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湙只在華吉玨來的第二天見過她,兩人也沒說上話,交待了替她遷院子的話后,就一直忙的不見人影,只知道她與凌馥走的近,兩人似乎挺聊的來。
果然她身后就跟著凌馥,兩人倒似形影不離的好姐妹般,華吉玨剛說完話,凌馥就跟后頭接了口,“我們剛從西門街上回來,路過這邊的時候聞到了香。”
豆花出鍋的香氣,以及炸豆腐圓子的焦香,比她們在西門街上看到的吃食聞著更香,于是一個沒忍住,兩人就拐了進(jìn)來。
華吉玨看著已經(jīng)出鍋,正在控油的豆腐丸子,眨著大眼睛對凌湙道,“城里沒有好吃的鋪子,馥姐姐帶我逛了兩天,一條街來來去去就那幾家,凌哥哥,你這是在做什么好吃的?”
嗯,石叔說了,叫城主太生疏,叫哥哥應(yīng)該沒錯。
凌湙久經(jīng)磨練,一路累積下來的威勢常常讓人忘了他的年歲,連身邊親近人都不太刻意提及他的年齡,外人就更無從打聽,只看著他的個頭和日趨穩(wěn)重的面容,猜他該在志學(xué)束發(fā)之年。
華吉玨張嘴叫哥,除了蛇爺知道兩人差著輩份,張嘴想糾正,其他人竟沒覺得他有占人便宜之嫌,畢竟按著歲數(shù)該是反過來稱呼才對。
沒等蛇爺出聲,凌湙便笑著開口道,“做了豆花、豆腐丸子和豆皮卷,女公子若不嫌棄,就一起嘗嘗?”
華吉玨眼神大亮,咬著唇與凌馥對視,見她對自己點了頭,便展開一個大大的笑容,高興的頭直點,“不嫌棄不嫌棄,凌哥哥叫我吉玨或者吉兒就成,叫女公子太見外了,在韓府,齊夫人和齊峖都是喚我吉兒的。”
她當(dāng)夜進(jìn)邊城時,見過齊葙,此時見他也在,與凌湙說完話后,便笑著同他打了招呼,“齊表哥好,殷叔叔好,你們也是在這等著吃東西?”
齊夫人知道她要來投奔齊葙,走前給了她一封信,齊峖則在她耳邊嘀咕著將殷齊二人的糾葛簡略的說了說,她覷著齊夫人和齊峖的表情,似乎都對殷子霽不滿,于是,到了邊城后,她就用稱呼區(qū)分開了兩人,一個跟著齊峖叫表哥,一個則按著年齡稱呼。
殷子霽扭頭沖齊葙翻了個白眼,抿了嘴沒吭聲,倒是齊葙點頭接了她的話,“公子說有新鮮吃食,叫我們一起來嘗個鮮,你來的巧,進(jìn)門就能吃上。”
華吉玨就咧了嘴笑,一張明媚的臉上不見顛沛的苦楚,倒難得是個開朗大方的小姑娘,可以看出石晃將她照顧的極好。
凌湙覷著油控的差不多了,就讓人將炸丸子和炸的豆卷給裝了盤,一行人也不介意儀態(tài),各拿了筷子當(dāng)場品嘗了起來,蘸料分了兩個碟子裝,一個里有茱萸一個里面沒有,愛吃辣的就蘸前者,不愛辣的就蘸后者。
炸的酥脆的丸子和豆卷,一口咬下去里面還冒肉汁,尤其蘸著料后,辛香咸辣直往胃里鉆,裹著清爽的豆香,又有香濃的肉味,一連幾個下去竟不覺得膩,嘎崩脆的越嚼越香,一時間門,整個灶臺周圍都是悶頭吃東西的咀嚼聲。
凌湙沒有什么尊卑之念,沒有時下貴人們思想里的正經(jīng)主仆之分,他見殷齊二人吃上了,自己也嘗了一個后,就揮手讓人將炸出來的丸子和豆卷分了一圈,人人有份人人不落空,包括燒火的丫頭和砍柴的老漢,都分到了剛出鍋的丸子。
豆花的拌料也在他的指導(dǎo)下出了鍋,撿了廚房里現(xiàn)有的蕹菜,片了肥厚相間門的肉片一起做了湯,出鍋后熱呼呼的淋在嫩豆花上,殷齊二人相視著對了一眼,然后小心的淺嘗了一口,眼睛瞬間門瞇了起來,嘴里嘖嘖有聲,“確實……咸香清新,油而不膩,竟是比甜口的鮮爽。”
凌湙也跟著舀了一碗,爽滑的味道瞬間門撫慰了他苦無花樣菜色的郁悶,一勺下去就沒停,竟直接干掉了兩碗,中間門夾著豆卷一起吃,那滿足,直直吃的眉眼舒展,臉含笑意。
蛇爺跟后頭也吃了一碗,算嘗個新鮮,但要叫他來講,他還是喜歡淋了蜂蜜果脯的甜豆花,人老了愛吃甜,對于辛辣咸口的倒沒那么愛。
華吉玨和凌馥也一樣,都只淺嘗了一小碗豆花,確實鮮美爽滑,算是別樣的口感,但要叫她們選,還是會選甜口的。
凌湙注意著看了一圈,像他一樣喜歡咸口的,基本都是男的,殷齊二人與他一樣,就著豆腐丸子吃了兩碗,其余的是中年人,也多喜歡咸湯料,吃的眉飛色舞滿嘴流油。
甜口的一碗就膩住了,咸口的有胃口大的,能一氣吃兩三碗。
劉氏再也不會質(zhì)疑凌湙了,她捧著空碗有些臉紅,是一個沒注意就吃完了,到這時她才知道,比起甜口的豆花,她竟是喜咸口的,眼巴巴的想再盛一碗,但又不好意思,只得借揭豆皮掩飾尷尬。
第二鍋的豆?jié){也燒好了,她學(xué)著凌湙的做法,也揭了幾張豆皮下來,之后點豆花,照樣舀了嫩嫩的一盆出來放著,再將余下的全舀進(jìn)木盒內(nèi),用麻布包好,石板壓實控水。
凌湙見她做的一步不差,當(dāng)即點頭道,“等上大半個時辰就差不多了,壓實后就是豆腐了,燒菜做湯都可以,先用油炸,炸完了再燒,放蔬菜和肉片一起燒,起鍋的時候撒上蔥花和蒜末,味道比單純的蔬菜和肉都好,回頭你試試。”
劉氏頻頻點頭,努力記下了凌湙交待的話,旁邊的廚娘也一樣,眼睛放光的盯著凌湙看,心里直嘆,誰家的娘子啊,竟這么會生孩子,這小城主真是樣樣精通的神仙人一樣,不僅會用菽豆榨油,還能用菽豆做這些好吃的東西,雖然費油了點,但現(xiàn)在邊城不缺油啊!
嗯,回頭找蛇爺看看能不能要件小城主的舊衣,她兒媳婦懷孕了,拿著小城主的舊衣改件小褂,等她孫孫出生就裹著穿上,說不定也能長的如小城主這般聰明好看。
凌湙被人盯慣了,倒沒覺得冒犯,而是指著新舀出來的豆花對虎牙道,“盛一盆蕹菜瘦肉湯,和豆花一起送到藥廬去。”然后又讓蛇爺包了些丸子和炸豆卷,一并給虎牙送去左姬燐那。
等豆腐壓成還得有些功夫,殷齊二人也吃的差不多了,凌湙便送了他二人回去,一路撿著些邊城目前的規(guī)劃說道,“磚窯那邊目前日產(chǎn)有兩萬磚了,秋老開了五條直輪窯,燒的成功率大大提升,人手又足,我估摸著再有三五日,油坊那邊可以動工了。”
油坊的地基已經(jīng)打好了,用的是巖石基,等青磚一到位,不肖幾日就能將廠坊蓋起來。
殷子霽點頭,臉上帶了笑意,邊走邊道,“附近周鎮(zhèn)都知道咱們這里出了豆油,收菽豆的馬隊每次帶出去的豆油供不應(yīng)求,便是油豆餅也非常好賣,這生意委實能做。”
凌湙笑笑,跟著道,“回頭再蓋間門豆腐坊出來,殷先生,你剛才也看到了,二十斤豆子出了一百多斤豆花,等控干水份,怎么也得有七八十斤豆腐,再有豆腐渣五十多斤,到時混些白面炸成豆渣餅一樣能賣錢,且豆腐還能做成油豆腐儲存起來,無論是賣往別處,還是當(dāng)個存糧儲備,都是好東西,再遇荒年也不怕了。”
就這豆子的泡發(fā)率,一袋能飽幾十口,比黍粟好耕種,且也易儲存,人馬皆能嚼用,再等豆芽發(fā)出來,變著花樣做些菜分發(fā)給城內(nèi)百姓食用,所有人也當(dāng)知道耕種菽豆的好處了。
齊葙坐在藤椅上,默默聽兩人就邊城民生發(fā)展說話,一時恍惚像是預(yù)見了百姓豐衣足食似的,嘆息道,“這樣的好物,以往是怎么輕賤了呢?”
說著便將誠懇的眼神落在凌湙身上,語帶感嘆,“凌公子是邊城百姓的福星。”自他入城以來,邊城百姓的口糧再沒短過,如今吃油都成了日常,走在路上遇到忙碌的百姓,一個個臉上都帶著笑,干勁十足的模樣。
若等菽豆這多樣吃法傳出去,滿天下百姓都該受到凌湙的恩惠,將無人再將菽豆輕賤為馬口嚼用,而戰(zhàn)備糧里,也將有菽豆的一席之地。
殷先生也夸了凌湙一句,“凌公子強(qiáng)聞博識,竟懂得這些事情,不僅止民生,冶煉兵器也極懂,陳師傅現(xiàn)在對你推崇備至,日日望著你再賜他幾句冶鐵圭臬呢!”
凌湙被殷齊二人夸的發(fā)囧,撓著臉道,“也不是多大本事,就幾本殘破古藉里的先人教誨,主要還是靠他們自己,我只出張嘴,單叫我動手,我也是弄不出來的。”
陳師傅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打出韌性較好的短匕了,鐵汁提純的功效,果如凌湙所說那樣,是能最大程度的發(fā)揮鐵性,鍛造出剛韌性十足的鐵器,他現(xiàn)在每日守在鐵汁池邊,觀看各溫度下鐵汁的變化,并將每個變化下的鐵汁取出一點打造兵器,而各種變化也體現(xiàn)在了成品上,可謂收獲滿滿。
等進(jìn)到垂拱堂后,凌湙才將心中的打算說出,“我手里有一份礦脈圖,這幾天我對比了下,有一處礦脈顯示在斑禿山附近,我想趁著最近不忙去看看,如果能開出鐵礦,也算是解了我們的急需。”
凌湙手上有圖的事殷齊二人都知道,此時聽他說起,俱都欣喜的看向他,殷子霽更道,“你放心去,城里這塊交給我就是。”
齊葙也道,“城防這塊有我看著,你放心,盡管帶齊人手去看看,如果能開出鐵礦……”那根本不用擔(dān)心陛下來繳,斑禿山在羌族境內(nèi),但卻離羌主駐地甚遠(yuǎn),是靠著北境最近的一處山脈。
凌湙點頭,思索著道,“如果真能開出鐵礦來,估計我們吃不下,且為防羌族揮兵來搶,到時候怕得與武大帥合作,但不管怎樣,有了鐵礦于我們而言是利大于弊的,在新兵器未鑄造出來之前,讓人將口風(fēng)收緊。”可以合作開采礦脈,但新的冶鐵方式卻不能太早暴露。
齊葙鄭重點頭,跟凌湙保證道,“放心,城內(nèi)四門目前出入都有查憑條,子霽按著你的意思,給登記過的百姓都做了身份認(rèn)證,憑條上有垂拱堂的章,我特意囑咐袁來運帶人巡邏的時候抽撿過,目前暫無外來人員混入。”
身份認(rèn)證的事,凌湙只寥寥的說了一些想法,是趁著全城百姓登記入冊的當(dāng)口,按照編號給的碼,當(dāng)時只是隨口一提,沒料殷子霽竟默默做了出來。
殷子霽見凌湙望向他,便笑道,“我覺得你那意見很實用,百姓出入總不能日日把戶籍帶身上,掉了得補(bǔ)損了也得補(bǔ),那文書一天到晚光坐那給百姓補(bǔ)戶籍了,編碼入號,就是掉了損了,往文書處查一下就得,要是有人胡編亂造,叫巡邏的抓了,也能即刻查出真假,比對著戶籍上找人頭簡單。”一人一碼,人在碼在,人亡碼消。
見凌湙聽的認(rèn)真,殷子霽又將與北門那些富戶商談的結(jié)果告訴他,“那些人家愿意出讓部分土地,但前提是,他們想?yún)⑴c油坊經(jīng)營,我暫時還沒答應(yīng),你現(xiàn)在又弄出個豆腐坊,他們見了之后必然還會有想法,到時候再一起商談。”
凌湙想要那些人的地,那些人一開始不屑與他們談,抱著硬搶就同歸于盡的想法毀他們名聲,及至豆油在城內(nèi)興起后,那些人如聞見腥的蒼蠅,又有殷子霽三天兩頭派人,以商談的名義圈他們到垂拱堂枯坐,漸漸的就有人坐不住了,看著熱火朝天人來人往的大街,提出了想?yún)⑴c經(jīng)營的想法。
豆油啊!運出去販賣就是錢。
可凌湙是想攆他們出去的,殷子霽見他皺眉,就知道他不滿意這結(jié)果,無奈只得解釋道,“這些人世代居于此,雖魚肉慣了百姓,卻祖祖輩輩都是這樣過來的,他們只是遵循祖上規(guī)制,咱們一來就要將人攆走,如同刨人家祖宗根基一般,這要是傳出去,以后,我是說萬一以后,你要再占了別的地方,那里面的富甲難道也一樣攆走?咱們不能給他們一致對外的借口,畢竟一個城內(nèi),大部分財富都掌在這些人手里,就算不能合作,也不能把人往死了逼。”攆人出祖籍之地,傳出去大部份有錢人都得斥責(zé)他,且許多有才之士都小有家產(chǎn),會感同身受的聯(lián)系到自己身上,凌湙再想招能人為己用,這些人就會形成一股力量排擠他。
凌湙有些不高興,皺著眉頭道,“那他們要怎樣參與?要是太過分了,我的刀可不會允許的。”
殷子霽失笑,只好細(xì)細(xì)說道,“他們原是靠著土地出息過活,佃給百姓收租息,你收了他們的地,總得給人家個新營生,他們說要參與經(jīng)營油坊的生意,是想將豆油運出邊城販賣,或開個糧油鋪,從咱們油坊這里低價進(jìn)油,這樣算一下,于咱們兩邊都有利。”到時我們只需要開坊專注榨油就行,鋪子就讓這些人去經(jīng)營。
凌湙想了一下,覺得這樣也行,便點著腦袋道,“那你給他們說了價格沒有?”
殷子霽點頭,但臉也有些難色,覷著凌湙的臉色道,“他們認(rèn)為十八文太薄利了,如果開鋪子的話,利潤簡直約近于無,所以……”見凌湙望向他,便吐出一個價來,“二十文,他們說開鋪的價格定在二十文一斤,這樣大家都能摸點利錢過活。”
凌湙條件反射就不想答應(yīng),但殷子霽一句話又消了他的火,“我算了下開鋪的成本,覺得二十文提的不高,且我也跟他們提了一個條件,就是隴西府附近的油價不得高于十八文,其他地方可根據(jù)他們各人的開鋪成本,和運輸成本,當(dāng)然,他們要有本事將油運進(jìn)關(guān)內(nèi),賣三十文也是他們賺的。”
做生意嘛,當(dāng)然得允許別人盈利,不然誰肯當(dāng)冤大頭呢!
凌湙摸著下巴想了下,道,“明兒殷先生帶他們?nèi)ズ髲N看看豆腐,回頭我整理一份豆腐的各種花樣吃法,給他們一個選擇,油坊的油我允許他們加價賣,豆腐的食譜也免費送,包括后面出的民用鐵器,也可以偷偷給他們一個供貨點,但對他們只有一個要求,搬出邊城,如果他們愿意,登城那邊我可以幫他們挪藉。”
邊城這里他要做平權(quán)試點,這些富戶杵在這里,就是階級分層的象征,于他的總體治理規(guī)劃相悖,所以,他們必須遷離,若想留下,就得接受他后面的平權(quán)治理。
殷子霽愣了一下,點著手指默算了一遍后,才道,“行,明天我先帶他們?nèi)タ炊垢!?br />
豆腐沒有什么制作難度,會點豆花就會點豆腐,難得的是豆腐食譜,只要能弄出新鮮的菜品,一個小食攤子就能支起來,再有油和民用鐵器這兩樣,足能令那些人在異地他鄉(xiāng)重新興家起業(yè)。
凌湙這提議,算是很寬容,且有誠意的了,至少比一開始仁慈多了。
話說完,也到了休息時間門,凌湙看兩人情緒趨至平和,且也有了說笑的模樣,便放心的告辭離開,叫齊葙搖頭失笑,跟著殷子霽一道將人送了出去。
凌湙回府,就見幺雞正在捻著豆腐丸子和豆皮卷吃,手邊的空碗顯然是吃的豆花,蛇爺在旁邊正在問他話,“你是不是對那小女公子有意思?怎么每回見了人家就要逗人說話?”
幺雞叫蛇爺問的翻白眼,背著身體不理他,卻正好瞧見凌湙從門外進(jìn)來,當(dāng)即咧了嘴笑,眼睛瞇成一條縫,“主子,這是你弄的新吃食?好吃,特好吃。”說著又丟了一個在嘴里。
凌湙卻望向蛇爺,疑道,“怎么說?”
蛇爺抽動著老臉,望向幺雞努嘴,“人家不肯說。”
幺雞見凌湙也好奇,一時漲紅了臉,覺得嘴里的丸子也不香了,噎的慌,卻又不敢像糊弄蛇爺那般糊弄凌湙,只得摳著臉道,“也不是有意思,就是覺得她好玩,天天左尋右探的,一張嘴就沒閑過,兔子似的天天吃吃吃,嗯,光吃還不胖。”
凌湙:“……”這小子。
手指頭一時沒忍住,啪的給了他個腦殼崩,豎著眉毛道,“那還是個孩子,才幾歲?你就惦記?你是訓(xùn)練不夠累是吧?既然有功夫想七想八,明天開始訓(xùn)練再加重一倍。”
幺雞嗷一聲跳起來,沖著凌湙嚷嚷,“我沒有,你怎么跟我爺爺一般這么多心?我就是看她可愛好玩,沒別的意思,真的沒有。”說完還一臉委屈,“我就是想有個香香的小妹妹,天天跟一幫大老爺們在一起,他們開黃腔都不帶我,不也嫌棄我是個小孩么?吉兒與我一般大,我跟她有話說。”
蛇爺在一旁補(bǔ)刀,“她不是跟你有話說,她是聽你有歌唱。”
凌湙眼刀子刷一下補(bǔ)過去,幺雞條件反射捂頭,跳腳就要跑,邊跑邊控訴蛇爺,“你怎么能偷聽我們說話?爺爺,你太過分了,今晚你沒有大孫子牌熱火爐抱了,我回西跨院睡覺去。”
說完一溜煙的跑了。
蛇爺頭疼的坐在椅子上,望著凌湙攤手,但隨即又神神秘秘的湊到凌湙耳朵邊上來,小聲嘀咕道,“咱們府里要辦喜事了。”
凌湙瞪眼,嘴巴動了動,“他們都還是孩子。”且興許正如幺雞說的那樣,就是同齡人能玩在一起呢!
蛇爺擺手搖頭,“不是幺雞,是……”說著賊眉鼠眼的望了眼門口,才接著道,“是小杜子和凌家那丫頭。”完了擠擠眼睛,拿兩根手指對了對,嘴巴上嘬一聲響,壓著嗓子道,“……都這樣了,不成親?”
整個府里都是蛇爺?shù)难劬,哪個角落都在蛇爺?shù)谋O(jiān)控下,這倆人每次一碰頭,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可蛇爺這邊就已經(jīng)知道消息了,為讓這對不被亂傳流言,可把他老人家忙死,又是撤人又是堵口,明明知道所有內(nèi)情,卻每次遇上這兩人,還得當(dāng)不知道,遮掩的很是辛苦。
凌湙震驚,張口結(jié)舌,喃喃發(fā)問,“這是何時發(fā)生的事?這倆人……?”是怎么搞一起去的?
蛇爺晃著腦袋,斜眼覷著凌湙,道,“五爺自己保的媒,忘了?”
凌湙眨眼,一副我怎么不知道還有這回事的樣子。
蛇爺就笑著給他解惑,“小杜子腿受傷的時候,你讓誰照顧他來的?可不就湊上雙了么!”
凌湙無語,扶著椅背坐了下來,“我讓劉氏照顧她,可沒讓她招女婿。”
蛇爺陪坐一旁,替他倒了杯茶,勸道,“這也是好事,我看那兩個人挺配的,若真心悅彼此,替他們辦了就是,人大了就得成家,能安定下來,心也就有了實處,能更好的呆在邊城發(fā)展,五爺身邊的人若都能在這里成家立業(yè),這里也將成為他們死也要守護(hù)的地方,就更會安心的呆在五爺身邊了。”
凌湙懂他說的意思,人只有落了根,心才有歸處,他身邊聚著的都是一群漂零人,若就此安家成親,有了妻小,會更緊密的簇?fù)碓谒碇埽粫须S意出走或離開的想法。
但他沒想到身邊這么快會出現(xiàn)結(jié)對者,邊城還未建設(shè)完成,安家生子的規(guī)劃甚至都沒來得及提上日程,甚至為防那些熱血小伙子們躁動的心,他都有意將女兵營與他們隔開,卻沒料家里這邊遭了賊偷。
到底是誰先動的手?
凌湙有些生氣,咕咚咕咚的灌了碗茶,蛇爺偷偷笑了一下,然后從懷里掏出一封信來,“別想了,都成事實了,五爺,看信,臨晚剛到的,武少帥叫人快馬送來的。”
送信的兵也沒留下等回信,只道武少帥說了不用回,叫凌湙看信后燒了就行。
凌湙扯了信看,掃了腦子里的郁悶,一把撕開信口,卻見武景同開頭一句,“吾弟景湙親啟……”
景湙是誰?
待一路往下看,才知道他擅自給自己改了個名字的事,然后將武大帥的意思說了出來,“紀(jì)立春既得你提攜,此人便交由你把持,涼州軍務(wù)不可由外人插手,吾弟辛苦,勞你從旁多費心籌謀,父親說了,涼州一地盡可歸于你治下,只要你能將紀(jì)立春握在手里……”
凌湙漸漸站了起來,在偏廳中踱來踱去,武景同想來寫的時候很高興,筆力透紙背,但后半截的字跡卻越來越潦草,只見上面匆匆寫道,“鄭高達(dá)發(fā)來急報,禮部范林譯主張用突震跟涼羌交換馬鐵,陛下已然應(yīng)允,國書日前已經(jīng)著人發(fā)往涼王處,父親日前已奉命派人出并州迎接涼王使臣……”
范林譯,禮部主持對外接事的一個小官,多年無正事可干,突震被捉進(jìn)京,讓他看到了晉升出風(fēng)頭的機(jī)會,于是一封請事折子上上去,陳述了大徵禮儀大國,當(dāng)給微末小族人民一個大度表率的意思,中心思想就是拿突震換好處,馬鐵,尤其是配種的好馬,能提升騎兵戰(zhàn)力的裝備,一翻搖頭晃腦,這樁交易就舉朝附議的通過了。
沒有人記得為抓突震,整個北境兵將們付出的代價。
鄭高達(dá)因為熟悉上京的路況,被武大帥委以重任,接了押解突震進(jìn)京的差事,結(jié)果半路上,就被禮部下來的官員攔在了驛站里,接了圣旨,說不用押解突震進(jìn)京做獻(xiàn)俘儀式了,跟著禮部官員轉(zhuǎn)回北境帥帳,等待涼羌那邊帶著馬鐵來贖人。
鄭高達(dá):……尼瑪,我主子知道得砍了你。
凌湙一把撕了信紙,踹倒了一把椅子,咬牙,“范林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