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再次落坐,這一回婁盱再沒端著府尊的架子打官腔,而是正色非常的與凌湙講了其子出任使節的事。
婁盱道,“我那兒媳在那孽子……咳,在發現我兒留書出走后,就派了人來報我,等我的人找到他時,他已經拿了大帥手令出了并州。”
婁俊才正如凌湙說的那樣,是萬分趕巧的出現在了武景同面前,朝庭要用突震換好處,禮部范大人接了旨后正日夜兼程的往北境趕,押解突震的鄭高達被禮部先行人員攔在了驛站,等范林譯到了之后匯合再一起趕往北境,但換俘的國書卻是八百里加急送出去的,沒等這些人返回北境,涼王那邊的使者就遞了國書求會面。
原來突震被抓后,那些漏網之魚就將消息傳了回去,羌主又將消息報了老丈人涼王知曉,按理該是他這個當父親的著急,然而突震自小在涼王膝下長大,是連著他們兩方的扭帶,羌主非是不在意這個兒子,只是相對長于膝下的六兒子突峪沒那么上心罷了,且若要與大徵談判,必然需要出些牛馬武器,能有旁人代出,自比從他口袋里掏東西合算,故此,他在乍聞噩耗之后,便“一病不起,危在旦夕”,全將突震的事情交由了涼王處理。
涼王培養突震,本就存了拿捏羌族的意思,只要扶了親他的突震上位,羌族這一邊就能再安穩個幾十年,于他之后要收服其他族群而言,不多不少能當個助力,在突震沒有發揮其巴望的作用時,哪怕對他這次陷入大徵兵將之手感到失望,也不得不捏著鼻子來贖他。
雙方的國書一前一后遞出,武大帥這邊卻遇到了難題,他挑不出誰能擔任這個迎人的使節。
帳下當然也有幕僚謀士,然而這明顯要挨罵的狗屁差事,望了一圈,竟也舍不得直接點名,推人出去背鍋,正當為難之際,甚至有人提了抓鬮定人選的想法之后,武景同那邊竟傳了話來,說他手里有人。
婁俊才尋到武景同時,武景同正帶著他的兵在操場上揮灑郁氣,一腔憤恨無處泄,借著跑馬訓練騎射功夫,將箭靶當范林譯和朝中舉贊成票的大人們,一氣扎了個密密麻麻,等聽到營門前婁俊才求見,第一念頭是不見,打發了人攆他走,哪知不一會兒,來報的人手上竟舉了凌湙的薦信,一番細細盤問,這才信了婁俊才來投的真相。
凌湙這番忽悠,歪打正著的替武大帥解決了難題,教武景同直嘆凌湙貼心,竟是隔著兩個州的距離,算到了他們這邊的困窘,當即又去武大帥面前替凌湙賣了一頓乖,生訛了漠河糧場一萬擔糧食,派了親兵送往邊城。
而日前鄭高達的信,也已經到了凌湙手里,里面細細說了范林譯的情況,稱其狗屁文官,迂腐老饕,有媚外賣國之嫌,語氣里滿滿的厭憎,大有磨刀霍霍砍其顱的樣子。
婁盱苦悶捻須,開口就充滿了老父親的擔憂,“犬子年輕,不知道這里面牽扯的要害,朝庭派的范大人作為主使,他卻是武大帥任的北境主使,這中間要怎么度量,才不讓北境輪為中間的夾心餅?既要迎合了朝庭的意思,又要保住北境大帥府的顏面,還要讓涼王使者對談判的結果滿意,他若把握不好度……”
凌湙點頭,那婁俊才就要變成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的典型了。
殷子霽適時打圓場,寬慰婁盱道,“令公子既接了這差事,身邊當有大帥派的人協助,婁大人若不放心,亦可派個親使前去,且有朝庭派的范大人,令公子只要斡旋得當,也未必不能全身而退,婁大人無須太操心。”
婁盱叫他說的并未展眉,而是另起了話題,對著凌湙道,“小五爺怎么想到來邊城的?大帥日前來信,只說小五爺要磨煉自身,以待來日接手家業,邊城兇險,小五爺要嘗試獨立,并州亦有可發揮之地。”
凌湙挑眉,從他話里品味出了幾層意思,顯然武大帥有替他圓了身世出處,而鄭高達報上隴西府的罪藉冊里,畫錄的凌家子形象,還是個小豆丁模樣,與他差異巨大,如無人揭穿,婁盱將無處知曉他本來的身份。
自來軍將收義子,就愛改個名以示寵愛,凌湙想到武景同擅自替他改了名的事,恍然懂了他做此行為的用意。
“并州離帥帳太近了,那些人知曉我與帥府的關系,做事總愛擺腔調,要么給我端長輩架子,要么拿我當小孩子過家家般玩鬧,我自是不喜那樣的環境,干脆到邊城來試一試,至少這里不會有人忽視我的成就,婁大人,你當理解少年人尋求長輩認同的心意,令公子離家,為的也是想從你這里尋求肯定,我雖與他只有過一面之緣,但我倆卻聊的非常投機,我能到邊城來鍛煉,他怎么不能去武大帥帳下投效?你看不了他一輩子,總不能到你大限彌留之際,為了不使他余生困頓,帶著他一起下墓吧?”所以,該放手時就放手,攥的太緊,孩子未必感謝你。
婁盱叫他說的沉默,張了張嘴嘆息道,“竟是……你們這些小輩竟是這般想的么?”
凌湙點頭,一副婁俊才知己模樣,“是,無論我們在外面摔成什么樣,哪怕流血流淚,在得到長輩認同之前,我們都不會輕言放棄,令公子有他的理想,而我也有我的目標,你看到了,邊城在發展,而我能做的更好。”
婁盱被凌湙說的終于沒了聲,撫著膝頭半晌才道,“行吧!他若真能從這件事里平安回來,我當給他練手的機會,不會再限制他出入隴西府的自由了。”
殷子霽從旁暗暗給凌湙比了個大拇指,若非他知道凌湙的身份,都要被他這話感動了,真句句切中長輩心思,又開脫了他忽悠婁俊才出隴西府的罪。
凌湙挑眉,要合作,當然得先把雙方心結打開,他得讓婁盱知道,婁俊才出走,非是他有意挑撥,而是婁俊才自己的主意,這樣雙方才能在無芥蒂的情況下,達成合作協議。
果然,婁盱算是暫時放下了其子的事,眼睛直直盯向凌湙,問他,“小五爺的油坊什么時候正式運作?”
殷子霽帶他去看了小作坊榨油的過程,不得不說,他當時是極為震驚,比見到城南磚窯坊里成堆的青磚還要震驚,待聽到凌湙給豆油定的價格時,人已經陷入了沉思與震撼里。
他敏銳的從中嗅到了商機,以及足以改變大徵民生的偉大政績,等從豆腐作坊里出來后,他做了個決定。
婁盱誠懇的對著凌湙輯了一禮,“小五爺,此等好物對百姓而言意味著什么,本官無須多說,甚至北境一地的百姓,都將先于其他地方受此恩惠,您居功至偉,容我替百姓謝你一禮,待我具表上奏,陛下也當表彰你的功績……”
凌湙忙作出一副謙虛樣,上前一步扶了婁盱起身,道,“不敢當,婁大人,我做事只為本心,不為功績,陛下表彰倒是不必,回頭大帥那邊認可我就很令人滿足了,婁大人,還望你能替我保密,叫我能給大帥一個驚喜,以賀他老人家的大壽。”
武景同來信說了,武大帥再有兩月就該過五十五大壽了,叫他準備準備,到時來接他去并州家里住些日子,認認他的家人。
凌湙沒回信,此時倒是不防拿武大帥來說事,為的就是將豆油的事攔在北境內,等豆油全境鋪開,也只會成為武大帥的功績,而他則將隱沒在暗里,不叫那些老大人將目光聚到他身上來。
他必須在自身強大之前,韜光養晦,這種將動搖改變整個民生鏈的大功績,不該出在他一個罪子身上,那些人不會容忍他出色到全國百姓的眼前,他得防著那些人狗急跳墻,矯詔殺他。
婁盱叫他攔的一愣,繼而恍然大悟,接著一臉汗顏道,“是本官逾矩了,這本當該由大帥上表替你請功,小五爺不驕不躁,實令本官羨慕,若我兒也有你這般沉穩……”
凌湙微笑點頭,懂,他就是別人家的孩子。
接著雙方又說到了磚窯坊上,婁盱這次不說請功的話了,青磚在江州那邊使用率高,隨州那邊也有一座,然而,那價格一般老百姓承受不起,多自己用土胚混著巖石搭建,勉強能住人就行,便是他的府邸,也不是處處用的青磚,大部分房屋也是巖石加木料混砌的。
凌湙拍著婁盱的胳膊,一副至交好友的模樣,報了個自認為宰人的價格,“青磚一文錢六塊,買超過一兩銀折九價,十兩折八五價,一百兩折八價,一千兩折七五價,一萬兩折七價,婁大人,也就是你今天親自來了,又有令公子與我的交情,換了旁人,這樣的優惠是絕對沒有的,且我實話告訴你,這個價格只有隴西府百姓可享,其他地方若有人來買磚,這樣的折扣是沒有的,至多九五折,不會再少了。”
婁盱已經叫他說暈了,就連殷子霽也在一旁默算,實在是生意上常用的優惠力度,沒人像凌湙這樣講,還帶漸次遞減的。
足有一刻鐘,婁盱和殷子霽才大致算了個數目,按時人最常砌的一堂兩屋來算,要蓋一戶家宅需要兩萬八千多塊磚,算上最大折價,也就是舉家盡出二十兩左右,就能砌得一棟青磚房,這還是將砌房需要的大梁窗戶等材料一并算上的結果。
太便宜了,便宜的簡直不真實。
凌湙昂然等婁盱來討價,結果,就見他雙眼含淚的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聲音竟隱隱帶上了哽咽,“小五爺,本官,本官代全隴西府百姓,再次感謝你,真的,隴西府百姓若知道小五爺如此慷慨大義,必要為您立長生牌位,日日焚香祈禱您長命康泰的。”
殷子霽長身立于一旁,接受到了凌湙投來的目光,微微一笑,亦跟著后頭道,“公子仁善,所做之事處處體恤百姓,是我邊城至隴西府兩地百姓大福。”
呃……磚賣賤了?
凌湙手指動了動,心里默算,他記得院長奶奶補過屋墻,曾念過青磚三分錢一塊的價格,那時錢貴,不像后來錢便宜,磚漲了十倍,他到這里,一直按著一文換兩毛算,那六塊磚賣一文似乎也不便宜,尤其現在的百姓生活都抵不上他兒時的條件,整個邊城即將進入改建屋宅的大工程里,青磚都是免費供應的,如此,他才想從婁盱手里摳點錢補貼府中財政。
他不知道江州青磚賣多少錢,隨州有磚窯坊的事也沒人告訴他,或者說他沒問,殷先生他們就都當他知道似的,一個也沒提。
這就尷尬了,他到底是賺了沒賺?
還是婁盱貼心,感嘆著就將隨州的磚價說了,“隨州的磚一文錢三塊,我府上給老太太蓋了一間青磚佛堂,足足花了百兩銀,換成百姓人家,哪家也蓋不起啊!小五爺,您可真真是……菩薩心腸。”
凌湙眨著眼睛微笑,語帶謙虛誠懇,“哪里,沒有婁大人夸的這般好,我知百姓不易,又有青磚材料實為泥巴土的原因,所費就是人工和柴禾的損耗,能將磚窯坊建立運行,給他們賺些辛苦錢,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婁大人身為一地父母官,知百姓艱難,能為百姓這般憂慮,也是他們之福,是我們之福,不嫌我謀利就好,呵呵!”
雙方一起相談甚歡,凌湙親自定敲定了磚價和油價后,對婁盱邀請他將豆腐食肆開去隴西府的建議作了解釋。
他道,“我建豆腐作坊的目地,原是改善邊城百姓伙食,并未想過開食肆盈利,且你也看到了,我身邊無人善于經營,且豆腐制作簡單,待食譜傳出去,家家都能做,或有不愿意動手的,也可花一兩文買個現成的,那就是小商販們的營生了,我不能囊括所有賺錢營生對不對?總要給有生意頭腦的人一條活路,就像青磚一樣,我準備將豆腐作坊開成薄利多銷的批發地,成為商販和小本生意的進貨源頭,只要我的折扣大,甚至比他們自己開磨打豆腐更劃算,婁大人,這不也能為我邊城帶著點上門生意?”說完眨了眨眼,一副老謀深算樣。
從說青磚開始,婁盱就沒落過坐,到凌湙將豆腐作坊的經營理念說出,他的腰就沒直過,深深的為凌湙讓利于民的大義折服,一臉感慨動容,便是殷子霽,也生出一種慧眼識人的自豪感來。
待諸事說定,凌湙便將宴請婁盱吃喝的事全權交給了殷子霽,以年紀小不擅飲酒為名,退出了他們的應酬,當然,為盡地主之宜,他特意讓蛇爺給他們送了一壺酒。
婁盱直到凌湙離開后,也沒從他嘴里問出炸山的東西是何物,只知道那東西非常危險,若無人指點著亂用,是會炸死一片人的后果,因此,凌湙不準備將之列為可交易物。
開玩笑,這東西要真流出去了,不說那些老大人如何防他,就是坐上的那位也得想辦法弄死他。
皇城可沒有山厚,以那位睡覺都安排一個隊巡邏守護的性格,若知道有這種東西,怕是能緊張的整夜睡不著,必要將隱患全部消滅才安心。
所以,凌湙得茍,必須得茍。
蛇爺送完酒回來,正看見凌湙在扒拉桌上的一碟炒豆芽、燴豆腐,以及半扇烤羊排。
幺雞他們從巖石山回來,望著一桌子的豆腐宴,悲傷的發現他們還是想吃肉,可邊城內沒有畜牧場,別說羊,連只雞都沒有,想開葷,要么去隴西府買,要么去二十里外的草場打獵,他們選擇了后者。
蛇爺笑著替凌湙盛了一碗湯,“他們今天逮了只野牛,活的,聽你話的沒殺掉,另逮了幾只羊回來。”
凌湙啃了口羊排點頭,“我看到了,回頭找婁大人換條耕種的水牛來。”
隴西府里有畜牧場,里面養的水牛和黃牛都是百姓農忙時的主力,花點錢就能租用,也有富裕的村落自己養牛,但更多的百姓只能靠租牛幫種,野牛性蠻,不如野羊好馴化,凌湙早就生了要與隴西府那邊換的念頭,婁盱既然在這,些許便利當不難實現。
蛇爺見他食不開胃的樣子,便勸道,“五爺以后會有很多機會,與這些人接觸,雖說交際應酬累人,可總歸都是為了利潤二字,萬事開頭難,等你習慣了,就會如殷先生那般游刃有余了,五爺,邊城是你的,你總不能都交給底下人出面?那外面人萬一只知殷齊二位,而不知五爺你,到時又當怎么弄?五爺,別嫌老頭啰嗦,有些歸功于城主頭上的事情,不能嫌麻煩丟給下人,需知,你才是邊城之主。”
凌湙扶著腦袋吃飯,邊吃邊嘆氣,“要是應酬如打仗那般簡單就好了,蛇爺,我真是不耐煩處理那些鎖事,可又知道丟不開手,就很煩躁。”
說該說的事,做該做的活,可偏偏世人都當應酬是門學問,文士們尤其愛,凌湙感覺應付完了人后,腦子都計較空了,比連續舉刀劈砍都累,他實在不喜歡跟官場中人,尤其是官場中的文人打交道,就是再簡略再簡略,中間也要兜一兜才能說事定論,就沒有直來直往一錘定音的那種。
太累了,整個就耗損到精神匱乏的地步。
這跟之前的算計人命不同,人命算完了沒有后遺癥,他不擔心有人找他報仇,而與人合作友好往來,這中間就得有分寸之說,若算過分了,那不是合作,倒是結仇,他得在友好和煦的氛圍里,拿捏好雙方都滿意的度,這中間的考量無時不刻在腦中晃蕩,自然時刻處于精神緊繃里,累是理所當然的。
但等齊葙將看過傷的韓崝領入府時,凌湙又恢復了之前的精神,在偏廳見了韓崝。
韓崝臉色明顯比剛入城時好多了,身上臟污的衣裳也換了,腿上敷了藥膏裹了布,被人抬著進的府,看見凌湙時,還強撐著想起身拜他,叫凌湙給摁回了椅內。
凌湙仔細觀察了一下他的面色,點頭道,“看來是恢復心氣了,齊先生告訴你了?”
韓崝抿了唇點頭,對著凌湙拱手,“多謝公子,表哥都與我說了,公子放心,我必將戰奴營帶出來。”
齊葙也跟后頭道,“公子,阿崝的腿沒事,左師傅看了,未動筋骨,養養就能康復。”
凌湙就笑了,“齊先生不用擔心,我說話算話,只要韓崝能將戰奴營整合到一處,哪怕他之后不良于行,我也會接納他,一個人的才干不在外表,齊先生,你當更有體會才是。”
齊葙叫凌湙笑的臉紅,他也是關心則亂,害怕凌湙會因為韓崝的身體嫌棄他,盡管左師傅說韓崝的腿能養好,不耽誤他上下馬匹,然而,腿到底是受了損,遇陰雨會疼簡直是小事,他自己就知道那滋味,哪怕后頭站起來了,論單體戰斗力,仍然是失了之前的勇武。
韓崝此劫,完全是天降橫禍。
等凌湙終于料理完了邊城庶務,大小事都交待下去之后,就到了他們去探斑禿山的日子,為此,他特意畫了個洛陽鏟的樣子,叫陳鐵匠打了做出來,為的就是炸山之后,往下深挖查看方便。
而與此同時,范林譯他們一行人,終于在日夜兼程之后進了北境,鄭高達去帥帳交接后,直接領兵回了隴西,一副不與范林譯一路人的姿態,生氣的范林譯瞪眼揪胡子,逮著武大帥就告鄭高達鼻孔朝天,不敬朝旨的行為,然后叫武大帥敷衍著給撅了回去。
紀立春也帶著圣旨,高升進了涼州,韓府被抄沒,連同府邸都一并充了公,然后廢物利用,被皇帝轉賜給了紀立春。
婁俊才接到了婁盱送給他的信,里面詳述了兩國談判要點,其上的淳淳教導讓他濕紅了眼,待看到上面寫著,是因為凌湙的話點醒了為父之言后,更對凌湙推崇備至。
茍延殘喘的突震終于等來了家里人,一掃被俘后的頹靡,昂首開始沖武景同挑釁,譏他無生殺予奪他性命的權利,把武景同氣的跳腳,卻偏拿他沒辦法。
突震嘲的沒錯,有范林譯在中軍帳內,他連毒死他的機會都沒有,武大帥不會允許他用齷齪手段害人。
凌湙到了斑禿山。
而遠在京畿的寧振鴻,則快把頭毛薅禿了,咬著自己的手指甲喃喃自語:到底哪里出錯了?到底是誰改變了事件結果?到底是誰?
他悚然而驚,端的坐立不安,腦中只有一個念頭,是不是也有人跟他一樣重生了?武景同?
是不是他?
前世,武景同根本沒有捉到過突震,反而是死于突震之手,寧振鴻扒著手指頭算日子,不是偷聽到父祖二人,在書房里談論邸報上的內容,他都要忘了,再過大半年左右,就是武景同的死期。
而突震則會在五年后,被他五叔凌湙截殺于斑禿山,隨后牽扯出涼州上下武將,私通敵國之事,武景同死因浮出水面,武大帥下令圍剿涼州軍,血洗登城,韓家九族被誅。
至于北境大帥府的繼承人武景瑟,在十年后被爆出,是個女扮男裝的假小子,武家因欺君被奪爵。
武大帥的請功折子前腳上,后腳滿朝皆知武景同的英武,紛紛言虎父無犬子,上陣父子兵的恭賀詞,寧振鴻聽的神情恍惚,要十分用力才能克制住自己,脫口說出武景同本該死于突震之手的話。
他太震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