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正文完
近鄉情更怯。
馬車拐到進入周家莊的那條小路上,周二郎忍不住下了車,周錦鈺陪著父親一塊兒下來。
眼前這條路,周二郎在求學路上往返過太多次,那時候老爺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攢夠錢買頭驢,能夠接送在鎮上求學的兒子。
十幾里路,小小的孩童,披著星星走,又載著月亮歸,無論酷暑嚴寒,這一走就是七八年。
后來又跑去縣里讀書,跑去省城讀書,依然還是在這條路上奔波往返。
二郎這一帶頭兒下車,除了老爺子老太太,身后一眾家眷都跟著下了車,周鳳英與郝有財夫婦,蘭姐兒倆口子。
周二郎看不上郝有財,為了讓大姐死心,設下圈套考驗郝有財,出乎他意料的,郝有財竟然真就通過了重重考驗。
美女、錢財、甚至于性命受到威脅時,他的選擇一直都是大姐。
易尋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大姐苦了半輩子,有男人愿意真心真意對待他,也不失為一件好事,難看點兒就難看點兒吧。
誰叫大姐自己看著順眼呢,竟還敢說什么郝有財不比他差。
簡直了,除了都是男人,有任何可比之處么,大姐說著話也不怕侮辱了自己的親弟弟。
什么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可算是從大姐身上領教到了。
至于蘭姐兒的夫婿,乃是賀明堂的嫡次子賀嶺,小伙子文治武功以及品貌家世皆為上上之選,老實說蘭姐兒占人家便宜了。
賀明堂知道自家的軍權威脅到了周二郎,周二郎早晚要騰出手來削弱賀家,干脆提前投誠,把兒子貢獻出來,以保住賀家的地位。
賀嶺的條件,在全安京城都排得上號,光沖對方俊朗的外貌,蘭姐兒就沒什么不滿意。
鳳英自然亦是萬分滿意的,就是有點兒擔心強扭的瓜不甜。
周二郎讓她無需擔心,周家一日不倒,這瓜就是甜的,男人遠比女人更加現實,甭管真心還是假意,賀嶺都不敢給蘭姐兒氣受。
周二郎沒有要求人家入贅,那就不是結親,成結仇了,對蘭姐兒亦沒有好處。
不過,對外周二郎卻是做了一回惡人,非以周家人丁單薄為由逼著賀嶺入贅,蘭姐兒苦苦哀求,甚至用絕食相要挾,這才逼得二郎不得不松了口,同意不入贅。
消息傳到賀嶺耳中,他心里感激蘭姐兒為自己著想,于是當周二郎要求他永不納妾時欣然應允。
蘭姐兒很容易喜歡上一個人,也很容易對一個人放手,喜歡的時候是真喜歡,放手以后也是真不緬懷。
她很快就喜歡上了一表人才的賀嶺,賀嶺見識了老爹賀明堂妻妾間的爭斗與虛偽,亦品嘗了家族利益面前,自己亦不過是件工具的人情冷暖,對樸實天真的蘭姐兒反而漸生好感。
大家族的男子成親前有通房丫頭伺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賀嶺不想讓她影響夫妻感情,想要打發出去,蘭姐兒卻攔下,她是個懶人,還笨手笨腳,不想自己一個人伺候賀嶺,有那丫頭同夏荷幫忙,不是更省心。
再說了,賀家的男人們都有妾室,只他沒有,心里定然不平衡,給他幾個通房又能怎樣,賣身契不都在自己身上。
對賀嶺來說,蘭姐兒除了饞人家身子,基本無所求,銀子她有的是,受了委屈大不了拍拍屁股回娘家,又不像別人家一樣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回周家還一樣是從前的大小姐。
所謂無欲則剛,蘭姐兒成親兩年還和沒成親前一樣灑脫,高興了就給賀嶺繡個荷包,歪歪扭扭的繡工把賀嶺逗笑,給賀嶺做頓飯,滋味也是一言難盡。
生活在豪門大族里,賀嶺不缺一個荷包,亦不缺一頓飯,缺的是生活的真實感,蘭姐兒就給了他這種人間煙火的真實。
兩人房事上也相當和諧,賀嶺身為武將是個能干體力活兒,且能持久干體力活的。
蘭姐兒則是個打直球的,不會玩兒欲拒還迎那一套,賀嶺問什么,她就說什么,舒服就是舒服,不爽就是不爽,想要了就是想要。
賀嶺教她說“不要,不要……”
蘭姐兒卻說:“還要,還要……”
把賀嶺逗得哈哈大笑,繼續鋤禾日當午,累極爽極了,亦會說些提勁兒的糙話,蘭姐兒有樣學樣都給還回去,刺激得賀嶺還能再戰三百回。
門當戶對的婚姻,公婆這一關也是好應付的,女方不讓納妾讓賀母多少有些不爽,但看到兒媳婦大度,對嶺哥兒之前的通房不錯,還把自己的貼身丫鬟給了嶺哥兒,這點兒不爽也就散了不少,妻妾多了煩心事兒也多,總歸兒子不受委屈就好。
蘭姐兒在賀府的日子過得很舒坦。
這會兒接近年關,從暖和的車上剛一下來有些冷,賀嶺給蘭姐兒攏了攏斗篷,防止灌風,蘭姐兒笑嘻嘻地看著他,賀嶺整理好蘭姐兒領口的同時,輕輕捏了下蘭姐兒的臉蛋兒,十分親昵愛憐。
云娘遠遠地看著,曾幾何時,她亦有過如此甜蜜的時刻,區別在于蘭姐兒永遠有后路,不怕被辜負,而她害怕失去的東西太多。
害怕失去,終會把人變得面目全非,越是執著就越是沉重,或許人只有在做自己的時候才最自在,最快活吧。
只是冥冥中注定了般,總有一根或許稱之為命運的線牽扯著你踏上屬于自己的命運之路。
一步步踩在回家的路上,二郎仿佛看見了十多年前的自己,恍惚間,一切彷佛是昨天,又久遠的像是上輩子,三十年的光陰眨眼就過了,快得就好像只是打了個盹而已。
明明滅滅的浮光掠影中,唯有眼前的兒子最是真實,周二郎忍不住握了下兒子的小手,周錦鈺抬眼看他,周二郎道:“手涼,去把斗篷披上。”
周二郎回鄉,整個周家莊都沸騰起來,周家莊出了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官,這是多么值得驕傲自豪的一件事,不要說是小小的周家莊,整個南州府都引以為榮。
族長周長元率領全族的人敲鑼打鼓出來迎接,不是同宗同族的都沒有迎接的資格,能出來迎接的人俱都興奮異常,那鑼鼓聲響徹整個大青山。
周家的老宅如今已經被保護起來,有專人定期打掃,另外五年前大郎回鄉祭祖時命人新蓋了宅院,以備家里人回鄉祭祖時居住,同老宅一樣,有專人打掃照料。
再次踏入老宅,輕輕推開門扉,水井依然,老樹仍在,葡萄藤也在,甚至大哥多年前砍得柴火都整整齊齊垛在墻角,只是少了雞鴨,少了毛驢,少了人聲……
王重禮會辦事兒,知道周二郎回鄉后必定想要宿在自家的老宅,無關條件如何,這是一種人人都有的情懷,畢竟這是周二郎從小長大的地方,意義非同凡響。
在得到周二郎要回鄉的消息之后,他就親自過來監督著工匠對房屋家具進行了修繕打理,即便無人居住,也日日有炭火燒著,防止長期不住人,陰涼潮濕。
另外,東廂房周二郎居住的房屋內,那張一動作就吱扭作響的大床,王重禮想了想沒讓人修,以前的苦方能襯托出如今的甜,不是么。
一家三口重聚在這間載滿回憶的小屋里,二郎的手撫摸著身下的架子床……
彼時云娘賢惠嬌羞,鈺哥兒乖巧可愛,他喜歡一手抱著兒子,一手牽著云娘,他是父是夫亦是他們的天,發誓要讓妻兒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
如今他做到了,只是往日的情誼終歸留在了往日。
周錦鈺亦是觸景生情,美人爹年紀輕輕卻守身如玉五年了,真能忍啊,天時地利人和,不如今天就由他做個和事佬,讓兩人重歸于好,周錦鈺先拉起了周二郎的手,又拉起云娘的手。
他想把兩個人的手放一起,云娘的指尖微顫,似是猶豫了一下,最終仍是選擇了后撤,她太過了解周二郎,破鏡重圓,裂痕猶在,二郎容不下這種瑕疵,倒不如似現在這般過得灑脫自在。
這邊周二郎的手后撤得毫不猶豫,郎心如鐵不給云娘留一絲一毫的奢望和念想,本就涼薄淡漠的人,在復雜殘酷的朝堂上摸爬滾打多年,愈發冷酷無情。
可偏偏這種無情和禁欲氣質,讓他比十年前高中狀元打馬游街時更加吸引人。
云娘找個借口出去了,周二郎斥責周錦鈺自作主張瞎操心,周錦鈺好心沒好報,沖他爹甩出一句:“爹喜歡當和尚就繼續當唄,我吃飽了撐的要替您操這個閑心,你們兩口子的事兒又關我什么事兒。”
聞言,周二郎不耐煩沖兒子做了個揮手的動作,那意思大概是:有多遠滾多遠,別跟我眼前作妖。”
滾就滾,有本事你別叫我滾回來。
周錦鈺沖周二郎翻了個小白眼兒跑出去了。
一出門兒,跑得太急,卻是差點兒撞上一位姑娘,周錦鈺忙低頭道了謙,正要避開,卻聽那位姑娘道:“你就是鈺哥兒吧?”
周錦鈺不由抬頭看去,對面的小姑娘十四五歲的樣子,單眼皮,眼睛不大,卻亮得驚人,閃著很有主見的光芒,沖他一爽郎一笑,有種野性又潑辣的美。
“少爺還認得我么?”
周錦鈺靦腆的笑了笑,想起當年對方兇巴巴的命令他:“周錦鈺,俺叫周——春——笛。你記住了沒有!”
他笑道:“離開周家莊的時候年齡還小,只是覺得有些面熟,卻是想不起來姐姐是誰了。”
二妮兒的臉上不由閃過一絲悵然若失,又有一些釋然,鈺哥兒長大了,比他爹長得還要好看,他說話還像從前那樣溫柔,溫暖的像是三月里的春風,他烏黑的長發上系了銀色的綢帶,在陽光下閃著細碎的光——他仍舊是自己高攀不起,更加養不起的樣子。
二妮兒正想說什么,周二郎從屋里走出來,招呼周錦鈺。
周錦鈺沖二妮兒點了點頭,轉身跑去二郎身邊,沒好氣道:“剛才讓我滾,現在又讓我回來,您叫我干嘛?”
“陪爹出去走走。”
爺兒倆往門外走,二妮兒大方上前叫了聲:“周叔,我來送東西。”
二郎嘴角兒打開的弧度相當之吝嗇,沖二妮兒微微點了點頭。
若非對方是周二狗家的閨女,他能直接給人扔出去,鈺哥兒才幾歲,就來勾搭禍害,欺負我兒子單純么?!
爺兒倆出了門兒,往小青河邊兒走,街上空無一人,族長周長元下了命令,沒事兒不準出來瞎轉,攝政王不喜歡鬧騰,誰要沖撞了貴人,族規處理!
就算沒有周長元的吩咐,眾人也不敢圍觀搭訕,開玩笑,那可是堂堂的攝政王,聽說皇帝都得讓著三分呢,二郎身居高位,周家莊得到的實惠不要太多,供著還來不及,那敢惹人厭煩。
周二郎邊走邊警告兒子:“男女授受不親,鈺哥兒今年虛歲十三了,當注意避嫌才是,于你而言沒什么,對人姑娘家卻是影響名節的大事,倘若剛才你二人攀談的事被人瞅見,指不定傳出什么風言風語,二妮兒小小年紀,萬一想不開,就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周錦鈺自是知道這個世界對女性的壓迫和殘酷,聽二郎這么一說,不由后背發涼,忙道:“爹,我記住了,以后看見姑娘家,我都躲著走,省得給人家招惹麻煩。”
周二郎道:“鈺哥兒明白就好,不喜歡人家就不要招惹,喜歡就更不應毀人名節,鈺哥兒將來的親事,自有爹為你操心把關。”
周錦鈺:“……”
那到底是您娶媳婦兒還是我娶媳婦兒???
如今離成親的年齡還早著呢,周錦鈺也不與爹爭執,爺兒倆沿著小青河走,周二郎不由同兒子談起了自己小時候的一些趣事,他面色溫柔,眼里有光。
夜里,周錦鈺睡著以后,周二郎躺在床上難以入眠,回到周家莊,難免觸景生情,往日種種還是勾起了他內心的一絲柔軟,起身披了衣裳,到云娘屋里。
云娘顯然沒料到他會突然到訪,有些手忙腳亂,要給他沏茶,二郎擺擺手,道:“別忙活了,有幾句話要同你說,說完就走。”
周二郎給了云娘兩個選擇:第一、和如今一樣,只不過王妃的身份升為皇后。
第二、趁這次回鄉,明面上宣布云娘病故,實則為云娘改換身份,從此便是自由身,是否另嫁二郎都不會干涉。
周二郎的占有欲不是一般的強,上次說放云娘走只不過是假大方,云娘要真敢離開周府另嫁,他大抵是不會讓云娘得逞的,這次連改換身份都說出來了,想來是真心的。
朱云娘笑問:“天下之丈夫賢于二郎乎?”
周二郎明白她的意思:天下烏鴉一般黑,他這只烏鴉還算是黑烏鴉里有點兒良心的。
周二郎明白了云娘的選擇,起身告辭,云娘叫住他,說是想在周氏族人里收養個女兒,二郎點頭應允。
大年初一,周氏宗族開祠堂祭祖時,發生了一件震撼全族的奇觀,一條威武的火龍騰空而起,出現在周氏宗祠上空。
方圓幾百里的人全都看到了,甚至不少人紛紛下跪。
其實什么火龍,不過是故意放了一把火。
方圓幾百里的人全都看見了,亦不過是以訛傳訛。
但越是玄幻神秘之事,傳播的速度就越快,加上背后有人推波助瀾,傳言的版本不斷升級,最后終于演變成——神龍現,帝王出!
一時間新皇趙正桓乃是低賤的野種,攝政王大人才是周天子轉世真正的天命所歸,前來救萬民于水火的言論席卷整個大干朝。
上至朝堂,下至黎民,幾乎異口同聲擁護攝政王登基稱帝!即便是有一些微弱的質疑之聲,亦淹沒在大勢所趨中。
趙正桓雖說早產,但長相上還是很有幾分永和帝影子的,否則以永和帝的多疑也不會留著他。
不過,他是不是又有什么重要呢?
解釋權又不在他手上。
趙正桓惶惶不可終日,終于盼到周二郎回京,慌忙奉上早就寫好的退位詔書,求周二郎放他一條生路。
五年監國,周二郎的勢力早已無可動搖,在他的治理下,國泰民安,他號召老百姓開荒墾田,種植高產耐蟲害的番薯作物,極大程度上緩解了老百姓的吃飯問題。
他放寬重農抑商的政策,進一步擴大海上貿易,在商人中亦取得極大的威望。
除此之外,他還發布了一系列的惠民政策,讓因為賦稅過重,不堪重負的百姓得以休養生息。
他的登基乃是民心所向,眾望所歸,周二郎兵不血刃的實現了改朝換代。既無宮變,也無兵變,平穩過渡。
周二郎端坐在龍椅之上,頭戴十二旒九珠平天冠,身著明黃色緞地織金龍袍,象征著九五至尊的五爪金龍騰躍其上,霸氣凜然。
群臣行三跪九叩之禮,奏丹陛大樂,周二郎正式登基稱帝,改立國號為大周,年號太初,登基第一天即冊封周錦鈺為太子,大赦天下。
太初元年,歷史翻開了屬于大周王朝的新篇章。
老爹一路升級打怪,直接干掉終極大BOSS自己登基上位,當真是頂破權臣天花板——只能說太上進了。
這一眨眼,天下就成自個兒家的了,爹操著全天下的心,比往日更加忙碌,可不管他有多忙碌,總也有時間盯著自己,可真是難為他了。
“太子殿下,陛下在養心殿等您。”小太監躬身攔住了周錦鈺的去路。
“我爹心情看起來怎樣?”剛從宮外溜回來的周錦鈺眨巴眨巴眼問道。
“這……奴婢不敢窺探龍顏。”
周錦鈺:“……”
他揉了揉額頭,對旁邊兒周佐和高敬道:“好像有點兒不太妙,我爹八成是知道我又偷摸出宮了。”
周佐給他出主意,道:“殿下不妨先認錯,再說好話,把陛下哄得氣消了,您再哭訴自己被圈在宮中的煩悶和痛苦,想必陛下會理解的。”
周錦鈺挑眉看他,“你以為我爹是那么好唬弄?記住,沒有下一次,我們父子之間的事還輪不到外人插嘴,我爹就是打死我,也是我樂意,用不著你替我抱不平!”
說完,周錦鈺就冷著小臉兒甩袖離去。
所謂皇權之下無父子,無非是以皇子為代表的利益集團同皇帝所在的利益集團發生了沖突,周錦鈺絕不會養什么幕僚黨羽,更不會允許自己的手下成為什么所謂的太子黨,也絕不可能讓自己的手下給自己出主意對付自己爹。
看著太子生氣遠去的背影,高敬冷笑著看向周佐,“左衛率只效忠太子殿下而不效忠陛下呢。”
周佐默了片刻,淡聲道:“是又如何。”
“不如何,只是提醒你一下,別太自以為是,你懂的,太子都懂;你不懂的,太子亦懂;你有意無意在分立太子與陛下,別以為太子看不出來,殿下只不過裝傻而已。”
周佐握住佩劍的手不由緊了幾分。
高敬又道:“沒有看出自你摘下面具之后,殿下對你多有包容么,高某勸你好自為之,倘若繼續執迷不悟,我會親手宰了你。”
十七歲的高敬,陰柔的目光中淬了毒般,泛著與年齡不符寒光,周佐看了他一眼,暗暗佩服周二郎還真是會挑選人才。
高敬別的本事或許比不上周佐,但總能洞察到別人所看不到的小細節,擱現代,妥妥的刑偵天才加心理分析師,他看著周佐離去,嘴角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諷。
太子殿下如何應對陛下,還用得著別人教?
簡直笑話!
說什么陛下不理解太子被圈在宮中的苦悶,更是無稽之談,倘若陛下真不允許太子出宮,就算給太子按上倆翅膀,你看看他能撲棱出宮墻半步不?
陛下不過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太子別太出格,他哪能真的和太子置氣。
周錦鈺踏入養心殿時,二郎正在批閱奏折,見兒子進來,抬眼瞥了兒子一眼,“鈺哥兒在外面玩兒得高興嗎?”
他說話的語氣不咸不淡,不冷不熱,完全聽不出喜怒來。
周錦鈺陪著笑,繞到他身后,先把他爹手上的折子給抽走,又殷勤地給按著肩膀,道:“爹,我體察民情呢,安京城的老百姓都夸爹呢。”
周二郎身子后仰,微微閉了眼,道:“夸我什么?”
周錦鈺:“夸爹是有史以來長得最好看的皇帝,誰人不識周天子,皎如玉樹臨風前。”
周二郎嘴角抽搐,“瞎扯。”
周錦鈺一臉沮喪狀,“好吧,不是安京城的百姓說的,是鈺哥兒自己說的。”
周二郎道:“爹已經三十二歲了,很快就會老去,鶴發雞皮,惹人嫌棄。”
周錦鈺:“爹的靈魂不會老,才華不會老,品味亦不會老,您為天下百姓做出的貢獻永垂史冊。”
“鈺哥兒會一直陪伴著您,哪怕爹有一天躺在床上不能自理,也不會嫌棄您,端屎倒尿,就如您照顧鈺哥兒一般,您養我小,我陪您老。”
周二郎抓住兒子的手腕兒,感受到兒子的脈搏與溫度,眼角滲出一滴淚來,孤家寡人,只有真正坐上這個位子才能體會其中的深意。
好在,眼前的兒子無比真實,是照亮他內心的一縷暖陽,光之所在。
這一世,老天沒有負他,鈺哥兒的病大有希望。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他會兌現自己的承諾-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