。
比賽時的體力消耗速度和平時打球完全不同,顧予風沒有像他們這樣經常做專項訓練,又頂替的是需要高爆發的前鋒位,恐怕沒辦法打完全場。
下半場即將開始,連教練都開始緊張起來,慫恿顧予風給隊員們加油打氣。
“謝辭。”顧予風叫住要上場的人,食指和大拇指在身前比了個心,笑著眨了一下眼,用溫柔的語氣說,“加油哦。”
教練側目,一腦門問號。
讓你給他們加油,沒讓你撩騷啊!
謝辭一肚子想吐槽的話,卻在對上顧予風含笑的眼神時全憋了回去,默默轉身走了。
身后,顧予風看著他吃癟,笑得沒心沒肺。
謝辭一天想捂著馬甲,他就一天能逗著他玩,想想都覺得要開心飛了。
顧予風沒期待謝辭回應,沒想到對方走到場上,頭也不回地抬起手,冷不丁地沖著他比了個心。
這一幕剛好被鏡頭捕捉到,投放到了巨屏上。
所有人都以為謝辭是沖著看臺上的觀眾比心,安撫他們焦躁的情緒,頓時整個看臺爆發出一陣尖叫。
一中啦啦隊像打了雞血,又開始賣力喊加油,其中隱約能聽到項海斌的破鑼嗓。
內場,顧予風猝不及防被擊中,搭在腿上的手一緊,有些不自在地移開視線,眼神都飄了。
謝辭不是對他撩撥“未成年”很不滿?突然來這一手,搞得他毫無準備,竟被一個手勢打得毫無招架之力。
“你也會不好意思?”
教練嘖嘖搖頭,抱著手說風涼話。
顧予風重新看向謝辭,卻見對方側過頭朝他看了一眼,眼底涌動著戲弄的笑意。
“……”
老東西,故意的。
第49章
場上, 謝辭注意到體校的隊員陸續過來,低聲問張若川四人:“對面的打法和戰術,都看明白了吧?”
見他們點頭, 謝辭又看向小鄧:“你呢,適應了嗎?”
小鄧深深吸了口氣,點頭:“我可以!”
“注意拉開距離,避免被多人圍攻,不要給他們下手的機會。”
謝辭轉動右手腕調整護腕,看著對面的高遠過來,不緊不慢地說, “現在開始,把比分追回來。”
“嗷!”
江辰宇四人亢奮地喊了一聲, 各自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定。
高遠運球到謝辭面前, 不免有些得意:“上半場打成這樣, 你們一中沒人了嗎?”
“你們好像只領先了八分?”謝辭不以為然。
高遠哼笑:“等我下半場把分差拉到二十分以上,這高中最后一場籃球賽,也該讓謝隊見見世面。”
謝辭語氣平淡:“拭目以待。”
說話間,高遠已經沖進了三分線,一個傳球的假動作想騙過謝辭,轉身繞過他往籃板下沖。
擦身而過的瞬間,手里一空,高遠猛地轉頭, 謝辭已經奪球開始反擊。
“回防!”高遠快速追上去。
其他八個互相牽制的隊員瞬息之間攻守立場互換。
張若川追去接應謝辭,體校后衛想攔截他,被旁邊過來的方思澤擋住。
小鄧在第一時間擋在體校小前鋒前面,無視這人兇惡的表情,時刻保持一定距離, 不讓這人突圍。
眨眼間,謝辭已經沖過中線,高遠追上伸手阻攔。
兩人幾個快速走位,謝辭運球持續壓進。
球鞋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噪音,籃球拍打地面的聲音一下下震著在場所有人的耳膜,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高遠注意到趕過來的張若川,側身擋住,防止謝辭傳球,沒想到謝辭突然跳起投球。
高遠和沖過來的兩個后衛跳起攔截,卻連球都碰不到,眼看著球在空中劃過一個弧度,正中球網。
下半場開始十六秒,謝辭拿下第一個三分球。
看臺上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謝辭往回走,從高遠身旁經過:“你說的分差拉到二十分,是指一中領先二十?”
剛放了大話,這么快就被打臉,高遠不悅地看著他走過去:“還早!”
輪到一中進攻。
謝辭剛運球沖過中線就被高遠帶人堵截,起跳的假動作成功騙過所有人,從身后傳球給過來接應的張若川。
張若川在對方球員追來時,回身傳球給剛好跑到三分線的江辰宇。
江辰宇接球起跳投籃。
砰!
籃球落入籃筐。
全場再次爆發出歡呼聲。
下半場開場三十秒,一中兩個三分球把比分追到38:36。
高遠臉色掛不住了,對聚過來的隊員們說:“不用管對面的替補前鋒了,那就是個擋人的木樁,防住謝辭和66號得分后衛。”
小前鋒喘了幾口氣,有些焦急:“他們明顯在制造外線投籃機會,不進內線,投完球就跑。”
“防我們呢。”
高遠死死地盯著對面的謝辭,“我看他們接下來還怎么從外線得分。”
下半場進行到七分鐘,比分已經拉到56:56平。
經過上半場的試探和調整,兩支隊伍明顯都加快了節奏,在了解彼此的實力后,開始真正的交鋒。
見一中的節奏越來越好,體校教練喊了暫停。
示意高遠他們圍過來調整戰略:“他們的替補前鋒沒有得分能力,少了一個人,進內線沒有優勢,我們接下來重點還是要防住外線!別讓7號和66號拿到球!尤其是7號,阿遠阿健,你們就給我盯著他一個!只要他拿不到球,我們就穩贏了!”
高遠看向一中的球員席,替補前鋒坐在椅子里,喘得很劇烈,喝水時手都在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顯出了疲態,只有謝辭除了出了一身汗,神色如常,看不出半分疲憊。
“阿健。”高遠勾勾手讓隊員過來,壓低聲音說,“等會兒上場后,你找機會對謝辭下手。”
阿健正要點頭,突然看到對方教練要求換隊員,有些疑惑。
“換上的那個是誰啊,怎么之前從來沒見過?”
其他幾個隊員也很疑惑,但并沒有當回事。
“替補前鋒扛不住了吧?這個看起來像個小白臉,還不如之前那個呢。”
“王皓不在,誰來都白搭,別的不說,光配合上就有問題,只剩十三分鐘,哪還有時間給他們適應磨合?”
那邊,顧予風脫了外套做上場準備。
謝辭提醒他:“上場后別亂來,聽從指揮。”
顧予風活動肩頸,沒什么表情地接話:“我只聽男朋友的話。”
謝辭默默閉嘴,轉頭走向坐在椅子里的小鄧:“剛才表現得很好。”
小鄧抬起頭,滿臉的疲憊,雙眼卻很亮:“謝謝隊長,我學到很多。”
時間到,所有人重返球場。
看臺上,一中這邊的學生看到顧予風上場,頓時爆發出陣陣尖叫。
沖顧予風在運動會上的表現,就很值得期待。
前排的市長聽到這么大陣仗,低聲對顧永年說:“你兒子真受歡迎。”
顧永年笑瞇了眼:“他從小就招人喜歡。”
場上,謝辭遭到的圍堵變本加厲,走到哪都被堵得死死的,根本碰不到球,江辰宇同樣被堵得無法靠近三分線。
球在方思澤和張若川之間傳了幾個來回,愣是找不到傳給主攻手的機會。
高遠見張若川試圖自己投籃,讓后衛去攔截。
后衛和張若川同時跳起,可球在眼前一晃,突然傳向了謝辭的方向。
“隊長!”后衛一看是假動作,立刻示意高遠防住謝辭。
謝辭被兩個人堵著,抬頭望著飛過來的球,不斷調整站位。
高遠兩人防著謝辭,準備搶球。
沒想到球直接從他們頭頂飛過,被已經沖進三分線的顧予風輕松接住,迅速運球到籃下,躍起灌籃。
砰!
籃球入網落地,籃筐不堪重負,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整個空間安靜了一瞬,爆發起一陣尖叫。
高遠這邊的人懵了。
這個替補前鋒是什么時候繞到他們身后的?沒人防他嗎?!
高遠視線掃過面面相覷的四個隊員,看向身后空無一人的內線。
他們只顧著防外線,防謝辭和江辰宇,完全忽略了這個替補前鋒,加上張若川像是傳球給謝辭,謝辭像是要接球,其實都是假動作,從最開始的目的就是要傳球給新前鋒。
他們被騙得很慘。
“隊長?”阿健詢問高遠。
高遠想了想:“注意這個9號,還是防謝辭和66號為主。”
結果,在接下來兩分鐘里,顧予風連拿十分,直接把比分干到了60:72,一中領先12分。
顧予風上場前和上場后,一中士氣截然不同,像是換了一支隊伍,到這一刻才真正放開手腳。
體校這邊終于肯正視顧予風的能力,將對付謝辭和江辰宇的人分出來,去防這個擅長快攻的前鋒。
“回防回防!9號越過中線了!”
“別讓66號貼近三分線!”
“謝辭突圍了!”
顧予風運球沖進內線,被對面回防的后衛攔住,傳球給趕來支援的謝辭。
謝辭被追過來的高遠堵截,幾個靈活走位,傳回給顧予風。
顧予風逼近籃下,躍起投球。
體校后衛跳起攔截。
顧予風手腕一轉,突然傳球給另一側的謝辭。
謝辭趁機繞過高遠,接球躍起灌籃。
又是砰得一聲悶響。
籃球落地,在地上幾個彈跳滾遠。
謝辭輕盈跳下,和過來的顧予風擊了個掌,并肩回自己的場地。
一中連續幾波強攻把看臺上一群學生看得熱血沸騰,激動地聲音都喊啞了。
五個人的配合簡直絕了!尤其是顧予風和謝辭,就像共享了腦子,不需要指令,甚至有時候不需要眼神,只要一個人動了,另一個人就能知道對方要做什么!
相比起來,體校就慢了一拍,加上顧予風和謝辭跑得又快,這一差就差遠了。
一中這邊又是一波快攻,體校往死里防,謝辭、顧予風、江辰宇都被擋了個嚴嚴實實,張若川沒有投球機會,只能先傳給方思澤。
“防住對面11號傳球!”
聽到體校后衛這一聲大喊,方思澤直接躍起投籃。
籃球順利落網。
方思澤托了托眼鏡框:“我也是有練過投籃的。”
路過的張若川笑得很大聲:“老方,把你怨氣收一收。”
看看逐漸拉大的比分,體校五人臉色都很難看。
強攻下,他們的節奏早就亂套了,體力成倍消耗,撐著膝蓋大口喘氣,直不起腰。
“換上的替補前鋒哪是小白臉,是匹野馬啊!”體校后衛咬牙低罵了一聲,“五個人都有得分能力,這還怎么防?”
高遠和阿健對了個眼神,彼此都明白對方的意思。
比賽到現在,他們都沒找到合適的下手機會,但再不下手,這局就沒辦法翻盤了。
輪到體校這邊進攻。
阿健運球到籃下,想躍起投籃,沒想到被方思澤蓋帽。
飛出去的球被江辰宇接到,在幾次傳球后,送到了謝辭手里。
謝辭被嚴防死守,等顧予風到位,把球傳了過去。
顧予風抓住機會,躍起投籃。
球從手里拍出去,注意到高遠抬起左手,顧予風意識到不對勁,在對方的手肘撞向他的腰側時險險避開,卻在落地時踩到這人的鞋子,猝不及防崴了一下,趔趄后退摔倒。
“予風!”
謝辭最先趕過去,“腳傷到了?”
“老顧!”
張若川三人臉色一變,紛紛聚過去。
顧予風握住謝辭遞過來的手起身,活動活動刺痛的右腳腳踝:“應該沒什么事。”
謝辭沉下臉,轉頭看向高遠:“你故意的?”
“是他踩到我的腳,我比他還痛呢。”高遠有恃無恐,一副“我不承認,你又能拿我怎么樣”的逼樣。
裁判吹響口哨。
“撞人犯規!”
顧予風罰球得分后,張若川走到他身邊:“你腳真的沒關系嗎?”
“沒事。”顧予風隨口打發。
等張若川走后,謝辭壓低聲音:“接下來由我主攻,你支援我。”
顧予風有些無奈:“我腳沒受傷。”
“就這么決定了。”謝辭頭也不回地去了自己的位置。
顧予風有些好笑。
認識這么多年,他好像沒被謝辭管過,像這樣強硬地不允許他做某件事,從來都是想干嘛干嘛,不過感覺不錯。
被謝辭警告了好幾次后,顧予風把到手的球傳了過去。
謝辭一接到球,高遠和叫阿健的前鋒就擋到了他面前。
“老謝!”
右側傳來張若川的提示,謝辭沒有急著傳球,快速走位,借著假動作突然一個極限轉身,運球突圍。
高遠猛地轉身去攔,卻因為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看著謝辭投籃得分,高遠朝裁判大喊:“對面7號撞人犯規!”
裁判卻沒有給出犯規提示。
高遠不服,卻見謝辭從他面前經過,看過來的眼神帶著無聲的警告。
接下來三分鐘,高遠愣是被謝辭同一個突圍動作甩飛出去四次,最后一次直接扭到腳,痛得躺在地上起不來,怒指謝辭:“他撞人犯規,為什么不判?!”
“我都沒碰到你,拿什么撞?”謝辭面無表情地經過,“站都站不穩的話,還是早點下場歇歇吧。”
高遠沒能撐住,在比賽最后兩分鐘被擔架抬走。
他一走,體校成了一盤散沙。
下半場,一中勢如破竹,以72:96的大比分領先,毫無懸念地拿下聯賽冠軍。
看臺后排,謝謙聽著一群年輕人歡呼吶喊,跟著其他人一起起身鼓掌。
前排的顧永年笑著應付聚過來祝賀的人,心里卻惦記著顧予風有沒有受傷。
獲勝隊伍被要求合影,接受采訪,江辰宇在媒體的鏡頭前各種撩頭發擺造型,直言要把他們拍帥一點。
一群人說說笑笑,可謝辭的視線一直沒離開過顧予風,對方神色如常,看似沒問題,但情緒不高。
結束后,張若川他們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休息室,一進去就坐在長凳上不想起來了。
“我廢了,剛才不覺得,現在腿重得都抬不動了。”江辰宇彎著腰,把毛巾蓋在頭上,要不是地上實在太涼,他就躺下去了。
張若川:“誰不是?我拿個礦泉水瓶都發抖,腦子嗡嗡的。”
江辰宇:“老顧體力不是挺好的嗎?老謝怎么說他耐力不行?我看他到結束,速度幾乎沒影響,和老謝打配合輕輕松松,倒是對面那幫孫子,累得都追不上他們。”
“那要看是跟誰比。”方思澤坐了一會兒,起身去拿衣服換上,“跟老謝比的話,我們耐力都不行。”
提到謝辭,江辰宇左右看看:“對了,老謝人呢?老顧怎么也半天沒過來。”
方思澤:“剛才看到他去找教練了。”
隔壁空置的休息室,顧予風坐在長凳上,歇了片刻才彎腰解開鞋帶,一摸腳踝,果然腫了。
剛摔的時候沒覺得,后來痛感越來越明顯。
門口傳來腳步聲,顧予風抬頭,見謝辭推門進來,手里拿著冰袋和藥包。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
“猜的。”
謝辭走過去坐下,抬起顧予風的腿放到自己身前。
襪子一脫,腫起來的位置就藏不住了。
謝辭在腳踝處按壓了幾下,確認沒傷到骨頭,這才用毛巾包著冰袋給他冷敷。
顧予風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張若川他們就被成功騙過去了,沒想到還是讓謝辭發現了。
腿被架在謝辭的大腿上,冰袋緩解了腳踝的腫脹刺痛感,隔著兩層毛巾又不會太冰,剛剛好,就像這個人,總是會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讓他覺得很舒適。
顧予風順勢側過身,背靠著后面的墻壁:“不肯跟我談,掰我的腿倒是掰得很順手。”
謝辭:“……腳都受傷了還能騷?”
顧予風沒話找話:“平時他們受傷了,你也是這么處理?把腿架到你腿上?”
謝辭:“不會,腳太臭,熏眼睛。”
顧予風被逗樂了:“那我的腳不臭?”
謝辭:“別提醒我。”
顧予風:“……”
放在身旁的手機震動,謝辭一看是爸爸謝謙,順手接起來。
“爸爸?”
電話那頭傳來謝謙的聲音。
“你們結束后還有活動嗎?要不要一起回去?”
謝辭看了顧予風一眼,回道:“你們先回家吧,我還有點事。”
顧予風注意到他看過來的眼神,開口接了一句:“我這沒關系,你有事就先回吧。”
謝辭沒理他,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一點小傷,大驚小怪。”
顧予風嘴上這么說,心情卻很好,“對了,你剛才說我經常中途什么?”
謝辭這才想起自己嘴瓢,馬甲差點捂不住,見顧予風盯著他,一副不解釋不肯罷休的模樣,強行編了一句:“你每天晨跑,中途都會放慢速度。”
顧予風心想算你反應快,直起身湊近了一些:“既然比賽結束了,你是不是該付尾款了?”
謝辭:“……”
昨天臨時決定讓顧予風來幫忙,作為報酬,要給顧予風彈兩次腦門,昨天已經被彈過一次,算是預付款。
想到這小子為了比賽這么拼,謝辭認命轉過頭:“輕點。”
顧予風笑了一聲:“你也有求饒的時候?”
謝辭:“昨天被你彈過后,額頭腫了一晚上。”
顧予風:“放屁,我只用了五成力。”
謝辭錯愕:“你竟然下這么重的手,我會被彈出腦震蕩。”
顧予風給氣笑了:“我這又不是大力金剛指。”
謝辭催促:“快點。”
顧予風抬手抵著他的額頭,卻沒彈下去,而是順著他的額角摸到下頜骨,指尖輕輕地刮著他的耳根:“你都這么說了,我哪舍得真彈?不如換一種溫和點的結算方式?”
謝辭避開他的手,直覺不是什么正經方式,正要拒絕,就聽顧予風接著說:“不如你親我一下,就當還債了?”
謝辭:“……”
門外,方思澤出來找人,比賽已經結束,接下來沒他們什么事,可以先回去了。
這一場下來,大家又累又餓,準備中午去聚餐吃頓好的。
他找了一圈,在隔壁休息室看到了顧予風和謝辭。
正準備敲門進去,剛好看到顧予風湊近摸謝辭的臉,方思澤微微一頓,急忙后退了兩步。
那倆好像親上了?!
第50章
本來他們只打算隊內小聚慶祝一下, 沒想到教練突然過來通知,說有聯賽贊助方要擺慶功宴,讓他們都去參加。
江辰宇走出休息室找人, 在走廊看到了正在發呆的方思澤。
“干嘛呢?累到呆住了?找到老謝他們了嗎?”
說著,江辰宇伸著脖子去查看附近的房間,把參加慶功宴的事告訴方思澤。
見江辰宇要去推隔壁的房門,方思澤一把拉住他:“那去把東西整理一下吧。”
江辰宇被他拉得莫名其妙:“老謝他們呢?”
“他們有點事。”方思澤敷衍了一句。
謝辭給顧予風做了緊急處理后,接到方思澤的電話,聽到慶功宴的事。
本來去不去都可以,但顧予風腳受傷, 得先去趟醫院。
謝辭詢問顧予風的意見,對方將手機屏幕轉過來, 顯示著聊天窗口。
老登顧:【小風, 我已經讓人過去接你, 帶你的小伙伴一起來設宴的酒店,醫生也在,你的腳最好讓他看一下。】
謝辭:“……”
搞半天,請客的是他。
保險起見,謝辭還是準備先帶顧予風去醫院拍個片子。
顧予風拗不過,讓爸爸的人先把江辰宇他們接走,自己和謝辭坐上另一輛車,去了中心醫院。
因為腳受傷不方便, 謝辭全程扶著他。
掛了骨科讓醫生看過后,領了拍片的單子去繳費,謝辭扶著顧予風到放射科排隊。
“先坐一下。”謝辭示意顧予風坐到靠墻的一排椅子上。
顧予風一看,總共五個座位,坐著三個老年人, 其他四五十歲的中年人都在走廊里站著,也有像他這樣受傷的,覺得有些丟人,不肯去。
見謝辭眼神看過來,態度強硬,顧予風有些好笑:“你來陪懷孕的老婆做產檢?”
謝辭:“……”
謝辭當然明白顧予風的意思,調侃他過于緊張,可其他人不知道。
周圍一群排隊的人紛紛側目,上下打量謝辭和顧予風,開始懷疑人生。
這些八卦的眼神太有存在感,謝辭幾乎能秒懂他們的內心活動,諸如“哦喲,現在的小孩不得了,這才幾歲就把人肚子搞大了。”、“看著挺小的,這么早就結婚了,別說長得還挺帥的。”、“旁邊這位怎么看都像個小伙子,難道是假小子?”等等。
大爺大媽的表情太精彩,尤其是他們盯著謝辭時,謝辭那張冷臉,讓顧予風差點憋不住笑。
在微妙的氛圍里,謝辭扶著顧予風,有些無奈地開口:“不坐就不坐吧,別生氣,小心動了胎氣。”
顧予風:“……”
這下子整個走廊安靜了。
靠得近的幾個中年人眼皮直跳,默默往旁邊挪出去兩步,低著頭認真地研究手里的小票。
顧予風留意左右的動靜,又看向謝辭,這小子跟沒事人似的,還是一副陽光大男孩的死樣,絲毫沒有使壞的嫌疑,就算是這么離譜的一句話,都能讓人信以為真。
他不禁有些懷疑,上輩子謝辭是不是也這樣騙過他?
拍了片子,又回去給骨科醫生看了,確認沒問題,兩人才離開醫院。
走出大門,顧予風悠悠地開口:“以前怎么沒見你這么緊張我?”
謝辭奇怪地看他一眼:“以前?”
顧予風暗罵自己這張臭嘴,又找補了一句:“剛認識的時候,你不是不理我?”
謝辭扶著他下臺階:“拿著一沓錢到處招搖的傻子,我當然是能躲多遠是多遠。”
“……”顧予風忍住沒吐槽,追問,“那現在呢?”
“至少像個正常人了。”
說完后,謝辭見顧予風看過來,“這么看著我干什么?”
顧予風上下打量謝辭:“只有鴨子才嘴硬,你不做鴨子,嘴還這么硬。”
謝辭:“……”
現在也不像個正常人。
擺宴的酒店是顧氏旗下的,他們到時門前停了不少豪車,謝辭掃了一眼,看到幾個商圈的人。
剛下車就有工作人員過來引著他們去擺宴的樓層。
宴會大廳里全是人,謝辭扶著顧予風進去,碰到和一中學生一起的江辰宇他們。
“老顧,你腳受傷了?”
張若川急忙迎過去,“比賽時我就覺得肯定扭到了。”
江辰宇蹲下來掀起他的褲腿看看:“都腫了,你也太能藏了吧?比賽結束都不說。”
顧予風:“不想掃你們的興。”
跟過來的方思澤見謝辭手里提著拍片的袋子,問他:“老顧的腳怎么樣?”
謝辭:“沒什么大礙。”
“謝隊。”
謝辭聞聲轉頭,見二中的傅逸城和幾個同伴迎過來:“你們怎么也來了?”
提起這事,傅逸城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子:“散場時有工作人員讓上大巴去設宴酒店,我們看別人都上了,就這么稀里糊涂跟來了。”
他旁邊的幾個男生點點頭。
“不止我們,現場看比賽的人大多數都來了。”
“連路過體育館的學生也被邀請了。”
“聽說包場了,這是咱們市里最大最貴的酒店了吧,哪個贊助方這么豪橫?”
謝辭:“……”
乍一聽很離譜,但確實是顧永年會干的事。
“別站在這了。”
顧予風對跟在身旁的工作人員交代了兩句,先帶他們去位置上落座。
傅逸城見顧予風熟門熟路,隨口問了一句:“你對這里很熟?”
“不算熟。”顧予風語氣平淡,“不過這酒店是我家的。”
傅逸城等人:“……?!”
臥槽!
能不能別說得這么隨意?!
本來安排給獲勝隊伍的是大廳的主桌,但顧予風嫌太吵了,也不想在吃飯時被當成猴子圍觀,讓工作人員開了旁邊的包間,有三桌,座位綽綽有余。
王薇她們后腳進大廳,一看全是不認識的人,帶隊老師也不知道去哪兒了,站在角落里有些不知所措。
“他們在那!”沈秋雅眼尖,穿過人群看到了站在包間外走廊的謝辭。
“走!”
王薇帶著啦啦隊眾人過去,“謝隊!”
謝辭聽到聲音轉頭,對她們招手:“你們也和我們一起坐吧。”
沈秋雅有些不好意思地探頭進包間瞅瞅,一看全是學生,狠狠松了口氣。
在他們說話時,有幾個商圈的人看到顧予風,過去打招呼。
顧予風應付了兩句,等謝辭安排好校隊和啦啦隊的人,讓工作人員去開五間房,對包間里正和其他人談笑的江辰宇他們說:“你們想洗澡的話一起過來。”
“還可以洗澡嗎?”
張若川立刻跟了出去,“頂著這一身汗臭,吃大餐都不香了。”
出了電梯,張若川三人各自帶著房卡去洗澡了。
顧予風腳受傷,謝辭扶著他去房間。
走廊里空無一人,地上鋪了羊毛地毯,走路都沒聲音,空氣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顧予風嘀咕:“一個慶功宴,還得我們來接待客人,搞得像我們的婚宴。”
“……”
謝辭面無表情地接了一句,“懷孕和結婚趕上同一天,倒是省事了。”
顧予風:“干脆真的辦了?”
謝辭打開房間門:“明天老項要罰檢討的話,你自己寫。”
顧予風:“……”
“自己能洗嗎?”謝辭回頭問跟進來的顧予風。
顧予風看著他笑:“我說不能的話,你要幫我洗?”
謝辭一本正經地說:“可以啊,我對刷洗豬崽很有經驗。”
顧予風:“……”
越來越會應付他了。
宴會大廳,本來還設置了讓獲獎隊伍上臺發表感言的環節,結果帶隊老師和學校這邊找了一圈也沒找到人,最后只能讓教練上去頂著。
頂著烏泱泱一大片人的目光,教練緊張得手心冒汗,面上笑嘻嘻,心里把那群跑路的小子臭罵了一頓。
顧予風他們回到包間時,一群學生正眼巴巴地等著。
“怎么不吃?”顧予風在謝辭旁邊的位置落座,“不好吃嗎?”
“這不是等你們來嗎?”王薇笑著說。
一群人早就餓了,加上又沒有外人在,吃得都不太矜持。
聊天時提起顧予風的腳傷,傅逸城面色微微一變,猶豫地開口:“我們已經提交申訴,不知道能不能出結果。”
謝辭:“申訴?”
傅逸城:“體校校隊惡意犯規,致人受傷,我們正在聯系其他和他們交過手的學校,如果證據充分,情節嚴重,他們會被取消聯賽成績。”
一桌人越聽越生氣。
江辰宇:“要不是我們上半場拖著打,他們肯定早就下手了。”
王薇:“老顧受傷的時候,我看那個高遠就是故意伸腳過去的,當時我們周圍所有人都在討論。”
張若川:“太卑鄙了,為了贏什么都干得出來。”
謝辭掃了一眼身旁的顧予風,對傅逸城說:“我們也可以幫忙。”
傅逸城點頭:“那具體的事稍后我們私下聊。”
吃到一半,江辰宇的爸爸聽一中奪冠的消息,激動地電話打過來,說給他們定了溫泉酒店,下午可以去放松一下,晚上住一晚,明天早上安排專車送他們去學校。
江辰宇一聽,邀請包間所有人一起去。
等顧永年從應酬中抽出身,想去看看顧予風時,卻被告知,這群小鬼吃飽喝足后就跑了。
溫泉酒店在離藍海市市區八十多公里外的溫泉小鎮上,算是藍海市的特色旅游景點,平常的周末也游客爆滿。
他們定的酒店在半山腰,一下車就結結實實地感受到了市里和鄉下的溫差。
一群男高女高凍得直抽氣。
下車前,謝辭從包里拿出厚的外套,隨手扔給顧予風:“穿上。”
顧予風沒跟他客氣,接過來披上:“你這包里怎么什么都有?”
“因為有個不省心的同桌。”謝辭提上包,彎腰下了大巴。
兩人進去時,江辰宇正在和前臺溝通。
“我們來的人比計劃的多,再開十間房。”
前臺小姐姐面帶微笑:“抱歉,房間已經全部預定了。”
江辰宇有些著急:“姐姐,你再幫我想想辦法唄。”
“不用開這么多。”他身旁的方思澤接過話,“我們兩個人一間的話,足夠了。”
“出問題了?”謝辭扶著顧予風過去。
張若川解釋道:“江叔叔可能不知道我們來這么多人,定了十五間房,老江想給我們安排每個人一間,就不夠了。”
江辰宇有些尷尬地轉過頭:“是我和我爸沒溝通好。”
“那就兩個人一間,多大點事?在宿舍六個人一間不照樣住?”顧予風不以為然。
他這嬌生慣養的大少爺都這么說了,其他人就更不介意了,畢竟來的都是彼此熟悉的同學。
每個人很快就找好了室友,江辰宇和張若川他們商量著人員分配,隨口說:“老謝肯定和老顧一間,我們仨可以擠一間,晚上還能湊在一起玩斗地主。”
謝辭:“……”
為什么就默認他和顧予風一間了?
謝辭余光掃了一眼身旁沒什么表情的顧予風,有些頭疼。
和這小子晚上兩個人獨處,不難想象會發生什么,能不能安心睡覺都是個問題。
注意到謝辭的目光,顧予風疑惑地問:“怎么了?”
“沒什么。”謝辭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
拿到房卡,所有人去找各自的房間。
謝辭打開房門,眼神一凝。
還是大床房。
debuff疊滿了。
顧予風從他身邊進去,站在落地窗前,望著窗外的山景:“景色真不錯,是個好地方。”
初冬斑斕的山林里偶有溫泉的水汽飄散,確實是美景。
謝辭兩輩子加起來第一次來,正要開口,見顧予風偏頭看過來。
“晚上睡在這里,一定會有很特別的體驗。”顧予風意有所指。
謝辭:“……”
還是跟別人換個房間吧。
但讓顧予風跟別人睡一張床……
謝辭煩悶地捋了把頭發。
硬著頭皮也不是不能忍。
等兩人出了房間,其他人已經準備收拾收拾去泡湯了,山林里到處都是湯池,女生們自己組隊走了,剩下的男生三三兩兩的
顧予風腳受傷不能泡,只能坐在湯池邊吃東西,順便欣賞前夫哥的好身材。
謝辭見他可憐兮兮的,猶豫地開口:“可以把沒受傷的那條腿伸進來泡。”
顧予風揚眉,覺得這個建議不錯,曲起受傷的腿,把另一條腿伸到溫泉里。
謝辭:“……”
怎么看著更可憐了?
結果等離開這個湯池時,顧予風一條腿泡紅了,另一條腿還是白白的,惹得江辰宇他們笑得停不下來。
顧予風幽幽地看向謝辭:“你是不是整我?”
“我沒意料到會這樣。”說著,謝辭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太陽落山,一群人換上衣服去小鎮里逛吃逛吃,到處都有溫泉的水汽,踩著人字拖也不會冷,路邊有流著溫泉的小水渠,供游客休息泡腳。
謝辭時不時轉頭看顧予風,就怕他走太多了腳疼。
顧予風吃著章魚燒,見謝辭頻頻看過來,以為他想吃,戳了一個遞到他嘴邊:“就這么饞嗎?”
謝辭懶得解釋,張嘴咬住。
顧予風:“好吃么?”
謝辭見他看過來的眼神有些期待,淡淡地應了一聲。
顧予風:“剛才讓你買,你不買,現在覺得好吃了?晚了。”
謝辭:“……”
白挨一頓罵。
不遠處,沈秋雅正和王薇在排隊買奶茶,不經意間看到這一幕,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怎么了?”王薇順著她看的方向看過去。
沈秋雅:“我發現這個年紀的男生心智真是參差不齊,有些人都談上了,有些人還只會玩泥巴。”
王薇:“……怎么得出的結論?”
沈秋雅往江辰宇他們那邊一指:“看。”
那邊的江辰宇和方思澤跟倆猴子似的,正在路邊比誰竄得高。
江辰宇:“誰能摸到上面那片葉子,算誰贏。”
方思澤:“肯定我贏。”
王薇:“……”
阿澤怎么連你也……
“聽說那邊有音樂會,等會兒還要放煙花。”走在前面的張若川指著下面一處廣場,問他們,“我們買點吃的去那邊看看?”
本來就是出來玩的,沒什么目的性,所有人都點頭答應了。
買了喜歡吃的零食,提著就往廣場的方向去。
廣場上,樂隊正在調試樂器,兩側是供游客休息的長廊,他們到時已經有不少人聚集到這里。
謝辭和顧予風找了避風的位置坐下。
夜幕降下,廣場上的音樂節正式開始。
謝辭沒帶顧予風看過這么簡陋的演唱會,聽著周圍一群少年嘰嘰喳喳的談笑聲,格外熱鬧。
腳上突然傳來觸感,謝辭低頭一看,某人沒受傷的那條腿,泡在溫泉水渠里,正不安分地摳他腳趾。
謝辭面無表情地挪開腳,一把踩住那只作亂的腳。
一來二去,兩人就玩上了。
沈秋雅坐的位置離得不遠,不經意轉頭,看到謝辭和顧予風表面上聽得認真,泡在溫泉里的腳卻在打架。
她仔細看了一眼,確認自己沒看錯,無語地移開視線。
“我錯了,男生都很幼稚。”
王薇:“……?”
晚上八點,開始放煙花,一群人興奮地拿出手機拍照。
謝辭留意到顧予風雙手撐在身后,很淡定地看著天上,心道兩個三十多歲的老男人混在一群十幾歲的小鬼里,果然格格不入,已經是不會因為放煙花激動的年紀了。
如果他和顧予風能真正在十幾歲的年紀相遇,不知道會不會有不同的感受。
想歸這么想,他們一個出生頂級豪門,一個是普通人,生活在兩個沒有交集的世界,是不可能相遇的。
“謝辭。”
聽到顧予風叫他,謝辭轉過頭。
身旁的人突然湊過來,在他唇上蜻蜓點水般的親了一下。
唇上傳來溫熱的觸感,謝辭微微一怔,不過一剎那,他看著這個人退回去,夜幕下的煙花映照著面前這雙眼,漂亮得像星河。
顧予風懶懶散散地開口:“尾款結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