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二鳳被項羽拐跑了
【你倆還浪嗎?】
【馬上要變成武松第一視角了】
【啊啊啊陛下小心!】
【你怎么不叫項羽小心?】
【項羽還需要小心?】
項羽只慌了一瞬,還不是為了老虎,而是為了把新認識的朋友的弓箭給弄壞了這件事。
眼看帶崽的母老虎氣勢洶洶地奔跑過來,他把斷弦的弓箭往李世民那里一扔,抄起武器就向著老虎沖過去。
【項羽把自己的弓留給二鳳了誒】
【他手里拿的啥兵器?】
【戟啊,戟是戈和矛的合體,具有勾啄和刺擊雙重功能,殺傷力很強的】
【項羽打老虎,我甚至敢蹲樹上看】
項羽,力拔山兮氣蓋世,天生神力,膽識過人。當他看到老虎撲過來的時候,不僅毫無一點畏懼,反而全是遇強則強的興奮與昂揚斗志。
狹路相逢勇者勝,而項羽從來都是最勇的那一個。
老虎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試圖以氣勢震懾住眼前這個人,但項羽絲毫不為所動。
他迅速站穩身形,雙腿微微分開,扎下馬步,以保持身體的穩定和平衡,雙手緊握隨身兵器,全神貫注地盯著老虎的一舉一動。
老虎猛然發動攻擊,迅猛如閃電般撲向項羽。項羽反應極其敏捷,側身一閃,輕松避開。
老虎撲空后,惱羞成怒,再次發動攻擊,張開血盆大口,厚重的爪子橫掃過來。
項羽瞅準時機,舉起鐵戟,用力格擋,兩股強大的力量碰撞在一起,發出沉悶的聲響。
就在這相持不下的關鍵時刻,破空聲隨之而來。
一支玄鐵箭從側面射入老虎腹部。
老虎痛苦嘶吼著,做最后的慘烈掙扎,被項羽以泰山壓頂之勢掀飛。
他將鐵戟重重地刺向老虎的脖子,鮮血淋漓地潑灑出來。
老虎垂死掙扎無果后,漸漸失去了生機。而項羽則站在老虎的尸體旁,拔出鐵戟,仰天大笑:“多謝李兄的箭。”
【金漸層!你死得好慘啊!】
【老虎肉好吃嗎?我不是想吃,我就是問問。】
【我只知道以前有用老虎的骨頭泡酒的。】
【這皮毛冬天肯定很保暖】
【動物保護委員會發來譴責】
【放心,這是秦朝,現代的動物保護法管不了】
李世民笑吟吟走過去:“用的是你的弓,謝我做什么。不過你這玄鐵弓著實很難拉動,我費了全部力氣,也射不了多遠。”
“我這人天生力氣大,我用慣的兵器別人都用不了。”項羽隨口道,剛剛升起的得意和驕傲在看到斷弦的時候,就變成了訕訕。
“對不住,你的弓被我弄壞了……不過你看正好有只老虎,現成的虎筋,質地非常堅韌,用來做弓弦再好不過了。”
李世民將玄鐵弓還給他,仔細看了看自己的柘木弓。
【好奢侈啊,為了做弓弦就打死一只老虎。】
【這老虎也太沒有排面了,才幾分鐘就死了,還不如武松打虎精彩呢】
【項羽主攻,二鳳輔助,你還想打多久?】
【陛下脾氣真好呀,要是我的車被我朋友撞壞了,我很難不生氣的。】
【這要是在咸陽,少府分分鐘就能抱出一大堆嶄新的弓箭來,任二鳳挑選。】
【墨家不服,墨家也能】
李世民慶幸道:“還好弓沒事,換根弦就好了。這附近有墨家的鋪子嗎?”
“不知道。”項羽搖頭,“墨家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膽怯如鼠,連辦個符傳都要問東問西,跟查家底似的,聽到一點動靜就跑得沒影了,比老鼠還膽小。嘁,一群縮頭烏龜。”
【長孫無忌:你罵誰呢?】
【你當墨家跟你似的那么勇,走到哪殺到哪】
“我當時辦符傳的時候也是,正好碰上秦軍來搜查,那個侏儒跑得倒快,一溜煙就沒影了,害得我差點被抓。”李世民心有戚戚焉,順口吐槽道,“地道那么小,我想鉆都鉆不進去。”
“侏儒?你去的是滎陽那家?”項羽眼睛一亮,比劃比劃,“是不是長這么高,胖乎乎的跟個地芝似的?”
“對對對,你別看他那么胖,鉆地洞都是一把好手。”
“墨家嘛,是這樣的,論逃命誰比得過他們。”
“哈哈哈你說得對。”李世民大樂。
【地芝什么東西?】
【是冬瓜啦!】
【你倆禮貌嗎?背后說人家胖。】
【看起來他倆都被那個侏儒坑過,蛐蛐兩句也正常】
【嚴格來說,二鳳是被長孫無忌坑的】
項羽一手拿著弓箭,一手拖著老虎,走了一會覺得太慢,不方便,索性把弓箭把李世民手里一塞。
“幫我拿一下。”
然后他一彎腰,氣沉丹田,雙手抓著老虎的腿一提,用力一甩,直接把幾百斤重的野生大老虎扛到了肩膀上,大步流星,虎虎生威。
“還是這樣比較快。走了,早點回去還能把筋抽出來。”
【目瞪狗呆】
【那些連一百斤的女孩子都抱不動的細狗真應該過來看看】
【這老虎三百斤得有了,畢竟這年代不缺食物】
【陛下就這么跟項羽回家了?】
【我竟分不清他倆誰更虎……】
【最虎的那個已經死了】
他們一路走,一路閑聊,到高陽里的時候已經夕陽西下了。
“今天好像來不及了。”李世民看了一眼天色。
“來得及,家里有刀。明天再去抓小老虎。”項羽把老虎往溪邊的青石板一摔,滿身是血地沖進家里,拿出長長短短四把小刀來。
兩人挽起袖子,就地開始分尸、扒皮、拆骨,剔肉……
【好一個金漸層分尸現場】
【這畫面簡直不忍直視】
【好想發給魏征看看】
“這筋抽出來要煮嗎?”李世民隨口問。
“為什么要煮?又不吃。”項羽也隨口回答。
兩人對視一眼,紛紛迷惑。
“要煮的吧?”李世民回憶,“我雖然沒有親手做過,但我看過工匠制作。清洗浸泡過后的筋腱拉成絲,要放在熱水里煮的,這樣做出來的弓弦更穩定。”
“不需要煮吧?”項羽也回憶,“雖然我也沒做過,但從來沒聽說過還要煮的。不就是泡一泡,拉成絲,曬干,然后編織一下上弦嗎?”
【所以你倆沒有一個親手做過?】
【兩個神射手不會做弓弦?】
【咋的,學計算機的就會組裝電腦唄】
【勸刪,計算機專業的已經被無數親戚朋友同事拜托修電腦修手機修電視了】
大老虎的血染紅了小溪,李世民抽出老虎腿部的筋腱,細細處理干凈,放在水里清洗。
倒霉的袖子滑落下來,他手上都是水和血,干脆也不管了。
一雙漂亮的手安靜地移過來,幫他把袖子疊起來。
“你們在做什么?”來者輕聲問。
“你是誰?”項羽警惕回頭。
“他是我家親戚。”酈食其從墻邊冒出來。
“你家親戚?”項羽嗤之以鼻,看了看酈食其,又看了看張良,“你家能有這樣的親戚?”
酈食其大怒:“怎么說話呢,小子?我怎么就不能有這樣的親戚了?”
“你當我是傻子嗎?”項羽嘲了一句,用刀把虎皮剝下來,興致勃勃地對李世民道,“你說我把這虎皮送給一個女子可行嗎?冬天肯定暖和。”
“送虎皮給女子?”李世民一怔,“你的心上人?”
【虞姬!是虞姬吧?能看到虞姬嗎?】
【現在應該不能,項羽在跑路】
【子房!快把二鳳的身份告訴項羽!這樣你倆就都能復仇了!】
【前面的,你是唯恐天下不亂啊】
“也不算心上人……”
“那就是了。”李世民了然,勸道,“不太妥當吧?據我所知,大多數女子還是更喜歡狐貍皮毛,做成斗篷比較好看。”
“但是狐貍好小。”
“多獵幾只,積少成多,就夠用了。”李世民笑道,“如果嫌麻煩呢,也有簡單的法子。”
“什么法子?”項羽馬上問。
“送點活的,小的,可憐的。兔子要白的、鳥雀要毛色鮮艷的、貍奴要干凈乖巧的……總之,姑娘家都喜歡這種好看的。”李世民篤定道。
【這個可憐是可愛的意思吧?】
【哪個女孩子不喜歡漂亮可愛的小動物呢?】
【你為什么這么熟練啊?】
【因為有媳婦還有寶貝女兒?】
“為什么?送老虎不行嗎?”項羽很迷惑。
“不行吧?我想把朋友的老虎弄回家來養,跟內子商量了很久了她都不同意的。”李世民很遺憾。
“她為什么不同意?”項羽不解。
“就是啊,我也不明白。”
【你倆在討論什么詭異話題?】
【誰會同意你把辣么——大一只老虎弄到宮里養?你是想嚇死李淵嗎?】
【辛苦長孫皇后了,得虧勸住,不然二鳳又要被罵哭了】
【男人的浪漫是養老虎是吧?】
“你怎么還在?”項羽轉頭不滿道。
張良默默道:“天快黑了。路過的人會被你們嚇到的。”
“馬上就好了。”李世民笑著回了他一句。
“你理他們干什么?你還怕他們動刀子傷到他們自己不成?”酈食其拎著酒壺,哼哼唧唧地啜飲。
“秦法是禁止私藏弓箭武器的。”張良提醒道。
“不用擔心。”酈食其樂道,“到時候被縣尉和游徼抓的又不是你,你怕什么?”
他嘻嘻笑著,故意撇了李世民一眼。
“我不至于運氣那么差,每次都被抓吧?”李世民不服氣。
“你也被抓過嗎?”項羽驚喜道,“你做符傳也是為了逃避官府追殺?”
【嗯……這兩件事沒有因果關系……】
【奇怪,連起來怎么就變成了另一種意思?】
“呃……”李世民猶豫了一下,“其實我……”
“你姓李?那你是趙國名將李牧的后人吧?我說你箭術怎么那么好,原來是家傳的!”項羽越說越激動,“那我們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以后可以一起逃避追殺。”
【怎么一個個都覺得二鳳是李牧后代?】
【李信哭暈在廁所】
【可能是二鳳不夠“大秦”,怎么看也不像老秦人】
“關于你被追殺的事……”李世民正要就著這話題細細分說,忽然心生警覺,停了下來。
與此同時,項羽果決地跳了起來,把老虎皮一扔。
“有馬蹄聲!”
馬蹄聲由遠及近,震動著地面,經驗豐富的人已經可以根據這動靜判斷對方有多少人了。
“是著甲的騎兵,至少兩千。”李世民皺眉站起來,看向那動靜的來源,喃喃自語,“奇怪,這個時候怎么會出動這么多精騎?”
他下意識地去看項羽,項羽也下意識地去看他。
李世民:“……”
項羽:“……”
“我去看看怎么回事。”項羽不退反進。
“我也去。”李世民毫不猶豫。
兩人循著這聲勢浩大的動靜摸索過去,就看到了大秦最精銳的一支軍隊——咸陽中尉軍。
黑壓壓的鐵甲和戰馬,旌旗招展,氣勢磅礴,猶如黑云壓城,壓迫感極強。
項羽估量了一下雙方的武力,不情不愿道:“快走,他們有弓弩軍,我們沒有著甲,形勢對我們不利。”
李世民不由自主地去觀察這只軍隊的將軍,因為全副武裝所以看不太清,但隱約可以認出好像是蒙毅?
蒙毅到這里來干什么?奉了誰的命令?扶蘇知道嗎?
“你還愣著干什么?咱們落入秦軍手里可沒有好果子吃。”
項羽見李世民不動,二話不說就拉著他一起逃跑。
風馳電掣,奪路狂奔。
【不是,等等,項羽跑我可以理解,陛下你跑什么?】
【來的是大秦的軍隊!是秦軍啊!】
【那是蒙毅吧?是蒙毅吧?陛下,別跑了陛下,蒙毅看見你了!】
【蒙毅一臉懵逼,甚至不知道該不該追】
對啊,我跑干什么?眼看月底了,我還得回去……李世民暗忖,他努力想掙脫項羽,卻被對方抓得更緊,被迫跟著跑得更快了。
這回真不是他想跑的!
這真是他人生一段神奇的旅程,哪怕對見多識廣的李世民來說也是這樣。
他,身為秦國君主,在一點問題都沒有的情況下,被秦國以后的最大敵人項羽,拉著一起逃跑。
他們為什么逃跑呢?——為了躲避蒙毅率領的咸陽中尉軍。
蒙毅是誰?秦國柱石,秦王死忠。
那么問題來了,他身為秦君,為什么要跟著自己的敵人,逃避自己的死忠呢?
問得好,李世民也很想知道。
總之現在的情況就是,他的弓弦斷了,單人匹馬,跟著項羽一路奔馳,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
彈幕已經快笑瘋了。
【為蒙毅掬一把同情淚】
【我懷疑蒙毅是來找二鳳的】
【咸陽中尉,有權利調動他的也就是二鳳和扶蘇,肯定是扶蘇等急了催蒙毅過來接人的。】
【之前都催了好幾次了,扶蘇不急我都急了。】
【剛繼位就敢離京到處浪的,除了我們李二陛下還有誰?】
【項羽要是知道他把誰帶走了,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他們沒有追來,不必再跑了。”李世民勸道。
“奇怪!他們為什么不追?”項羽居然還有些遺憾。
“也許不是沖我們來的。”李世民理不直氣也壯。
“不是沖我們那還能沖誰?那個長得跟婦人似的書生?”項羽勒馬回首,琢磨不透。
“興許官府有什么變動吧……”李世民含糊其辭。
“官府、官府又是官府!上次就是,莫名其妙就來圍剿我們,明顯是有備而來,我們好不容易才殺出重圍的。”項羽憤憤不平,“就這還張貼告示,說什么大赦天下,呸!虛偽!”
李世民無奈地捂臉,沒有辦法和他解釋李由的前因后果,那太復雜,也太離奇了。
“你家里還有人嗎?”
“我叔父出門了,但現在應該也回來了。他比我穩重多了,不用擔心。”項羽環顧四周,“我們既然已經跑出來了,就不可能再回去,萬一對方布下埋伏,就麻煩了。”
【理論上來說你考慮的沒毛病,但實際上蒙毅不會布下埋伏】
【好慘一蒙將軍,他只是來接大領導回家的,這么簡單一任務都完成不了】
【沒辦法,領導他有腿啊,他會跑的】
【領導還有馬,四條腿,一晚上能跑很遠】
“那你打算現在往哪兒去?”李世民沒有打算,也就問問項羽。
“本來答應你射大雁烤著吃的,結果也沒做成。”項羽懊惱。
“無妨,明日再獵也一樣。現在大雁都休憩了。”李世民安慰道,“我這還有些肉干,餓的話墊墊肚子。”
“那就多謝了。”項羽接過他的肉干,嘟囔道,“要不是點火怕引人注意,隨便抓點兔子烤一烤也不錯。”
【兔子:我謝謝你全家】
【今晚你倆住哪?】
【蒙毅:我咋辦?】
“你與你叔父,原本是打算往哪走的?”李世民問。
“原本啊,原本是打算回下相的,我還有一個叔叔在那里。江東是楚國故地,我們到那邊做事也便宜點。可惜去滎陽買武器的時候出了意外……”項羽道,“你呢?你打算去哪?”
【他打算回咸陽的哈哈哈】
【沒你拉著他,我們陛下已經被蒙將軍拎回咸陽宮了】
“我打算去咸陽。”李世民坦坦蕩蕩地說。
“去咸陽?”項羽吃了一驚,“去那干什么?可危險了。”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最近頒布的政令說要開科舉取士,諸子百家、六國故舊都可以參加。我想去試試,到底是不是真的。”
“叔父經常說我膽子大,我看你膽子才大,咸陽那種地方你也敢去,萬一被抓了……”項羽感嘆。
李世民笑道:“不是大赦天下嗎?我倒要看看是不是騙人的。”
“你真要去參加?”項羽神色凝重,“若是在進考場的時候查出符傳有問題,那可不是好玩的。”
“你不覺得這很刺激嗎?”李世民含笑道,“都說扶蘇公子仁慈,想必不會計較武舉狀元有什么小小的前科吧?”
“狀元?”
“就是第一名。”
“你就這么篤定你能考上武舉的狀元?”項羽忍不住問。
“你又不參加。我希望還是很大的。”李世民悠然道,“武舉嘛,無非就是弓馬騎射,考點兵法,這是第一次武舉,敢參加的人應該不太多,像你這樣的六國舊人大多還在觀望,所以我要是想考中,就必須要選在這一屆。”
“有道理。但這若是個陷阱呢?”項羽問。
【項羽快ptsd了】
【李由就是用陷阱把他坑過去的吧】
【就項羽這案底,他還能考公?】
“不至于,我相信扶蘇公子,他不會失信于天下人。”李世民胸有成竹。
“……”項羽陷入沉思,很久才遺憾道,“那我便不能跟你同路了,我要去下相和叔父會合。”
“這個時候去下相,如果也是個陷阱呢?”李世民誠懇道,“不如分開行動更安全,你覺得呢?”
“叔父在的時候,我總嫌他啰嗦;叔父不在的時候呢,我卻又希望他在。”項羽自嘲道,“像個小孩子一樣。”
【項羽才24歲呢,我24點個外賣都得偷偷的怕我媽罵】
【誰不是呢,過年拆個牛奶都得問一下大人】
【咋的了,我研究生放假回家,我爸媽還去車站接呢】
【古代論虛歲的,實際上還要小】
“有長輩可以依靠是件幸事,我巴不得一輩子都有長輩關心,可惜……”李世民頓住話頭。
【可惜李淵比較廢】
【李淵真不廢了,政治權衡玩得超溜,外交借勢也搞得不錯,陰招權術一套一套的,后面李治和李隆基這些皇帝都像他】
【只有二鳳不像。其實二鳳自己才是大唐所有皇帝里的特例。】
【現在他是大秦所有皇帝里的特例了,到時候翻開史書一瞧,哦豁,這個秦太宗畫風突變】
兩人打著馬穿行在夜色里,眼看烏云上來了,便決定找個地方避雨。
“這附近好像有個女媧廟,我打獵的時候遠遠地看到過。”項羽隨口道,“我們今晚可以住那兒。”
但當他們接近女媧廟的時候,卻發現那邊有人了。
他們下意識地隱藏起來,悄悄地潛伏,無聲靠近。
入目是一堆明亮的篝火,熊熊燃燒,兔子在篝火上炙烤著,旁邊甚至用磚頭壘了一個長方形的小火塘,上面鋪著鐵板,擺滿了各種食材,都被炭火烤出濃郁的香氣。
而坐在火焰邊燒烤的只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
“兩位貴客既然已經來了,何不過來一起吃夜宵?反正我也是吃不完的。”
【這是什么鬼片嗎?大晚上的廟里刷新出奇怪的小女孩】
【長得還怪好看的嘞】
【如果不是秦朝,我肯定以為這妹子是賣燒烤的,大人不在,幫忙看店】
項羽猶疑著看向李世民,兩人緩緩現身。
“冒昧打擾,天色將雨,我們路過此地,想借貴廟避個雨,不知可否行個方便?”李世民客客氣氣地抱拳問。
“這不是我的廟,兩位自然可以隨意。”小姑娘甜甜一笑,“這雨一時半會兒是下不來的。不介意的話,還可以一起吃個燒烤。”
【好正常,但又好詭異的場景】
【這種地方冒出個小姑娘,本來就很詭異吧,我差點以為我進了什么靈異直播間】
“荒郊野外的,你這么大的小女子,怎么一個人露宿廟宇?”項羽警惕道。
“當然是為了等你們。”小姑娘把手里的烤肉翻了個面,老神在在道,“為了這一分鐘的驚艷出場,我可是準備了好幾個月呢。——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許負,這個時代最頂級的女相師,本來是個躺著等封侯的命,沒想到命運改了,只好出來主動找機會。——唉,生活不易,牛馬嘆氣。”
項羽:“女相師?”
李世民:“你是許負?”
第32章 天策上將vs西楚霸王,開打!
兩人雖然都驚訝,但驚訝的地方卻不一樣。
許負那雙又圓又大的眼睛,笑瞇瞇地看著李世民,就好像已經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繼而她對項羽道:“是呢,第一女相師。如果你不信的話,給我三分鐘,我讓你心服口服。”
項羽還真不信:“相術這東西,不過裝神弄鬼……”
“你叫項籍,字羽,你的祖父是項燕,死于王翦之手。你的兩個叔父分別是項梁和項伯,你今年二十四歲,原住在楚國下相……”許負侃侃而談,把項羽的情況抖了個底朝天。
而項羽與她剛剛見面,甚至連名字都沒有告訴,就已經毫無秘密可言了。
李世民微笑著坐下來,饒有興趣地聽著。
【厲害啊姐妹,裝逼如風】
【又一個穿越者?】
【許負本來就是歷史上最厲害的女相師,很難說她是不是本來就是穿越者】
【這么厲害的女性,怎么也沒見影視劇大肆宣傳一下】
【別提影視劇了,拍出來馬上就變成了瑪麗蘇三角戀,項羽愛我,劉邦愛我,張良愛我,蕭何愛我,韓信愛我,都愛我】
【這個世界怎么這么多穿越者?都快被穿成篩子了】
【說不定都是什么系統和世界意識的鍋,熱鬧點才有觀眾看,賺人氣。】
【其實只有二鳳一個人穿越,我也愛看,其他人都是添頭。】
【多幾個穿越者能多幫點忙,早點完成任務吧。大秦這生產力實在太低了。】
【我也想去,為什么我拿不到玩這個游戲的名額?我也想去忽悠項羽,賺一個列侯當當。】
【這姑娘比假李由聰明,直接蹲點項羽。】
【她蹲的是二鳳吧?她好像知道命運已經改變了,所以巴巴地來抱大腿。】
【年紀這么小就敢在這時代走夜路,真不怕死。】
項羽的臉色一變再變,冷氣森森地握緊了武器。
“被我說中了就惱羞成怒了嗎?這可不行,不能因為我說你跟虞姬都是自殺身亡的,就遷怒于我吧?”許負眉眼彎彎,“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你想不想改變你本來的結局?”
項羽將信將疑道:“你能改變?”
“不能的話我還等在這里干什么?”許負燦爛一笑,“你身邊這位郎君,是你命中的貴人,跟他去考科舉,你這輩子就能軍功封侯,得以善終。”
項羽驚道:“此話當真?”
“這你就得問你身邊這位貴人了。”許負歪頭笑著,認真注視李世民道,“我說的話當不當真?”
李世民隱約明白許負想干什么了,順水推舟道:“你對命理如此了解,說的話自然是很準的。”
許負只用了三分鐘,就把項羽所有能說的信息全說出來了,容不得他不信。
“你剛才說我會自殺?我為什么會自殺?”項羽濃眉深鎖。
“吃了敗仗唄。”許負干脆利落道,“你贏了一輩子,最后輸了一場,輸得一敗涂地,就在烏江自刎啦。你死之后,你的腦袋都被人割下來邀賞呢。”
【不止腦袋,還有胳膊和腿,也是很慘烈的。】
【弘農楊氏就是這么發家的,搶到了項羽的一條大腿。】
【項羽到死都還是一種英雄氣概,一個人殺了幾百個,一想到少年英雄這個詞,我還是只能想到項羽】
【霍去病不服】
【二鳳少年的時候也很英雄啊,怎么想不到他呢?】
【因為二鳳當了皇帝?所以連盤點將軍的時候都不帶他了,更別說英雄了。職業不同了屬于是。】
【時不利兮騅不逝,虞兮虞兮奈若何,英雄美人的落幕】
【那時候如果過江了會怎么樣呢?江東子弟多才俊,卷土重來未可知?】
【過了江也沒用吧,天下一統是必然的。韓信還沒死呢,還能讓項羽卷土重來?】
項羽聽得很不舒服,不想信,又不得不信,追問道:“我輸在誰的手里?”
許負偷瞄了一眼李世民:“這個能說嗎?”
“說吧,無關緊要。”李世民溫和道。
“是韓信。你輸在韓信手里。”許負抬頭。
“韓信……沒聽說過,哪來的?”項羽不甘心。
“以后你就會聽說過了,他也會去考武舉。今年這個狀元之位,競爭得可激烈了。”許負抓著一把烤串,遞過去,“吃么,二位狀元?”
【本來覺得項羽這個武狀元之位是妥妥的,但你要說韓信也來參加的話,那可就不好說了】
【堪比嘉祐二年的科舉】
“謝謝,辛苦你了。”李世民心情甚好。
“……多謝。”畢竟是個無害的小姑娘,項羽也不好意思跟人發脾氣,只是憂心忡忡的。“想要改變這個結局,我就得去考科舉嗎?”
“對。這是你最好的選擇。”許負肯定道,“當然你也可以選擇從軍,只是這樣要慢一點。大秦正準備對草原動兵,如果你能通過科舉考個功名,直接從小將軍干起,去草原立個戰功。不出兩年就能從小將軍干到大將軍,最后以戰功封侯。封狼居胥,飲馬瀚海,打通河西走廊,在貝加爾湖釣魚……舉世無雙,名垂青史!——你真的不想試試嗎?”
【這種話哪個男人聽了不心動?】
【女人也很心動】
【貝加爾湖釣魚……我一直超級喜歡這句話,可惜貝加爾湖現在不是我們的】
【小霍:他說的都是我的詞啊!】
【你們少年將軍一個比一個厲害,二十來歲干的事,我們幾千年后還在驚嘆和向往】
【我這個年紀還在找工作,并且還沒找到,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沒事,你還能躺在家里看直播,就已經說明了科學技術進步的重要性了。至少一時半會沒工作也餓不死。】
項羽露出了心動和糾結的神色,沉聲道:“但我與大秦有深仇大恨……”
“那你就甘心一輩子東躲西藏,做個流民嗎?”許負問。
“誰說我要一輩子做流民了?我定然會尋合適的機會推翻暴秦……”項羽反駁。
“咳。”這回不自在的輪到李世民了。
【暴秦的統治者就在你面前】
“你在這白日做夢呢,哪來的暴秦給你推翻?”許負失笑,“陳勝吳廣都沒有機會起義了。”
“六國的反秦勢力那么多……”項羽不服。
“嗯嗯,馬上你就能在科舉考試里看到那些反秦勢力。”許負自信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去,沒有足夠的利益,他們反個屁秦?如果你現在起義,你猜有幾個人會響應你?”
項羽:“……”
【反正墨家已經倒戈了】
【張良還在觀望】
【啊,張良還在觀望嗎?我以為他早就已經是隊友了】
【最大的敵人劉邦已經入隊了,還帶了一票歷史書上的老朋友】
【放棄吧少年,韓信那個窮鬼,聽說科舉能出人頭地,肯定巴巴地就去了】
【韓信有路費嗎?我懷疑。】
【扎心了老鐵】
【他可以借啊,向那個好心的洗衣服的婦人借,這次借的錢,等到以后還的時候韓信會還千金呢,多值的天使投資】
【人家有那么多錢嗎?淮陰到咸陽有一千公里呢,開車都得十幾個小時,韓信一路走過去得都要多少錢,多長時間?】
【哎呀,古代這個交通啊,真令人頭疼。】
“還是會有一些的。”李世民悠哉悠哉地吃著烤肉,漫不經心道,“總有一些跟不上時代的人,還在做前朝的舊夢。”
項羽點點頭:“不愿意為秦國效力的人還是不少的。”
【這倒也是,你們敢信建國之后還有人想復辟嗎?】
【反清復明的浪潮持續了幾百年呢】
【張良項羽這些人本來都是六國的貴族,一朝家破人亡,流落半生,肯定還是心有不甘的】
“你不相信我說的話?”許負嘆道。
“你沒有算出來,我會不信嗎?”項羽試探。
“那我只能采取非常手段了。”許負站了起來。
項羽睜大眼睛,警覺地盯著她。
許負湊到李世民身邊,嘀咕了一句項羽聽不懂的話。
“你能不能開啟全息網游模式,召喚第四天災?”
李世民微微一怔。
“項羽現在想反秦,他年輕氣盛,沒有輸過,那你務必打到他輸。這樣他才會乖乖聽話。”許負建議道。
李世民微妙地笑了:“你對我未免也太有信心了。你怎么知道我一定就能打到他輸?”
“因為你可以召喚隊友?”許負淡定道,“就算我不相信你,我也得相信你那一堆神級隊友。項羽只有一個人,而你不是。”
【以多欺少,不帶這樣玩的】
【項羽也是有謀士的,只是他不聽】
【所以他最后才會輸啊】
【我一直覺得項羽就是一個加強版的呂布,再給他十次機會,他也贏不了劉邦。一手好牌打的稀爛。】
【辱項羽了,項羽比呂布強多了】
【但他勇啊,大秦的防線被他打的稀巴爛,前期劉邦純屬撿漏的好不好】
【不好意思,撿漏的最后當了皇帝。】
“你們在說什么?”項羽聽不太懂。
“我們在商量怎么打你。——別誤會,是個玩笑話。”許負露出無辜笑容,“吃飯吧,吃完在廟里將就一宿,明天還要趕路呢。”
項羽疑惑地看著他們的互動,奇道:“你們之前認識嗎?”
許負:“不認識。”
李世民:“不認識。”
兩人異口同聲,看起來確實不認識。
但項羽總覺得怪怪的,皺眉道:“不認識的話,你怎么對許負的名字那么驚訝?”
“我聽說過她。”李世民回答道,“據說許負出生時,手中握有一塊玉塊,玉上還有文王的八卦圖。始皇聽說后,賞賜她黃金。她才百天的時候就會說話,小時候見到人,會有哭或笑兩種表情。只要她對誰笑,誰就會走運;反之,她沖誰哭,誰就會倒霉……”[1]
“這么神奇?”項羽咋舌,“是真的嗎?”
“是真的哦。”許負笑呵呵,“所以我說我是第一女相師嘛。”
“你出生時手里真的拿著玉嗎?”李世民忍不住小聲問。
“說實話嗎?”許負真誠地望著他,“其實是我生下來之后家里人塞我手里的。”
李世民:“……”
項羽:“……”
【突然變成了走進科學的劇場】
【這不是賈寶玉的劇本嗎?原來是從這兒來的】
【鉤弋夫人是學的許負嗎?】
【哎呀,這封建迷信那一套,果然自古以來都這樣,全是噱頭。】
“神神叨叨的,不知道你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項羽不由犯起了嘀咕,心里直打鼓,“你們若是不認識,為什么看起來這么熟悉?”
“我雖對這位郎君仰慕已久,但這輩子還沒見過,確實是今天才剛認識的。就像我剛剛認識你一樣。”許負灑然一笑。
李世民慢悠悠吃著烤肉,不動聲色地打開系統,在那一大堆令人眼花繚亂的功能里挑來挑去。
花里胡哨的,看了半天還是似懂非懂,不如直接問吧。
【許負說的功能有嗎?】
【有。宿主可以選擇時間、地點和隊友,以全息網游的形式模擬一場真實戰爭,所有死傷皆是數據,不影響現實,請宿主放心。】
【那等項羽睡著之后,我們夢里打一場吧。】
【為了公平起見,第一場戰役,已為雙方選定巨鹿戰場,是否改變?】
【不改了,硬骨頭也要啃。】
【根據雙方將領的部署,宿主可選擇召喚一名隊友,請問您選誰?】
巨鹿之戰,項羽對戰章邯王離,破釜沉舟,決一死戰,以少勝多,大敗秦軍,威名遠揚。
無論是章邯還是王離,其實都是不錯的將領,但是中規中矩,對戰項羽卻是遠遠不夠的,輸的可能性太大。
所以這兩個人,李世民都不打算選。
那么召喚隊友的話,他應該召喚誰呢?
李世民把凌煙閣的老伙計們全考慮了一遍,然后還是選擇了那個第一時間就在腦海中跳出來的名字。
【是否確認?】
【確認。】
入夜,項羽睡著后,李世民的直播間發布公告。
【開啟全息網游模式,所有網友都可以選擇參加,自由組隊,每人只有一條命,玩家疼痛值百分之二十,死亡自行回到直播間,沒有懲罰。
模擬時間:公元前207年
模擬地點:巨鹿戰場
請諸位玩家選擇你們的陣營:天策上將or西楚霸王?】
這是一場前所未有的較量。
也是李世民自開直播間以來,最熱鬧的一天。
所有的、所有能參加這場戰爭的觀眾都爭前恐后地報名,稍微猶豫一秒,就只能得到“通道擁擠”或者“名額已滿”的回答,望著進不去的通道捶胸頓足,懊悔不已。
【靠北老子沒進去!誰把老子名額占了!】
【我也沒進去嗚嗚嗚】
【發生什么事了?我就一天沒來,直播間的人呢?】
【打仗去了,你看那大地圖,實時直播】
【我的媽怎么多出了好幾個視角】
【來來來開局了!天策上將vs西楚霸王,新時代的巨鹿之戰,誰輸誰贏?】
【我壓項羽!這可是巨鹿啊!破釜沉舟啊!】
【那我壓二鳳,陛下從打仗以來基本沒輸過,淺水原生病那次是個例外,那是被不聽話的下屬給坑了】
【雖然我相信陛下,但是巨鹿這地方還是有點懸】
【好一個關公戰秦瓊plus】
【這場輸贏不好說,但如果一直打下去,我覺得陛下會贏】
【二鳳和項羽最大的區別,就是二鳳是皇帝,而他之所以能當上皇帝,是因為他手下一堆文臣武將擁護,這是他的優勢,真打起來他不可能是一個人!但項羽太獨了,綜合實力比起來,他除了他自己,就只有范增英布蒲將軍桓楚】
【已經不少了,這時候項羽氣勢如虹,勢不可擋】
【但是二鳳知道歷史啊!】
【開始了開始了!我好激動!】
無數的流光猶如星辰墜落,紛紛揚揚落入這片土地,集中地墜入幾方勢力之中。
這個空間幾乎是立刻就活了過來,十二月的風吹過森林和湖泊,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陛下這時候取代了誰?靠,怎么沒有陛下主視角?】
【主視角關閉了,隱藏狀態中,誰也不知道】
【那陛下隊友是誰?】
【不知道啊!陛下打仗的時候就這樣,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想干嘛,敵人完全抓瞎】
【我們也是體會了一把做天策上將的敵人是什么滋味,連他在哪都不知道】
在戰役開始之前,讓我們來看看雙方的背景和兵力部署。
此時,天下到處都在起義,六國勢力紛紛復辟。
秦軍主力中,章邯統率的部隊最為兇悍,鎮壓了陳勝、吳廣起義軍,擊滅齊王、魏王,又在定陶之戰中大敗楚軍,殺死項梁,使起義軍遭受重大挫折。此后章邯移兵北上攻打趙國。
趙軍將寡兵微,數戰不利,趙王歇被迫放棄都城邯鄲,退守巨鹿。
章邯命令王離率20萬人將巨鹿團團圍困,自己帶領20萬人屯駐于巨鹿南數里的棘原,并構筑甬道直達巨鹿城外,供應王離軍的糧草,企圖困死趙軍。趙將陳馀雖征得數萬援兵,但因畏懼秦軍,不敢直接馳援巨鹿。[2]
也就是說,秦軍有四十萬兵力,章邯王離各一半,糧草由章邯供應。
秦軍看完了,那再看看項羽那邊。
秦軍兵臨城下,趙王當然就向楚懷王求助,這個楚懷王當然不是戰國時代的那個楚懷王,就是繼承了他的名號而已。
項羽這時候的上司本來有兩個,名義上的楚懷王和上將宋義。
這個宋義呢,他小心思比較多,只想著明哲保身,雖然接到了援救的命令,但是在安陽就停止前進了,一連駐扎46天,動都不動,指望收漁翁之利。
項羽規勸無果,實在看不下去了,激于義憤,誅殺了宋義,自己做了上將軍。
于是現在楚軍方面,一共五萬兵力,項羽是主將,范增是次將,前往巨鹿,與秦軍決戰。
什么?你問劉邦?劉邦現在在前往函谷關,和這場仗目前沒有什么關系。
好了,那么五萬對四十萬的大戰,現在開始!
先來看項羽,項羽神色很微妙地看著他面前這支軍隊,雖然看起來和平常一樣,但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他們異常的興奮。
是因為要決戰了嗎?
他自己也總覺得哪里不對,但是周圍的情景和腦海里的記憶卻又告訴他,沒有時間去思考人生了,眼下最要緊的是打贏這場仗。
“先前當陽君、蒲將軍率領二萬人渡過漳河,去援救巨鹿,不過秦軍人多勢眾,他們雖取得了一點勝利,但隨時會被反撲。近日陳余又來請求增援,我們不能坐視不理,必須以最快的速度渡過漳河。”
項羽銳利的目光逡巡著底下的將士們,尤其是他們的激動和騷動。
“秦軍有四十萬,而我們總共只有五萬,現在這里連五萬都沒有,大家怕嗎?”
“不怕!”眾人齊聲答道。
【上課回答老師問題的時候,不見你們這么整齊】
【就差嗷嗷直叫了】
【你們打得明白嗎?起開起開給我讓個名額!】
【晚了,人已經爆滿了】
【可惡啊,我也想去】
項羽滿意地點頭,朗聲道:“我們一路從楚地而來,為的就是推翻暴秦,如今,趙王被困巨鹿,秦軍氣焰囂張,其他諸侯軍皆畏縮不前。形勢雖對我們不利,但我們楚人,從不畏懼強敵!
“想當年,秦滅六國,楚國受的屈辱最為沉重,我們永世不敢忘。我們的先王,我們的同胞,都遭受了秦人的殘酷迫害。
“我們身后已無退路,退就是死!唯有向前,與秦軍決一死戰!
“全軍聽我號令,渡過漳河后,鑿沉所有船只,砸毀所有鍋釜,每人只帶三天的口糧![3]
“這一戰,不勝則死!我們要用秦軍的鮮血,洗刷楚國的恥辱!讓天下人知道,楚雖三戶,亡秦必楚!”
一時間,全軍沸騰。士兵們齊聲高呼,聲震云霄。
【這戰前總動員好熱血,聽得我都激動了】
【如果不是知道項羽對手是誰,我肯定壓他必贏】
【四十萬軍隊啊,二鳳從來沒打過這么富裕的仗】
【破釜沉舟!名場面!打卡!】
在項羽的指揮下,楚軍開始有序地渡河。一艘艘船只在波濤中穿梭,士兵們的身影在河面上起伏。
玩家們的雀躍溢于言表,摩拳擦掌,心中懷揣著對勝利的期待,激動萬分。
【打團了!兄弟們!】
【不能帶我一個嗎?】
【誰說我們自古以來愛好和平的?打團都搶不到名額。】
【沖啊!】
這本來應該是一個值得大書特書的場景,想想看吧,鍋釜被一一砸毀,船只被一個個鑿沉,營帳被熊熊大火吞噬。滾滾濃煙升騰而起,遮天蔽日。
這場面會多壯觀!
但是,但是項羽的敵人沒有給他重現名場面的機會。
就在楚軍渡河渡一半的時候,從漳河北方的山坡殺出一只披甲的精騎,人人手持弓箭,在極速奔馳中,向漳河逼近。
項羽首先察覺到了異動,但面沉如水,并不露出驚慌,反而騎在他的烏騅馬上,手持長戟,目光如炬。
“兄弟們不要怕,先過河的將士隨我殺向秦軍!”
他一聲怒吼,一馬當先,率先沖向敵陣。
這只秦軍異軍突起,來的突然,時機刁鉆,擊楚軍于半渡,箭雨傾瀉而出,劈頭蓋臉地射過來。
【提醒一下,可以呼吸】
【來的是誰?到底是誰啊?】
【不是,玩家有這箭術嗎?】
【默認匹配技能?】
【這黑衣黑甲的,直接讓我幻視玄甲軍了】
【項羽真是個牲口啊,甲胄都被射成刺猬了,硬是撕開包圍直沖秦軍后方】
楚軍還有一半沒有渡河,就被這支秦軍切割成了兩半。
鋪天蓋地的箭雨收割了一波普通士兵的人頭,但刺不穿精良的甲胄,也攔不住沖鋒的項羽。
秦軍被撕開了一條口子,所有直面項羽的將士,都在那鐵戟的橫掃之下,跌下馬去,兇多吉少。
沒有一個人能攔住他。
但這個時候,被切斷的那一半楚軍,卻遭遇了第二波伏擊。
更多的秦軍從側翼繞過來,避開了項羽的鋒芒,直接對上還沒有過河的這萬余楚軍,殺聲震天。
玩家們哪經歷過這陣仗,眼看追不上前面猛沖的項羽,又沒有辦法架船回去,六神無主之下,就損耗了不少。
【避實就虛,迂回包抄,二鳳喜歡干這個】
【這一群被包了餃子了,沒救了】
【項羽還是可以救一下的,但他得殺出一條生路來,回援不值當】
【我這么快死了?】
【我也死了……只能回來干看著了】
【好家伙,楚軍和秦軍戰損比1:1】
【這么高的戰損大多數都是項羽帶精銳拉起來的,船上那波等于白送,被箭雨硬生生掃蕩完了】
【沒完,有一波玩家沖到岸邊了】
這一波幸運的玩家緊趕慢趕,冒著滿天箭雨沖到了岸邊,以為能追上項羽的步伐,殺出重圍。
然而,他們不太幸運地遇到了秦軍最強的那一部分。
黑色的大旗在風中獵獵,猶如一把戰無不勝的長刀,淬火成鋼,左右包抄合圍,隨著領頭的那位玄甲將軍,瘋狂殺戮。
利箭連射而出,一箭一個玩家,箭無虛發,所向披靡。
“投降者不殺!”
秦軍的將領長刀所向,橫掃千軍,給了這波玩家最后一次機會。
【原來陛下在這里!】
【大秦的軍旗真帥啊!】
【換家戰術?】
【這嚇人的戰損比,活生生一個屠宰場】
【都是精銳,打的就是精銳】
【玩家又不怕死,會有人投降嗎?】
【受傷也會很痛的好吧?要是我我我就投降了】
對這波楚軍來說,投降還是不投降,這是一個問題。
而對項羽來說,發現秦軍的精銳出現在自己后方,自己打的只是誘餌,回援還是不回援,也是一個問題。
每一個問題,都關乎每一個人的生死存亡,也關乎這場戰爭的勝敗。
第33章 巨鹿戰場,戰神pk
一開始幾乎沒有人投降,因為玩家這種生物真的不怕死。
都上戰場了,反正又不是真的,死就死了,怕什么。
只有失去行動力的傷員選擇投降,退出戰場。
沒有人去關心那些失去戰斗力的俘虜,中尉軍好似一張血盆大口,吞掉了這一萬人。
項羽沒有回援,李世民也沒有急著追。
項羽選擇帶兵殺出重圍,馳援巨鹿。
李世民選擇殲滅敵人有生力量,將這一波楚軍全部處理掉。
最初投降的人很少,玩家都想著拼一拼,興許就逃出去了呢。
但隨著項羽離他們越來越遠,包圍的秦軍越來越多,死去的隊友越來越多,逐漸地,軍心就崩潰了。
“投降者不殺!”
中尉軍大聲呼喝,鎧甲上全都是殷紅的血。
尸橫遍野,血流成河,漳河的水面布滿了楚軍的尸體。
【滿屏馬賽克】
【楚軍死了五千多了,還不投降?】
【投吧,已經是棄子了,沒必要再打下去了】
不知道是哪個玩家心態崩了,舉起雙手表示投降:“我投降!我不打了!別殺我!”
緊接著,破窗效應下,一個接一個的楚軍投降了。
范增被李世民一箭射下馬去,重傷倒地,眼睜睜看著這只秦軍的首領橫刀立馬,整頓軍隊。
“董翳,司馬欣,我留兩萬人給你們,收下俘虜,斬殺不肯投降的人。剩下的人跟我走!”李世民果決地命令道。
“將軍!將軍要去追項羽嗎?”司馬欣忙道,“窮寇莫追啊!”
“項羽是沖著巨鹿去的,我若是不追,巨鹿就危險了。”李世民解釋了一句,“司馬長史安心,巨鹿不會有事的。”
“但是,將軍……項羽可不好相與啊!”司馬欣憂心忡忡。
“還未戰便先怯了,這可不行。”李世民笑道,怡然自若,“項羽手中不過一萬余人,若想援救巨鹿城,他必須先沖破城外十幾萬大軍。只要他能占據上風,那么城內的趙軍就會與項羽里應外合,雙面夾擊,秦軍就會陷入苦戰。所以我必須立刻追上去,項羽想兩面夾擊,我也想。秦軍苦戰,楚軍也是苦戰,我們現在拼的就是誰能戰到底。——而我,比項羽更有優勢。”
“因為我們秦軍人多?”司馬欣推測。
“不止。這戰場上可不僅僅只有我們和項羽。”李世民笑吟吟道,從容而篤定。
他率精銳而去,留下這片戰場給司馬欣他們打掃。
還在糾結要不要投降的玩家紛紛舉白旗,猶猶豫豫地選擇投了。
漳河離巨鹿城不過二三十里,項羽全速沖擊,很快就和圍困城池的秦軍打了遭遇戰。
楚軍士氣決絕,如猛虎下山般沖向秦軍。
項羽身先士卒,率領軍隊與秦軍展開激烈廝殺。
他手中的長戟揮舞,所到之處,秦軍士兵紛紛倒下,仿佛狂風肆虐下的小麥,連一個回合都堅持不了。
楚軍將士們見主帥如此英勇,也個個奮勇爭先,以一當十,呼聲動天。戰場上,殺聲四起,血肉橫飛。
秦軍雖人數眾多,但在楚軍的猛烈攻擊下,逐漸陷入混亂。
城內的趙軍看見了,心神大振,急切地觀望著城外的廝殺,隨時準備打開城門殺出去。
就在楚軍逐漸占據上風的時候,李世民率軍殺到。
玄色的軍旗在楚國身后展開,騎兵從四面八方滾滾而來,一眼望不到盡頭,猶如汪洋大海,無邊無垠。
在沒有馬鐙,雙方裝備又差不多的情況下,這時候打遭遇戰,比的就是將領的沖鋒和調動了。
楚軍有項羽,悍不畏死,這貨戰斗力太強,簡直像坦克沖進停車場,不管誰擋他前面,都會被撞得稀巴爛,殺得秦軍都有些膽寒。
【艸啊,項羽是人嗎?】
【我都看累了,他還沒殺累】
【他殺了368個了……】
【厲害啊,還有人計數的】
【369了……】
【我玩游戲打怪都沒他這么快】
【太兇殘了,他不累嗎?】
【如果換個人,真的很難抗住項羽這種敵人】
但是李世民抗住了,所以秦軍抗住了。
他帶著最精銳的中尉軍,徑直沖入楚軍腹地,來回沖殺。
血盈于袖,灑之復戰。
他在哪里,秦軍的旗幟就在哪里。
他不倒下,秦軍就不會潰敗。
項羽在萬軍之中,將目光投向李世民,拉開了霸王弓。
【陛下小心!】
【啊啊啊我好緊張】
【陛下要是在游戲里掛了,是不是就判定秦軍輸了】
【別啊,我寧愿看秦軍輸,也不要看陛下掛掉】
有人拿箭瞄準自己,李世民如果還察覺不到,那這些年的仗,真是白打了。
他不躲不避,不找障礙物,而是迅速張弓搭箭,向著項羽的方向,急射而出。
兩支不同的箭,從不同的方向碰撞到一起,不偏不倚,越過千軍萬馬,在半空中狹路相逢。
尖銳到令人耳膜刺痛的聲音過后,霸王箭更勝一籌,憑借更強的力量和慣性,劈開李世民的箭,仍有余力射中目標。
【啊啊啊啊】
【怎么辦我不敢看了!】
【我們要輸了嗎?嗚嗚嗚不要啊】
【你們在想啥,陛下有鎧甲】
李世民的鎧甲自然是秦軍最好的技藝,但項羽的箭雖沒有刺穿,卻也深深嵌了進去,正好卡在他胸口處。
周圍秦軍的玩家慌了一慌,頓時亂了陣腳。
幾乎就是在這一刻,雙方的將領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同一個地方。
——擒賊先擒王。
必須先打掉對方的最高將領,不然這場仗永無止盡。
項羽毫不猶豫,帶兵向李世民殺了過去。
狹路相逢,勇者勝。而項羽,從來不怕任何人,任何形勢。
【打了幾小時了?楚軍都傷亡一半了】
【通常來說,古代軍隊傷亡過半早就崩潰了】
【還過半呢,一般三分之一就崩了】
【玩家又不怕死】
【其實陛下沒必要和項羽硬碰硬,人家劉邦也沒跟項羽硬碰啊】
【劉邦遇見項羽,就兩個策略,跑,躲進碉堡】
【俗稱像兔子一樣逃跑,再像縮頭烏龜一樣躲藏】
【咋了,你不怕項羽,你怎么不去送?】
【劉邦也沒那么膽小啦,如果沒有劉邦自己當誘餌,吸引和拖住項羽主力,韓信他們哪有機會在北方戰場擴大戰果】
【沒有馬鐙多少還是不方便,對騎兵的機動性有很大損傷】
【但是陛下知道歷史,情報優勢太大了,對項羽來說很不公平】
【打仗呢,誰跟你談公平?你以為是宋襄公?】
【用馬鐙置換情報,已經挺公平了】
【要不咱還是學一下劉邦吧,項羽是真可怕,單打獨斗沒有勝算的】
【誰要跟項羽單打獨斗?是瘋了吧?】
【沒有尉遲敬德在,我看陛下作戰好沒有安全感啊】
【所以陛下沒有選擇門神做隊友,那他選了誰?】
所有的秦軍都知道,不能讓項羽把水晶推了。
一旦秦軍主將李世民出了問題,那這場仗他們必輸無疑,所以絕不能讓項羽沖到李世民身邊。
不需要任何言語交流,大部分人都想到了這一點。
頃刻之間,李世民身邊所有的玩家都自發地擋在他前面,一層又一層地結成軍陣,將他護得嚴嚴實實。
李世民頗為訝異:“?”
這幫天天就知道吱哇亂叫、好像見一點血就會哭嚎半天的玩家們,居然能堅持這么久,不僅沒多少掉隊的,還真的像軍隊一樣,聽指揮,會列陣,還會思考。
這實在出乎他的意料。
不過,他們在喊些什么東西?
“攔住項羽!”
“保護我方水晶!”
“項羽也是人,也是有血條的,咱們人多堆死他!”
秦軍七嘴八舌,鬼喊鬼叫地沖向了項羽。
“殺了我一個,還有后來人!”
“我可以死,團戰必須贏!”
“沖啊!”
【檢測到己方噪音過大,是否開啟全軍禁言?】
系統一板一眼地提醒,李世民欲言又止地看著這幫送菜的隊友,默默道:【算了……還挺精神的……】
【498了……項羽這是要刷新紀錄嗎?】
【全場mvp,非項羽莫屬了】
【但是秦軍要贏了】
是的,項羽無人可擋,但是秦軍要贏了。
打仗,從來不是一個人的事。
一比一的戰損比,楚軍耗不下去了。
李世民就算站在那里動都不動,只要他還在,旗幟還在,耗到無人可耗,秦軍自然而然就贏了。
項羽不甘心就這樣輸掉,他從早上殺到傍晚,滿身都是血跡,分不清是來自誰。
【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間太歲神】
【我都不敢想,這戰場上什么味道】
【完了,項羽開狂暴模式了】
殘陽如血,落在項羽通紅的眼底。他周圍的楚軍越來越少,敵人越來越多,離李世民越來越近。
城內的趙軍龜縮不出,眼看取勝無望,項羽冷笑一聲,不顧一切地發起最后的沖鋒。
“兒郎們,跟我沖,只要斬旗奪帥,秦軍必敗!”
秦軍一股腦地懟過來,拿命來擋。
“攔住他!快快快!”
“人呢?死哪去兒?”
“再堅持一下,我們馬上要贏了!”
他們拼命想攔,卻怎么也攔不住,眼睜睜看著項羽沖破枷鎖,直奔李世民而去。
彈幕又開始鬼哭狼嚎,滿屏幕都是啊啊啊。
李世民只是冷靜地張弓,在收割幾十條人命之后,將弓箭對準了疾馳中的項羽——的馬。
人著甲,馬可沒有。
李世民的昭陵六駿都是這么沒的,項羽的烏騅憑什么就能例外呢?
“嗖——”
這一箭射了出去,就像一道閃電擊中了另一道閃電。
烏騅慘烈嘶鳴,應聲而倒,項羽目眥欲裂,奪了親衛的馬,轉眼就殺到李世民眼前。
【叮,巨鹿城破,勝負已分,秦軍勝,楚軍敗。通報全場,秦軍陣營戰勝利。】
時間似乎停止在了這一刻,所有人的臉上都是一模一樣的茫然,除了李世民。
【巨鹿城破了?怎么破的?秦軍贏了,怎么就贏了?】
【我不是追了全程嗎?這眼看最精彩的部分要來了,你跟我說結束了?】
巨鹿城上,升起了秦軍的玄色大旗,一個陌生又熟悉的人帶著秦軍,默不作聲地占領了這場戰役的關鍵點。
水晶被推,楚軍已敗。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李世民和項羽這邊,一切都發生得神不知鬼不覺,連直播間的觀眾都一頭霧水。
【王離!我怎么忘了秦軍還有一半!】
【這不可能是真的王離,王離沒這本事。】
【這種一點動靜都沒有就獲得勝利的方式,我只能想到一個人。】
【李靖!絕對是李靖!除了李靖沒有別人了!】
【臥槽我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贏的】
【你們別光顧著高興,項羽還活著呢!】
【靠!項羽動手了!】
【陛下小心!!】
李世民明確知道這是一場游戲,一切都是假的,但是項羽卻不知道。
李世民知道系統判定秦軍贏了,接下來不管發生什么,都不影響這個結果,但項羽也不知道。
對項羽來說,這就是活生生的現實,他不懂什么叫點到為止。
所以,哪怕秦軍的旗幟已經在城頭升起,勝負已分,結果已定,但項羽依然沒有停下的意思。
他甚至于趁全場呆愣的短暫時刻,抓住了這個轉瞬即逝的空檔,策馬奔騰,鐵戟橫貫,以撕天裂地之勢,向李世民沖殺過來。
而我們天策上將的近戰水平怎么樣呢?
就這么說吧,玄武門那天他差點被李元吉的弓弦勒死,多虧尉遲敬德來救駕。
這并不是說他近戰很爛的意思,只是強中自有強中手,一山還有一山高。
李世民最優秀的,從來都不是近戰。
但項羽,偏偏近戰勇猛無敵。
鐵戟和長刀兵戈相接,譬如泰山壓頂,力若千鈞,電光石火之間,李世民就已經落了下風。
彈幕和玩家們都嚇得心臟驟停,好在一支鋒利的箭從北邊飛出來,背對著項羽,射中了他的馬屁股。
戰馬受驚,本能地因為劇痛而震動顫抖,項羽的鐵戟因此歪了一歪,被李世民的長刀借巧勁蕩開。
下一刀,重重地砍向項羽的馬頭。
馬頸的鮮血如潑墨般灑開,鐵戟狠狠地砸中李世民的肩膀。
歪斜的戰馬帶著項羽跌倒在地,他倒下之前順勢帶走了李世民。
一個呼吸的功夫,兩人雙雙落馬,匆忙穩住身體,再次發起攻擊。
項羽不會給周圍秦軍救援的機會,幾乎是眨眼之間,他就沖到李世民面前,三招一過,鐵戟的蠻力就將長刀硬生生震斷,繼而挑飛出去。
【陛下!!!】
【這還怎么打?三招都過不了】
【一力破萬法,項羽是真強】
【管你有多少技巧,多少經驗,就是打不動坦克,沒法子】
【暫停暫停快暫停!陛下!已經結束了!不要再打了!】
【叮,檢測到戰爭勝負已分,是否退出戰場?】
系統的聲音甚至有些模糊,李世民兵器脫手,眼里只剩下項羽刺過來的鐵戟。
風聲呼嘯,破空而來。
他無聲地咬緊牙關,明知道自己應該退出戰場,但卻死活不肯動。
反正只是游戲而已……就算……
“咔擦”
鐵戟幾近被格擋出了火花,李世民一抬眼,近在咫尺的雙劍替他暫時擋住了項羽。
“您要是再愣著,我們今天都得交代在這兒。”來人熟練地使用著雙劍,并不與項羽拼力氣,而是借用馬速,在馬上斜斜地削刺項羽的咽喉。
項羽紅著眼睛,本能地躲過去,然后揚起鐵戟用力一劈,那劍刃上霎時間就多出一個豁口來。
【李靖?是李靖嗎?】
【嚇死我了剛剛】
【誰不是呢?我捂著眼睛心都快跳出來了】
【還好人沒事】
【得虧李靖來得及時,不然二鳳就栽這兒了】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讓你浪,浪翻船了吧?】
【我差點忘了這是游戲】
【你說你跟項羽較什么勁啊,他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
【真應該錄下來放到貞觀朝堂循環播放,你看有沒有人罵你就完了】
李世民這時候哪有心情看彈幕,隨手接過親衛遞過來的刀,與李靖一起圍攻項羽。
再強大的勇士,也有氣力耗盡的那一刻。
何況甚至有秦軍的玩家主動用身體去擋,寧愿去死,也要抱住項羽的鐵戟,為李世民爭取一秒鐘的時間。
李世民和李靖都抓住了這一秒。
雙劍控住項羽的行動,讓長刀得以刎頸。
一刀封喉。
英雄終于落幕。
【658,截止了】
【雖敗猶榮!】
【二打一,不公平!】
【四十萬打五萬,本來也不公平】
【建議小學生不要來看直播】
【這直播看得我都出了一身汗】
【憑借八倍的兵力,歷史情報加成,偷襲在先,軍神輔助,還差點被項羽打出gg,你們還覺得不公平?還要怎樣才公平?】
【TMD項羽真難打啊,我一招都沒接住就死了】
【如果兩邊人數一樣多,項羽未必會輸】
【就這么說吧,一對一,二鳳必輸;千對千,二八開,項羽贏面大;萬對萬,五五開;十萬對十萬,二鳳贏面大;你要是百萬對百萬,一國對一國,那不好意思,二鳳能把項羽狗腦子都打出來。】
【別如果了,沒有如果】
【秦軍的哥們真是好樣的,遞兵器的、堵鐵戟的、當肉盾的……硬是憑借人多把項羽磨死了】
【我就是那個給陛下遞兵器的!誒嘿!生得光榮,死得偉大!記我個一等功不過分吧?】
【我去喝口水冷靜一下】
【我手都還在抖,簡直不敢想真的戰場上活下來的人,會有什么心理陰影】
【還好只是游戲】
【如果陛下沒來的話,這就不是游戲了,真實的巨鹿戰場比這慘烈。】
【李靖怎么還不罵二鳳,我等著錄屏等半天了】
【你當誰都是魏征呢?】
【叮,陣營戰結束,請玩家有序退出戰場。】
李靖仔細看了看李世民,平靜地問道:“您可有受傷?”
“沒什么事。”李世民忍著痛,不好意思說。
“下次還是不要輕易涉險了。現在畢竟不是當年,不需要你再時時刻刻沖在最前面。”李靖語氣平平,看不出什么指責的意思。
“……我知道了。”李世民別扭地應了一句。
“我聽一個聲音說這是個游戲,陛下需要我的幫助,我就過來了。現在,我算是幫上陛下的忙了嗎?”李靖看著玩家們的尸體化為白光消失,頗覺奇異,好奇地問。
“當然,多虧有你。”李世民真心實意道,又隨口問,“英布和蒲將軍的軍隊都被你收拾了吧?”
“他們想偷襲糧道,被我打了埋伏,殺了幾千,剩下的俘虜了。我見陛下這邊和項羽正焦灼,就先繞后奪了巨鹿城,斷了趙楚的聯系,再增兵合圍項羽。”李靖神色淡淡,像在討論晚飯吃什么一樣,順口道,“項羽打完了,接下來做什么?打劉邦嗎?”
李世民:“……”
【家里蘋果吃完了,接下來吃什么,吃梨嗎?】
【怎么能用這么尋常的語氣,說這么驚人的話?】
【李靖說話好有意思,同時有一種無所不能的大佬感和半死不活的社畜感】
“暫時不用了。”李世民堅強地說。
“哦。那陛下還有什么吩咐?”李靖禮貌地問。
“沒了。”他干巴巴地說。
“那臣告退?”
“……你走吧。”
“陛下若是有任何需要臣的地方,隨時再呼喚我。——打誰都行,什么時代都行。”李靖叮囑道,“臣很高興能幫上忙。”
李世民嘆了口氣,點點頭。
李靖的身影逐漸消失,消失之前還補了一句:“下次別再一個人對戰項羽這種猛將了,不安全。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知道了。”李世民雙手環胸,沒好氣地回答,“怎么一個個都跟魏征似的,這么喜歡啰嗦……”
【誰遇到你誰啰嗦,指指點點】
【就是就是,和項羽pk什么呀,秦軍死光了嗎?非得你上!】
【看到沒?連李靖這么穩重的軍神都看不下去了】
【我打賭陛下受傷了,但他死要面子不肯說】
【怎么還有那么多人沒退出戰場?】
【好玩唄,免費的全息游戲,誰不想玩?】
你永遠想不到玩家能在全息游戲里干什么。
騎馬的、聊天的、撿兵器的、在地上畫畫的、爬城墻的……這都屬于正常的。
不正常的,簡直都沒眼看。
李世民略過幾個玩疊疊樂的,又略過兩個試圖脫衣服的,一臉無語地看著那個在軍旗上畫火柴人,寫“皮皮蝦到此一游”的玩家。
“……那是軍旗。”他沒忍住,開口阻止道。
“啊?不能畫嗎?”那個玩家訕訕地停下筆。
“陛下喝水嗎?”旁邊有人殷勤地說。
“哪來的水?”李世民轉身。
“馬背上包袱里帶的。”
“……你自己喝吧。”
“陛下!可以開通玩家照相功能嗎?我想跟我的馬合個照,我還沒養過馬呢!它好帥!”另一個玩家興沖沖道。
“不可以。”李世民冷漠回答。
“陛下!我可以撿你斷掉的刀留作紀念嗎?”
“陛下,巨鹿城能不能進呀?我看有人進去了……”
“陛下!他打我!隊友不應該免疫互相攻擊嗎?為什么他打我我還會痛?這不合理!”
“陛下!有人搶我的錢!”
“……”
李世民匪夷所思地看著這幫嘰嘰喳喳的玩家,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處在滿地尸體的戰場上。
“啪嘰”
有個玩家從城墻上跳了下來,摔了個半死。
緊接著,更多的玩家大喊著“信仰之躍”,一個接一個開始跳城墻。
【哈哈哈這才是玩家的常態,能維持一天的正經已經是極限了】
【陛下怎么還不關閉戰場?不都打完了嗎?】
【叮,一分鐘后巨鹿副本自動關閉,請玩家有序退場。】
系統實時提醒了一句。
李世民頓了頓,繞過這排隊跳樓的景點,拾級而上,走上高高的城樓。
有一個墨衣袀玄的身影,無聲無息地站在那兒,已經站了很久了。
雖然他沒有身著冕服,頭戴旒冠,但李世民還是一眼就能認出他是誰。
——原來扶蘇長得真的很像他。
李世民忍不住這樣想著,一步步向那個人走去。
“你怎么在這里?”他好奇地問。
第34章 和始皇陛下的對話
“我在看你。”那個身影淡漠地回答。
他像一道虛無縹緲的影子,全場那么多玩家,只有李世民能看到他。
“看我差點死項羽手里?”李世民玩笑道。
“看你打贏這場巨鹿之戰。”
嬴政轉身,深深地凝望著他,像是在透過這個章邯的皮囊,去看這個人閃耀的靈魂。
“巨鹿之戰有什么可看的?表面上看,秦軍是因為此戰才一敗涂地的,但實際上,早在你猝然離世、趙高假詔、扶蘇自殺的那時起,大秦就注定要滅亡了。”李世民直白地說,“巨鹿,不過是個終點而已。”
“朕知道。”嬴政面無表情地應了一句。
“你還放不下嗎?”李世民問,“關于大秦二世而亡這件事?”
“如果是你,你能放下?”嬴政冷冰冰地反問。
“……那確實不能。”李世民想了想,實話實說,繼而十分好奇地問,“你現在算什么存在?”
“孤魂野鬼罷了,談何存在?”
“不對吧?孤魂野鬼是怎么闖進這個游戲空間的?而且別人都看不到你。”李世民猜測,“這個挽救大秦的任務就是你發布的吧?”
“不全是。”
“哦……那就是了。”李世民故意曲解他的話。
嬴政很無語地瞪他一眼,卻不算生氣,好像已經頗為了解他是個什么性子,所以并不在意。
“……沙丘之后,朕……我來到了這個所謂的系統里。”嬴政別扭地改口,斟酌著言辭,“看到了大秦二世而亡的結局。”
“你不甘心?”李世民問。
“我不甘心。”嬴政干脆道。
“你確實該不甘心,畢竟如果你多活幾年,把皇位過渡到扶蘇手里,也許結局會不一樣。”李世民用他的方式寬慰道。
嬴政沉默了好一會,才道:“但我看到了其他世界。有一個世界,扶蘇雖然繼位了,但改革的阻力太大,內有動亂,外有造反,六國復辟,他沒有壓住局勢,落得個子嬰的下場。”
“這也只是一種可能而已。”李世民不以為意,“也許換一個世界,扶蘇坐穩了帝位,改革成功,天下沒有動亂。”
“或許。”嬴政沒有他那么樂觀,“我跟著系統穿梭在不同的世界里,正好看到了你。那些未來的人,好像都很期待你能阻止這個亂世。”
“你是說那個投票?”李世民便笑了,“未來的觀眾們都熟知歷史,他們自然會選擇他們覺得最合適的人。自古以來,皇帝雖然很多,但其實能選擇的就那么幾個。既要能容得下劉邦,又要能容得下項羽,那就更少了。”
“未必要容得下。”嬴政不是很贊同,果斷道,“殺了也無妨。”
“話雖如此,無緣無故的,殺他們做什么呢?”李世民堅持自己的觀點,“劉邦可以做郡守、可以做丞相,甚至可以丟出去做秦使,項羽用來打匈奴、開疆拓土,不也很合適嗎?”
“不夠安全妥當。”嬴政冷靜道,“滎陽地勢險要,項羽野心勃勃,如果他們有異心,你很危險。”
“這得試了才知道。況且,你關心的是我,還是大秦?”李世民笑問。
“……”嬴政略過這個話題,繼續提醒,“你才剛剛繼位,就離開咸陽日久,多日不朝,朝中必有人心懷不軌,也許已經采取行動了。”
“多謝你提醒,我離京的時候和扶蘇討論過這個問題。”李世民笑意加深,“只是當時沒有直播,所以你沒有看到。”
“你在試探我?”嬴政微微不滿。
“怎么會?這是你的大秦,你不可能做不利于大秦的事。我只是想知道,你如今算怎樣一種存在,有沒有什么無所不知的本事。”李世民無辜地眨了眨眼。
“你以為我是這個系統?”嬴政反問。
“猜測過,但又覺得不像。你一直在直播間掛著,又不愛說話,只默默地看,如果你是系統,根本不需要這樣惹我注意。還有當初那個二選一的題目,如果我選另外一個,系統是不在乎的,但你肯定在乎。所以想來想去,我又覺得,你不是系統,只是在系統里面。”
李世民坦誠以告。
嬴政避而不答,看著恢復安靜的巨鹿戰場,不動聲色道:“既然你心中有了成算,那我便不必多費口舌了。”
“李由和許負是你放進來的嗎?”李世民追問了一句心里的疑惑。
“算是。”嬴政默認。
“那你的權力還是很大的嘛。”李世民笑道。
“這叫權限。”嬴政甚至糾正了他。
“可惜他們沒能改變什么。——你應該不止放了他們倆進來吧?”李世民猜測,“還有誰?”
嬴政只沉靜地看著他。
李世民恍然:“哦,對,還有我,常何,魏征,長孫無忌……還得加上李靖。你是生怕我一個人會失敗嗎?所以還給我帶了這么多幫手。那你是不是見過很多次失敗了?所以才這么不放心……”
嬴政看他沒什么正事要說,也就不聽了。
“你自己小心。”
“誒?這就走啦?再聊幾句嘛。”李世民忙道,“你對扶蘇就沒有什么要交代的嗎?還有我,你也不怕我把你的大秦給禍禍了……”
“你不會。”嬴政篤定。
“所以你特意來提醒我,果然還是挺關心我的對吧?”李世民瞬間笑開。
“……”嬴政直接消失。
李世民覺得挺遺憾,意猶未盡地關掉這個副本。
翌日清晨,他剛剛一醒來,就看到近在咫尺的一張帥臉。
“!”李世民按捺住想動手的沖動,下意識后仰。
“一大早你看著我干什么?”
“……”項羽帶著黑眼圈,用一言難盡的表情瞅瞅李世民,又瞅瞅許負。
許負小姑娘吃著麥芽糖,咬得嘎嘣脆,含糊道:“不關我的事,他半夜被噩夢驚醒了,就在那發呆,呆到現在。”
“吃糖嗎?”許負攤開手。
“……我先洗漱。”
“哦,我有帶多余的牙粉和牙刷,是不是很貼心?”許負獻殷勤。
她的動手能力真挺強的,木頭長條和馬尾毛做成的刷牙子,比楊柳枝好看又好用。
牙粉有鹽的咸澀味,也有丁香白芷的味道,推廣出去,想必有很多富戶喜歡。
“沒有我的份嗎?”項羽問。
“有的有的,喏,這是你的。”許負倒是很公平,給每個人都準備了一份。
等他們收拾好時,她甚至已經煮好了蘑菇肉湯,先給李世民盛了一碗,眼巴巴地看他。
“多謝。”
“哼。”項羽對她這樣的態度略有微詞,但吃人嘴短,他掏了掏袖子,拿出錢來,“謝了。”
許負也不客氣,樂滋滋地收了錢。
李世民正要跟著掏錢,許負連忙攔著他。
“你就不用了,我不收你錢。”
李世民:“為什么?”
項羽:“憑什么?”
“那個……”許負悄咪咪地靠近他,笑得甜美,接近于諂媚地耳語,“我要是能幫你的忙,你能不能封我個侯?”
李世民忍俊不禁:“我要是不答應,你是不是就收我錢了?”
“那……那我還可以搞點小發明……”許負吶吶。
“比如?”李世民挑眉。
“比如肥皂、花露水、曬鹽法、高爐煉鐵、曲轅犁、花樓織機、玻璃、瓷器、指南針、報紙、火藥的使用……”許負絞盡腦汁想啊想,把所有能想到的都數了一遍,“唐詩宋詞,小說話本,只要你需要,我什么都可以背,都可以寫!”
“為了封侯?”李世民問。
“嗯嗯,為了封侯。”許負努力點頭,“我是許負,許負本來就可以封侯的,只是、只是……”
只是李世民來了,改變了原本許負的命運,她自然不甘心,偷偷溜出來,找到了命運改變的源頭。
“那么我想,只要你的功夠高,你也可以封侯。”李世民許諾她。
“真的嗎?”許負歡呼雀躍。
“……”項羽微妙地看著他們,“所以你們甚至不愿意和我解釋,哪怕一句?”
“這個嘛,太復雜了,我不知道該怎么和你講。”許負干巴巴地笑。
“你想封侯,為什么要討好他?”項羽不解,“難不成他以后位高權重?”
許負:他現在就位高權重。
“呃……差不多吧。”她敷衍道。
“你真的會考中武狀元?”項羽皺眉看他。
“不是沒有可能的。”李世民忍笑,“你又不參加。”
“我……”項羽欲言又止。
他埋頭喝湯,悶悶不樂。
“做噩夢了?”李世民試探著問。
“做了個很奇怪的夢,搞得我半夜驚醒,都沒睡好。”項羽不高興。
“夢到什么了?”
“夢到我在打仗,稀里糊涂就輸了,然后就死了。真晦氣,夢見什么不好,偏偏夢見自己死了。”項羽越說越郁悶,“這不會是什么預兆吧?”
“怎么會是預兆呢?”許負大大咧咧道,“你要是一意孤行,這就是你的結局啊。”
項羽:“……”
“你要是真不去科舉,武狀元我可就當仁不讓了,到時候我平步青云,風風光光,你可別后悔。”李世民笑瞇瞇。
“我……我跟大秦有仇……血海深仇……”項羽搖頭。
“那你是想死在戰場上?”李世民問,“連同你叔父,還有你的心上人?”
許負補刀:“到時候去地府團聚,聽起來也挺圓滿的。一家人整整齊齊,一個也不少。”
“呸,什么整整齊齊,一個也不少?”項羽聽不下去了。
“我們一起去咸陽看看吧,行不行?”李世民勸道。
“連蒙毅都來了……”項羽不安。
“肯定不是來找你的。”李世民道。
“你怎么知道?”項羽質疑。
“我也知道。”許負附和,“我能算出來,蒙毅真的不是來找你的。李由想殺你,是事出有因。”
“就算事出有因,李斯難道能放過我們?”項羽冷笑。
“李斯……丞相他都自身難保了,哪里還管得了你呢?”許負隨口道。
“李斯出事了?”李世民微怔。
“你不知道嗎?”許負詫異,“蒙毅這次過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咸陽那邊法家的勢力,對改革很不滿,所以想發動叛亂,李斯身為丞相,首當其沖。”
“難怪。”難怪始皇特地現身提醒他。
李世民不慌不忙地邀請項羽:“咸陽動亂,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樂子?你不是和大秦有仇嗎?說不定還可以趁機報仇。”
項羽原本堅持要拒絕的,但是一聽這話,頓時有點心動。
他是真的很想看大秦的樂子,要是能順手把秦君和李斯給殺了,那就再好不過了。
咸陽城最近很熱鬧。
雖然這是大秦的都城,但是熱鬧到這個地步確實也很罕見。
來自全國各地、口音千奇百怪的人都流入了咸陽。
城尉的壓力一下子變得無比巨大。
每天光檢查符傳,搜檢武器就是一筆很大的工程。
“武器不能帶嗎?”
“當然不能了。這可是咸陽,滿大街的人都帶著武器,像什么話?”
“可我們是來考武舉的呀,沒有武器考什么呢?空手嗎?”
“這……朝廷律法,黔首不得私藏武器。”
“可我們是來考武舉的呀?沒有武器考什么?”
“你就只會說這一句話嗎?”
“本來就是嘛。”
城尉糾結得頭發都快掉光了,好在公子的命令下來了。
“所有自稱考武舉的,都過來這邊報名登記,把你身上所帶的武器,哪怕是一根針,也給我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旦在城里鬧事,不僅武器要沒收,人也要下獄。聽懂了沒有?”
“懂懂懂,我們馬上去登記。”
……
雖然還是有點忙亂,但勉強還在掌控之內。
就這樣過了十幾天,帶武器進城的人越來越多,城尉心頭直跳,這輩子也沒見過這么多拿著刀槍劍戟的平頭老百姓在路上走。
自從商君變法以來,這場景多稀罕呢。
而人一多,武器一多,又怎么可能不生亂呢?
何況有不少都是六國的舊民,本身就有仇,那一言不合就吵架,吵了三句就動手。只要有兩個人打架,就有可能變成兩群人打架,然后一起被丟進咸陽監獄里。
廷尉上下叫苦不迭,為這亂七八糟的事情而心生埋怨。
終于有一日,廷尉登門拜訪,找上了李斯。
李斯心知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但還是笑容可掬地招待客人。
“廷尉今天怎么有空,到我這來喝茶?”
“唉。”廷尉重重地嘆了口氣。
“廷尉因何嘆氣啊?”李斯明知故問。
“丞相近日是從來沒出過門嗎?”廷尉陰陽怪氣,“這滿大街能看到一百種種武器,街道市場每天處理的斗毆就有十幾件,這都亂成什么樣子了,丞相還有心情喝茶呢?”
“那我又能有什么辦法呢?”李斯一臉無奈。
“丞相為百官之首,有規勸陛下的責任。你不管誰管呢?”廷尉不滿。
“我管什么?我能管誰?”李斯苦笑。
“當然是管管我們這位頭腦發熱的陛下。”廷尉忍不住道,“你看看他登基之后的這幾個策略,大赦天下,放出了一堆囚犯;改革律法,動搖國本不說,還弄得人心浮亂;停止修建驪山陵,真難為他想得出來,簡直不孝已極!”
“廷尉慎言!”李斯神色一變。
“什么我慎言,大家都是這么想的,只是不敢說而已。丞相難道心里就沒有非議嗎?”廷尉憤憤不平。
李斯心道我雖有非議,也就在心里非議罷了,我可不像你,非要說出來。這不是找死嗎?
他幽幽嘆了口氣,不說話了。
廷尉卻以為說中了他的心事,接著道:“改革軍制,那就更是兒戲了。草原上匈奴那么多,始皇陛下在時遣蒙恬將軍帶三十萬大軍去抵御匈奴,并且修建長城,結果他一句話就解散了大軍!——解散大軍!我活了這一輩子,從來沒聽過這么離譜的決定!”
他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地加重了那幾個字。
李斯默默點了點頭:“話雖如此,你這話對我說有什么用?當日在朝堂上怎么不力諫陛下?”
“那天我哪有這個機會?”廷尉說起這個更氣,“陛下直接把修改律法的權力交給御史中丞了,什么時候問過我的意見?我才是廷尉!這修改律法本來應該是我的責任!”
這就是問題的關鍵所在了。
李斯再清楚不過,朝廷的一切紛爭都是權力的紛爭。
改革律法動搖的是法家的基本權利,而廷尉既然是大秦的廷尉,他就不可能不是法家的擁躉。
自商君變法以來,大秦的律法一直都非常嚴苛,好處是令行禁止不敢違抗,壞處是想要改革起來,確實有很多人反對。
廷尉就是反對的帶頭人之一。
廷尉為九卿之一,三公之下,司掌詔獄和律法,權力原本是很大的。
是的,“原本”。
自從新君上位之后,連丞相李斯都夾著尾巴做人,更別提廷尉了。
說句良心話,李斯真的不想摻和進這爭端了,一不小心就是五馬分尸的下場。
他有時候晚上一閉上眼睛,就能看到趙高和胡亥的人頭,鮮血淋漓,死不瞑目地瞪著他。
北闕門的箭雖然沒有射在李斯身上,但是趙高和胡亥的血卻濺在了他的眼睛里。
李斯忘不了,也不敢忘。
他只想老老實實安安穩穩地活下去,混個善終,怎么就這么難呢?
李斯又想嘆氣了,他垂眸看著茶湯,一點想喝的意思都沒有。
“廷尉既有異議,何不上奏陛下?”
“呵。”廷尉冷笑一聲,“好像我上了奏,陛下就能看到似的。難不成他現在在咸陽宮?”
果然。李斯閉了閉眼,知道事情要糟。
“廷尉此言何意,陛下怎會不在咸陽宮呢?”他做出一副驚訝的樣子。
廷尉定定地看著他,皺眉道:“丞相是認真的嗎?陛下已經半個月沒有上朝了,年紀輕輕的,生病的話要生這么久嗎?”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嘛……”李斯不走心地敷衍著。
“丞相當我是瞎子嗎?”廷尉嘲諷,“臣工們上的奏,批復的雖然是陛下的筆跡,蓋的也是玉璽,但陛下這半個月來連個人影都沒有,誰都不見,這不是欲蓋彌彰嗎?丞相這段時間以來,可有見到陛下?”
“這……確實沒有。”李斯也不瞞他。
“我就知道沒有。連丞相都見不到陛下,其他人就更見不到了。批復奏書的絕不可能是陛下,不過是公子在模仿陛下的筆跡罷了。”廷尉篤定。
李斯:“……”
筆跡這個事兒太復雜,他琢磨了很久都琢磨不透,還是繼續琢磨吧,就不跟廷尉說了。
廷尉自己要找死,跟他有什么關系呢?
萬一走得太近,廷尉死時的血也濺他身上怎么辦?
有胡亥跟趙高作為例子,就已經夠了,他實在不想被卷進第二次謀反里了。
“公子雖然年幼,但處理公務也還算妥當,最近也沒出什么問題吧?”李斯委婉道。
“丞相都說了公子年幼了,不過是個傀儡罷了。”廷尉言語辛辣,“如此多的朝政大事,難道是他一個小孩子能夠決斷的嗎?”
那倒也未必。李斯腹誹,這位公子,可不是一般的公子,小瞧他的話,可是會吃大虧的。
李斯可是親眼見到陛下和公子成天湊一起嘀嘀咕咕,那詔書都是公子謄抄的,玉璽都是公子隨意動用的,公子的筆跡,那更是……
不想了,越想越頭疼。
想不通,搞不明白。
“那廷尉今日找我,到底所為何事呢?不僅僅只是為了發牢騷的吧。”李斯慢吞吞道。
“丞相難道就這樣眼睜睜看著這位荒唐的秦君,將大秦拖入深淵嗎?律法為國之根本,軍隊乃國之鎧甲,如今改弦更張,自毀長城,一旦匈奴南下,六國動亂,我大秦國之不國,如何得存?”廷尉痛心疾首。
李斯反應平平,看似憂傷苦悶地低首不語,似乎左右為難,下不了決心的樣子。
實則他心里在想:嗯嗯嗯,你說的都對,但造反不要帶我。
要死你們自己死,我不想死。我活得好好的,丞相的位置干得也穩穩的。不管新君和公子有什么秘密,也不關我的事。
就算他們當著我的面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我也只當沒看見。
對,我看不見,我聽不見,我傻,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扶蘇公子到底是誰,也不知道那筆跡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陛下現在跑到滎陽救災去了。
也不知道那災救的怎么樣了,我那倒霉孩子有沒有犯什么大錯,被陛下揪到尾巴?
那孩子應該不至于像廷尉這么蠢吧?而且還有公主在……
唉……煩死了。
“丞相因何沉默不語?改革律法的事,你為什么不反對呢?”廷尉咄咄逼人。
“御史大夫那天不是說了一句改革律法是廷尉的職責嗎?被陛下駁回來了。”李斯緩緩道。
“馮劫?哼,他連自己下屬御史中丞都爭不過。那個御史大夫恐怕也干不久了,隨時都有可能被頂替掉。”廷尉毫不客氣道,“他御史中丞憑什么越權管轄,插手律法的事?他有什么權力?”
這就是問題的重點了。
從那□□會開始,李斯就知道遲早會有這么一天的。
廷尉才是司掌律法的,陛下卻越過廷尉,也越過御史大夫,將制定新律的事交給御史中丞。
憑什么?這算什么?這是什么意思?
明擺著,這是信不過廷尉,想提拔自己的心腹了。
因為廷尉是法家,陛下信不過法家。
新的律法力求寬簡仁恕,和舊的秦法完全是背道而馳,那原先掌管舊律的那些人呢,該怎么辦?怎么處理?會是什么下場?
以廷尉為首的一干人等,如何能不惶惶?
對當官的這些人來說,失權無異于死。
所以說李斯那時候才強烈反對陛下離開咸陽的。
陛下一走,指定是要生亂的。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我們為人臣子的,不過聽命行事罷了。又有什么法子呢?”李斯只能這樣回答。
“丞相當真是這么想的嗎?”廷尉不信,“這可不是丞相的行事風格。想當年始皇陛下還在的時候,丞相是何等意氣風發,大權獨攬,連韓非都是說殺就殺。如今怎么就膽怯了?”
李斯的臉色瞬間就不太好看了。
“陳年舊事,何必再提?始皇陛下已經不在了,但我等總還得活下去吧?”
這話說著,就已經有些蒼白無力了。
“如今制定新律的事由御史中丞負責。陛下甚至不在咸陽宮,公子又尚且年幼。那么,只要我們動手……”廷尉壓低聲音。
“你們想干什么?”李斯一驚。
“殺雞儆猴。”廷尉陰森森地說,“殺了那個礙事的御史中丞。”
李斯:“……”
那么問題來了,廷尉要殺御史中丞,他現在應該怎么辦?
他救是不救?
怎么每次叛亂,都能把他牽扯進去?
他這次還能好運地全身而退嗎?
陛下到底什么時候回來?他一天都等不下去了。
“你們想怎么殺?”李斯最后多問了一句。
第35章 法家逼宮
九月十七日,御史中丞魏征的馬車當街遇刺,所幸魏征人不在車里,刺客被當場抓獲,吞毒自盡。
有人帶著刺客的尸體,來到廷尉府報案。
“呦,怎么是蒙毅將軍?將軍什么時候回咸陽的?”廷尉驚訝。
“昨天剛到。”蒙毅簡單地說,“半路上遇到御史中丞,他請我喝酒,就在他那住了一晚,今天坐他的馬車出門,剛巧遇到刺客。”
“……那這刺客運氣可夠差的。”廷尉評價道。
“確實運氣挺差的,剛好遇到我。幸好不是御史中丞坐的馬車,不然他可就危險了。”蒙毅感慨。
“……是啊。”廷尉道。
“我走了,你們查案吧。近來咸陽不太平,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來了,我懷疑有人故意搞鬼,想影響陛下搞的這個科舉。那可不行,我們蒙家唯陛下馬首是瞻。如果廷尉查出了這刺客是誰指使的,一定要告訴我,我們中尉軍可不是吃素的。”蒙毅拍拍胸膛,豪爽而自信道。
廷尉:“……”
中尉軍當然不是吃素的,全天下都知道。
這是大秦最精銳的軍隊,沒有之一。
廷尉擠出笑容,目送蒙毅離開。
當街刺殺不行,那就入府行刺吧。
九月十九日夜,御史中丞府遇襲,刺客被當場誅殺。
“刺客……被當場誅殺?”廷尉吃驚道,“看不出來,御史中丞身手不凡?”
魏征笑瞇瞇道:“我哪有什么身手?只是剛巧有人幫忙。”
“又是蒙毅將軍?”廷尉不解。
“不,這次是我。”常何冒出來,“我正好休沐,閑著也是閑著,聽說御史中丞酒釀的不錯,就去品嘗品嘗,誰知道正好遇到刺客,真是巧了。”
“是啊是啊,真是巧了。”廷尉附和,“御史中丞真是福大命大。”
魏征笑容滿面道:“三天之內被行刺兩次,我看這刺客也是不依不饒,膽大包天。還望廷尉全力追查,還我一個公道。”
“這是自然。只是咸陽最近來客眾多,身份雜亂,所攜帶的武器也太多,確實也不好查。”廷尉為難道。
“可以理解,廷尉辛苦,我們就先告辭了。”魏征泰然自若地和常何離開了。
廷尉茫然地想:他倆關系什么時候這么好了?
他拿著這個問題去問李斯,李斯也很茫然:“我不知道啊。”
“真是邪門了,連續兩次都遇到武將保護他。”廷尉郁悶道,“我就不信了,第三次他還能這么好運!”
“下一次你準備干什么?”李斯問。
“下毒。”
九月二十日,御史中丞府有人潛入下毒。
幸運的是,公子正好在他府上,用飯之前有人驗毒,驗出了一道豆腐湯有毒,所以沒有人動箸。
“可惜了我這豆腐湯了,剛磨的熱豆腐呢,滋味如此鮮美,卻一口也吃不了了,實在可惜。”魏征嘆惋。
這回這個刺客又雙叒服毒了,死的倒挺快。
公子直接將廷尉召過來。
“這案子也查了幾天了,沒有什么進展嗎?”公子問。
“臣無能,刺客每次都服毒自盡,實在沒有線索追查下去。”廷尉這樣回答。
“你是挺無能的,命案一個接一個,你居然說一點消息都沒有?”魏征老神在在,“等下次朝會,我一定會將這幾件事放在一起,向陛下進諫,廷尉尸位素餐,不能擔當重任。”
廷尉牙都快咬碎了,只好道:“臣會盡快查出結果的。”
“你這個盡快是幾天啊?是三天五天,還是一個月兩個月?你總不會要從今年查到明年吧?那可就太好笑了。”魏征尖銳道。
“御史中丞是在質疑我嗎?”廷尉惱道。
“我不是在質疑你,我是在參你一本。”魏征針鋒相對,“當街刺殺朝廷命官,入府行刺加上下毒,在咸陽行事如此猖狂,這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若要能做到這些事,不可能一點痕跡都沒有。廷尉若說查不出來,那臣就只能懷疑此事與廷尉有關,廷尉是在包庇塞責!公子,臣請徹查廷尉!”
廷尉面色巨變,怒道:“胡說八道!御史中丞怎么能無憑無據,就隨意構陷朝臣?這與酷吏有何兩樣?查案本就是我廷尉的職責,流程繁瑣,頭緒紛多,豈是一天兩天就能出結果的?御史中丞不了解廷尉辦案的流程,就不要在這里口出狂言!任意栽贓嫁禍!”
兩人如同針尖對麥芒,話不投機,立刻吵了起來。
“臣請徹查廷尉!”
“公子,臣冤枉!臣要面見陛下,當面陳情!”廷尉急切道。
“陛下尚在病中,不見外臣。”公子拒絕了他。
“御史中丞遇刺這么大的事情,陛下都不能撥冗相見嗎?”廷尉十分疑惑,“宮中內外久不相通,臣等實在不能放心!”
“廷尉急什么?”魏征面無表情,“馬上就是十月朔了,陛下就算病得再重,也會主持祭典的。是吧,公子?”
不知道為什么,這句話他說得比廷尉還要咬牙切齒。
“……對。”公子努力保持微笑,“十月朔快到了,御史中丞的律法也修訂完了吧?”
“早就修訂完了。”魏征重音在“早”字上,盯著公子道,“就等著面見陛下,呈給他看呢。”
公子仰頭看了看天:“啊哈哈,今天天氣真不錯呀……”
廷尉:“……”
魏征:“……”
“總之,陛下現在病著,不能召見外臣。不過陛下的病正在好轉,再過幾天就好了,十月朔之前,一定會開大朝會,處理這段時間積壓的事務的的。”公子說完,安慰了一句,“兩位盡可放心。”
兩位顯然都不放心,憂心忡忡地散了。
公子臨走之前,還把魏征也打包帶走了。
“這御史中丞府也太不安全了,還是跟我入宮吧,宮里安全的多。等始作俑者被處理了,再回來。如何?”等廷尉走了,他問魏征。
“哼,始作俑者。”魏征小聲哼哼了一句,“釣魚拿我來釣是吧?”
“大家都在局中,誰又能例外呢?”公子嘆道,“我只能盡量保證你的安全,否則等他回來了,我沒有辦法交代。”
“等他回來了,我可有辦法交代。”魏征冷颼颼地從牙縫里擠出字來。
公子看天看地,訕訕一笑。
九月二十一日,因陛下久病不朝,丞相建議讓蒙毅去會稽山祈福,臨近歲首,拜祭山川天地,祈求陛下快點好起來。
這個提議合情合理,并且有舊例,丞相一提出來便滿朝響應。
公子應允,令蒙毅離京祈福,京中防務暫時交給李信老將軍。
老將軍一大把年紀了,騎馬都費勁,但如今王翦王賁都不在了,他只能勉強挑起大梁。
“咳咳……臣領命。”李信老將軍也病著呢,聲音顫巍巍的,聽得人眉頭緊皺。
蒙毅一走,這咸陽就更亂了。
李信老將軍年紀太大了,耳朵也不好,凡是底下人向他匯報又出什么事了,他都得大聲反問:“什么?你說什么?大聲一點。”
“咸陽獄有大盜越獄!一夜作案十余起!”
“什么?什么玉?還有魚?我不吃魚!有刺!”李信大聲道。
“哎呀,不是魚!是咸陽獄!”
“咸了?咸魚?咸魚那可不能吃啊,更不能吃了!”李信連忙擺手。
“哎呀!”來匯報工作的下屬急得直跺腳。
“報!將軍!諸多朝臣聯袂上書,力求請見陛下,清君側,撥亂反正!”
“什么?你說什么?”李信卻好像根本聽不見,“這跟我們有什么關系嗎?”
“將軍!我們是中尉啊!保衛咸陽是我們的責任!”
“什么東西?我聽不到。我只聽陛下和公子的,沒有陛下和公子的命令,其他的事都與我無關。我都一大把年紀了,弓都拉不動了,肉也咬不動了,這些事兒就別來煩我了。”李信打了個哈欠,悠然自得地翹著腳,“我先睡一會兒,今天的太陽真好啊,照在身上暖暖和和的……”
中尉萬事不管,廷尉有意放縱,不僅咸陽獄里越來越亂,城里斗毆的也是越來越多了。
不是大赦天下嗎?那就赦好了。
不是要搞武舉嗎?那就帶著武器到處亂跑唄。
沒人管是吧?那可要就聚眾搗亂、喝酒賭博、尋釁滋事了。
死刑是要交給陛下審核的,陛下現在又不在。
那就是說,不管干什么都不會死嘍?
這哪行啊?
自商君變法以來,咸陽城什么時候亂成這個鬼樣子過?
越來越多的朝臣覺得不滿,私底下走動串聯,頻頻出入廷尉府邸,聯絡李斯姚賈,給李信老將軍送了兩箱沉甸甸的金子,又籠絡章臺門守將,浩浩蕩蕩進宮求見。
“你們這是做什么?”公子好似被嚇到了,手足無措道。
“臣等有要事叩見陛下!煩請公子不要阻攔!”廷尉強硬道。
“有什么事先上奏嘛……”公子弱弱道。
“臣的奏書每日一封,陛下只寫了一個閱字,真的有看嗎?朝中物議紛紛,人心惶惶,陛下難道不知道嗎?”廷尉振聲,“自陛下登基以來,胡亂變法,恣意所欲,弱兵廢律,不理朝政,致使咸陽動亂,民不聊生,六國舊民齊聚咸陽,諸子百家趁亂打劫,百姓苦不堪言,哪里還有過去的安定?臣等實在不能置若罔聞,因此前來請求覲見,還望公子見諒。”
公子默然聽著,許久才問:“丞相和上卿,也是這個意思嗎?”
李斯欲言又止,看向姚賈。
在韓非死亡的這件事上,他們兩個是共犯。因為是共犯,所以自然有一些共同語言和共同利益。
姚賈巧舌如簧,只是道:“公子不要誤會,臣等一心為國,只是想清君側,誅小人,讓咸陽恢復太平而已。”
“哦?此言何意?”公子好像不太明白。
“咸陽之所以動亂,是因為科舉和律法松弛,只要不開科舉,恢復秦法,自然就恢復了從前的井井有條。凡是于鬧市動刀兵的一律斬殺,凡是對大秦口出怨言的六國舊民一律坑埋,除了法家之外,其他諸家全部驅逐,誅其首惡,焚其尸首與文章……如此,大秦便可永保太平。”姚賈侃侃而談。
“臣等正是此意。”廷尉一附和,其他人也緊接著應聲。
唯有李斯,勉強保持沉默。
眾人慷慨激昂,說得唾沫亂飛,一副公子不答應就要逼宮的架勢,把作為丞相和法家領頭人的李斯架在那里,如同在架火堆上炙烤。
“丞相呢?你也是這個意思嗎?”公子又問一遍。
李斯艱難地張了張口:“臣……臣想問問三川郡的水災怎么樣了?”
“這個時候問什么水災?”姚賈奇怪地看著他。
“丞相與我們的想法自然是一樣的,這清君側的奏書上亦有丞相的簽名。公子不必再有疑慮。”廷尉上奏,斬釘截鐵道,“臣等請斬魏征!停止科舉!廢府兵制!恢復秦法,遵循舊律!”
“臣等請斬魏征,停止科舉,廢府兵制,恢復秦法,遵循舊律……”
朝中幾乎三分之一的重臣都在這里了,大禮叩首,齊聲上奏,久跪不起。
公子卻只看向李斯,微微一笑,溫和地問道:“丞相,也是這個意思嗎?”
他的神情和語氣,很微妙地與那一日北闕門的扶蘇公子重疊,一樣的溫和,一樣的從容。
李斯心念急轉,張口結舌。
九月下旬的天氣,他硬生生躁出一身汗來。
送命題,又來了。
他心里百轉千回,背后冷汗涔涔,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字字斟酌,三思而后言。
“公子容稟,臣其實支持陛下的一切決定。無論是科舉、府兵制,還是改革律法,臣都贊成,絕無異議。”
眾人驚愕地看著他,像在看一個臨場反水的叛徒。
但只有李斯自己知道,他從一開始就不想摻合!
他不僅自己不想摻和,他還得讓公子和陛下相信,這事跟他沒關系,一點關系都沒有!
所以李斯抗住了巨大的壓力,堅定道:“此事與臣無關,臣一心只支持陛下,陛下說什么,臣就做什么。還請公子明鑒。”
“李斯!你這個叛徒!你在說什么?你怎么能……”廷尉破口大罵。
“好!說得好!丞相不愧是丞相,果真聰明!這個丞相之位舍你其誰?”忽然一個清朗的聲音從后方傳來,眾臣驚慌失色,倉皇回頭。
只見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利落地跨進宮門,穿過銀杏樹葉間灑下的斑駁陽光,從從容容,褐裘而來。
那雙笑吟吟的眼睛掃過群臣,灼灼生輝,不可逼視。
“陛下!”李斯的心終于落回了肚子里。
“臣……臣等叩見陛下……”眾臣緊急行禮。
蒙毅和子嬰肅然地跟在來者后面,默不作聲。
“你們剛剛說到哪兒了?清君側是吧,清誰?清魏征啊?還不快叫魏征過來聽聽,這么多人都想殺他呢。”李世民往李斯面前一坐,隨口道,“這少府新造的椅子不錯,章邯有功了。——你們這么多人聚在一起,在聊什么?接著說,我聽著呢。”
全場鴉雀無聲,汗流浹背。
李斯的心稍微放下了一點,其他人的心全都提了起來。
雖然這位陛下不像始皇那樣氣勢凜然,讓人油然而生敬畏之心,他常常帶著笑意,好像愿意付出很多時間和耐心,來聽臣子講話。
但是,不知怎么,這輕描淡寫的兩句話丟出去,硬是沒有人敢當這個出頭鳥。
【帥呆了陛下!】
【日夜兼程拼命往咸陽趕的時候,可不是這么瀟灑的】
【戰場上搏命差點被項羽一波帶走的時候,也不是這么瀟灑的】
【馬上魏征來了,等沒人的時候挨罵,可就不瀟灑了】
【你們非得戳陛下痛點是嗎?】
【李斯笑死我了,臨陣反水,堪比意大利】
【我感覺他壓根不想參與,他是知道一些內情的】
【我還記得他看見二鳳和扶蘇筆跡時的表情呢,頭腦風暴,努力繃住,假裝無事發生】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回回叛亂都有李斯,他自己不反思一下嗎?】
【反思什么,因為他是丞相,搞事情怎么能不搞他?】
【李斯也不容易啊,兒子死了都還不知道,在法家這么大的壓力下,硬是頂住了】
【上次就算了,這次他要是還頂不住,他不死誰死?】
廷尉很耿直地把法家的訴求重申了一遍,言辭懇切,仿佛自己一心為國。
“哦,你對朕的改革意見很大是吧?”李世民難得用了“朕”這個字眼,微微一笑,慢慢悠悠道,“你們呢,意見都很大?”
“陛下,咸陽如今的亂象,確實和這武舉有關,也與律法松弛有關。法律就如堤壩一般重要,一旦開了這個口子,洪水決堤,那些暴民就會肆無忌憚,動輒反秦,如此永無寧日啊。”姚賈苦口婆心地規勸,聽起來還是很有道理的。
【放屁!貞觀法律寬仁,百姓反唐了嗎?】
【秦二世律法森嚴,滿天下都是起義的,比星星還多】
【這不是偷換概念嗎?】
【我想起高三班主任說我們下課睡覺目無法紀,在宿舍吃東西違反校規,應當嚴懲】
【那就不得不提校園怪談了:床上不許有人,桌子上不許有東西,垃圾桶不許有垃圾】
【秦法可比這嚴苛多了,十家連坐】
“蒙恬將軍的軍隊里有三十萬人,人人都有武器,怎么從來沒聽說過他的軍隊生亂?”李世民慢條斯理道,“上卿知道為什么嗎?”
“因為蒙將軍治軍有方,所率的都是大秦的軍隊。”姚賈低眉順眼道。
“哦?上卿方才口口聲聲說是‘暴民’,卻不知哪些人屬于暴民呢?”李世民溫溫和和地問。
“自然、自然是那些六國舊民……”姚賈的聲音低了下去。
“六國?”李世民輕笑,“六國在哪里?哪里還有六國?”
“……”姚賈意識到這是個語言陷阱,連忙住了口。
廷尉卻回答道:“六國雖已不在,那些六國之人卻還在,他們無一日不想顛覆大秦,重立六國旗幟。是以絕不可以改革律法,寬仁以待,他們只會變本加厲,串通一氣,反秦之風愈演愈烈!”
李世民面無余色,淡定道:“大秦統一天下多少年了?”
【我知道,十一年了!】
【好短的王朝】
廷尉不知他為什么要這么問,慷慨陳詞的激昂被中途打斷,莫名地回道:“已然十一年了。”
“十一年,六國的版圖已經消失十一年了,廷尉卻還對六國念念不忘,事事顧及所謂六國舊民,卻又放任他們在城中作亂,甚至大開方便之門,任盜賊隨意來去……”李世民冷笑,“這就是廷尉忠君愛國的方式嗎?”
廷尉頓時哆嗦了一下,忙俯首道:“陛下!臣冤枉!城中秩序是由中尉負責的!”
“那你是承認逃獄之事與你有關了?”李世民笑吟吟。
“臣……臣一時失察,力有不逮……實在是城中最近太亂……”廷尉當然不承認那是他故意放出來的,只能說是失職。
“有多亂?”李世民整好以暇地問,“自科舉頒布下去,不過十幾日,咸陽多了多少帶武器的人,有誰知道?”
“這……大約七百……”廷尉支支吾吾。
“一共七百五十一人。”一個滄桑的聲音悠悠傳過來。
李信老將軍耳也不聾了,人也不昏了,精神矍鑠,神采奕奕地走過來,向李世民下拜。
他還沒有拜下去,李世民就飛快地起身去扶。
【哈哈哈反應好快】
【這要是拜下去簡直折壽】
【李信真的是二鳳老祖宗嗎?】
【這誰知道,反正都說是隴西李氏唄,一口咬定就是】
【管他是不是,一大把年紀的老將軍了,以陛下的性子扶一扶也正常】
“給老將軍賜座。”李世民朗聲道,“將軍辛苦,竟還要勞累將軍親自跑一趟。”
“能幫上陛下的忙,臣樂意之至。”李信眉眼含笑,就這么安安穩穩地坐下來,心情很好地看李世民處理這場逼宮的鬧劇。
【“親自”,絕了,“親自”都說出口了】
【哎呀,李信老將軍心情美滋滋的,就差拿把瓜子花生磕了】
【多熱鬧啊,這可比春晚好看多了】
“七百五十一人,區區這么點人,就能把咸陽搞得民不聊生?你們是在說笑話嗎?”
李世民順口接上剛才的話題,“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百萬大軍攻打咸陽呢?今天所有想清君側的,朕可以明確告訴你們,魏征是朕指定修訂律法的,科舉是朕決定的,兵制改革還是朕明確要改的。——如果你們不滿,那不是對魏征不滿,而是對朕不滿。有什么質疑,全都沖著朕來好了。不用拿魏征當擋箭牌,朕是不可能殺他的,甚至不可能貶官。這律法,朕非改不可!”
【好剛啊,怎么能這么剛】
【晁錯哭暈在廁所】
【帶王安石一個】
【屈原不配占個位置嗎?】
【歷朝歷代以來,改革失敗被君主推出去祭旗的臣子,如果能看到這一幕大概都會很心酸吧】
【別說他們了,我們小領導犯錯拿我頂缸,我都快郁悶死了,我怎么沒有這么好的領導嗚嗚】
【魏征來了,這段話沒白說】
【二鳳:看在剛剛這番話的份上,能不能少罵兩句?】
魏征一句該聽的話都沒漏,在這種場合里,還是很給老大面子的,恭恭敬敬行禮,然后掉頭就噴這幫法家。
“陛下剛剛這番話說得對極了,不過是開個武舉,有幾百個人帶著武器進城而已。就這么點小事,也能搞得全城雞飛狗跳,亂象頻頻,這朝中的官員都是吃干飯的嗎?不知道為君分憂,卻在這里大放厥詞,尸位素餐,結黨營私,趁亂逼宮……是誰給你們這么大的膽子?是丞相嗎?”
李斯臉都快綠了,脫口而出:“此事與我無關!”
“不是丞相,那又是誰呢?”魏征一步步走過第一排的臣子,停在姚賈面前,“是上卿嗎?上卿當年游說六國,瓦解他們的聯盟,也算是有相國張儀的遺風,為大秦的統一做出過貢獻。哪怕后來故意設計害死韓非,也能巧舌如簧,為自己分辯。只是不知舊日的功勞,能不能抵過逼宮的大罪呢?”
姚賈的臉色更難看,連忙低頭,深深跪伏道:“陛下!臣不敢!臣絕沒有逼宮的意思!”
“不是逼宮的話,這么多朝臣堵在這兒是干什么?沒事干,曬太陽啊?”魏征雙手一擺,嗤笑道。
【陛下又開始看戲了】
【還拉著扶蘇一起看】
【蒙毅代表軍權,子嬰代表宗室,他倆往這一站,這幫人就已經輸了】
【還有李信老將軍呢,代表老派的軍方,雖然不顯山不露水的,但人家一直在】
【陛下這皇位其實穩得很,難怪他敢亂跑,還瞎折騰】
【李斯這次站隊總算站對了】
魏征繼續踱步,停到廷尉面前。兩人一個站一個跪,聲勢上,廷尉就已經弱了一頭。
“上卿不肯承認。那廷尉大人呢?你承不承認?”
廷尉猛然抬首,固執地望向李世民:“陛下!臣有話說!”
“你說。”李世民示意魏征讓開,給他分說的機會。
魏征哼了一聲,讓出空間。
“軍制不能改!律法也不能改!否則國將不國,我大秦隨時會有滅國的風險!”廷尉堅持自己的觀點。
“這就是你刺殺魏征三次的理由?”李世民淡淡道,“也是你故意放出大盜的理由?”
“陛下!臣冤枉!”
廷尉僵硬在那里,正想要辯駁,卻見李世民隨手扔了一份證據過來,丟在他腳邊。
打開一看,正是他手下買兇殺人的口供。
霎那間,如一盆冰水從頭澆下去,將他澆了個透心涼。
“這……這是誣陷!”廷尉咬死了不承認。
“你還真是倔強。”李世民幽幽道,“你們有一個算一個,口口聲聲要恢復秦法,那么誰能告訴我,依商君之法,逼宮是個什么罪啊?廷尉,你執掌律法,你知道嗎?”
“逼、逼宮……當車裂……”
“好。俗話說法不責眾,你們這么多人,我也不可能全殺了,朝廷還需要人干活呢。那就殺兩個主犯以儆效尤吧。”李世民笑道,“你們心心念念全是秦法,那死于秦法,想必也無怨無悔。——將廷尉與上卿拖下去,車裂。”
“陛下!臣冤枉啊!”
“陛下!臣是被廷尉裹挾的,沒有要逼宮的意思!陛下!”
……
秋風吹過眾人的臉,卻吹不干他們臉上的汗。
他們噤若寒蟬地聽著兩人的聲音越來越遠,直到完全安靜下來。
“我這樣處理,還算妥當吧?”李世民笑著問道。
扶蘇點了點頭:“我覺得很妥當。”
【妥當。】
【可太妥當了。】
【干脆利落,看得我乳腺通暢。】
【應該再多殺幾個,只殺兩個太便宜這幫人了】
【不株連,也不滅族,已經非常仁慈了】
【殺人者人恒殺之,死得不冤】
【我怎么感覺從頭到尾都是釣魚執法呢】
彈幕討論得很開心,那兩個黑金色的字藏在里面,不太顯眼,李世民卻眼尖,立刻捕捉到了,神清氣爽地笑了笑。
“你們還愣著干什么?都沒有事情做嗎?”李世民故作訝異。
李斯立即道:“臣告退。”
“你等等,我等會有事和你說。”李世民把他留下來,揮揮手,“其他人都走吧,今天的事暫且就算了,以后如果再犯,我可就不會寬恕了。”
“謝陛下仁慈!臣等告退!”
沒有人去管可憐的李斯,一個跑得一個快,要不是怕御前失儀,真恨不得撒丫子奔逃。
【死道友不死貧道】
【李斯好慘,又被專門留下來】
【把這些人的名字都記小本本,有案底了,下回收拾起來別留情面】
【跑得還挺快,也沒人提秦法的問題了,果然鞭子不抽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等多余的人走差不多了,李信老將軍悠悠然然地準備要走,冷不丁聽到魏征開口了。
“閑雜人等都走了,正事也處理完了,那臣是不是可以和陛下討論一下其他問題了?”魏征直言不諱,“關于陛下是怎么從咸陽消失的,這段時間去了哪里,干了什么,有沒有遇到危險……臣都很想知道。”
李信老將軍本來都要起身了,一聽這話,馬上坐下來,豎起耳朵聽著。
李世民:“……”
【汗流浹背了吧陛下!你也有今天!】
第36章 魏征怒噴二鳳
【還浪嗎陛下?有人要來治你了】
【風水輪流轉】
【搬個小板凳坐下,聽魏征開噴】
【李信都舍不得走了】
【最高領導的笑話,誰不愿意看?】
“你等等,這個我們等會兒再說。我還有事要處理。”李世民緊急叫停,拿出一封公主的信來,遞給李斯。
“這是……”李斯疑惑接過。
“李由死了。”
李世民簡簡單單四個字,幾乎粉碎了李斯一半的意志。
“死了?”李斯震驚道,“怎么死的?可是他做錯了什么事……”
“沒有,他沒有做錯什么。”李世民立刻解釋,“他是在掃清六國余孽的時候,受了重傷,不治身亡。那時候我還沒有繼位,所以他什么錯都沒有。——這是公主的信,里面有詳細的前因后果。事發突然,兩地都很忙碌,所以我現在才告訴你。李由雖然去了,但留下了妾室的一雙兒女,由公主撫養。我看過他們了,大的八歲,小的三歲,都很健康。我給你休個長假,你去滎陽看看孩子,祭奠一下李由吧。后事要怎么處理,你跟公主商量就好。如何?”
【好慘的李斯】
【中年喪子之痛】
【你們發現沒有,陛下沒有提起項羽】
【法家剛出了逼宮的事,法家帶頭人就死了兒子休假去了,光速離開咸陽這個政治中心,這個微妙的時間點,真的不會讓人多想嗎?】
【項羽也會多想吧,怎么他剛到咸陽,李斯就跑了】
【這是為了讓李斯和項羽不要見面吧?不然容易打起來】
【我這一路看下來,竟然分不清誰對誰錯。】
【政治哪有對錯?李由想報仇想殺項羽有什么錯?項羽無緣無故被揍了一頓,他也想報仇,他又有什么錯?李斯死了兒子,難道能忍氣吞聲?】
【無解,遲早死一個】
【反正先隔開這兩人吧,不然死掐】
【我發現陛下還挺會安慰人的,聽了他的這個話之后,就覺得這事雖然很糟糕,但也還勉強能接受,畢竟還有孫子孫女,年紀都還小,人總是要活下去的。】
李斯面色灰敗,顫抖的手打開了絹書,看了很久,才勉強維持表面的鎮定。
“那臣、臣就告假一些時日……”
“去吧,安頓好那邊再回來。丞相的位置還給你留著,不著急。”李世民安撫道。
“臣……臣告退。”他魂不守舍地走了,跨門檻的時候差點被絆倒。
魏征盯著李世民,若有所思道:“這李由死的真夠挺巧的。”
“這事我們也等會兒再細說。”李世民抬手,微微下按,示意他打住,先別追問。“叫章邯過來,造紙和印刷怎么樣了?”
他站起身,笑道:“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吧,外面起風了。”
“陛下什么時候怕冷了?臣倒是不知道。”魏征幽幽道。
“這不是上有老,下有小嗎?”李世民看向子嬰李信和扶蘇,戲謔道。
“陛下說笑了,臣可不敢當。”李信笑瞇瞇,看起來很受用。
“老將軍是有什么話,要同我說嗎?”李世民的語氣更溫和了些。
“蒙毅回來了,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只是想多看看陛下,是以故意耽擱了一會。還望陛下莫要怪罪。”李信謙恭道。
“談何怪罪?大秦有將軍這樣的肱骨,是大秦之幸,也是我之幸。為這些許小事,勞煩將軍跟著費心,倒是晚輩的不是。”
“陛下真是折煞微臣了。”李信老將軍感慨道,“我這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還能見到我大秦有陛下這樣的國君,就為了這個,我晚飯都得多吃一碗。”
李世民含笑道:“若不是今日事忙,我肯定要去將軍府上蹭一碗飯的。”
李信大笑:“那臣就恭候陛下,哪天過來都行。臣命好,等得起。”
【命是真好,還能看到自己當了皇帝的后代】
【這把年紀了還能安度晚年,安享太平,和穿越過來的后代皇帝一起閑聊,這福氣可不是誰都有的。】
“將軍慢走。”李世民甚至還送了兩步。
李信老將軍受寵若驚,笑得瞇起了眼睛,腳下生風,看著簡直年輕了十歲。
【又忽悠走一個】
【現在就剩蒙毅和扶蘇子嬰了】
【還有章邯呢,他得來匯報工作】
他們剛在殿里坐下,章邯就神采飛揚地到了。
“陛下!這是臣用紙印刷的最新的《大秦律》,您快看看怎么樣?”
他眼巴巴地呈上一疊厚厚的紙,微黃勻稱,剪裁得大小適中,印刷的小篆字體優美,如畫一般。
“這是魏征的字吧?”李世民一看見就笑了,“小篆現在寫得這么好了?”
“哪有陛下寫得好。”魏征不咸不淡地回答。
【你們學霸學東西這么快的嗎?那可是小篆啊,彎彎曲曲跟樹枝似的】
【其實寫隸書也行吧,這時候民間已經開始流行隸書了】
【小篆畢竟是官方字體嘛】
李世民伸出手指蹭了一下印刷的墨跡,不錯,沒有蹭掉,也沒有模糊。
“這是雕版印刷的嗎?”他仔細看了看,好奇地問。
“是的。臣分別試了兩種印刷方式,發現還是雕版印刷更方便。”章邯細致地回答。
“為何?聽起來活字更靈活,能多次利用?”李世民沒見過活字印刷,只是看彈幕那么推崇,所以不免想試試。
就像貓咪看到了桌子上的水杯,很難不去想伸爪子撥一撥,碰一碰,至于碰了之后結果怎樣,那得碰了才知道。
“因為沒有那么多書要印。”章邯道,“就比如這秦律,只要模板確定了,就可以一直印刷。上至朝廷,下到郡縣,以后數十年內,只要律法不改動,這個模板就可以一直用下去,又何必要用活字拆開呢?”
李世民沉吟著點點頭:“有道理。大秦需要印的書其實沒有多少,識字的人也不多……”
【忘了這茬了】
【活字印刷在北宋都還沒普及呢,那可是出了名的與士大夫共天下的朝代】
【不是所謂更先進的就是更好用的,得因時制宜,是這個意思吧?】
【讓我康康這新的秦律】
【感覺就是貞觀律的改版,魏征干這個熟門熟路了】
【要是房玄齡和長孫無忌在就好了,他倆可能更熟。】
【墨家巨子改革秦法,法家全體氣死。】
“書我先收下了,章邯,辛苦你去多印幾份,明日大朝,分發給三公九卿看一看,沒有問題的話,就這么定了。”李世民道。
“那臣這就去印書。”章邯喜滋滋地走了。
“等等。”李世民叫住他,拿出幾份帛書,“這是文舉的考卷,順便也印了。還有耦犁和耬車的圖紙,你看一下。能不能盡快造出來?”
直播間觀眾給他傳的資料太多太雜了,他挑挑揀揀,對比著各種圖畫視頻,先畫了最適合這個時代的漢朝農具出來。
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急是急不來的。
“看起來不是很難。”章邯端詳著那帶著文字說明的圖,“陛下急著要嗎?”
“若是能趕上明年春耕就好了。”李世民頗為期待。
“陛下放心,那應該是能趕上的。”章邯肯定道。
“那就再好不過了。有什么不確定的地方,可以來找我,或者找治粟內史。他是最了解耕田的,這圖給他一看他就明白了。”
“喏。”
【又支走一位】
【魏征忍不住要開麥了】
“蒙毅。”李世民果斷道,“傳我的詔令,所有入咸陽考武舉的都到中尉軍的營地去報名,統一管理。你現在就去營地,統計名單,明天帶人進行第一輪的審核,身高、體重、年齡、力量……達到能參軍的標準才能過關,過不了的發個路費,讓他們盡快離開營地。”
“有沒有具體的要求?”蒙毅謹慎地問。
“按中尉軍選拔的標準來就行。除非有特殊表現,非常優秀,才能破例。”李世民定下基調,“你決定就好,過了之后把名單遞上來。”
“沒過的人離開營地之后呢?可要管理?”蒙毅問。
“安分守己的話就隨他們去,惹事生非的就依律處治。”李世民隨口道。
“依哪個律?”蒙毅問得很仔細。
“目前先依舊律,暫且關著,量刑的事由新任廷尉接手,他會處理妥當的。”李世民笑道。
“那要是身份有問題,或者犯過案呢?”
“先不管。名單我會審的,如今正是用人之際,能赦免的我都會赦的,你不必擔心。”李世民寬慰道。
“喏。”蒙毅接令。
“對了,無論你在考核的時候看到誰,都不要驚訝。”李世民提前暗示道。
“……”蒙毅怔了怔,雖然不明白,但還是應喏而去。
【這一問一答的,好穩妥,溝通效率真高】
【真干脆,我喜歡這種領導】
【越看越想給我們不說人話的老板一嘴巴子】
【蒙毅承受了太多不該承受的壓力】
【希望他明天在考場上看見頂頭上司別失態】
【#家人們誰懂啊,董事長來參加面試了,還是初試#】
【好了,現在沒有外人了】
【為了不社死,陛下真的盡力了】
【我看你怎么支走扶蘇和子嬰?】
“近日我不在咸陽,勞煩叔父了。”李世民真誠地道謝,“若是沒有叔父坐鎮咸陽,我肯定不敢一去這么久。”
“你倒是瀟灑,剛離開咸陽,就失去聯系了。”子嬰提起來就氣,“急得我一晚上沒睡好覺,生怕你遇見什么刺客。你倒好,催了幾次,硬是不回來。也不知是什么事絆住了腳,蒙毅都跑出去接你了,你居然還躲著他!你說說,到底干什么去了?怎么老是不回來?”
這下好了,不僅子嬰盯著他,魏征盯著他,扶蘇也盯著他,好像他不給個合情合理的交代,今天就不許出門似的。
“這個……只是遇到了一點意外,但我沒有受傷!”李世民一看他們眼神不對,馬上強調,“魏征你別瞪著我,我真沒有受傷,一路上都平安得很。”
【平安得很,指風陵渡暴雨跳河,還是兩次】
【被張良刺殺】
【被墨家老頭灌醉】
【符傳丟了,冒險闖墨家的機關城,那么大一火塘說跳就跳,那么多的弩箭說闖就闖。】
【為了救劉邦,和穿越者李由硬剛,倒檔好幾次。】
【跟項羽一起換弓射大老虎,弓弦斷了。】
【和項羽在全息游戲里血戰,差點被項羽殺了。】
【總結:怎么不算一種天策上將特有的平安呢?】
魏征淡淡道:“臣可不可以請陛下先看看御醫,確定無事之后,再問其他。”
“我真沒事,你們看我哪里像有事的樣子?”李世民不服,他明明就好好的。
子嬰毫不猶豫地表示贊同,讓人請御醫過來。
“多請兩個。”扶蘇補充了一下。
“我真沒事……多此一舉……”李世民不滿地嘀咕。
魏征正襟危坐,看著李世民道:“臣聽聞一個故事,陛下想不想聽聽?”
“什么故事?”李世民疑惑。
“臣聽聞,吳王想要和百姓一起飲酒,伍子胥勸諫他說,有一只白龍化為一條魚在淵中游,漁夫豫且射中了它的眼睛。白龍就向天帝告狀,天帝說它本是龍,卻化為魚形,遇到危險并受了傷完全是自找的。[1]”魏征平靜道,“此所謂白龍魚服的故事,雖是杜撰,臣卻覺得很有道理。陛下以為呢?”
李世民:“……”
扶蘇忍俊不禁,一本正經道:“真是個不錯的故事。”
“確實應景,陛下當引以為戒。”子嬰補刀。
“我也不是故意失聯的……”李世民弱弱道,“實在是風雨太大,半路船停在渡口,遇到了墨家的鄧陵,還有張良及他的老師黃石公……”
“張良?”三人齊齊色變。
魏征:“怎么會那么巧遇到他?”
子嬰:“他有沒有刺殺你?你沒事吧?”
扶蘇:“你失聯是因為張良?他曾經刺殺過始皇陛下,實在該死。你是怎么處置他的?”
【他把人刺客帶回來了,現在就在咸陽,驚不驚喜?】
【李斯和項羽,扶蘇和張良,這一對對仇恨拉的,二鳳要是不阻止,分分鐘打出腦漿來】
【真難為他想得出來,把這些人搜羅到一起】
“張良雖然刺殺過始皇陛下,但如今大赦,以前的事就別再提了。”李世民先是安撫了一下扶蘇,然后笑道,“他身手差得很,刺殺我當然沒什么結果。不過其人胸有韜略,很適合入朝為官,我先跟你們說一聲,日后會召他入朝。”
“這……”子嬰不是很贊同,但沒有直接反對,而是看向了扶蘇。
“張良乃是從前韓國丞相的兒子,深恨秦國,一心復韓,他若是入朝,真的會為秦國打算嗎?”扶蘇不太放心。
“只要他答應入朝,那就會為秦國做事。就像當年的鄭國,雖說修鄭國渠是韓國的疲秦之策,但最后的結果不也有利于秦國嗎?”李世民胸有成竹地微笑,“所以不用擔心。”
盡管他說不用擔心,但除了他,其他人都不可能不擔心。
“陛下既然決定了,那臣也不好說什么。”子嬰低首。
“十月朔在即,我第一次主持這么重要的祭祀,許多儀式都還搞不清楚。叔父那邊可有什么章程?”李世民轉移話題。
“臣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這就去寫個奏書呈上來。”子嬰忙道。
【陛下這支人的話術越來越熟練了】
【這種典禮扶蘇應該參加過的吧?】
【沒關系,以前是參加,現在是主持,換一個詞就好了】
“除了張良,陛下還遇到了誰,竟如此樂不思蜀?”魏征問。
【這小嘴跟淬了毒似的,舔一口自己的嘴唇都能中毒吧】
【天哪,樂不思蜀這個詞也敢用,太宗什么時候淪落到和劉禪一個檔次了】
【真勇啊】
【魏征的屬性面板上,膽量這個屬性能占到100吧。】
李世民瞪他一眼,不悅道:“我只是出門賑個災,怎么也談不上樂不思蜀吧?大秦難道這十幾天就能滅國了嗎?”
魏征冷笑:“怎么就不能呢?孫策是怎么死的,陛下不知道嗎?”
【江東小霸王是打獵的時候被刺殺的,他的死,對東吳也是個巨大打擊】
【魏征的攻擊力太強了】
【白龍魚服,樂不思蜀,孫策……這要是不了解典故,還真不知道魏征罵人這么狠。】
【這要是換個皇帝,魏征還有命說下去嗎?】
“大秦的局勢倒也沒亂到那個地步……”李世民硬生生又轉移話題,“你知道我在路上還遇見誰了嗎?我遇到無忌了!”
“長孫兄?”魏征面色稍緩,以為李世民是被長孫無忌耽擱住了,那倒是情有可原。
“對,他現在是墨家巨子,可算是為我們免除了一個大患。”
“何出此言?”扶蘇似懂非懂地問,“墨家也成大患了?”
“墨家分裂之后,心思各異,私藏了好多鎧甲弩箭、攻城利器。在滎陽附近還有據點造符傳,有地宮藏陷阱,包藏禍心,著實危險,好在無忌來了,無形之中化解了這個危機,倒是省了很多口舌和刀兵。”
李世民說起這事眉飛色舞,自以為是在和小伙伴分享一件很值得高興的事情。
然而——
魏征立時面沉似水,冷聲道:“好端端的,陛下是怎么知道墨家有據點偽造符傳的?”
李世民的笑容瞬間僵住。
“陛下的符傳丟了?不,你不會犯這種錯誤。讓我猜猜看,是不是被人偷了?誰偷的?張良,還是墨家?他們偷你的符傳,引你到據點,然后你發現那里有地宮,還有陷阱?”魏征快速道,盯著李世民的眼睛,一連串地急問,“陛下又怎么知道墨家危險?莫非是你以身犯險,然后才發現的?”
【陛下請允悲】
【重點抓得真好】
【魏征去做語文閱讀理解,肯定能考滿分吧,看這分析題干的能力,絕了】
【猜得八九不離十了都】
【這么會揣摩上司,為什么還要偷偷記小本本?】
【想青史留名唄,很多文人都這德行,明朝那些諫官還流行故意頂撞皇帝吃廷杖呢。】
【人無完人嘛,跟李斯的背叛相比,魏征偷偷記錄他和陛下的對話,也不算什么大事了】
“這不重要。”李世民試圖敷衍,“反正有驚無險。”
“這很重要!”魏征得理不饒人,強勢道,“陛下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貿然行事,輕率至極,不僅沒有把大秦當回事,也沒有把我們當回事!如此荒唐,豈是明君所為?”
【又開始了,明君pua】
【上回夸陛下圣明堪比堯舜的是不是你?】
【這個關聯詞語用的好奇怪】
【在我們后面添上大唐兩個字就不奇怪了。】
【雖然我也覺得二鳳一個人冒險有點輕率,但說陛下不是明君,就有點過分了吧?】
【常用話術,不管陛下想干什么,只要稍微有一點點任性,比如想修個洛陽宮殿,想封禪,玩個小鳥,打個獵,避暑不帶他老爹,想媳婦了登臺哭哭……總之,只要不是明君該干的事,一堆勸諫的嘩嘩就開始了,噼里啪啦一頓輸出,最后宮殿不修了,禪不封了,鳥死了,獵也不打了……】
【但是該哭媳婦還得哭,管你們陰陽什么對老爹孝不孝的,太上皇好吃好喝的供著,還有心情生娃,還要怎么樣?】
【沒辦法,貞觀群臣都無比希望陛下是個明君,對他要求自然就比較高。】
李世民不耐煩地微微偏頭,目光沒有落在魏征身上,避免與他對視,敷衍道:“我知道我錯了,行了吧?”
“陛下當真認為自己錯了嗎?錯在何處呢?”魏征追問。
李世民不著痕跡地嘆了口氣:“我知道我不該一個人離開咸陽,也不該涉險去闖墨家……”
“還有呢?除了這些,陛下還做了什么?”
“還有?”李世民努力回想,“我順路帶回了酈食其、許負和項羽……”
扶蘇聽得費勁,但還是很認真地記下了他提到的所有人名,因為那必然都很重要。
“項羽?”魏征的聲音突然拔高,“你怎么敢一個人去接觸項羽?”
“我又不是去和他打架的!”李世民極力辯解道,“項羽勇猛,正好用來打冒頓,得省去多少犧牲?我當然得去……”
“荒謬!”魏征直接打斷他,“太荒謬了!陛下身為一國之君,簡直沒有一點身為國君的意識!難道你沒有想過,萬一你出了事,大秦怎么辦?我們怎么辦?千金之子……”
【來了來了!我就知道魏征肯定會氣死。】
【連李靖都忍不住勸了】
【我可以理解魏征的憤怒,那可是項羽啊】
【哎呀,可惜我聯系不上魏征,不然我一定把二鳳差點game over那段發給他看看,指定還能加二十點怒氣】
【不用加了,已經滿了】
【陛下人已經聽麻了,露出了孫悟空聽到唐僧念經時的表情。】
李世民再次試圖終止對話,努力誠懇道:“我知道錯了,下次再也不會一個人偷偷出門了,行不行?”
扶蘇驚訝:“還有下次?”
魏征氣極:“還有下次?”
李世民:“……”
他頓覺頭疼,余光一瞟,就落在了宮殿門口,無意識地開始思考能不能直接奪門而出。
“陛下!”魏征振聲,“你又想干什么?”
李世民一瞬間露出了混合著無辜、氣惱和錯愕的表情,脫口而出:“我明明什么也沒干!”
【我家貓想偷溜出去玩被我抓包就是這個反應】
【這哪里是貓,這是大老虎】
【大老虎做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樣子,好像能掩蓋他偷偷摸摸犯的錯誤】
【講真,這不能算錯誤,出一趟門,解決了張良、墨家、賑災、劉邦、項羽等諸多問題,就這個效率,怎么也不能算錯誤吧?】
【丟下咸陽一大堆事,一個勁在外面浪,故意拿自己釣魚,法家都逼宮了才趕回來,你要是魏征你氣不氣?】
【得虧沒受傷,不然魏征能念叨半輩子。】
“陛下只是還沒來得及干而已。”魏征絲毫不懼,反問道,“今日陛下提起李由是死于六國舊人,不知是哪個舊人?張良還是項羽?”
“……項羽。”
“項羽殺了李由,陛下卻將他帶到咸陽來。如此冒險行事,臣不該進諫嗎?”魏征目光如火,“陛下還準備干什么,好歹提前說一聲,讓臣等做個準備。”
李世民煩躁道:“我還能干什么,不就是讓張良項羽參加科舉,走個過場嗎?反正他們肯定能過的。”
“除此之外呢?”魏征皺眉道,“臣感覺陛下有點著急,天色不早了,你還打算出門?去干什么?”
“你怎么這么煩?”李世民暴躁道,“我現在在咸陽,出個門怎么了?”
“陛下不回答,臣就不走了。”魏征很無賴地把他堵了回去。
李世民睜大眼睛,一時間被他氣得差點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魏征!你不要太過分!”
“這句話該臣對陛下說才對。”魏征居然與他針鋒相對,“陛下你才不要太過分。”
扶蘇都驚呆了,活了一輩子,沒見過這種奇妙的場景。
李世民氣得跳起來,拉著扶蘇就往外面走。
“憑什么我事事都要跟你交代,我今天就要走,難道你能攔得住?”
魏征當然攔不住,便大聲道:“臣當然攔不住!但臣可以辭官!”
李世民的腳步瞬間頓住了,轉身氣呼呼地瞪著他。
“你說什么?”
“陛下既然不聽臣的勸諫,那臣這個官當的還有什么意思?不如回家養老,省得在這礙眼。”魏征理直氣壯地說。
【牛逼啊魏征,我愿意把包拯和海瑞的位置往后面放一放,讓你在諫臣第一位。】
【真tm太絕了,極限拉扯】
【手拿把掐的】
【這個時候就需要一個長孫皇后過來哄一下。】
【可惜皇后沒來】
【沒事的,你們得相信陛下會自己哄自己,不然這么多年早就被氣死了。】
【扶蘇目瞪狗呆】
李世民深呼吸,攥了攥拳頭又松開,努力保持冷靜,說服自己不跟這匹夫一般計較。
“……我準備帶扶蘇見見張良,明日和項羽參加武舉……”
“臣可能是年紀大了,耳朵不好。”魏征注視著他,不可思議地問道,“陛下剛剛說要干什么來著?”
第37章 項羽邀請二鳳殺李斯
李世民:“你沒聽清嗎?我說要帶扶蘇去見見張良……”
魏征滿臉錯愕:“陛下是忘記博浪沙刺殺的事情了嗎?公子沒有忘記吧?”
兩人齊刷刷地看向扶蘇。
“這種事情我倒不至于忘記,也沒法忘記。”扶蘇用一言難盡的表情看著李世民,“像張良或項羽這樣和大秦有仇的人,非得要用他們嗎?”
“海納百川嘛。大秦之所以國力強盛,不就是因為吸納了六國的人才嗎?商鞅、張儀、鄭國、李斯……原先都不是秦國人,后來都在秦國做到了高位,也為秦國的基業竭智盡忠。”李世民很自然地回答,“如果始皇陛下還在的話,也會贊成我的看法的。對吧?”
他特意去瞄了一眼那位的動向,結果那人居然不回答。
【始皇陛下肯定很贊成,李斯寫的那個《諫逐客書》也是這個意思,我高中還學過呢】
【當然還是大秦最重要,區區刺殺的過節,當然是選擇原諒他啦!】
【我看未必,張良也就算了,項羽那多大仇啊,類比一下,陛下會原諒安祿山和黃巢嗎?】
【項羽全家都是反骨仔,還是殺了比較好。】
魏征問道:“就算張良可以,和項羽參加武舉又是怎么回事?”
“為了勸項羽來咸陽,我就說我要參加武舉,他猶豫了很久才答應和我一起的。”李世民解釋。
【明明是被你忽悠來的】
【說好是來搞事的,結果你一下子就把事給平了,還把李斯給忽悠走了】
【項羽:來都來了,順便拿個第一名吧】
【第一名就這么內定了?】
【不然呢,誰還能比得過項羽?】
【韓信不服!】
【這是武舉,沒有幾十萬兵馬給你率領,也沒有辦法多多益善。】
【韓信人呢?馬上就要初試了】
【以現在這個交通方式,在路上走幾個月都算正常,韓信那么窮,今年要是趕不上,就只能去參加明年的了】
魏征滿臉都寫著不贊成:“你參加什么武舉?項羽人都來了,你還真要和他一起?”
“當然,我都答應他了。答應別人的事,怎么能不做到?”李世民用一種理所當然的態度,去做魏征眼里荒謬絕倫的事情。
“你,身為大秦皇帝,去參加武舉?而且是和項羽一起!”魏征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咬牙切齒道。
“不行嗎?”李世民不僅不反省,反而很淡定。
魏征:“……”
他忍不住道:“陛下是對以身犯險有什么癖好嗎?”
“誰會有這種癖好?”李世民無語,“只是我已經答應他了,總不好反悔吧?”
“裝病不行嗎?”
“唔……”李世民沉吟,“讓我想想。——先這么著吧,你起草的那個新法我今晚看,明天早上討論,下午我去中尉軍軍營參加一下武舉……”
他甚至回去順走了章邯印刷的新律,一手拿著書,一手拉著扶蘇,隨口道:“你放心,一個武舉而已,我保證很快就會被刷下來。出不了什么差錯的。”
【我怎么就不信呢?】
【黃石公的話含金量還在上升,陛下單獨出門容易出事。】
【沒人在意蒙毅的死活嗎?他可是初試的監考官!】
【沒關系,蒙毅應該已經習慣了,畢竟他親眼看見陛下當著他的面,被項羽拐跑了】
【誰拐跑的誰,還不好說呢】
【項梁:我侄子呢?我那么大一個、力能扛鼎的侄子呢!】
基于李世民交代得非常清楚,態度也非常良好,所以魏征雖然很不高興,但也不好再阻攔,只能眼看著他剛回來,很快又溜了。
——還拐走了扶蘇。
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天底下哪有這樣老喜歡往外跑的皇帝?
酈食其和張良住的地方離咸陽宮有段距離,他們便坐馬車過去。
李世民沒看到黑金色的彈幕,心里怪不得勁的,就關了直播,去后臺戳啊戳,在那一堆看不懂的功能翻來翻去,竟然真的讓他戳動了。
某人的頭像跳了跳,跳出一個對話框。
“有事?”
是小篆,但是橫著的字體,還帶句讀。
李世民看著覺得有趣,那行小篆下面,還出現了一行翻譯的隸書。
“你會使用句讀了,或者這是系統幫忙的?”他腦海里浮現出的話,自動就變成了句子,出現在對話框里,好生奇妙。
“句讀而已,有何難度?”嬴政回復。
“倒也是,這些他們叫做標點的東西,用起來很方便,以后可以推廣一下,正好搶占經義的解讀權。”李世民隨意道,“張良和項羽入朝,你不介意吧?”
“若我說介意,你就不做了嗎?”
“那不可能。沒有人比項羽更適合打冒頓。蒙恬雖然也很好,但過于穩重,和冒頓那種兇蠻的打法比起來,我們的犧牲也會很大。——我不愿意付出任何多余的犧牲。”
那邊沉默了一會,才道:“那便不必問我了。”
“還是要問問的,畢竟這是你的大秦。”李世民莞爾。
“現在也是你的了。”
“我可能呆不了多久,畢竟我得回去。”
“你能呆多久?”嬴政立刻問。
“怎么也得等到草原和百越平定了,扶蘇再長幾歲,能親政的時候吧?他現在身體的年齡太小了,我不放心。你也不放心吧?”李世民故意多問了一句。
“有你在,我沒有什么不放心。”嬴政默默地在這個直播間看了他很久了,看到現在,在大事上已然對李世民很放心了,反而是一些細枝末節上,總覺得這人有點愛冒險。
于是他接著說道:“你很著急嗎?”
李世民微怔,反思了一下,不得不承認對方說的是對的。
“可能是有點著急,想早點完成任務。我會注意調整的,畢竟你就是吃虧在著急上。欲速則不達的道理,我明白。”
“倘若項羽帶兵在草原反叛,你欲如何處理?”嬴政問了個很刁鉆的問題。
“項羽……”
項羽到底有幾分可信?誰也不知道。
楚國,項家,和大秦乃是亡國弒親之仇,也許在嘻嘻哈哈的觀眾看來,大一統是歷史趨勢,是不可逆轉的,但是那些被歷史車輪碾碎的國家,幸存者卻無一日不在悲慟。
張良如此,項羽也如此。
他可以勸動張良,大局為重,百姓為重,放下那些陳年舊賬,但項羽……
他太年輕了!
年輕人一腔熱血,滿身勇武,是最容易上頭的。
他真的能放下仇恨,為大秦征戰草原嗎?
“如果……如果我也出征草原,約束一下項羽,會不會更穩妥一點?”李世民大膽地提出了建議。
“你管這叫‘穩妥’?”嬴政反問。
“你不同意?”
“你可以在朝堂上問一下,有幾個人會同意?”嬴政沒好氣地說。
李世民沉吟許久,打開直播,問了問旁邊的扶蘇:“假如,我是說假如,我要親自帶兵去草原打匈奴,你會同意……你這是什么表情?”
扶蘇震驚之余,憂心忡忡,神色古怪道:“你不會真的對以身犯險有什么癖好吧?”
【扶蘇:老大你不會是抖m吧?】
【陛下只會把別人打成抖m,從長安往西邊去,你能碰到一堆俯首稱臣的精唐的小國家】
【能不精唐嗎?不精唐的都滅國了】
【直播剛才怎么斷了幾分鐘?聊啥呢?不讓我們聽】
“瞎說什么!你聽魏征胡說八道!”李世民氣不打一處來,隨即又認真解釋給他聽,“打匈奴的話,肯定要速戰速決,畢其功于一役,不然拉長戰線對我們有害無利,糧草供應都是個大問題。蒙恬為正,項羽為奇,打一個還未成事的冒頓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沒有問題,你還摻和什么?”扶蘇不解。
“有我在的話,戰爭能結束的更快一些。”李世民這個自信還是有的。
“你打過很多仗嗎?”扶蘇問。
“大仗的話,七八次總是有的,小的那些就不用說了。倘若我親征,大秦這邊的士氣應該能達到最高。”李世民篤定。
【薛舉,薛仁杲,劉武周,竇建德,王世充,劉黑闥,頡利可汗,高句麗……陛下還挺嚴謹。】
【絕對不止七八次,玄武門不算一次嗎?】
【玄武門要是算一次的話,那雁門關救表叔算不算?那可是出道之戰。】
【陛下要真是御駕親征的話,我只能為匈奴點蠟】
【但是大唐那邊不會反對,是因為大唐那邊都知道天下是陛下打下來的,陛下是馬上天子,開國元勛,功高震主,天策上將,可是大秦這邊不知道啊,大秦可沒有這個先例。】
【拿到朝堂上說的話,估計也只有常何能贊成吧,連魏征都是不贊成的,魏征可太不放心了。】
就像彈幕說的,大秦這邊沒有人親眼見到李世民戰無不勝,扶蘇憑自己的經驗來判斷,國君最好是在前線作戰的時候坐鎮都城,這樣才能穩定軍心和民心,——就像始皇陛下那樣。
所以扶蘇一個勁兒地搖頭:“蒙恬加上王離將軍,你覺得還不夠,又招了這個項羽過來,還覺得不夠,還想自己上嗎?這肯定是不行的,朝會上不可能通過的。”
李世民微微皺眉,想起了魏征那老小子疾言厲色的樣子,不由得懷念起了貞觀的老朋友們。
真是的,不就出門打個仗嗎?多大點事兒!為什么都不支持他去呢?
實在不行的話,他就故技重施,偷偷跑出去好了……
李世民翻開魏征修改的新律,一邊看一邊琢磨,等到了張良住的逆旅,卻發現許負和項羽全都在。
“你們……住一起?”他詫異。
“對啊,人多便宜嘛。”活潑的許負蹦蹦跳跳跑過來,悄咪咪道,“這是公子吧?怎么稱呼?”
李世民看向扶蘇,低聲問:“你想要別人怎么稱呼你?”
“我想想……”
小公子當然也是有名字的,但扶蘇在外面還是想取一個化名,方便李世民帶回來的這些人稱呼他。
李世民余光瞟到某人的對話框立刻彈出來,上面出現了這樣兩個字。
“子都。”
“叫子都如何?”李世民按某親爹的建議,征詢扶蘇的看法。
“子都嗎?也好。”扶蘇沒有反對,默默應下。
【山有扶蘇,隰有荷華。不見子都,乃見狂且。】
【子都是那個時候的美男子的名字吧?還蠻好聽的。】
【扶蘇這個名字就很好聽啊,我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就感覺是個溫文爾雅的少年郎。】
【許負膽子真大,一個小姑娘敢離開家跑這么遠,家里人也敢同意】
【你還真別說,指不定也是離家出走。】
【離家出走這個buff是傳染嗎?】
許負熱情地歡迎他們進去,大聲道:“師兄!老大帶著他家仔仔來串門啦!晚上我們一起吃火鍋好不好?”
【啊?師兄?誰是她師兄?】
【看誰答應就是誰唄】
【反正不是陛下和項羽】
【那總不能是酈食其吧?】
在觀眾們驚奇的目光里,張良慢悠悠地走過來,應了一聲:“好。”
【我靠,張良是許負師兄?】
【乍一聽有點離譜,細細想來還挺有道理,我說許負這么小一小姑娘,怎么神神叨叨的,原來是黃石公的徒弟。】
【她神神叨叨,不是因為她是穿越者嗎?】
【她運氣也太好了吧,張良的小師妹,這么點大就抱上了最粗的大腿,以后說封侯就封侯了,直接人生巔峰啊,這妹子。】
【這么極品的人生你會過嗎姐妹?讓給我過幾天好不好?我也想和陛下、子房、扶蘇、項羽一起吃火鍋,對眼睛和嘴巴都太友好了。】
【酈食其你是一個字也不提啊】
【陛下龍鳳之姿,子房貌若好女,扶蘇像個小仙童,項羽是個大帥哥,這集聚一堂,真是秀色可餐哪。】
【這時候又沒有辣椒,火鍋好吃嗎?】
【沒有辣椒就不能吃火鍋啦?清湯牛肉鍋不服!】
【老北京涮羊肉也不服!這個天氣涮點羊肉,配個芝麻醬,簡直太絕了。】
許負對吃的最積極,搗鼓出了一個銅鍋,中間底下是炭火,四周可以放各種食材。
【鴛鴦鍋都搞出來了,不愧是我種花家的吃貨】
【這幾個人誰吃辣?】
【又是墨家定制的嗎?萬能的墨家】
【沒有墨家也能搞吧,這也不是什么有技術含量的東西。不要小瞧穿越者和美食的羈絆啊!】
【李由成天想著泡妞和造反,這姑娘成天想著吃和抱大腿,這到底算性別差異,還是個體差異?】
“東邊這個是清水鍋,只放了豬油蔥花和蘑菇,西邊是辣鍋,有不少生姜茱萸和花椒,大家想吃啥吃啥,還有幾種醬料,都是我做的。”許負眉開眼笑,美滋滋地坐在張良邊上準備開吃。
項羽掃視了一圈,略過愛讀書的老頭酈食其,神秘的小姑娘,不認識的小少年,不熟的張良,毫不猶豫地選擇坐李世民旁邊。
“你怎么一進咸陽城人就沒了?”項羽奇怪地問。
【撒手沒是這樣的】
【一不小心人就跑了】
【想不到吧,就你們分開這半天功夫,二鳳緊急處理了一個廷尉加一個上卿。】
【真動如雷霆】
【現在安安靜靜的樣子倒是挺歲月靜好。】
【如果你知道他在琢磨什么兇殘的事,就不靜好了。】
【哪里兇殘了?現在不把匈奴都給打殘了,等過幾年發展成幾十萬騎兵可就麻煩了,白登之圍那種屈辱,隔了上千年,朱老四都要拿這當借口去報呢。】
“回家看了一眼,免得家里人著急。”李世民輕描淡寫,又覺得惋惜,“可惜我們走得匆忙,沒有把小老虎抓走。它們不會餓死吧?”
“應該不會。”項羽隨口道,“老虎春天產崽,這個季節,小老虎都四五個月大了,沒那么容易餓死,倒是可能被其他人撿走。”
“那就有點可惜了。”李世民遺憾道。
【咸陽宮怎么不算家呢?】
【是挺著急的,魏征急得快冒火了】
【你倆還惦記小老虎呢?】
【我也惦記,虎媽死得突然,不知道有幾只崽崽,會不會餓著。】
【但要是專門為了小老虎再回去一趟,就有點興師動眾了。】
“這是你家小孩?”項羽好奇道,“長得有幾分像你。”
“是嗎?這是我家子都。”李世民歪頭打量了一下扶蘇,這樣說來,其實也該有點像始皇。
“說起來,我剛遇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有一點眼熟,但一直想不起來在哪見過相似的人。”項羽隨口道。
許負連忙給他塞了一碗豆腐腦,打斷這個話題。
“嘗嘗這個豆腐腦,我發明的,都傳到咸陽了。時下最受歡迎的吃食,可以加紅糖水,也可以加胡荽蔥花的鹵子,可甜可咸,老少皆宜。”
【豆腐腦必須是吃甜的!】
【什么?甜的豆腐腦?那能吃嗎?豆腐腦必須是咸的!】
【都讓讓,我們這豆腐腦是辣的。】
【又來了,連吃個豆腐腦都能撕三天。】
【豆腐可是好東西啊,營養豐富,吃不起肉的就拿它當代餐。】
口味這東西,能差出天際去。光在座這幾位,都達不成共識。
許負加了好多糖,而項羽毫不猶豫地在雪白的豆腐腦里加咸的鹵子,繼續問道:“今晚你不住這里嗎?”
扶蘇在桌底下扯了扯李世民的衣角,不動聲色地提醒他別忘了正事。
“今晚是住不了了,家里有事,明天早上還得早起,和家里人商量祭祀的事。”李世民笑道,“但家里呆久了無聊,所以帶孩子出來逛逛。”
“你怎么在咸陽安家了?”項羽不解。
【項羽還以為二鳳是李牧后人呢】
【可惜是李信后代】
【這個誤會啥時候解釋清楚?】
【等武舉殿試的時候?哈哈哈,那畫面太美我不敢看。】
“人總要往前看嘛。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幾百年來,六國之人在秦朝為官的,向來也不在少數。你們說對吧?”李世民沒有直接回答,但表明了態度。
“反正老夫我不在乎這個,無論在哪,只要有酒喝,有飯吃,活得下去,過得舒心,日子暢快,就夠了。”酈食其笑嘻嘻地給自己倒酒,一口酒一口肉,吃得紅光滿面,快活得很。
許負夾了一筷子燙熟的羊肉,放到大秦版本的韭花醬里一拌,吹了吹,一大口涮羊肉下肚,吃得無比滿足,不由得瞇起了眼。
“我嘛,我貪吃,我想吃遍天下美食,所以我要有很多很多錢,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而且還要不受人欺負,那就要站得夠高,所以我的目標是封侯!”
她大大方方,豪氣干云地說自己要封侯,一點也不怕自己年紀小,又是個女孩子,會不會被人嘲笑。
好在,同桌的人沒有一個嘲笑她。
張良笑著提醒道:“想封侯可得有很大的功績才行。那你得努力了。”
“師兄放心!我們肯定能一起封侯的!與君共勉!”許負端著一杯奶茶,興沖沖地與張良碰杯,碰完又去眼巴巴地瞅著李世民,“可以碰個杯嗎,老大?”
李世民失笑,雖不知這是什么幼稚玩法,還是很給面子地舉杯,與她輕輕一碰:“可以。”
“好耶!”許負莫名就開心起來。
張良緩聲道:“我的話……隨波逐流吧。”
“你看上去可不像隨波逐流的人。”酈食其接口道。
“是嗎?”張良自嘲地笑笑。
【反秦事業干不了了,子房不開心。】
【子房從認識二鳳開始,就一直在摸魚誒。】
【他不搗亂就已經是幫忙了,謝天謝地,少了一個敵人。】
【只要他稍微愿意努那么一點力,在陛下手下封個侯是輕而易舉。】
【侯位在你們這是批發的是嗎?一人一個】
【放心,陛下不會讓張良吃干飯的,肯定要給他找點事做。】
項羽風卷殘云地吃著,漫不經心道:“我得報仇。”
“你還想著報仇呢?”許負道,“李由都死了,怎么報?”
“李由死了,他爹不還活著嗎?”項羽悶聲道,“我準備去刺殺李斯。”
此話一出,全場皆靜。
“刺殺李斯啊……”酈食其悄咪咪看向李世民。
“刺殺……”張良微微一笑,若無其事地轉動杯子。
“你要刺殺李斯?”許負忙問,“怎么刺殺?有計劃嗎?”
“計劃我還沒有。我打算打聽一下李斯的住處,直接殺進去。”項羽干脆道。
“直接殺進去……”
不知道是誰喃喃自語,重復了這句話。
又或許,在場所有人,都在默默重復這幾個字。
【李斯的丞相府有多少守衛?夠不夠項羽殺的?】
【項羽刺殺李斯,我居然有點想看】
【李斯好慘啊,他到底做錯了什么,接二連三的災難都沖他來】
【飛來橫禍屬于是】
【可能這就是李斯的命吧(那種語氣)】
扶蘇默默喝了杯茶,冷靜冷靜。
“丞相府可不好闖。”他試圖勸阻。
但他顯然低估了項羽的決心,這種話項羽聽了跟沒聽一樣。
“好不好闖的,得試了才知道。”項羽躍躍欲試,甚至發出了邀請,“李兄要不要跟我一起?”
【啊?邀請二鳳殺李斯?】
【斯相:???我是犯了天條了嗎?】
【不知道的還以為李斯是呂布加白起呢,值得天策上將加西楚霸王,兩個大佬合起來殺他一個。】
【項羽當刺客,我很難想象,誰能攔得住他?】
【李斯為什么這么慘啊?一直被迫害】
“噗……”扶蘇口中的茶差點噴出來,捂著嘴咳了兩聲。
李世民隨手拍拍他的背,淡定道:“我得好好考慮考慮,畢竟我不像你孤家寡人,我還帶著孩子呢。”
“這倒也是。”項羽看了看扶蘇,立刻接受了這個合情合理的解釋,頗有點可惜,“那我只能一個人去了。”
“你不等你叔父嗎?”酈食其看不下去了,幫襯了一句,“你到底年輕,謀劃不夠周全,等你叔父來了一起刺殺,肯定會更好。”
“他要是來了,肯定就不贊成我去了。”項羽撇撇嘴,“他肯定會說這里是咸陽城,李斯又是丞相,萬一他出事了,我們都跑不掉,太危險了什么什么的……”
【原來你也知道啊,我還以為你有勇無謀呢。】
【有勇無謀,能打那么多次勝仗?】
【難怪你能跟二鳳混到一起去,你倆這個瞞著長輩偷偷搞事的本事,真是一樣一樣的。】
【舉起牌子:李斯,快跑!】
許負和李世民對了一下眼神,主動道:“如果你要刺殺的話,千萬別選今天。”
“為什么?”項羽不解,“今天有什么特別嗎?”
“今天天都黑了,諸事不宜,最好什么都不要干,對吧,師兄?”許負用胳膊肘輕輕碰了碰張良,連忙給他打眼色。
“對。”張良微笑。
“還有這種說法?”項羽將信將疑。
“有的有的,明天,明天吧,明天是黃道吉日,干什么都很順利。”許負努力推薦,“你得相信我們,算卦這方面,除了師父,全天下就屬我們兩個最專業了。”
“明天……”項羽陷入沉思。
【明天陛下要開會啊,還要武舉呢】
【項羽不參加武舉了嗎?】
【李斯大寫的危】
【晚上渡口沒有船,只能明天早上出發,那不是撞一起去了?】
【快跑啊李斯,只要慢一步,就得去閻羅殿報到了。】
【到時候就跟兒子團圓了,怎么不算一種圓滿呢?】
【不要啊,我還是希望李斯多活幾年,莫名其妙死項羽手里也太可憐了。】
“明天?”酈食其笑呵呵,“那明天可有熱鬧看了。”
“明天……”扶蘇嘀咕,“明天怎么辦?”
“明天……”李世民也有點犯愁。
李斯應該能跑掉吧?
萬一沒跑掉……
這可麻煩了。
第38章 項羽被板磚砸了腦袋
除了暗中送信提醒李斯早點出發和派人多注意他的安全之外,李世民還真沒什么更好的辦法。
若是告訴李斯,項羽要刺殺他,很難說李斯會不會不走了,傾盡全力先圍剿項羽再說。
人項羽有腿,有仇,有想法,自然是有自己打算的,又不是一個被操縱的傀儡,你能拖得住他一天,難道能拖得住他一輩子嗎?
李世民熬夜看完了那本秦律,翌日早朝,將章邯剛印刷出來的書,一一分發下去。
朝堂上的消息總是傳的很快的,廷尉和上卿的血還沒有干,剩下的人基本上都很識趣,沒有再沒頭沒腦跳出來反對的了,只是在一些量刑的細枝末節上討論討論罷了。
“陛下,這連坐制,從此就完全取消了嗎?”馮劫忍不住問。
“對。”李世民肯定道。
“那只怕犯罪的人就會變多了。”馮劫擔憂道。
“律法以教化為本,導人向善,施以仁治,給那些行差踏錯的人以改惡向善的機會,這樣才能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我是這么想的,諸位以為呢?”李世民問大家。
“陛下此言大善。孔子曾經說過:‘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道德的教化比刑罰更能引導百姓向善,刑罰只不過是手段罷了。周公也曾說過明德慎罰,是以……”魏征馬上表示贊同,侃侃而談。[1]
【來了來了,一唱一和】
【你們兩個是什么時候商量好的?】
【這還需要商量,老默契了】
【在大秦這個政治環境里,魏征居然天天贊同陛下】
【這大概就叫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吧。】
【昨天殺了兩只雞,剩下這些猴也安分了。】
【看來改革法律這一塊是沒什么問題了,我現在比較擔心李斯。】
【項羽現在在哪?誰知道?】
李世民心不在焉地想:我也想知道項羽在哪。
【叮,檢測到宿主有需要,是否開啟全息視野地圖?】
李世民怔了怔,琢磨著這個不認識的功能,但看“地圖”兩個字,應該就是他想的那種意思吧?
【開啟試試。】
他的視野里,霎時間便多出了一張非常詳細的地圖,項羽的名字出現在一個紅點旁邊,正在移動,馬上就要出城了。
【咦,什么東西?新功能嗎?】
【活點地圖!妙啊!】
【我看到韓信了,他怎么也在咸陽?他什么時候來的?】
【劉邦樊噲蕭何三人組窩在滎陽一動不動,說不定也在開會。】
【項羽為什么是紅色的?他是紅名了嗎?】
【頭曼單于和冒頓還是綠色的呢,不注意看都看不見他們在草原地圖里。】
【很符合匈奴神出鬼沒的特性】
【李斯也在移動誒,草,他怎么離項羽那么近?】
【是項羽離他那么近,李斯都快到渡口了。】
【老大!救命!李斯要死了!】
李世民心里一緊,就知道最糟糕的事發生了。
但他現在走不開,也趕不及啊!
雖然如果項羽真的動手,正好可以殺了他以絕后患,但事情還沒有走到那一步的話,李世民還是想試著挽回一下的。
【叮,是否發布緊急救援任務?】
【發布了會怎么樣?】李世民疑問。
【發布任務之后,所有愿意向主播提供幫助的人,都會傳送到任務現場。】
【那就發布吧。】李世民果斷道。
【叮,全息游戲模式開啟,緊急救援任務發布,任何想要參與的普通玩家會附身于李斯或項羽身邊的非重要角色,阻止項羽刺殺李斯。】
彈幕瞬間從著急變成歡呼。
【好耶!馬上參加!】
【項羽,我來了!】
李世民本來以為會看到一群勇士悍不畏死地沖向項羽,前赴后繼,靠人多獲勝。——就跟上次巨鹿戰場上一樣。
但是他還是不夠了解這些玩家的尿性。
第一個玩家附身成了一個拄著拐杖的老大爺,走路東倒西歪的,直接撞在項羽身上,然后就被撞倒了,摔在地上,哎喲哎喲地直叫喚。
項羽原本在埋頭走路,一看這情況,頓時愣住了。
“哎呦,我這一把老骨頭啊……你這個年輕人走路怎么都不看路啊?沒看見我在這嗎?”老大爺唉聲嘆氣,大喊大叫。
項羽趕時間,不耐煩應付他,掏出一把錢丟出去:“給你了,哪里受傷了,自己看病去吧,走路不要往別人身上撞!”
【還挺大方】
【項梁:敗家玩意兒,花錢如流水】
【演的好假呀,這個玩家,不如讓讓,讓我來演,我學表演的】
【你學導演的都沒用,名額有限你沒搶到。】
【怎么這么快就關閉報名入口了?我還沒進去呢。】
【陛下!魏征在瞪你了!別忘了你還在開會呢。】
李世民連忙收斂笑意,正襟危坐,拿著那本律法,裝模作樣地看了看:“對了,關于廷尉的人選,你們有什么看法嗎?”
問題雖然是他提出來的,底下很快也熱烈地討論了起來,但李世民的注意力還是漸漸被分頻里的雞飛狗跳吸引了。
無他,實在太有趣了。
那個碰瓷的老大爺一把抱住項羽的腿,哭天抹淚:“你不能走,這點錢怎么夠呢?我上有老下有小的,腿都斷了,你不得賠我精神損失費嗎?”
李世民:什么費?他怎么說的這么順口?
旁邊一個老大娘立刻也癱坐下來,鬼哭狼嚎地拍打著地面,把周圍的人全都吸引過來了。
“哎喲,我的老天爺呀,還有沒有天理了?把人腿都撞斷了,居然還想跑,我要到廷尉府告你!”
【廷尉:勿q,尸體都五匹小馬分成披薩了。】
【沒事,廷尉底下還有好多官職呢,衙門總是開著的。】
【哈哈哈項羽一臉懵逼,抬了抬手,又不好意思打。】
【兩個加起來100多歲的大爺大娘,他一動手,馬上能倒地嗝屁。】
【那就得上演白骨精的策略了,一家三口全上。】
周圍的玩家紛紛指指點點:“你看這后生真是的,長得人高馬大的,怎么能撞這么老一老頭呢?”
“就是就是,聽他的口音是外地的吧?外地人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唉,也不能這么說,長得還是挺帥的。”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長得帥怎么了?長得帥就能撞了人就不管了?”
項羽火急火燎地把身上的錢全掏出來,往地上一扔:“這些錢夠了吧?不要耽誤我時間,我還有要事要辦!”
他剛走出兩步,就有一個弱女子挺著大肚子,撲通一聲跪在他面前,哭道:“良人,我可找到你了!”
李世民忍俊不禁,連忙用書遮掩,津津有味地看這離奇的鬧劇。
【姐妹你來真的呀,都叫上老公了】
【有項羽當老公,這波不虧】
【虞姬:??】
【好家伙,大肚子都出來了,咋搞的?】
【塞個枕頭?】
【狠狠地刷新了一波項羽的三觀】
“你!你又是誰?我不認識你!別亂叫!”項羽被孕婦嚇得后退了一步,悚然而驚。
“良人,你怎么能不認識我呢!春天與我私奔的時候,風花雪月,共赴巫山,那時候濃情蜜意,天天叫人家親愛的小甜甜,現在就說不認識了……嗚嗚嗚,你這個負心漢……你居然拋棄了我,你讓我們娘倆怎么活呀!我不如死了算了!”
孕婦嗚嗚咽咽地哭著,引發了周圍人的強烈聲援。
“真沒想到他居然是這種人!”
“我就說外地人不可信吧!”
“傻姑娘,你怎么能跟人私奔呢?奔者為妾,懂不懂呀!”
“人家姑娘都懷孕了,竟然還拋棄人家,真是禽獸不如!”
【外地人怎么了外地人?咸陽還地域歧視?】
【咸陽躺著也中槍,這不是玩家們在道德綁架嗎?】
【項羽:這輩子頭一次跟孫悟空共情】
【你們演得好開心哦】
【唯一不開心的就是項羽】
項羽不明所以地看著這群人,重點是那個哭哭唧唧的孕婦,警惕道:“你們是誰派來的誣陷我的?”
“什么誣陷?大家素昧平生的,我們誣陷你做什么?”
“就是就是!胡言亂語!”
“警察叔叔!啊不是,官爺,官爺快來啊,有人故意尋釁滋事!快來抓他!”
【萬能的尋釁滋事】
【你們真敢吶,這就把項羽圍了?】
【李斯怎么這么慢,怎么還沒到渡口?】
【李斯哪知道有人要刺殺他?拖家帶口的能不慢嗎?】
【要打起來了!咱們人夠嗎?】
【開始計數!看項羽這回殺幾個】
【不能吧?這又不是戰場上,說殺就殺啊】
【你對項羽有什么誤解嗎?你猜他現在能不能發現這幫人來者不善?】
【陛下不在,這幫菜雞能行嗎?】
【等會,韓信怎么傳送過來了?】
【陛下開啟傳送功能了嗎?】
李世民茫然地看著分屏上忽然多出來的兩個人,一個相貌堂堂,目光炯炯,長槍一送,就攔住了項羽。
另一個身材魁梧,面色黝黑,虎背熊腰,馬朔一橫,就封住了項羽的退路。
【這是韓信和誰?怎么沒有名字?】
【陛下!這是你叫來的援兵嗎?】
【他拿的是槊嗎?是槊吧?尉遲敬德!你可算來了!你家陛下趁你不在天天以身犯險!】
【尉遲恭:我打項羽?認真的嗎?】
【二打一!能贏嗎?】
項羽惱得很,也不管這是不是咸陽大街上,冷哼一聲:“都滾開!否則我可不客氣了!”
“對不住,我的任務就是攔住你。”韓信干脆道。
“嘿嘿,那你就不客氣吧,我可不怕你。”尉遲敬德虎視眈眈。
兩個人并不認識,也沒有任何眼神的交集,只是同時鎖定了目標,氣勢凜然,無所畏懼。
李世民立刻問系統:【現在是全息游戲時間對吧?他們都能傳送,那能傳送我嗎?】
二打一不管行不行,三打一不可能不行。
李世民充滿期盼,也對這個系統十分好奇。
【抱歉宿主,你在開會,你不能消失。】
【可是韓信……】李世民不解。
【韓信是消失在巷子里的,無人在意。】
李世民悄悄戳戳這個小屏幕,那里面的三個人打得火熱,看得他心神不定,老想加入。
但事實上,他仍然沒搞懂現在是個什么情況。
是真實還是游戲?
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
【你知道這算怎么回事嗎?】李世民去敲始皇。
【你可以理解為,這個世界此時一分為二,你在朝堂上,和眾臣議論新律法,而項羽、韓信和你的將軍及所謂玩家們,在另一個單獨的地方,他們在激烈搏斗。】嬴政平靜地回答。
【唔……】李世民陷入沉思,【有點難懂。】
【看下去就知道了。】
【游戲里發生的一切應該是假的才對吧?】李世民琢磨。
【你覺得我是假的嗎?】嬴政問。
【你能跟我對話,又怎么會是假的呢?】李世民疑惑。
【可我并不存在。】嬴政淡漠道,【除了你,現在誰也不知道我存在。那你又怎么能確定我是真的呢?】
這個問題可就復雜了。
李世民琢磨不透,干脆繼續圍觀那三人的拼殺。
項羽最為悍勇,力氣最大,一力降十會,鐵戟劈下去猶如地動山搖,勢不可擋。
韓信不與他正面對決,急忙避讓鋒芒,而后長槍一抖,宛若游龍出海,銳利的槍尖直沖項羽脖頸。
項羽大喝一聲,迅速伸出手臂,硬生生抓住了那襲來的長槍,用力一拽,將韓信扯得站立不穩。
韓信雙腿下蹲,極力抓住地面,將渾身的力氣都灌注在雙臂之上,攥緊槍尾奮力拼搏。
兩人如拔河一般各不相讓,尉遲敬德怎么會放過這個機會,馬槊直刺項羽大腿而去。
馬槊這種武器,類似于紅纓槍,前端又像短劍,兩面開刃,最適合在馬上使用,是騎兵沖鋒的利器。
如今沒有馬,倒降低了一些沖刺的殺傷力。
不過三人都沒有馬,也算公平。
一瞬之間,項羽鐵戟下滑,架住了尉遲敬德的馬槊,以一敵二,不落下風。
場面一時僵持住了,三人都鉚足了勁想打敗對手,誰也不肯松懈。
【項羽是真牛逼】
【這次可是滿血狀態,跟上次打了半天仗不一樣。】
【尉遲敬德馬戰更強吧?】
【這三個,誰馬戰不強?】
“陛下!”
“嗯?”李世民正看得專心,忽然被這喊聲震得一激靈,連忙無辜望過去。
魏征朗聲道:“陛下今天怎么神思不屬的?”
“哦……沒什么,你們討論出人選沒有?”李世民若無其事道。
“廷尉乃九卿之一,陛下又要改革律法,那這職位便至關重要,還是由陛下親自定奪比較妥當。”馮劫直接道。
“臣也是這個意思。”馮去疾沉穩道,“只有陛下才知道,誰最適合這個廷尉之位。”
“諸位愛卿,可有毛遂自薦的?盡可暢所欲言,不必有所……”李世民隨口道,目光一瞥,頓時怔住。
“……顧忌……”
什么情況?
他只是說了兩句話的功夫,項羽怎么倒地上了?
誰干的?怎么會這么快?
【誰砸的磚頭!誰?給我站出來!】
【怎么還帶拍人板磚的呢?太(干)陰(得)險(漂)了(亮)!】
【陛下上次怎么沒想到還有這么毒辣的戰術?】
【上次是在戰場上好不好?有鎧甲頭盔的!】
【太損了吧,趁人家決斗從樓上扔板磚!哪有這么玩的?】
正在彈幕一片嘩然,李世民一臉茫然的時候,又一塊板磚,從天而降!
直直地砸在項羽后腦勺上,把剛要爬起來的他砸得一顫,徹底趴在了地上。
李世民:“?!”
韓信和尉遲敬德連忙跳到旁邊,以防被誤傷。
韓信東張西望,本能地退到了屋檐下,尉遲敬德卻好奇地抬頭去看。
只見一個年輕男子站在二樓欄桿處,手舞足蹈地歡呼:“耶!我太厲害了!我能打項羽!”
【啊?】
【當我打出問號的時候,我不是在表示疑問,而是在激情辱罵】
【你們在生啥氣,我覺得超帥的,這板磚拍得夠準的,都打出暴擊了。】
【不是,這直接變搞笑片場了啊!】
【贏了不就行了?大驚小怪。你玩游戲不打怪?】
【怎么可以這樣耍賴?】
【怎么不可以?沒玩過游戲,還是沒看過點家文?比這手黑的男主多了去了好不好?】
【這畫面我簡直不忍直視。】
【頭一次覺得項羽可憐。】
【后腦勺在流血啊喂,沒有人管管嗎?】
【急什么,這是游戲。】
哦對,這是游戲……
李世民差點驚得躥起來,把手里那本律法的邊角都攥得皺了,急忙在魏征狐疑的目光里放開手,欲蓋彌彰地撫平褶皺,假裝無事發生。
“咳……沒有人自薦嗎?”他揚聲問。
他將目光投向魏征,瘋狂暗示。
魏征便舉著芴板,起身出列,擲地有聲道:“陛下,臣斗膽自薦廷尉之職。”
“好!魏卿大義!律法改革之事,事關我大秦未來,波及甚廣,昨日剛有逆臣犯上作亂,廷尉府里想必一團亂麻,正需要一位懂舊法、又通新法的能臣疏通上下,將改革落到實處……”
李世民說著說著,突然覺得最后一句怎么聽起來那么怪?好像彈幕說過類似的話?
不管了,繼續說完。
“此事非魏卿不可!魏卿辛苦,近日咸陽不是很太平,有任何人手上的需要都可以去找蒙毅……”
魏征與蒙毅齊聲躬身道:“喏。”
“不過臣要糾正一下陛下,臣是良臣,不是能臣。”魏征還補充了一句。
“有什么區別?能臣不就是良臣?”李世民莫名。
“非也。能臣雖有治國安邦的能力,未必一心為國為民,甚至可能成為社稷之害;而良臣則不然,良臣……”
【又開始了,魏征的催眠小課堂】
【錄下來晚上睡覺聽】
【魏征這算升職了吧?直接干到九卿了】
【冷知識,魏征當過宰相】
【二鳳:好好好,你說的都對,趕緊把工作接了,我要下班。】
被啰哩巴嗦的魏征拖了好一會,李世民才得以散朝。
這時候游戲也結束了,咸陽街道上恢復正常,韓信和尉遲敬德都消失了,項羽卻還趴在那里,后腦勺汩汩流血。
【哎呀,韓信和尉遲敬德都沒了,我還想多看幾眼呢!】
李世民暗忖:我也想多看幾眼呢,尤其是尉遲……一句話都還沒說上呢,消失得太快了。
李世民大惑不解,以最快的速度換了便服,偷偷騎馬溜出咸陽宮。
扶蘇忙追著問:“中午還回來吃……”
人呢?
一句話都沒說完,人就沒了。
北闕門的常何正在和屬下聊天,忽然看見一匹熟悉的馬疾馳而來。
“那不是陛下嗎?”常何眼睛一亮,笑呵呵地問道,“陛下要去……”
一陣風吹過,人和馬都沒了。
常何:什么事這么急?怎么不多帶幾個人?
李世民一邊趕路,一邊狂戳始皇。
【不是說是游戲嗎?項羽怎么還趴那?】
【他醒了李斯怎么辦?】嬴政隨意地回答。
【可游戲不是假的嗎?他怎么受的傷?】李世民是真想不明白。
【保留受傷這一部分就行了。】
【啊?】李世民似懂非懂。
【我聽人說過,如果將死囚蒙上眼睛,用針刺其身體,并滴水模擬流血,死囚會以為自己一直在流血,最終死亡。】嬴政緩緩解釋道,【而游戲,可以通過類似的手段影響現實。】
李世民思考許久,試圖搞懂這個道理。
【這個意思是不是說,如果我在現實里沒有騎過馬,但在游戲里我學會了騎馬,并且十分嫻熟,那么回到現實,我可能就會騎馬了?】
【有可能。】嬴政推測道,【這個系統神通廣大,哪怕是游戲,也可以選擇照進現實。】
李世民不由道:【你真的只駕崩了幾個月嗎?我怎么感覺你對系統、游戲之類的東西好熟悉?】
【在這個世界,是幾個月,而在其他世界,我亦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幾年,也許十幾年……】
【還是放不下?】李世民問。
【放不下。】嬴政不假思索。
【放不下也挺好的,什么都放下了,還活著有什么勁兒?——但是讓項羽受傷這事,是你的私心吧?】
【……】
沒有回答,就是一種回答。
【你還想著殺項羽呢?】李世民抱怨道,【那你就干擾到我的布局了。】
【他死了,韓信也可以,而且比他好用。】嬴政不以為然。
【韓信我是要用來收拾百越的。】李世民嘀咕,【你就非要殺項羽不可嗎?】
【哼。你就非用項羽不可嗎?】
【那兩個李由,一個要殺項羽,一個要殺劉邦,不會都是你背后推動的吧?】
【是又如何?】嬴政漠然,【我給過他們很多機會了,上次巨鹿之戰,我也沒有趁機讓項羽死。】
【你這個人,真是……要是能收服項羽,穩住舊楚的項氏一族,傳于天下,那六國的其他人也就不足為慮了。這是一種政治考量……】
【項羽若是不能收服呢?】嬴政不贊同。
【好歹先試試嘛,實在不能再殺也不遲。】
【我可不會讓李斯冒這個險,他雖有過異心,也不該死于項羽之手。項羽若是不安分,我一定會盡早殺了他。】
李世民拿他沒辦法,又覺得他的想法也合情合理,只好商量道:【這樣吧,我們約定一個期限,一個月如何?你給我一個月時間,如果項羽不能為大秦所用,那隨便找個犯法的由頭,都能殺了他。可以吧?】
【一個月。】嬴政用肯定的語氣重復了這個期限。
【一個月。】李世民許諾。
嬴政這才勉強作罷,給他這個時間嘗試。
他放慢速度,盡量避開來往的人群,而后將馬停在路邊,奔向被移動了位置的項羽。
“沒事吧?——子房?你怎么也在這里?”李世民驚訝。
“我也在哦。”許負從張良背后的巷子里冒出來,向李世民揮手,“老大早上……啊不,中午好,我燉了一鍋超香的鹵味,要不要一起吃個午飯呀?”
“你們兩個……”李世民微微蹙眉,心念急轉,立刻想到一個可能。
【項羽還好嗎?】
【什么情況?游戲照進現實了?】
【要是真照進現實,上次項羽怎么沒死?】
【因為陛下沒想殺他,只是想攔住他的腳步?】
【李斯終于坐船走了,好險】
【項羽怎么被拖到沒人的巷子里了?】
【張良和許負怎么在這里?他倆什么時候冒出來的?剛剛光顧著看項羽了,沒注意他們倆。】
不僅彈幕一肚子疑問,李世民也一肚子疑問。
“我們……我們剛好路過……對,路過……”許負訕訕道。
李世民側首挑眉,看向張良:“李斯的動向,是你透露給項羽的?”
張良不動聲色道:“陛下此言,可有憑據?”
“我沒有憑據。我只是想知道,為什么要讓項羽刺殺李斯?”李世民認真地注視道,“方便告訴我嗎?”
“陛下這般坦蕩,倒真讓人為難……”張良笑道,“那陛下能否告訴我,扶蘇公子緣何性情大變,李由到底是怎么死的,項羽又是怎么受的傷嗎?”
第39章 和張良攤牌
【我艸】
【張良不愧是張良】
【果然,我就說子房怎么一直在摸魚?】
【人家摸魚是韜光養晦,我上班摸魚是帶薪拉屎。】
【他到底看出多少了?】
李世民定定地看了微笑的張良一眼,神色還算鎮定:“這不是說話的地方,把項羽帶回去先療傷,我們從頭說起。”
“好。”
他們帶著項羽和許負,回到吃火鍋的那家逆旅。
項羽沒什么大礙,就是被板磚拍暈了,看起來很嚇人的血跡,居然脈象還挺穩定。
“呦,這是怎么了?”酈食其剛咂了最后一口酒,搖搖晃晃地要去沽酒,看他們這樣回來,便好奇地問,“一出門就被人打了埋伏啦?這小子打架不是厲害的很嗎?也能被打成這樣?”
【實力再高,也怕板磚】
【架不住玩家賴皮啊】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了】
“出了一點意外。”張良溫溫和和地回答。
酈食其敏銳地抬眼,挨個瞅了瞅他們幾個,奇怪道:“不對呀,你們兩個是吵架了嗎?”
“沒有,我們在討論問題。”李世民也溫溫和和地回答。
酈食其眉頭一皺,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但沒有追問。
“那你們討論吧,我去沽酒了。希望等我回來的時候,你們已經討論好了。”
他大搖大擺地拿著酒囊走了,留下三個人和一昏迷的項羽。
“你知道了多少?”李世民率先道。
“那得看陛下想讓我知道多少。”張良避而不談。
“這樣一直繞彎子沒有意義,我們坦誠一點,你告訴我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告訴你,你想知道的東西。如何?”李世民直接道。
張良點了點頭,沉吟道:“那就要從我這位師妹說起了。”
“啊?還有我的事呢?”許負坐立不安,“我去拿點吃的來,你們慢慢聊。”
她一溜煙地也跑了。
兩個人都沒有攔她,雖然他們接下來的話題中心就是她。
“我的這位師妹生而知之,不同凡響,從小就有很多奇思妙想,時常讓我們感到驚奇。”張良帶著一點笑意,從頭說起,“當時我要去刺殺始皇,先生就同我說,我這一次必定會失敗。我不信,非要去試試看,后來果然失敗……”
【這個時間線不對吧?】
李世民安靜地聽他說完,才道:“也許你是信了,才非要去試試看的。”
“也對。”張良失笑,“我與先生第一次見到許負時,她不過才五歲,正在琢磨燒瓷器。當時我就在想,她才五歲,我五歲的時候在干什么呢?與她一比,我這一輩子豈不是白活了?”
【別謙虛,跟你一比,我這一輩子也白活了。】
【五歲就開始造瓷器了?我五歲的時候還在玩泥巴呢。】
【瓷器也是玩泥巴,沒毛病。我現在還在玩泥巴呢,怎么了?】
“倒也不必妄自菲薄,你若是都如此,那天下人還活不活了?”李世民隨口道,“你是什么時候發現許負的秘密的?”
“認識她十幾天之后吧。”張良微笑道,“她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實在是太明顯了。她時常會蹦出許多從未聽說過的詞句,腦子里有很多天馬行空的想法——天馬行空這個詞還是她教我的,她寫的字體不存于世,她所說的東西更是聞所未聞……如果這世間真的有年紀如此之小,從未離開過家鄉,見識卻如此廣博,既知過去,又知未來的孩子,那么她不是神仙,就是妖怪……”
“可她既不是神仙,也不是妖怪。”李世民確定。
“對,她說她是從兩千年之后來的。”張良嘆道,“兩千年,麥子熟了兩千次,從大秦往前推兩千年的話,夏朝也許都還沒有吧?”
【穿越者就這么暴露了?】
【沒辦法,聰明人太多了】
【大秦再往前面2000年,那應該是新石器時代晚期。】
【因為有許負這個例子,所以張良才會懷疑二鳳吧?】
“所以你才會懷疑我?”李世民饒有興趣地問。
“即便沒有許負,我也會懷疑你。”張良道。
“為何?”李世民不解。
“因為我見過扶蘇長公子。”張良坦白。
“那個……你們餓不餓?我忙了一上午,要不要一起吃點?”許負悄咪咪地扒開一點門縫,討好地仰頭看他們。
兩個成年人很難拒絕一個小孩子,而且還是一個忙活做飯的小女孩。
許負可比扶蘇看著小多了,更像李世民的女兒們。
他便笑了笑,神色緩和下來:“那就一起吃吧。”
“耶!”許負瞬間精神抖擻,高高興興地跑去拿餐食。
兩人不好意思干坐著,也去幫忙盛飯擺菜,氣氛這才溫馨了一些。
【國人傳統,飯桌上講正事】
【飯還是要吃的】
【那我也點個麻辣燙接著看。】
【我正在吃曹氏鴨脖,多應景啊。】
“我還煮了奶茶,你們喝不喝奶茶?”許負眼巴巴地抬頭問。
“那就嘗嘗吧。”李世民溫柔道。
“甜嗎?”張良問。
“不是很甜,糖可以再后加,我怕你們覺得甜了。”許負殷勤地給他們倒奶茶,裊裊的熱氣升騰著,散發出誘人的甜香和茶香。
李世民低頭看了一眼這奶茶,笑道:“接著說吧,你剛剛說你見過我?”
“我不是見過你,我是見過扶蘇長公子。”張良平靜地糾正。
兩人微妙地對視了一眼。
【這飯還怎么吃?】
【家人們明牌了呀!】
【張良是真不怕被殺人滅口嗎?】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穿越有風險,很容易被別人發現。】
【顯然大家都不傻,性格愛好習慣都差那么多,怎么可能是一個人呢?扶蘇跟二鳳差別也太大了!】
“然后?”李世民輕輕敲了敲桌子。
“你根本不可能是扶蘇長公子。”張良篤定道。
“何以見得?”李世民淡定地問。
“我刺殺始皇帝之前,先生對我說,先去見見長公子吧,倘若仁君能繼皇位,能安天下,那這些仇怨便一筆勾銷,不要再提了。于是我們就去見了長公子,卻發現以他的面相和命格來說,他根本不可能繼承皇位。”張良娓娓道來。
“你是想說,扶蘇沒有天命?”李世民的表情更微妙了。
【又來了,天命,偽命題】
【因為太白見秦分這破事,李淵特地叫二鳳過去,嘮嘮叨叨了一頓,間接促進了玄武門事變。】
【其實我一直搞不懂這些星象,跟天命有什么關系。真的有關系嗎?】
【不知道,反正史記說始皇帝能看見帝氣。】
【史記還說,劉邦斬白蛇斬的是白帝呢,你信嗎?】
【要是真信星象的話,呂后和武則天那時候還出現了五星連珠呢,她們是曠古明君嗎?】
【怎么不是呢?】
【明君可以,曠古就算了。】
“公子扶蘇原本沒有天命。”張良沉著道,“為此,我與先生推演了很久,后來遇到許負,又特地問了她。”
【不對,張良不是先刺殺失敗,才遇到的黃石公嗎?】
【咋滴,史記是真理?】
【史記還說蘇秦張良是一個時代的呢,笑死,根本不是】
【別史記了,史記到現在都沒有記載子嬰到底是誰。】
【別吵,當平行時空看就行了。】
許負乖乖地啃著鹵味鴨翅,扒拉了一口飯,聽到這里,默默地縮小了存在感,結結巴巴道:“我只是說了始皇駕崩,趙高假詔,扶蘇公子自盡的事……我沒有想到會……”
“如此說來,你懷疑我,倒是合情合理。”李世民恍然大悟,“難怪你們會在風陵渡等著我,原來是早就算計好的。”
“我們只是不解,本該自盡的扶蘇公子為何會繼承帝位。為了得知真相,也為了判斷這位新的秦君是何等人物,我與先生特地在渡口等候多時。”張良慢條斯理地敘述道,“見到陛下當日,我就知道,陛下不是扶蘇公子了。”
【你們聰明人心眼子都這么多嗎?】
【好家伙,全都串起來了,刺殺,灌酒,偷符傳,聯絡墨家,闖地宮,進滎陽……我都不敢想,張良這一路上在盤算什么?】
【這擱誰誰能不暴露啊?許負知道歷史,黃石公會算命,張良太聰明,只要你有一點不對勁的地方,馬上就被發現了。】
【參考李由,參考許負,再參考二鳳,根本不可能不被發現吧?除非有什么系統之類的東西作弊。】
【陛下這個系統雖然功能很多,但其實陛下用得很少誒,他主要還是靠自己。就是項羽比較麻煩,殺又不想殺,還死犟,才用了游戲功能拖住他。】
【其實要是不管項羽死活的話,全力殺他也不難。下毒、陷阱、火藥、暗殺、綁架虞姬、用項梁項伯威脅,派軍隊圍剿……總是能殺掉的,只是陛下不愿意罷了。】
【先試試看能不能收服唄,不行就把項家滅了,省得以后再反叛。】
【真狠啊,大熊貓的筍都被你們奪光了。】
“交代得這么清楚,就不怕我殺了你嗎?”李世民笑意一斂,看向可憐巴巴的許負,故意嚇唬道,“還有你。順手就一起收拾了,省得把秘密泄露出去。”
許負像受驚的小松鼠一樣,抱著碗呆了呆,忘了咀嚼似的,過了幾秒才怯怯地開口道:“我覺得……我覺得陛下應該不會殺我、殺我們……”
“為什么?”李世民板著臉。
“師兄告訴我,陛下救了劉邦,提拔他做三川郡守,還安排了蕭何與樊噲在他身邊……而后去找了現在名不見經傳的酈食其和通緝犯項羽……”許負鼓起勇氣道,“陛下既然連劉邦跟項羽都能容下,如此愛惜人才,又怎么會容不下我們呢?對吧?”
“劉邦跟項羽又不知道我的秘密,可你們卻知道。自古以來知道太多的人,一般都沒有好下場。倘若別人知道我不是公子扶蘇,那我可就危險了。”李世民依然冷著臉,甚至威脅道,“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在這把你們倆殺了比較好,你們覺得呢?”
【頭一次發現陛下冷著臉的時候真的很嚇人】
【被明光鎧無頭尸體嚇炸毛那次你沒看見嗎?】
【好像一只大老虎哦,兇起來可兇了。】
【許負快被嚇哭了。】
【這么好的一鍋鹵味,真的不吃嗎?看上去很入味的樣子。我想吃那個鹵鴨脖,配著奶茶肯定美滋滋。】
【大饞丫頭,你就吃吧,一吃一個不吱聲。】
彈幕很快樂,但許負不快樂,她偷偷摸摸瞧了一眼李世民的臉色,無措道:“應該、應該不會吧?我們不會說出去的,對吧,師兄?”
張良神色自若,笑而不語。
“可你們告訴了項羽李斯的行蹤。”李世民不咸不淡道,“項羽初來乍到,怎么可能得到當朝丞相的行蹤?他怎么知道李斯什么時候離開咸陽,從哪個方向,去哪個渡口?”
“我們也是初來乍到,項羽不知道,我們又如何知道呢?”張良反問。
“你們兩個……”李世民哼笑,“尤其是你,再加上酈食其,得到什么消息我都不奇怪。”
“陛下未免太高估我們了。”
“我只怕低估了你。”李世民道,“我沒有證據,你也可以不承認,但我心里已經這么認定了。讓我產生懷疑,就已經是你們的取死之道了。有什么問題?”
【二鳳:昏君體驗卡!滴!原來不講道理這么爽的嗎?】
【這明明是暴君體驗卡】
【罵誰呢你們?豬豬和朱朱路過,罵罵咧咧地走了。】
【頭一次聽陛下說這種不講道理的話,感覺好新奇哦。】
【表情還可以再理所當然一點,一定要有那種全世界都圍繞我轉,誰不圍著我轉,誰就該死的態度。】
【劉小豬:怎么回事,怎么老是點我?】
張良微微怔了怔,居然笑了:“陛下連一堆死囚都愿意赦免,又怎么會濫殺無辜呢?不必嚇唬許負了,她還是個小孩子呢。”
“嗯嗯。”許負眼淚汪汪,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悄悄松了口氣,拿起一個鹵蛋開始啃。
“你把李斯的動向,透露給項羽,是想做什么?”李世民追問。
“當然是想試探一下,陛下會做什么。”張良輕描淡寫道,“項羽的實力我們都知道,等閑人攔不住他。陛下不可能親自出手,那就只能派別人攔截。可陛下明明就在上朝,是怎么得知項羽在什么地方的呢?我自認為此事做的隱秘,還特地叮囑項羽注意隱藏行蹤……更何況……”
“何況什么?”李世民好奇。
“何況,我們一路跟隨,卻只看到從天而降一塊磚頭,不偏不倚地砸中了項羽的腦袋……他倒地后又落下一塊磚頭……我順著磚頭落下的方向趕去旁邊的酒肆,卻發現二樓欄桿處根本沒有人。我問了酒肆的客人和店家,也沒有一個人發現有磚頭從上面落了下來,這不是很奇怪嗎?光天化日的,那磚頭是從哪來的呢?怎么可能沒有一個人發現任何異常呢?”張良很疑惑。
【玩家扔的】
【系統就不能把張良降智嗎?非得糾結這個小問題。】
【系統還沒有削弱項羽的武力值呢。】
【天上會自動刷新磚頭,不用懷疑。】
【這個時候就需要一個一忘皆空。】
李世民冷靜道:“以我的身份,養一些行事隱蔽的衛士,也很正常。”
【俗稱錦衣衛】
【錦衣衛那行事叫隱蔽嗎?那簡直不要太猖狂。】
【黑冰臺是吧?這個可以有。】
【我懂!血滴子!】
“陛下可以以此說服我,也可以以此說服項羽。讓我們相信,他就是在好端端地刺殺李斯的路上,被憑空飛來的兩塊磚頭砸中了腦袋,倒地不起,昏迷不醒。”張良淡笑,“只不過這一次可以這么解釋,下一次呢?下一次,陛下要如何攔他?”
【還是直接把項羽殺了吧,打匈奴也不是非他不可。】
【下一次會不會在朝堂上打起來?】
【趕緊把項羽送去草原。】
【你當是寄快遞呢,直接把他寄過去。】
【這整個一定時炸彈,隨時都可能炸。】
【那咋辦?就讓項羽殺唄,不管成不成,都能趁機把項羽除掉。】
【李斯罪不至死啊!他都已經反水了,現在是隊友了。】
這確實是一個問題。雖然李世民是打算盡快把項羽派出去,不要讓他留在咸陽太久,不要跟李斯互相碰見。
但是有張良在,他隨便攪和一下就麻煩了。
這次的事不就是這樣嗎?本來項羽剛到咸陽,他哪知道李斯在哪?
李斯都已經在去渡口的路上了,張良偏偏把這個行蹤透露給項羽,搞得李世民朝會都開得不安穩,一直在分心,看項羽那邊的情況。
這如果不是系統提醒,加游戲拉人,指不定項羽已經殺到渡口了。
李斯雖然帶了不少護衛,但能不能攔得住還真不好說。
真打起來,項羽就只有死路一條了。就算他再勇武也沒有用,這里可是咸陽。
不僅項羽要死,整個項家都會被株連。
始皇也許會喜聞樂見,但當年因為投降的竇建德被李淵誅殺之事,河北軍人心盡失,反復叛亂,李世民吸取了這個教訓,還是想先試試避免這種極端的情況發生。
畢竟楚懷王也好,昌平君也好,楚地向來和大秦有怨。再加上扶蘇的母親這個因素……楚國和其他國家,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好吧,我確實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放過項羽。”李世民妥協了,“你答應我不要再去惹事,我可以給你交個底。”
張良淺淺笑開,眉目舒展:“多謝陛下仁恕慷慨。”
“說吧,你想知道什么?”李世民干脆道。
“李由的死,是否不同尋常?”張良問。
“是。”李世民坦誠相待,“你要知道詳細經過嗎?”
“他是死于項羽之手?”
“可以這么說。”李世民道,“我們看到的李由,不是真正的李由。”
“陛下也是從未來回到這里的嗎?和許負一樣?”張良沉思一會,試探著問。
“差不多。”
【差多了好吧】
【本質上差不多,都是穿越時空而已。】
【許負年紀那么小,說不定是胎穿,也可能是帶著記憶轉世。】
【陛下這屬于借尸還魂吧?】
【不對吧,扶蘇那時候還沒死呢。】
【我就知道李由的死,張良肯定會懷疑的,他當時就在邊上,指不定就發現了什么。】
【關鍵他發現了他還不吱聲啊!】
“可是陛下和阿負感覺不太一樣。”張良斟酌著言辭,“阿負很活潑,她有很多想法都與世人不一樣,而陛下你,雖與扶蘇公子性情不同,但若是不了解公子的人,也不會發現有何異常。”
【畢竟大唐跟大秦只差了幾百年,跟現代又差了1000多年。】
【陛下要是能有機會來現代看看,肯定更有意思。】
【還可以去昭陵給自己上個墳,哭哭老婆孩子。】
【好地獄的笑話】
“大概是因為,我只是來自幾百年之后,與許負也不是一個時代的。”李世民隨意道,嘗了一口溫下來的奶茶。
“原來如此。”張良若有所思,“觀陛下行事,想來是一位賢明君主。”
李世民便笑了,再也裝不出剛才那副冷冰冰的樣子,輕松道:“如果我說是,會不會顯得太驕傲?”
“不會。”許負肯定道,“在我們那個時代,每次討論排行最前的皇帝時,不管是前三前五,還是前十,一定會有你。”
李世民不由側目:“你又是怎么回事?我一直想問。你怎么知道我有什么系統?”
要不是事情太多太急,他早就問了。
“因為我有鑒定術啦。”許負一點也不藏著掖著,“我和師兄商量好,見見新的秦君,看看對方是什么樣的人。結果我一見到你,鑒定術直接鑒出你的來歷,還有超級長的列表,其中就有一個是系統。系統嘛,誰不知道,有什么功能都很正常,我就亂猜了一下,居然讓我猜中了!”
【李由升級版】
【怎么都是鑒定術?批發的嗎?】
【總感覺這個世界是在嘗試自救,嘗試兩次都沒成功,就把二鳳拐過來了。】
【那它不如直接給始皇延壽十幾二十年。】
“你還有什么想問的?”李世民看向張良。
“阿負昨日偷偷與我說,你是千年一遇的明君,讓我不要與你作對。”張良垂眸低聲。
“本來就是嘛。”許負小聲,“何必要逆歷史潮流而上呢?天下大一統本來就是趨勢,這個時候復國沒什么意義的。韓國那點地方,又不可能統一天下。況且陛下來了,天下就安定了,還瞎折騰干嘛呢?”
張良笑了笑,嘆道:“我知道,如今也差不多放下了。只不過,我對所謂‘系統’,十分好奇。”
“所以你就拿項羽來試探?”李世民了然,“可以理解,如果是我的話,可能也會試探一下的。——試探出什么結果了嗎?”
“陛下如有神助,想來那個系統,大概就跟神仙一樣吧。即便是項羽,也無法打破陛下的計劃。”張良嘆服。
“靠系統的幫助,才拖住了項羽,也不是什么值得驕傲的事。”李世民慢吞吞地回答,顯而易見,也不是很高興,“還讓他受了傷,影響武舉……”
許負眨巴眨巴眼睛:“你不是有系統嗎?不能治嗎?”
李世民一怔:“系統能治嗎?”
【能。】嬴政幽幽道。
【那你怎么不提醒我?】
【受傷的是張良和項羽,又不是你,我提醒你做什么?】嬴政非常冷漠。
這個人真是……
好記仇啊!
不過,系統能治傷的話,肯定也能治病,以后觀音婢和小兕子,還有承乾的腿……
李世民的心情突然好了起來,興致勃勃地去給項羽治療。
“飯不吃了嗎?”許負叼著又一根鴨翅,含糊地問。
“等會再吃。”李世民轉到隔壁房間看項羽。
【怎么治療?】
【……】某人不回復。
【你不要這么小氣嘛,項羽要是能收服,也是很有用的。他現在還沒有做出不可挽回的事來,不是嗎?】李世民勸道,【舊楚的勢力,還是值得爭取一下的,就算看在扶蘇的面子上,總不能直接抄家滅族吧?如果有必要的話,你早就做了,也不必等到現在。】
【你自己的系統,問我做什么?】
【這是你的大秦,不問你問誰?難道你沒有責任幫忙嗎?】
【張良跟過來了。】
【讓他跟。不然誰知道他下次還能干出什么事來。】李世民默念道,【我想治療項羽,能治嗎?】
【叮,解鎖治愈功能,一天只能用一次,是否使用?】
【使用。】
他很好奇地去察看項羽頭頂的傷,手剛放下去,那鮮血淋漓的地方就愈合了。
李世民心里驚濤駭浪,隨即與張良震驚的目光對上,俱是沉默。
這個世界原本是很真實的,可是有了系統,有了彈幕,有了李由,有了許負,有了魏征和長孫無忌他們,再有了這一次次游戲……就很難不讓李世民覺得,只是黃粱一夢。
不過,李世民已經想通了,就算是黃粱一夢,是游戲一場,又怎樣呢?
他答應過的事情,總是會盡力去做到。
過了好一會,項羽捂著后腦勺,一臉懵逼地睜開眼睛。
“發生什么事了?”
【你醒啦!你已經變成女孩子了.jpg】
【考試報名快遲到了!抓緊時間啊!】
【急什么,不是一下午嗎?】
【韓信呢?怎么沒有人關心一下他在哪?】
李世民無辜道:“我們在大街上看到你暈倒在那,就把你帶回來了。你沒事吧?”
“我?暈倒了?”項羽茫茫然地摸了摸頭,摸到了一手血。
“好像是從酒肆二樓掉下一個磚頭,正好砸到你了。”李世民一本正經道。
“嗯嗯,是這樣的。”許負拿著一把瓜子,“吃瓜子嗎?早上剛炒的。”
“我……被磚頭砸暈了?”項羽不可置信。
李世民:“對。”
張良默默頷首:“聽說是。”
許負用力點頭:“嗯,好大一塊磚頭。”
項羽左看右看,懷疑自己是在做夢:“那李斯呢?”
“李斯?早就走了,坐船走的。”許負嗑著瓜子,“你們真的不來點嗎?香噴噴的,可好吃了。”
李世民鎮定自若地邀請道:“來用個飯,吃飽了才有力氣考試。”
他壓低聲音問張良:“韓信是不是你們叫來咸陽的?”
“韓信現在在御史中丞府里當門客,不已經是你的人了嗎?”張良詫異。
【誰?魏征?】
【靠!韓信是魏征的門客?什么時候的事?】
第40章 二鳳去考武舉啦
韓信什么時候跑魏征手里的?
李世民完全不知道!
他剛有點氣魏征沒有告訴自己,隨即又想到,從昨天到現在,魏征好像也沒有機會跟他說?
因為他每次都跑得太快了?
李世民頓時有點心虛,遂假裝無事發生。
他們或迷茫、或淡定、或優雅地吃完了飯,收拾收拾就往中尉軍的軍營去。
【話說大秦不是一天吃兩頓飯嗎?】
【那是普通老百姓,條件所限,所以吃兩頓,你看在座這幾位,有誰是普通老百姓嗎?】
【穿越的,貴族,貴族,皇帝,有誰像是吃不起飯的樣子嗎?】
【好期待陛下和項羽參加武舉。】
【你期待的是蒙毅的表情吧?】
【誰不期待?】
【感覺要不了多久,大秦的朝堂也會跟貞觀一樣活潑。】
【都說軍隊的氣質和將領一樣,那朝堂的風氣可能和皇帝一樣。以前始皇當政,上上下下都很沉穩;現在嘛……】
【房謀杜斷長孫李靖,不沉穩嗎?】
【兩個明光鎧的尸體我再過十年也記得!】
【你看李靖上次那個一言難盡的表情。】
【常何話都沒說完,二鳳就跑了。】
【魏征就更不用說了吧?】
【怎么大家本來都挺沉穩,一遇到陛下就都破防了?】
【控制變量法,所以到底是誰的問題?】
李世民瞄了一眼彈幕,發現他們又在開玩笑,就當沒看見。
項羽事到臨頭,反而猶豫了:“真要去啊?”
“去唄。閑著也是閑著。”李世民煞有介事,“你想,你現在一介草民,想顛覆一個王朝,殺一個丞相,是不是很難?”
項羽擦了擦頭上的血,點了點頭。
“那你要是成了大將軍,那多容易!”李世民認真道,“要兵有兵,要錢有錢,不比現在東逃西竄舒服得多嗎?”
“那肯定的。”項羽不假思索,“但我給大秦當將軍,怎么對得起我祖父?”
“你知道郭開嗎?”李世民笑問。
“知道,一個小人。”項羽脫口而出。
“一個小人,卻害了趙國兩員大將,就因為他是趙王寵臣,才做得到這一點。如果他是一個黔首,做得到嗎?”李世民循循善誘。
“有道理。”項羽一愣。
【郭開!戰國四大名將之五!】
【這可比秦檜還牛逼,秦檜害了一個,郭開害了倆。】
【眾所周知,四大名將有五個。】
【你就忽悠吧。】
【這怎么能叫忽悠呢?這也沒說錯啊。】
“你比郭開那個小人強一萬倍,郭開能亂趙,難道你不能亂秦嗎?”李世民鼓勵道,“所以我們先去考武舉吧!”
“……”項羽想來想去,覺得好像沒什么毛病,不確定地問其他人,“是這個道理嗎?”
“是這個道理。”許負連忙點頭。
“對趙國來說,郭開確實是個佞臣;但對秦國來說,郭開可是個功臣。”張良含笑道,“反之亦然,項兄若是要走捷徑,確實是如此比較快。”
“你們吃飯怎么不叫我?”酈食其悠閑地走進來,心滿意足地咂了一口酒,“不是要考武舉嗎?怎么還不去?”
“項兄有點猶豫。”李世民笑道。
“這有什么好猶豫的?像個老鼠一樣偷偷摸摸的,難道是你想過的日子嗎?”酈食其嗤之以鼻,“大丈夫生于世,就該功成名就,青史留名,不然碌碌無為一生,死了就化作塵土,豈不是白來這世間走一遭嗎?”
“的確如此!”像項羽這樣年輕氣盛、卓爾不凡的勇士,又怎么甘心庸庸碌碌呢?
他之前猶豫的,不過是與秦國有仇罷了。
如今大家給他指了一條明路,聽起來也很有道理,便放下芥蒂,決定去試試。
“那走吧,這第一名我可拿定了!”項羽驕傲道。
“好極了,咱們各憑本事。”李世民笑瞇瞇。
【就這么忽悠走了?】
【頭發上的血都還沒擦干凈。】
【那武狀元基本沒有爭議了。】
【陛下這個監考老師混進考場充當學生去了。】
【好開心哦陛下。】
【跟兩個小學生秋游似的。】
【你家小學生能殺穿戰場?】
因為是武舉,所以其他人都沒去,只有李世民和項羽一路閑聊著出了城,直奔中尉軍的大營。
蒙毅此時是中尉軍的將軍,治軍有一貫蒙家的作風,四平八穩的,挑不出什么錯來。
李世民不動聲色地四下看了看,將整個大營的地理位置和布局盡收眼底。
匆匆忙忙趕過來武舉的人挺多的,但因為詔令頒布總共才一個月,距離更遠、家里更窮、又沒有水路便利的百姓,注定是要錯過這第一次武舉了。
不過沒關系,如果落下的人比較多,明年春天可以再開一次。
李世民盤算著,安安靜靜地站在人群里。
【好亂,不排隊嗎?】
【這周圍的中尉軍活像兵馬俑。】
【兵馬俑本來就是照著軍隊造的,當然像了。】
【蒙毅來了!】
【他來了他來了!他眼珠子快掉出來了!】
蒙毅身著鎧甲,腰配長劍,邁著沉穩的步伐,向這幫竊竊私語的考生走來,正準備冷著臉整頓一下紀律問題,宣讀一下考試規則,突然,他看到了一個十分眼熟的人!!!!
蒙毅的表情瞬間就凝固成了兵馬俑。
大白天的他是眼花了嗎?
早上他不是才在咸陽宮見過陛下嗎?
雖然當時陛下玄衣纁裳,看起來莊重又矜貴,不像現在這樣就簡簡單單的布衣,但是——
上次在高陽里,陛下就是這樣普通打扮,和那個叫項羽的嘀嘀咕咕,然后忽然就跑了!
還當著他的面!
這個項羽真夠可以的,已經拐陛下兩次了!
這次又要干什么?
蒙毅心里忐忑不安,一直往李世民的方向看,終于得到了一個帶著笑意的無辜表情,若無其事,且理直氣壯。
蒙毅:“……”
他今天就不該左腳邁進軍營!
蒙毅咬牙,示意下屬擊鼓,用激烈的鼓點,壓下全場的躁動。
鼓聲過后,蒙毅站在擂臺上,喝道:“噤聲!排成兩隊,依次報名,記錄姓名……”
“沒有姓咋辦?”馬上有人喊道。
“那就記名!”蒙毅瞪他一眼,“在我說完規則之前,誰再打斷,就取消資格,趕出大營。”
最后一點嘈雜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有秋風颯颯作響。
【蒙毅笑死我了。】
【盡管他現在很威風很嚴肅,但我很難忘掉他震驚到石化的表情。】
【他剛才瞪了項羽,你們看到沒?】
【他不會以為陛下是被項羽拐跑的吧?】
【哈哈哈很有可能。畢竟站在蒙毅的視角,他肯定向著自己家的陛下。】
【主要是他上次親眼看著項羽,把二鳳給拽跑了,頭都沒回的那種,跟私奔似的。】
【瞎說,頭還是回了的,陛下一邊跑一邊回頭,欲言又止。】
【私奔這個比喻太可怕了,大唐加大秦幾十個臣子都得心梗。】
【咸陽的天已經塌過一次了,不要再塌第二次了,對這幫臣子們的心臟不太好。】
于是亂七八糟的人群排成兩個長隊,登記資料,進行第一波篩選。
期間有因為順序問題吵架和打架的,都被蒙毅丟出去了。
接著秩序就好很多了。
李世民一直在找人,找來找去,沒看到韓信。
難不成他不打算參加?
魏征也真是的,明知道武舉重要,怎么不攛掇韓信參加?
回去一定要罵……呃,說一下他。
李世民心不在焉地排著隊,不時往大營門口瞟一眼。
“你在等人嗎?”項羽小聲問。
“在等一個可能會來的人。”李世民隨意地回答。
“很厲害嗎?”
“兵法很厲害。”
“那值得等。”項羽立刻贊同。
【兵仙韓信,當然值得等了】
【不過這種單打獨斗的擂臺賽,還是項羽最強。】
【不是一個類型的,韓信適合大兵團作戰。】
“姓名?”長史看著項羽問。
“……項羽。”他遲疑了一下。
“哪個羽?”
“羽毛的羽。”
“哪兒人?”長史一邊問一邊記。
“泗水郡下相縣。”
“過。”長史給了他一個小木牌,上面記了名字和籍貫,指著前面道,“去那邊舉個石頭。”
“這就過了?”項羽不可思議道。
“不然呢?”長史老神在在,“你瞧著年輕又健壯,長得高,走得穩,容貌不錯,有名有姓,還姓項……難道我們還要追根究底不成?陛下有詔令,大赦天下,不問出身,你就放心去吧。——下一個。”
【真不錯,舉石頭,這個項羽老擅長了。】
【區區石頭算什么?應該弄兩個鼎過來給他舉舉。】
【霸王舉鼎,那才是名場面,石頭都掉價了。】
【好實誠,居然報的是真實信息。】
下一個就是李世民了,他剛興致勃勃地準備開口,蒙毅就大步流星跨過來了。
“將軍!將軍有什么吩咐嗎?”長史忙問。
蒙毅默默地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無辜地看向他。
【#如何把大boss踢出面試#】
【我發現陛下好會裝無辜哦,就是用那種溫和明亮真誠,好像什么壞事都沒干的眼神看著你。】
【可能狐貍想騙烏鴉肉的時候,就是這種眼神吧。】
【蒙毅:列祖列宗在上,誰能告訴我怎么辦?】
【列祖列宗是幫不了了,蒙恬倒是可以告訴他,當時二鳳一劍殺了傳詔的使者,并且把劍架在王離的脖子上,他是什么心情。】
“怎么了?有什么問題嗎?”李世民笑吟吟地問。
蒙毅哪里敢說有問題,只默默地看著他,眼里寫滿了勸阻,但不敢說出來。
“將軍,你擋我的光了。”李世民慢悠悠地笑道。
長史不由側目,用稀奇的目光看著這陌生的年輕人。
【這個軍隊里的文書不認識二鳳對吧?】
【不認識是件好事,認識的話,他現在的表情就跟蒙毅一樣了。】
蒙毅往旁邊讓了一步,不擋李世民的光,但也不多挪動一點兒。
“輪到我了。”李世民興致盎然,參與感極強,跟真的來考試一樣,“你問吧。”
“姓名。”長史一看長官沉默,就接著干活。
“李世民。”
蒙毅的面目古怪了一瞬,硬生生又板正回來。
【讓我猜猜蒙毅在想什么:為什么姓李?李有什么稀奇的?】
【蒙毅:咋不化姓趙?嬴姓趙氏,姓趙也比較正常。】
【這個時候已經由氏到姓過渡了吧?】
【這要是讓李信老將軍知道,不笑得合不攏嘴嗎?】
【可惜沒辦法告訴老將軍,陛下其實就是他后代。】
【這還是別說了,始皇陛下的棺材板都快按不動了。】
“怎么個寫法?”
“桃李的李,濟世安民的世民。”李世民笑瞇瞇。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這名字起的真不錯,真的濟世安民了。】
“志向還挺遠大。”長史道,“哪里人?”
蒙毅忍不住側耳傾聽,不放過一個字。
“太原郡晉陽。”李世民隨口回答。
蒙毅愣住了。
【晉陽小公主!】
【以前只聽說晉陽公主受寵,這時候才體會到她到底有多受寵,這是把老家分給她了呀。】
【讀史的時候就經常看到晉陽起兵四個字。】
【只有蒙毅一臉懵逼,不明白為什么是太原。】
【還好沒說長安,這時候還沒有長安。】
長史把小木牌子給他,和和氣氣道:“去吧,跟你前面那個人一樣,去舉石頭。”
李世民換了個地方,蒙毅也跟著換了個地方,全程跟隨,默不作聲。
【我家小狗也這樣,——我不是在罵蒙家軍的意思。】
【像一只德牧,忠誠威猛。】
【咱們本土的昆明犬不服!】
“你跟著我做什么?”李世民小聲問。
“臣……我在巡視軍營。”蒙毅一板一眼地回答。
“我就是來走個過場,后面會主動被刷下去的,你不用擔心。”
“……我不擔心。”蒙毅低聲。
【你不擔心你一直尾隨?】
【這要是在軍營里受點傷,蒙毅能被滿朝噴死。】
【二鳳溜溜達達,蒙毅唯唯諾諾。】
【舉個石頭而已了,還能受什么傷?舉不動就不舉……】
“有人受傷了!快抬走!”
這個彈幕還沒有飄走,就聽到有人大喊起來。
李世民立刻跑過去看看情況。
項羽前面那位男子想舉起一塊大石頭,但是氣力不足,被脫手的石頭砸中了腿,疼得厲害。
可惜系統的那個治愈功能,一天只能用一次。
項羽二話不說,就把那塊大石頭搬了起來,往旁邊一丟。
他輕輕松松,地上砸出無數塵土來,好像地面都震了一震。
受傷的人被送去就醫了,項羽毫無疑問地過了。
【嬴蕩舉鼎也是這樣受的傷,后來嘎了。】
【看人家項羽,這舉重若輕的態度,輕而易舉震撼全場。】
【這石頭多少斤?】
李世民也好奇:“這石頭看著不輕,是多重的?”
“這塊是500斤的。”蒙毅回道。
【五百斤!】
【先別驚訝,秦朝一斤253克。】
【那也差不多250斤了,比兩個我還重呢。】
【沒事,還沒有刷新世界紀錄。】
【奧運會上的舉重項目,只不過是把重量舉起來而已,你看項羽這動作,不需要任何準備,把這么重一塊石頭扔掉,跟扔一個球一樣輕松,感覺上就很不一樣。】
項羽神色自若,環顧四周,揚聲問:“到我了吧?這石頭太輕了,有沒有更重的?”
“有。”蒙毅沉聲道,“那邊,有六百、七百和八百斤的。”
“那我就試八百的了。”項羽拍拍手上的塵土,灑然一笑,徑直朝最重的石頭走去。
【真帥啊,我現在才明白項羽為什么那么多粉絲。】
【國人自古崇拜強者。】
【這回真要刷新世界紀錄了。】
項羽馬步一扎,抱著那塊八百斤重的巨石,整個人一用力,就穩穩當當地將巨石搬離地面。
全場一片驚呼。
項羽就這么搬著巨石舉過頭頂,一步一個腳印,像神話傳說中給愚公移山的神明,轉身向李世民走來,把巨石重重地放到他面前,得意洋洋地炫耀道:“怎么樣?”
李世民看熱鬧看得很高興,還在塵土飛揚中為項羽擊掌贊嘆。
“真勇士也!夸娥氏也不過如此了!”
“這石頭才八百斤,就算一千斤我也能舉動!”項羽神采飛揚地笑開。
“我相信你!”李世民不假思索。
【好青春男大啊】
【項羽這年紀,說是男大也差不多。】
【厲害啊!不服不行!】
蒙毅也對項羽刮目相看,露出贊嘆之色。
但是當李世民卷起袖子,躍躍欲試的時候,他立馬按住李世民的手。
“怎么了?”
“你也要去舉石頭?”蒙毅驚悚。
“對啊。”李世民自然地點頭。
“你就不用……去了吧……”蒙毅很緊張。
“他為什么不用去?”項羽滿頭問號。
【因為嬴蕩】
【秦武王就是這么死的!】
【這也是什么遺傳buff嗎?】
【扶蘇往上數幾代,祖宗是嬴蕩的弟弟昭襄王嬴稷。要不是武王舉鼎把自己砸沒了,王位未必輪得到嬴稷。】
【你要是蒙毅,你也不敢冒這個險,畢竟前車之鑒。】
【恭喜蒙毅加入魏征戰隊,從此成為罵罵咧咧的老媽子一枚。】
【二鳳臣子的歸宿遲早都是魏征哈哈】
“我就舉個石頭而已。”李世民隨口一說,興高采烈地看著那不同重量的石頭,“按中尉軍的標準來看,多少斤能過關?”
“……三百斤。”蒙毅全身都僵硬了,不敢回答,還不敢不回答。
“那很簡單嘛。”李世民眼睛一亮,“我就舉個三百斤好了。你總不至于覺得我連這么點分量都舉不動吧?”
【可以可以,現代一百五十斤我一個女孩子都可以抱動的。】
【舉比抱要更費力吧?】
【我不行,我五十斤都舉不動。】
【我怎么記得剛剛有人說他會故意被刷下來的?】
蒙毅的心剛放下去一點兒,就聽項羽攛掇道:“舉什么三百斤?那也太少了!你連我的弓都能拉動,試試五百斤不行嗎?”
蒙毅瞪了項羽一眼,冷冰冰道:“你該去下一場了。”
“我不急,我在這看看我朋友。”項羽才不怕他,腳下跟生了根似的,就是不走。
【你是不急,蒙毅快急死了】
【蒙毅:請蒼天辨忠奸!】
【好可憐的萌二將軍】
“五百斤我不一定能舉得動……”李世民委婉地拒絕了一下。
“試試才知道,我覺得你可以!”項羽積極道,“怎么能還沒嘗試就生怯呢?”
【這句話怎么這么耳熟?】
【蒙毅殺人的心都有了】
【項羽還沒進官場,就已經得罪了李斯加蒙毅。】
【還有魏征,也算一個。】
“你說的有道理。”李世民點頭,“那我就試試五百……”
“不行!”蒙毅趕緊阻止。
“為什么不行?”項羽皺眉,不滿道,“你是不是存心想為難他?”
【為難誰?帥哥你說的是人話嗎?】
【很講義氣,但是蒙毅很氣。】
“蒙將軍向來公正,怎么會存心為難我呢?”李世民笑瞇瞇,“只是我不想冒這個險,萬一失手,會影響下一場。”
他拍拍項羽的肩膀,還是選擇了更穩妥的三百斤。
“這樣的話,你的名次就要在后面了。”項羽擔心。
“無妨。下一場應該是騎射,我的騎射還是不錯的。”李世民安慰他。
【何止是不錯?】
【弓兵專精,單論弓箭,放歷朝歷代的皇帝里,也排行前幾了。】
他在這邊劃著水,悠然地過了這一場。
蒙毅甚至讓人端了盆水過來,沉聲道:“可以凈手。”
項羽頗為訝異:“蒙將軍這么愛干凈的嗎?”
“你不想洗,可以不洗。”蒙毅面無表情道。
項羽撇了撇嘴,和李世民洗手時,還悄悄和他說閑話:“我感覺蒙毅在故意針對我們。”
“有嗎?”李世民忍笑。
“絕對有。”項羽很確定,“我甚至能感覺到他很討厭我。”
【少年,你的直覺很準,他是討厭你。】
【就沖著你攛掇他舉鼎而亡的老秦王弟弟后世子孫舉五百斤的石頭,蒙毅不遷怒你才有鬼了!】
【好細心哦,還準備了水洗手。】
項羽忽然警惕地一抬頭,蒙毅就黑著臉站在他面前。
項羽:“……”
蒙毅:“……”
李世民忍俊不禁:“走吧,去比騎射。”
“正好分個高下!”項羽興奮起來。
蒙毅的臉肉眼可見地更黑了,他正要開口說什么,營外奔來一個灰撲撲的身影。
他的速度很快,直沖長史而去,氣喘吁吁道:“報名是在……在這里嗎?”
“是這里。”長史瞅了一眼他滿身的補丁,“你叫什么?”
“韓信,我叫韓信,東海縣淮陰人。”這個人急急地說。
【韓信!總算來了!我等你等得花都謝了。】
【那么問題來了,這三位比騎射,誰會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