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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章 攻受相殺

    “歇腳?”杜母一臉狐疑, “我們這小院子,不太適合吧?”

    這年輕人穿得很好。

    一看就不是小門小戶的人,來他們這簡陋的四戶小院歇腳。

    杜母很是懷疑。

    蘇折秦輕笑道:“落腳之地,不在乎簡陋或華貴。”

    見杜母遲遲沒有回來, 杜父敲了敲手上的煙槍, 也來到了院子門口, 看見這年輕男子,委婉拒絕:“這位公子,不是我們老兩口不愿意, 實在是我們最近遇到了事,怕是沒辦法盡心地招待您啊。”

    蘇折秦聞言,臉上恍然一瞬。

    “原來是這樣,難怪我聞見你們院中似乎有血腥味。要不然這樣吧,您告訴在下是遇上了什么麻煩, 或許我可以幫上忙。”

    說到這個,杜母又想哭了。

    也顧不得之前杜父說的惹不起月初白的話,悲切道:“我兒子的舌頭被邪人給割了!我兒子這是造了什么孽啊嗚嗚嗚……”

    蘇折秦驚訝了一瞬,“哦?割舌……”

    他目光落在這老兩口身上。

    兩人穿得不錯, 十分體面, 但仔細觀察卻是最便宜的假鍛。

    相同的價錢,貧苦人家或許會更愿意選棉麻衣料, 更保暖劃算。

    這大娘舉手投足都十分有腔調,發間一朵粉色簪花,手里的繡帕掩著唇哭泣。

    雖然性子有些虛榮, 但看面相卻不是什么大奸大惡之人, 甚至還有幾分晚年福祿之相,家中何至于生這般事端?

    蘇折秦沉吟片刻, 道:“若信得過,我可以替令郎看個一二。”

    杜父狐疑道:“你會醫術?”

    蘇折秦彎眸道:“倒也可以說是醫術,勉強會點。”

    杜母自然不信。

    她覺得這人是騙子,剛想說話,杜父突然打斷她,態度恭敬將蘇折秦請進來,試探性地道:“那勞煩蘇公子試試。”

    杜父將蘇折秦帶進杜青的房間里。

    杜青躺在床上,他受了巨大的打擊,現在整個人都不太好。

    蘇折秦先是給他吃了一顆丹藥,然后開始替他療傷。

    最后,蘇折秦對杜父道:“斷舌如今就算是拿回來,也續不上了,令郎若想要再開口說話,需要給他配一條新鮮的活舌頭換上。”

    修士也不是全能的。

    他沒辦法憑空給杜青生出一條舌頭。

    杜父在一旁看著,聽見蘇折秦這么說,他的眼睛越來越亮。

    他知道,兒子這是遇到轉機了。

    杜父激動地當即跪了下來,“可以,可以,仙人您割下我的舌頭給我兒子也行的!”

    蘇折秦扶起他,“倒也不必,去尋一條狗舌亦可。”

    “對,對,我這就去尋一條狗回來。”杜父起身往外走。

    門口處,杜母一直在悄悄聽著。

    看見自家男人出來,急急地跟上去,“當家的,他說真的?咱們兒子還能說話?”

    杜父低低道:“當然能,你沒看出來嗎?他跟那姓月的一樣,都是修士!”

    杜母掩著嘴,震驚道:“這也是修士,咱們這鎮子一年到頭都見不著幾個仙人,這不到兩個月,第二個了。”

    杜父道:“管他的,先尋狗要緊,你在家等著,我出去搞條狗回來。”

    說完,杜父回自己屋披了件衣裳,便往外走了。

    他順著養狗的街坊領居敲門,詢問能否把自家狗賣給他。

    不過狗作為看家護院的東西,大多數都不樂意。

    杜父一直碰壁,不過順著打開的院門,杜父看見這些街坊領居的屋里,似乎都多了一些陌生的面孔。

    杜父撓了撓頭。

    奇了怪了。

    按捺住心里奇怪的感覺,杜父敲開了第八戶的院門,“栓子他爹栓子他媽,你們在家嗎?”

    院子里有人來開門,看見杜父,奇怪地問道:“老杜,怎么了有事嗎?”

    杜父立刻道:“你家不是有兩條狗嗎,我尋思著給我家賣一條。”

    栓子爹奇怪道:“你家不是不樂意養狗嗎,嫌棄狗身上的味道重,拉屎難聞。”

    這么多人養狗都沒啥,就杜家窮講究。

    杜父半真半假道:“不是養狗,我家杜青病了,需要一根狗舌頭當藥引……”搓了搓手,感覺有點對不住他。

    栓子爹聞言,道:“杜小哥兒病了啊,那是大事。你等著,我給你牽一條來。”

    栓子爹去牽狗去了。

    院子門半開著,杜父站在外面,隔著院子往里面看了眼。

    發覺他們家竟也有面生的外鄉人。

    這太奇怪了……杜父不由得心里升起一陣不好的感覺。

    就在這時,栓子爹牽了條老狗,已經快走不動路了。

    他道:“既然是當藥引,不用看家護院,我覺得這個就行了。另一條留給我們吧,你看中不?”

    杜父感激道:“可以了可以了!”

    杜父低頭從懷里掏出錢給栓子爹,就在栓子爹接過錢要關門的時候,杜父突然拉住了他。

    杜父道:“栓子他爹,你過來一下,我有點事問你。”

    兩人來到外面墻角下。

    杜父壓低聲音問:“你那屋里,是什么人啊?看著面生,像外鄉的。”

    栓子爹立刻壓低聲音道:“老杜我跟你說,那是群修士。他們說路過呢,借我們這住一陣子,還給了我家一尊帶吉氣的小佛,說是以后能保我們家宅平安!”

    杜父立刻道:“我家也有!”

    不止他家,這一路上,家家戶戶家里都住進了修士。

    好奇怪。

    但是他們是好人。

    住進自己家的那位蘇姓修士給他醫治兒子,栓子爹這邊送了他們吉祥小佛。

    杜父在思考。

    栓子爹推了他一把,“趕緊回去吧,病可不能拖,越拖越難治。”

    杜父回神,“你說的是,那我就先回去了。”

    鎮子里,陸陸續續來了很多人。

    他們悄無聲息地敲開一家又一家普通人家,暫住了進去。

    一切都如此平靜。

    好似暴風雨即將來臨前一夜的場景。

    褚千秋坐在房間中,神情隱晦地望著窗外。

    段林玉站在他的身旁,頭發上的花已經消失了,看上去像個過分漂亮的孩子。

    褚千秋問:“來了?”

    段林玉點頭,“嗯,來了。”

    垂柳是他的眼睛,小草是他的感觸,整個小鎮盡在段林玉掌控。

    段林玉又補充:“月初白也知道他們來了,現在離開府去外面了。”

    這些修士,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來臨。

    其實,早就被人察覺到了。

    褚千秋起身,站在窗前雙臂緩緩依靠上去,他看著外面的天,笑著說:“快要下雨了。真是個……水屬性修士殺人的好天氣。”

    段林玉順著他的視線往外面看去。

    陰沉沉的。

    黑云幾乎壓下來。

    不一會兒,天全黑了,天空淅淅瀝瀝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

    “篤篤篤。”

    有人在敲門。

    房間里原本正在商量該怎么動手的朱雀閣閣主示意眾人先停一下,一邊回應一邊開門:“大娘,我說了,我們是修士不必吃晚飯……”

    “唔!”

    悶哼聲響起,隨之有什么東西炸開的聲音,血水和肉渣將整個門檻染紅——

    一眾修士猛地站起來,看向房門口的方向,只見一身白衣渾身被雨淋濕的青年,偏頭看著他們。

    他手中甚至連一柄武器都沒有,一道閃電從天劈落,照亮他的臉。

    那臉上掛著陰郁的笑。

    緊接著,一個被水幕禁錮的元嬰落在他的手里,他五指用力。

    那元嬰便在他的手中被被捏爆。

    眾修士立刻擺陣,但是下一刻傾盆大雨從頭頂落下,雨水好似世間最鋒利的武器,絲絲縷縷刺入他們的肌膚。

    連同著想要逃走的元嬰,一起切割。

    臨死前,他們的神情皆是不敢置信——怎么會這樣,他怎么突然之間變得這么強。

    一切的開始與結束,都只在電光石火間。

    癱坐在隔壁房間的老翁老嫗拼命閉著眼睛,假裝不知道方才發生的這一切。

    老翁抱住老嫗,顫抖著念叨:“神仙打架,與我等無關,神仙打架,與我等無關……”

    月初白看了眼隔壁那間風雨飄搖的小屋,并沒有下手。

    他轉身,去下一家了。

    月初白殺得肆意,他吃了整個的謝君洹,吸收了他的龍珠。

    這是他第一次全力以赴使用力量,所有修士在月初白的眼里,弱得好似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

    “任何阻擋我與師兄得到幸福的人,都要死。”月初白低笑著說,他像個游走在雨夜里的殺人魔。

    所過之處,血流成河。

    整個小鎮被血腥味籠罩。

    杜家院子里。

    蘇折秦閉著眼睛在床上盤腿打坐,他白天剛為杜青續了一條新舌,消耗了些精力。

    晚上需要修養調息回來。

    但這一夜的雨越下越大,雨水擊打著窗欞發出的聲音讓他難以靜心。

    “滋啦!”

    尖銳的聲音將窗戶劃破。

    蘇折秦猛地睜開眼朝窗外看去,一滴散發出寒光的雨滴破開了窗戶,朝他直直地飛來。

    蘇折秦側身躲開。

    哐當!

    風吹一聲巨響,整個窗框頃刻掉落,一面墻幾乎搖搖欲墜,無數的水珠化作世間最具殺傷力的武器飛向蘇折秦。

    蘇折秦眼神驟變,他當即從身后抽出問心琴,十指撥弄間,錚錚琴音宛如實質化的水波與水珠相撞——

    第152章 雖千萬人吾亦往矣

    “轟——”

    房屋頃刻間倒塌。

    坍塌的一方墻角位置, 杜父杜母坐在爛掉的床上,神情驚恐地看著那邊不斷交手的二人。

    杜母害怕中突然想起了誰,立刻著急道:“兒子,當家的, 咱兒子!”

    他們房間離得遠, 隔壁跟蘇折秦挨著的杜青那間房卻是徹底塌了。

    兩人頂著雨赤腳跑到坍塌的土墻下, 挖土尋找。

    不一會兒,看見了被掩埋在墻下的一條胳膊。

    杜父用力將杜青刨出來,哆哆嗦嗦地喊:“跑, 跑,咱們跑……”

    雨夜里,一家三口扶持著往外面跑。

    至于后面的家,卻是不打算要了。

    這種時候,還是自己的命最重要。

    杜母心疼地道:“喪盡天良的家伙些, 為什么遭罪的是我們啊!”

    杜父生氣道:“閉嘴!他們都是修士,你敢說他們不是,不要命了?”

    杜母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

    三人連夜出逃,本以為倒霉的只有自家, 但是從街巷中穿過時, 那彌漫的血腥味讓他們明白事情沒有那么簡單。

    杜母哆嗦著跟在丈夫身后,一邊跑一邊問:“當家的, 這都是怎么回事?”

    杜父買狗的時候,知道了一些內幕。

    再聯系現在發生的一切,他算徹底明白事情是怎么回事了。

    月初白不是個好人, 這些正道修士們是來捉拿他。

    只是實力不濟, 他們都被月初白殺了。

    不過這些,杜父不打算跟妻兒說, 誰知道那邊那姓月的會不會聽見找他的麻煩。

    兒子的前車之鑒歷歷在目,禍從口出的道理杜父是懂得的。

    杜父回答杜母:“別管怎么回事了,咱們趕緊走,換個地方生活去。”

    不論蘇折秦那些正道修士們贏了還是輸了,他們一家都沒辦法安心地繼續在這里住了。

    他兒子的事情,到時候肯定要傳遍大街小巷,再繼續住下去,兒子根本不可能尋到良婿。

    跟他們一樣想法的人還有很多。

    都是被殺人慘狀嚇到的平頭百姓們,一夜之間,整個小鎮的人都在舉家出逃。

    他們在雨夜里借著夜色逃命,自以為隱蔽,實際上月初白早就看見了。

    但無所謂。

    所有人都覺得他是惡魔,他也無所謂。

    他本就不在意這些人的想法,他只需要讓阻礙他和師兄的人都去死。

    月初白立于半空,淋濕的頭發粘黏在他額上,胸前。

    雨水在他操控下,成了最具殺傷力的法器,將蘇折秦身體切割出無數細小的滲血傷口。

    蘇折秦抱琴站在地上,靈寵鳳凰張開雙翼,在他的頭頂聚出一張由赤焰構成的防護界。

    雨水還未接近,便化作蒸汽消失不見,連帶著那雨中的殺意一并蒸發。

    得到喘息的蘇折秦抬頭,神色冷怒地望向月初白。

    雨夜中的小鎮變成了一個煉獄。

    而天上,始作俑者睥睨的眼神落下,他抬手間,長劍赫然出現在他的手中。

    ……

    褚千秋靠在窗沿邊,饒有興致地看著遠處的天空,目光所及處兩道殘影在交手。

    電閃雷鳴,聲勢浩大。

    段林玉在他旁邊,也同樣看著天上,他說:“蘇折秦要輸了。”

    褚千秋點頭。

    是要輸了,這也是自己選月初白的原因所在,世界意志的偏愛者,哪怕蘇折秦是他的正宮,也干不過他。

    更何況龍神都被他給搞死,吸收掉力量了。

    結果已成定局,褚千秋正打算收回目光,就在這時,天空一道巨大的閃電劈落。

    耳邊響起了無數喃喃誦聲響起,聲音像是從四面八方傳來。

    褚千秋動作一滯。

    這聲音不似佛經,帶著奇異的腔調,像是在救拔滯留人間的亡魂。

    聲音越來越大。

    震耳欲聾。

    隨著誦念聲,一道又一道破碎的金光從被摧毀的房屋中浮出,從流血的尸骨中飄出。

    整個夜色幾乎被亡魂的金光所點亮。

    段林玉一直注意著月初白和蘇折秦兩人的狀況,沒有來得及觀察這座死鎮。

    發現異樣后,第一時間勾連鎮中植物生靈。

    段林玉道:“小師兄,鎮子外面圍了一群人,大致兩三千,是他們在念咒。”

    褚千秋皺眉,問道:“什么勢力?”

    “他們所有人身上穿的是統一藍黑長袍,腰帶纏繞金線,腰間還掛著龜殼和銅錢之類的東西……”段林玉仔細感應,很快在一株被風雨吹打的小草視角,看清了其中一人的腰牌,“……圣離天。”

    圣離天?

    褚千秋不認識。

    這修真界發展到現在,早就已經沒辦法拿原著做參考了。

    這突然出現的一批勢力,褚千秋也不知道他們的立場到底是怎樣的。

    耳邊的呢喃聲讓褚千秋有些難受,有種靈魂要被拉出身體的感覺。

    褚千秋強忍著不適繼續觀察局勢——

    不斷飄零的金色亡魂碎片像是蒲公英一樣,在紅色的血霧中紛亂地飛舞著。

    很快它們找到了方向,朝蘇折秦的方向涌去。

    蘇折秦身上的傷勢在飛速愈合,他的境界也隨著越來越多的亡魂進入,開始飆升。

    褚千秋臉色微變,情況不大妙。

    “你乖乖在這里等我。”褚千秋說完,翻身從窗外躍了出去。

    段林玉擔心地喊:“小師兄!”

    但是褚千秋的身影已經朝外邊走遠了。

    段林玉想追上去,手剛撐住上窗臺,便看見自己十歲不到的少年軀體。

    只能作罷。

    鎮子外,圣離論心不斷誦念著口中咒語,看向天空中纏斗的二人。

    有了他們的加入,原本一邊倒的局勢開始扭轉。

    救拔亡魂需要付出的代價很大,要了圣離天三千弟子十年壽命。

    不過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能贏。

    “呼呼呼~”

    有呼嘯聲突然響起,緊接著散發著寒芒的飛刀在雨霧中顯形,刺向圣離論心。

    “家主小心!”

    一名弟子立刻上前,揮出一扇巨骨制成的護盾。

    錚!

    飛刀與護盾相接觸的瞬間,護盾釋放出刺眼光芒。

    度之年的本命法器更勝一籌,短暫的停頓后將護盾整個刺穿。

    不過爭取到的時間已經足夠圣離論心躲開這致命一擊。

    他停下誦念,看見雨中出現的青年。

    青年的模樣極其俊美,手中撐著一把黑白雙色拼接而成的傘。

    他唇角掛著笑,語氣卻冷冰冰道:“太不公平了,要不然你們來對付我吧。”

    褚千秋轉了轉傘,水珠像是散花一般被甩了出去,與此同時無數陰魂在他身后出現。

    “看看是你們誦念得快,還是我殺你這圣離天弟子的速度更快。”

    褚千秋話落的一瞬間,所有陰魂瞬間看向了四周圣離天的弟子。

    圣離論心掃過它們貪婪與渴望的目光,幾乎是一瞬間就確定了這些厲鬼曾吃過人。

    他竟收集了這么多厲鬼供他驅使。

    陰風陣陣,鬼哭狼嚎。

    它們咆哮著,哭喊著朝四周的圣離天弟子撲去。

    怨氣、煞氣直沖云霄。

    “啊!”

    “家主,好痛好痛!”

    無數圣離天弟子的誦念被打斷,運行靈力抵御攻擊自己的惡鬼。

    圣離論心神情忌憚地盯著褚千秋。

    他的身影在陰魂的簇擁下,顯得格外陰森。

    界主說得沒錯,他果然是個邪祟,這一手邪異的手段,比起鬼修都要可怕得多。

    褚千秋的攻勢越發急促,情況越來越危急,圣離論心緊握手中的法器抵御,回攻。

    兩人纏斗,一時半刻分不出勝負。

    時間一點點過去,不過褚千秋并不著急,著急的是圣離論心。

    沒有他們的幫助,上面月初白很快就能再度取得優勢,等到蘇折秦死后,月初白必然會調轉攻勢對他們出手。

    圣離論心深吸一口氣,大聲命令道:“不要慌,保持陣型!”

    “圣離治均、圣離南雅、圣離榮,用禁器擋住這邪祟轉世東面的怨鬼!”

    “圣離永寧、圣離彥、圣離楊曦,放血召喚獬豸古魂吞吃西邊的怨鬼!”

    “拓跋、圣離止二人開盾守住南邊,大乘期及以上弟子與我一同攻擊他,其余弟子繼續誦念!”

    弟子們在圣離論心的指揮下,逐漸穩住了陣腳,開始有條不紊地應付怨鬼與陰魂的攻擊,同時誦念咒語的聲音也再度響起。

    廢墟中的金光再次升起,匯聚向蘇折秦。

    “錚錚——”

    琴音中,似有金戈鐵馬的聲音響起,與修士誦念咒語的聲音一起,越來越大。

    那些遠古修士們好似具象化,打殺著朝月初白攻去。

    “何為問心,是攻心。”

    “亦是攻身。”

    無形的刀劍法器砍穿月初白的身體,月初白渾身染血,雨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

    他整個人濕漉漉的、看上去斑駁可怖,像個井里爬出來的鬼怪。

    “月初白,他只是在利用你。”

    “你值得嗎?”

    蘇折秦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孤絕,他在質問。

    值得嗎?

    “錚!”

    又是一聲叩問心弦的琴音,月初白低頭,看見自己的心口位置插進了一條血紅的線。

    線的一頭牽扯著他的心臟,線的另一頭隱沒在血霧、大雨與金光之中。

    值得嗎?

    月初白垂眸看向下方,他斷手斷腳的師兄,完好無損地就站在那里。

    月初白似瘋似癲呵呵笑了起來,手中長劍滴著血指向那撥動琴弦之人。

    “心之所在,道之所在。”

    “而道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

    第153章 那便遺憾吧

    那血線陡然消失, 反噬的力量激得撥琴之人吐了一口血。

    蘇折秦抹掉唇角的鮮血,眼神沉了沉。

    這人真是魔怔了。

    明知道自己被欺騙,依舊是冥頑不靈。

    “為一人,與蒼生為敵, 你亦不可留。”

    手上撥弦動作再度變快, 無數殘影撲向那慘笑的青年。

    而下方, 圣離論心被褚千秋逼得節節敗退,骨盾破了,獬豸的虛影在那只巨大的相柳面前搖搖欲墜, 似乎快要消失。

    圣離論心大吼:“再堅持一會兒!”

    褚千秋臉上神色陰郁得不行,他沒想到這老東西這么難纏,他已經將自己能掌控的所有力量全部使用出來。

    殺了那么多的人,但依舊沒能打斷他們的誦念聲。

    這個圣離天,到底是什么來頭, 底蘊竟這般強悍,一個接一個克制邪異的法器像是不要錢似的往外扔。

    “滋——”

    尖銳刺耳琴弦劃拉聲好似電波一般,鉆入每個人的腦子里。

    褚千秋動作一滯,猛地按住自己的耳朵。

    一瞬間, 世界突然安靜下來。

    天空中停滯的雨繼續落下, 沖刷著地上的血液和肉塊。

    勝負已分。

    褚千秋怔在原地,看著一道暗紅色的身影就像是一道赤色的流星, 從天上掉落下來……

    噗唧——

    落到褚千秋的腳邊。

    月初白身體傷得看不出原樣,被雨水沾濕的頭發個睫毛都黏著在一起。

    他費力地睜開眼睛,看向上方。

    充血的眼瞳里, 倒映出明艷的一個人影, 人影錯愕地望著他,然后緩緩蹲下來伸手向他抱來。

    月初白痛苦的臉上, 唇角慢慢地扯了扯,他想說……他好開心。

    師兄第一次主動抱他了。

    褚千秋抱起月初白。

    他知道這里不能再停留了。

    他判斷錯誤,是他自負了。

    這突然冒出來的圣離天實力強悍,屢屢猜中他的下一個進攻方向,他沒能打斷他們的誦念,于是這一切都偏離了軌道。

    原本該死在月初白手里的蘇折秦沒死。

    月初白不再能成為他的盾牌。

    “回來!”褚千秋低吼一聲。

    遠處的龐然大物聽令回到他的身邊,褚千秋躍上居中的蛇頭,正欲離開,懷中月初白卻如同回光返照般突然睜大眼睛。

    他猛地起身,將褚千秋整個護進懷中。

    “噗……”

    密密麻麻的血紅色穿心琴弦將他整個人洞穿。

    褚千秋瞳孔驟縮,他能感覺到月初白的身體在顫抖,那是一種生命即將流失的顫抖。

    他想要推開,但月初白的雙臂就像是鐵鉗,緊緊地將他抱著。

    “這個時候了……還要這么護著我?”褚千秋的聲音有些沙啞。

    他不明白。

    為什么這種時候了,月初白還能這么義無反顧。

    都是騙他啊。

    都是利用。

    他從來就不喜歡他。

    月初白張嘴,他想說話,然而喉嚨不受控制地往外涌出污血。

    最終,月初白還是什么都沒說出來。

    金色的元嬰在狂飛的琴弦糾纏下割成了碎片,化作絲絲柔和的金光在空中飄蕩。

    褚千秋抬頭,看見琴弦的另一頭,蘇折秦懷抱問心琴,血肉模糊站著。

    他指骨外露,死死地望著褚千秋:“……仙府。”

    在誦念聲中,

    月初白的魂靈飄向蘇折秦,在即將沒入蘇折秦額心的瞬間,顫抖著掙脫咒語的束縛,變作光柱落回褚千秋的懷中。

    褚千秋不再戀戰,給了段林玉一個離開的訊號,便直接騎著相柳逃離。

    圣離論心見他逃走,下令道:“追!”

    他們的界主表示過務必殺了褚千秋,可不能讓他就這么跑了。

    但圣離論心的話剛說出沒多久,便有弟子開口道:“家主,追不了,浮仙閣的蘇宗主昏迷過去了。”

    蘇折秦的情況很嚴重。

    圣離論心看著這不成人樣的青年,深深地望了一眼褚千秋逃走的方向,最終還是放棄了追他的打算。

    如果沒有蘇折秦的配合,想要拿下褚千秋不是一件簡單事。

    圣離論心只好作罷,“算了,先這樣吧。把他帶上,我們回圣離天。”

    眾人齊齊道:“是!”

    夜色褪去,東方泛起魚肚白,下了一夜的大雨也在清晨停止。

    圣離天的人將自己人的尸體全部收斂好,盡數離開。

    這個時辰,往日里該蘇醒喧鬧起來的小鎮,從這一日起再也不會蘇醒。

    死寂圍繞著這座被死亡眷顧過的城池。

    只有幾個瘋子,在鎮中游蕩,偶爾瘋瘋癲癲地哭泣。

    “仙人,好多仙人啊。”

    “快跑。他們殺人,快跑!”

    “嘻嘻嘻哈哈哈……”

    圣離論心帶著蘇折秦回到圣離天,他們的家主隱藏在方寸之間——池邊一片不起眼的小葉。

    整個圣離天的人虔誠地跪倒在這山澗靈泉前,嘴里默念著家族世世代代詠唱的咒語。

    半柱香后,一座大山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方寸空間對他們打開了入口。

    圣離論心帶著眾人上山,濃密茂盛的藤蔓和毒刺將上山的路覆蓋。

    開路的人不斷劈砍著。

    后方擔著擔架的弟子快速跟上。

    而神奇的事,等到圣離論心帶著人消失在山路盡頭,原本被清理出來的那條山路又在頃刻間長滿藤蔓。

    這是世代守護圣離天的神山,山獸不可走、禽鳥不可飛。

    日頭漸高,直至晌午,一片世外桃源般的景象出現在眼前。

    這竟是一座平頂山。

    藏著一個神秘幽玄的避世家族,在陽光之下,建筑群散發出一種古樸的氣息。

    圣離論心道:“先把他帶去找圣離纏緣大人醫治。”

    弟子點頭應道,“是,家主。”

    然后抬著昏死過去的蘇折秦離開。

    圣離論心又對其他帶著家族子弟尸骨的人道:“挨家挨戶送回尸骨,給予賠償,鰥寡孤獨者接至主家養老。”

    弟子應:“是。”

    又一一安排了各個弟子一番,圣離論心這才帶著自己兩名隨從離開。

    他回到主家,沒有回自己的住處,而是來到一處由竹子搭建而成的精致閣樓前。

    閣樓的四角系滿了紅繩和鈴鐺。

    有風吹過竹林,周圍的竹葉發出颯颯聲,鈴鐺也隨之叮叮當當地響了起來。

    他恭敬地站在下方,望著高高在上的閣樓,開口道:“界主,圣離論心求見。”

    他等了許久。

    終于,閣樓上有了動靜,一只素白柔嫩的手輕輕地推開了窗戶,一張溫柔而充滿母愛的臉從窗戶探了出來。

    她溫柔道:“家主,界主讓您上來。”

    讓隨從留在原地,圣離論心這才緩步踏上竹篾編制而成的階梯,進了閣樓,這是一間嬰兒房。

    方才的女人一頭挽起來的婦人發髻,幾縷長長的發絲垂落在臉頰。

    她穿著寬松的裙衫,體態豐潤,在她的懷里,是一個躺在襁褓中的嬰孩。

    房間里,除了這個女人外,還有四位侍女,九名仆役。

    皆是站在女人的身側伺候,或者說是站在嬰孩的身邊伺候。

    圣離論心見到嬰孩,便直接跪了下來。

    “界主,屬下辦事不利……讓褚千秋跑了。”

    這一幕很詭異。

    這樣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在跪著跟一名還不能開口說話的嬰孩述職。

    但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

    懷中的界主,聽得懂。

    他只是不能開口,他能通過另外的方式與人交流。

    果然,圣離論心的腦海中響起了稚嫩的孩童聲音——

    “廢物,這都辦不好?”

    隨著這聲音的響起,圣母一般慈愛的女人懷中那嬰孩開始哇哇哭泣起來。

    女人立刻輕晃著,哄道:“不哭,不哭,界主不哭……”

    圣離論心知道,這是界主不高興了。

    他還沒能成長起來,雖然靈魂神識強悍,但肉身終究著是個幾月的孩子。

    出現情緒后,會第一時間傳遞到肉身上去。

    圣離論心立刻解釋:“界主,本來是可以十拿九穩的,但不知為何,那月初白實力暴漲,不僅如此,還舍命救褚千秋……”

    圣離論心把小鎮里發生的事情事無巨細地說了一遍。

    最后又補充:“但是我們把那浮仙閣的蘇折秦帶回來了,現在正在纏緣那邊救治,我卜算過一卦,次子氣運強悍,未來不可限量,若能為我們所用的話,是一大助力。”

    嬰孩逐漸停住了哭泣,打著奶嗝兒。

    “蘇折秦?”

    好熟悉的名字。

    但他不記得了,不記得前生,不記得往事,只記得……要變強,要殺了褚千秋。

    “什么靈根?”

    稚嫩的聲音詢問著。

    圣離論心想了一會兒,道:“好像是五行之外的天靈根。”

    蘇折秦使用的法術不拘泥于任何一行,他都很熟練,并且親和度極高。

    那把琴召喚出來的遠古修士們,修什么的都有。

    精神世界中。

    素艾端坐在虛空中,肩頭站著拖曳著羽翼的灼眼鳳凰。

    他扭頭問:“天靈根可以嗎?”

    凰火點頭:“可以~”

    素艾奶聲奶氣地下令:“把他帶到我面前。”

    聽見這話,圣離論心地心頭突兀地跳了一下。

    他自然知道這句話的意思,以前也不是沒有往界主這里帶過人。

    但那些都是犯了死罪的弟子。

    但蘇折秦不一樣,他實在是一個一身正氣的好人。

    圣離論心從閣樓離開,心頭有些迷惘。

    他沒有聽從素艾的命令,第一時間去纏緣那邊將蘇折秦給他帶到閣樓里來,而是獨自回到了自己的占星臺。

    圣離論心手持龜甲看著天空,輕聲問道:“對嗎?我所占卜之人……真的是這一位面之主嗎?”

    星輪轉動,龜甲落地。

    卦象顯示一切都是對的。

    但圣離論心的心里,卻莫名有些隱隱的不安……他說不清為何。

    ……

    褚千秋也不知道自己是往什么方向走的。

    三天三夜后,他沖進了一個城里。

    里面早已經被魔族侵占,相柳入城后,開始大肆吞吃城里游蕩的魔族。

    褚千秋坐在它的頭上,輕輕撫摸它的腦袋:“泥鰍,吃吧,吃吧。”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

    其中一只巨大可怖,布滿漆黑鱗片的蛇頭湊過來,蹭了蹭褚千秋的手。

    然后挪開。

    八個腦袋宛如群魔亂舞,每一口都吞吃掉街道上的一個魔人。

    血淋淋的街道,相柳是坐騎,褚千秋宛如游走的神明。

    不過神明并不在意自身以外的情況,他低頭看著自己懷中——那是一團生機勃勃的金色光團。

    “月初白。”

    褚千秋一臉疑惑地問:“你怎么這么輕易就死了,你不是主角受嗎?”

    段林玉靠在褚千秋的身邊,擔憂地看著褚千秋,“小師兄。”

    褚千秋說的什么,他都聽不懂。

    但是他知道師兄他現在道心似乎有些不穩。

    褚千秋一直很自信,但是現在對自己的認知產生了迷惘。

    他不確定。

    他低頭看著手上這團光,等著他重新匯聚成月初白的模樣。

    但是它一直沒有變化,只是親和地包裹著他的手指。

    段林玉喊:“小師兄,別看了。”

    褚千秋抬頭,看見穿著寬大艷麗紅衣的長卷發小少年。

    他把手里的光團塞進懷里,抱住段林玉,低聲喊:“阿玉。”

    段林玉感覺褚千秋的身體在輕微顫抖,他伸出纖細的胳膊,緊緊地回抱住褚千秋,“小師兄,別怕,我在。”

    褚千秋閉著眼睛,艱澀地道:“阿玉,我是不是錯了……”

    段林玉心疼地道:“小師兄,你心里有什么,告訴我好么?不要憋著。”

    憋著,他心疼。

    褚千秋將頭緊緊地埋進段林玉的懷里,過了很久,很久,才輕聲道:“阿玉,我……”

    “我一直堅定地認為自己是個外來者。”

    “就好比一個機器,它的運行永遠都按照它既定的核心邏輯在走。”

    “而這個世界的核心程序,是月初白。”

    “我知道他受傷必有機遇,也絕不可能輕易死亡。”

    “所以,我毫無負擔地打壓他,利用他。他變得瘋瘋癲癲,我也覺得無所謂,他最終的結果是成神還是成魔,我都能接受。”

    “但是我無法接受他死了。并且是……為我而死。”

    褚千秋終于說出口,他感覺壓在他身上的一種無形的枷鎖,似乎在這一刻被自己親手解開。

    讓他終于能夠毫無負擔地呼吸一口新鮮空氣。

    接下來的敘述,褚千秋變得輕松很多。

    他告訴了段林玉自己來自什么地方,月初白又是怎樣的存在。

    一直以來,褚千秋合格的在這個世界扮演一名“土著”。

    他看重很多人,同時也防備著所有人。

    別人對他的善意,他都悉數收下,卻絕不輕易相信。

    他依靠著他的“系統”給他判斷;信任度到達百分之百,他才將那人視作可信任的自己人。

    段林玉聽得混混沌沌。

    小師兄嘴里的很多詞匯,太陌生了,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但是他勉強能理解。

    不過他不發表任何意見,他只是安靜地聽著,就像一直以來他在褚千秋身邊做的一樣。

    不知道過了多久。

    天再次黑了。

    周圍風聲依舊呼嘯,泥鰍掃了一天的城將城里小魔們吃完 。

    它打了個嗝兒,趴在護城墻上,把城墻當枕頭呼呼睡著了。

    其中最大的那顆主頭上,段林玉低頭,望著枕在自己膝蓋上的青年。

    師兄精神有些不穩定,釋放過后也睡著了。

    他似乎輕松了很多,臉上神色已經不再像之前那樣倉皇無措。

    段林玉低下頭,將自己的臉貼在沉睡的青年稠麗的臉上。

    “我永遠在,永遠陪著你。”

    到了三更天,泥鰍醒了。

    段林玉一直維持著一個姿勢讓褚千秋靠著睡,看見其他九個腦袋湊過來,小心翼翼地觀察兩人。

    段林玉命令泥鰍道:“回問天宗。”

    段林玉跟泥鰍一樣,與褚千秋有著本源聯系。

    再加上兩人已經行過夫妻之禮,泥鰍知道自己能聽他的命令。

    親昵的伸出蛇信子舔了舔紅衣少年雪白的臉蛋,泥鰍化作閃電,疾行而去。

    段林玉最逆天的神通還在cd當中,不過隱匿二人一寵氣息卻很簡單。

    褚千秋中途醒了一次,聽段林玉說是回問天宗,他便又放心地閉上雙眸假寐休息。

    這種什么事情都不用自己操心的感覺很好。

    段林玉其實是一個相當靠譜的人。

    不過他的性格決定了他不大喜歡出頭冒尖,性子很低調沉穩。

    徐徐的風從臉上吹過,褚千秋睜開眼睛,又從懷里掏出了月初白的那團光來打量。

    鎮上的那一幕更加壯觀。

    所以死去的人都飄出了這個,褚千秋不覺得這是靈魂。

    況且它還是金色的。

    “元嬰碎了之后,意識應當是散去了。那么這些東西是什么?你認識嗎?”

    段林玉低頭看著這團金光。

    正巧。

    他確實認識。

    段林玉解釋:“人是世界的人,是組成這個世界的一部分,因此,每個人的身上都承載著一部分世界的意志,有的人多,有的人少。”

    “不只是人,所有生靈身上都有。”

    “只不過這種東西虛無縹緲,理應是看不見的,那圣離天掌握了一些窺探天機的秘術,將這些本該散去的東西聚合起來了。”

    “師兄,這金光是你口中所說的氣運。”

    “這氣運跟在你身邊,不過也用不了多久,它自己便會彌散。”

    “原來是這樣嗎?”褚千秋揉了揉手里的金色光團。

    果然,它有些變淺便淡了。

    褚千秋想了想,伸開手,讓它飛了出去。

    看著那團金光在夜色中逐漸化作一個光點,最后消失不見,褚千秋輕聲道:“雖然不知道你有沒有輪回了,但我希望下輩子你能好好過一次。”

    段林玉循著褚千秋的視線望著。

    在褚千秋感受不到的某個維度下,段林玉看見了月初白的一生。

    最后,那一身白衣,姿容清淡蒼白的青年收回落在褚千秋身上念念不舍的視線,搖了搖頭——

    世界很美好,但活著太艱辛了,所以下輩子別再來了。至于那些注定無法實現的遺憾,那便遺憾吧。

    第154章 正面開剛

    段林玉收回目光, 平靜而緩慢地誦念:“來自天地,消散于天地……”

    褚千秋枕著段林玉的腿,睜著眼睛看他閉眸一臉認真地誦念。

    烏黑卷翹的長睫毛耷下來,在眼下落了一圈濃密的陰影。

    褚千秋問:“你懂安魂?”

    段林玉感覺有點癢, 但還是堅持誦念完畢, 這才睜開眼睛, 一臉認真地道:“懂一點點,但是不多。”

    褚千秋輕聲夸贊:“真厲害。”

    段林玉雪白的臉頰染上些薄紅,但還是認真地解釋:“小師兄, 我跟你們不一樣。”

    他作為先天靈寶,對天地間的規則契約以及無形之力的了解,是與生俱來的。

    不過,被褚千秋夸總是讓他莫名害羞。

    段林玉臉頰燙燙的,看上去特別好欺負的樣子。褚千秋伸手戳他的臉, 露出一個很淺淡的笑,沒平日里那般肆意。

    他的內心終究是有些悲傷還未散去。

    “小師兄別難過……”段林玉低頭,小狗似地一遍遍淺啄,輕舔褚千秋的唇角。

    親著親著, 段林玉就掛上了滿頭的小白花。

    頭發很長垂在身后, 讓褚千秋想到了現代那些結婚新娘子夢幻的頭紗。

    拖地那一款。

    褚千秋現在其實很想做,這樣能刨除掉心里那些情緒。

    但段林玉現在看上去還不到十歲, 雖然這狀態是因為力量用盡暫時的。

    但不論是上還是被上,褚千秋都下不去手。

    這看上去太稚嫩,太挑戰他的道德底線了。

    寫在網站上, 都會被審核鎖掉。

    但段林玉并不這么認為, 他牽著褚千秋的手往自己衣服里伸,像是在對神靈上供般虔誠地道:“小師兄要, 我就會給。”

    滾燙的溫度,相當宏偉的大包,燙得讓褚千秋手指尖都有點發麻。

    褚千秋閉上眼睛克制自己腦子里的心猿意馬,收回手,搖頭道:“不了。”

    聽見褚千秋的拒絕,段林玉滿頭的花骨朵兒緩慢地蜷縮起來。

    第一次懊惱自己能力使用過度后竟是會變幼。

    師兄現在很需要他,他卻給不了。

    段林玉:“小師兄,如果沒辦法做的話,那就親親吧。”

    說完,低頭吻上褚千秋的唇瓣。

    時間在兩人溫情的依偎中流逝,直到三日后,他們抵達宗門。

    得知褚千秋段林玉歸來,宗門的弟子們都很驚喜,自發地出來迎接。

    他們的宗主嬌生慣養,從小到大沒吃過苦,被月初白擄走,在外面這么久真是受苦了。

    不過——

    宗主身邊那個長得跟個禍水一樣的小美男是怎么個事兒?

    悄悄咪咪的迎接隊伍里,一眾弟子眼神驚艷的落在褚千秋牽著的少年身上。

    其實這穿著一身紅衣的小少年跟褚千秋是一個類型的美。

    只是褚千秋的帶點鋒芒,更具攻擊性,他看上去則十分單純好拿捏。

    眾人強迫自己眼神不往他身上落,但依舊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簡直漂亮得像個藝術品一樣。

    三狗子跟褚千秋跟得久,沒那么拘束。

    他擠眉弄眼讓大壯和二條給自己讓開點位子,才慢慢走到褚千秋身邊,語氣特別小聲、特別驚悚地問:“師兄,月初白用秘法逼你給他生了這么大個兒子?!”

    這出挑的模樣……要是師兄和月初白的崽,也就說得過去了。

    三狗子有些心疼。

    他師兄自己都還只是個從小嬌生慣養的少爺。

    怎么就當爹了。

    三狗子咬著牙幫子低聲道:“孩子雖然是無辜的,但你別為了孩子委屈自己……要不然我找戶好人家給他送走。”

    養在身邊,整日里看著,多鬧心?

    褚千秋臉都黑了。

    他一臉詭異地看著三狗子,然后狠狠踢了他的屁股一腳,“去你的。”

    二條一直站在一旁打量,他的神情帶著若有所思的意味。

    很快,二條微微彎起唇角,將三狗子從褚千秋的身邊扯到自己身邊,解釋道:“老三,那是我們小段師弟。”

    三狗子正在揉自己被踹的屁股,聞言動作一頓。

    不敢置信地視線落在少年的身上。

    “啊???”

    段林玉抬頭,向三狗子很有禮貌地打招呼:“狗子師兄。”

    又看向二條和大壯:“無雙師兄,大壯師兄。”

    大壯撓了撓頭,沒應。

    就在這時,一道金色的小炮彈撞開人群,沖到了段林玉的腳邊。

    “吱吱。”

    它三下五除二,順著段林玉的褲腿便往上爬。

    不一會兒,便爬到了段林玉的頭頂上癱下來。

    金啾啾: o(* ̄︶ ̄*)o~~~

    小段終于回來了。

    舒服了。

    還得是抱著他的小段才有安全感。

    圍著看眾弟子望著一臉純天然無污染的漂亮少年,又望望他頭上趴著的胖金鼠。

    心中皆是確定了。

    這人應該真是段林玉……

    畢竟眾所周知,整個宗門只有段林玉有這個本事讓他們宗主的尋寶鼠這么寶貝的。

    但是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大壯一臉憨厚地盯著段林玉的臉,說:“怪嘞。小段,也不長這樣。”

    周圍圍了一圈的宗門弟子齊齊點頭。

    對。

    莫清泉、如月還有苗通等幾位峰主也站在一起,眼神不斷的落在段林玉的身上。

    這模樣,跟普普通通的段林玉簡直就是兩個極端。

    如月沉吟:“所以他一直站在千秋身邊,給人感覺也沒有弱多少氣質的原因,是這樣?”

    苗通摸著下巴輕嘶,“但是這年齡不對吧。”

    只見過人的年齡越來越大的,沒見過倒著時光生長。

    褚千秋知道大家心里怎么想的。

    不過他現在的處境很糟糕。

    不論藏與不藏,他現在都被修真界架在火上烤。

    除了問天宗弟子以外,整個修真界沒人希望他活著。

    褚千秋將身側的段林玉推到眾人面前,介紹:“這是我的小師弟段林玉。”

    “我知道大家在想什么,阿玉,來跟大家打個招呼,重新介紹一下自己。”

    段林玉乖巧地上前,“師兄師弟師姐師妹大家好,我是段林玉,問天宗第41代弟子。也是褚師兄的隨身法器。”

    說罷,段林玉的眼眸化作一片紫色年輪。

    頭發如藤蔓般瘋長,一股玄奧不可違抗的天地法則力量以他為中心擴散開來。

    那是一種包容萬物,滋養萬物的力量。

    讓人身心都舒展開來。

    時間維持得很短,段林玉便收了神通,回到褚千秋身邊。

    眾人呆滯在原地,久久回不過神來。

    直到許久過后,才像是活過來一樣,興奮地交頭接耳。

    “我靠!你們看見了嗎?我靠!段林玉師兄居然是宗主的法器!我靠!”

    “聽見了,風中凌亂中……”

    “段師兄甚至都沒有本體,他站在那,就是他的本體。”

    “我靠!”

    “所以那群人才一直想殺我們宗主,是吧,說不定殺死了,把仙府供給魔族,然后自己一批人暗戳戳瓜分我們宗主的東西。”

    “誰說他們沒這想法呢?”

    褚千秋繼續道:“許久未歸,我回來看看大家。幾日后會繼續離開,歸期不定。不過有阿玉在我身邊,大家不要擔心。”

    系統沒有給出百分之百信任度的評判,但是面對這么多的眼神,褚千秋第一次嘗試著不依靠系統,多給他們一些信任。

    褚千秋一字一句,認真道:“發生了那么大的事,問天宗也已經被拖下水了,宗門即將迎來至暗時刻,接下來,我不在的日子里,宗門就拜托你們了。”

    一眾弟子本來就對問天宗的歸屬感很強,結果日子過得好好的。

    非有人要破壞他們平淡的幸福。

    聽見褚千秋這么說,一個個群情激奮。

    “不是,憑什么宗主要逃?這里是你的家,家永遠都會保護你啊!”

    “宗主,你不走,咱就呆在問天宗哪里也不去。”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好么?”

    “他們要打,打便是,誰慫誰是孫子。”

    “真是小刀劃屁股,開了眼了,不去干魔族,凈搞內訌,這群蠢貨怎么不趕緊死啊?”

    “還有蘇折秦那個賤人,他又有什么資格代表正道修士審判別人。”

    “幸好當初宗主不喜歡他,想想他干的事就覺得惡心。”

    小鎮發生的一切,整個修真界都傳遍了。

    但那跟他們宗主有什么關系,又不是褚千秋殺的那些正道修士。

    整得好像他們宗主成了十惡不赦,萬惡之源。

    天下興,美人點綴;天下亂,美人頂罪?

    真當他們宗主年輕好欺負,他們這些宗門弟子性子軟好拿捏?

    況且桑采小師姐說得對。

    憑什么需要天下修士一同承擔的災難,得推他們宗主一個出去頂。

    天下人的命,就該天下人一起扛!

    憑什么就逮著欺負他們?

    第155章 我還不樂意親你呢

    褚千秋搖頭。

    【叮!恭喜宿主觸發劇情任務, 留在問天宗,保護問天宗。】

    【任務成功獎勵:未知。請宿主努力加油喲啾咪o( ̄3 ̄)o】

    褚千秋搖頭的動作一頓,表情有點不尷不尬。

    真是個來得及時的好任務。

    拿這么多他在乎的人的命開玩笑?

    系統沒有懲罰的,褚千秋能走到現在這一步, 全仰仗依賴了它。

    但隨著褚千秋的成長, 它放任務的頻率也逐漸降低, 存在感近乎沒有了。

    褚千秋心想,是否將這任務懸置,從此不再繼續。

    畢竟未知的東西, 在他眼里其實真沒有啥吸引力。

    心中的念頭剛一升起,系統的聲音再度響起,但這次卻不再平日里生硬賣萌的聲音,甚至帶著些許人性——

    【或許你走,他們才會死呢?】

    褚千秋錯愕了一瞬。

    就這一句話, 讓褚千秋生生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到了晚上,褚千秋回到自己的小院,自己住的房間。

    在外面那么久,回到自己習慣的環境, 有一種讓人安心的歸屬感。

    段林玉脫了身上的那身寬大的紅嫁衣, 換上褻衣鉆進褚千秋的被窩。

    他問:“小師兄,你為什么突然改變了主意?”

    褚千秋閉著眼睛, 告訴他:“系統發布任了。它說,我如果走了,問天宗的人或許會死。”

    段林玉知道系統, 前幾日褚千秋跟他說過。

    不過段林玉卻覺得, 這應該是一個比自己高級但還沒能開啟靈智的寶物。

    天地間,是有這樣的存在的。

    自己天生的能力是包容和蘊養;以及在此基礎之上衍生的停止。

    那個名為系統的生靈, 它擁有的應該是類似愿力置換這樣的能力。

    黑暗中,褚千秋又道:“它以前很死板,沒什么情緒。”

    不論是撒嬌賣萌還是干啥,都挺人機的。

    是個妥妥的智障金大腿。

    “但是今天發完任務,它最后說話,我覺得很以前不一樣,它有情緒了。”

    本著同類相惜的心情,段林玉解釋:“小師兄,你不是說,它從來沒有過懲罰嗎,只是在不斷給予你。或許它在給予你的同時,它已經得到了它需要的東西。”

    黑夜里,段林玉的眼睛亮亮的,很認真,“它在得到靈智。”

    “天地造物,不是每一次都十全十美的,有的擁有靈智,有的擁有能力,有的享受著世界上最優美的嗓音,而有的則空有外皮。”

    “合格者,萬里無一。”

    “但天地從不考慮這些,所以它們需要自我完善。”

    “我想,在一次又一次的置換中,它在逐漸豐盈自己的靈魂。”

    “就我知道的像我一樣的存在,有些擁有破碎虛空的能力,能進行位面穿梭;有些則能勾動天地法則,進行時間倒流;有的需要汲取感情,竊取他人命運……也有不好地,比如能招災、沾霉……各種。”

    褚千秋:“……”

    這不就是各種系統的能力嗎。

    段林玉的話,讓褚千秋從另一個層面理解了系統為何而存在。

    而且褚千秋也相信段林玉的話。

    系統的表現說明了一切。

    畢竟它表現出了人性,并且還是主動跟自己搭話的。

    或許,現在自己再重新跟它說話,它不會跟以前一樣無視。

    想到這,褚千秋閉上眼睛,在心里呼叫系統:“系統,你在嗎?”

    果然,腦子里有聲音響起。

    【尊敬的宿主,我在o(*^@^*)o】

    褚千秋道:“我們已經是老伙計了,是可以互相信任的吧?”

    系統很快回應。

    【當然。】

    褚千秋問:“你不是系統吧,你是法寶?”

    【(ΩДΩ),這都被聰明的宿主知道了,不行,像俺這種跟了現代人靈魂的,都要入鄉隨俗,一律自稱自己為系統!】

    果然有靈智了,活潑很多。

    褚千秋也不再求證了,段林玉腦子里的東西確實比自己知道的要多得多。

    褚千秋又換了個話題,“這樣的話,我算是你的主人嗎?”

    【主人?不算不算,我們是平等的哦,我隨時可以離開宿主您呢。】

    頓了頓,系統又繼續道。

    【宿主你怎么這么貪心,有一個跟你生死于共,永遠綁定的還不夠呀?】

    褚千秋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其妙的情緒。

    他枕著自己的手臂,望向枕邊人。

    “阿玉。”

    段林玉睜開眼睛,朝褚千秋靠了靠,伸手抱住褚千秋的腰,他親密無間地貼在一起,溫熱的呼吸灑在褚千秋瑩白細膩的脖頸間,“小師兄,我在。”

    褚千秋:“……我當初想契約你,你苦惱嗎?”

    從系統的話中,褚千秋明白了這種層次的寶物。

    已經跳脫出“物件”的范疇。

    它們是獨立的,也是自由的。

    系統不是多話的人,褚千秋問,它就回答。

    褚千秋不說話,它便很靜默的保持安靜,就像不存在一樣。

    褚千秋還挺喜歡這樣的。

    聽見褚千秋問自己,段林親親褚千秋的喉結,回應道:“小師兄,不苦惱,我愿意的。”

    褚千秋感覺有點癢,閉著眼睛,脖頸微微揚起,任由段林玉肆意為所欲為。

    手撫在段林玉柔順的頭發上,沒一會兒,果然摸到了細細密密的花骨朵手感。

    有點柔軟,又有些馨香。

    褚千秋輕輕哼了哼,別開臉耳根子紅得發燙,低聲喊道:“阿玉……”

    段林玉吻上褚千秋的睫毛,聲音有些喑啞,“小師兄,可以嗎?”

    褚千秋想說不行。

    但是卻發現,不知何時壓在自己身上的人已經變成了成年人的體型。

    夜色里,褚千秋睜開眼睛,雙腳環上去,低聲喚道:“下來。”

    碎碎的淺吟聲連著曖昧一起,被一同被吃干抹凈。

    【(*/ω\*)】

    第二日。

    褚千秋醒得有些晚,睜眼的時候已經日頭高照。

    被衾上還殘存著昨日溫存的痕跡,有些皺了。

    滿屋充斥著花開過后濃郁的芳香。

    褚千秋低頭看了眼身上的吻痕和掐痕,在白皙的肌膚上很明顯。

    雖然段林玉留在他身體里的本源力量已經竭盡全力在幫助他愈合了。

    但狀況過于激烈,一時半會消散不下去。

    褚千秋扶著額喊段林玉,被子里的人拱了拱。

    褚千秋掀開,看見了更小團的段林玉。

    頂著凌亂的烏發,一臉無辜地睜開眼睛看褚千秋。

    褚千秋:“……”

    這看起來,就剩五六歲了。

    金啾啾從外面進來,快速地爬到兩人的床上,又往段林玉的腦袋上一趴。

    褚千秋:“……”

    伸手拎起胖鼠。

    金啾啾掙扎著抗議:“小褚放開小爺,小爺要小段。”

    褚千秋把金啾啾放在自己一邊肩膀,道:“他現在就這么點大,承受得住你壓他?”

    金啾啾的重量,比段林玉一個腦袋還要重。

    估計頂不了多久,段林玉就得落枕。

    金啾啾只好氣鼓鼓地蹲坐在褚千秋的肩頭,抱著爪子生胖氣。

    兩人收拾了一會兒。

    褚千秋盡量將衣領一絲不茍地擋住自己整個脖子。

    這帶段林玉一起出門。

    院子里大壯三狗子早就候著了,看見褚千秋抱著粉雕玉琢的小孩出來,三狗子臉上神色越發神奇。

    “怎么睡了一覺,小段更小了?”

    對于三狗子好奇的圍觀和詢問,褚千秋心情有些復雜。

    早知道會是這樣的情況,昨天晚上一定拒絕段林玉。

    不過他也沒有回答三狗子的問題。

    總不能告訴他,昨晚兩人玩成人游戲導致的。

    “更像師兄的兒子了,這小模樣真漂亮。”說著,三狗子就要捏段林玉的臉。

    被段林玉避開了。

    他靠在褚千秋的肩膀上,親親褚千秋的下巴。

    三狗子立刻嚎叫,把臉湊到段林玉面前:“我也要親!親我,小段親我。”

    褚千秋又是一腳,“什么都要親,讓大壯親你去。”

    大壯聞言走向三狗子。

    三狗子嫌棄地挪開兩步。

    大壯皺眉:“我,我還不樂意親你呢。”

    也就是褚千秋的吩咐罷了。

    打打鬧鬧的,也就把要段林玉親這茬揭過了。

    褚千秋抱著段林玉往外走,吩咐道:“你倆陪我去祭壇那邊轉轉。”

    三狗子立刻應下,“好。”

    大壯上前一步,道:“師兄,我來。重。”

    說著,對著段林玉張開雙臂。

    意思很明顯,他來抱小段師弟。

    褚千秋避了避,搖頭:“不用,我來吧,也沒多重。”

    說罷,又將話題轉到另外的地方,“說說這段時間的情況。”

    三狗子立刻跟上褚千秋的腳步,與他并肩走。

    “師兄,宗門一切都正常,自昨日你說要留下之后,大家伙都在抓緊修行和對練。”

    “宗門的護宗大陣也換了,費了苗通長老和老二好大的心血,連只蒼蠅也別想進來。”

    “中洲那邊也發展得很好,老二讓我跟你說,楊宗主已經基本上把中洲全部拿下來了,就是缺錢得緊,讓嬴老板跟他去聯系了。”

    “你肯定想不到,咱們宗門現在弟子中已經有三人化神期,一百五十元嬰,兩千多金丹了,大家都很爭氣,現在問天宗是東洲第一戰斗力也不為過。”

    褚千秋點頭:“嗯。”

    速度不錯,但還是慢了點。

    不過這不是他們的錯,是這修真界修士太多而資源太少了。

    褚千秋腳步頓住。

    三狗子和大壯也跟著他的動作停住,正想問他怎么了,便見他抬了抬手。

    一枚散發出耀眼光芒的法器自天空飛去。

    緊接著一個巨大的漩渦出現在問天宗的頭頂。

    而與此同時。

    坐在宗主大殿里的二條若有所覺般抬起頭來,神識穿透龐大的主殿。

    他看見了頭頂開放的仙府。

    師兄……

    還是一如既往的大方。

    二條眸色微微緩了緩,收回目光吩咐旁邊站著的弟子,“傳令下去,全宗弟子,凡洞府靈氣稀薄者、法器品質殘缺者、靈根質量上乘者、境界桎梏瓶頸者……皆可入仙府修行。”

    第156章 血債血償

    一行人走了一會兒。

    穿過胥元峰后, 來到了放置祭壇的位置。

    褚千秋圍著祭壇四周轉了一會兒,用眼睛大致預估了一下,問三狗子:“現在宗門的靈禽肉畜飼養,還是林才旺在管嗎?”

    三狗子道:“對, 還是他。”

    他嘖了兩聲。

    宗門一百五十個元嬰期弟子里面, 就有林才旺一個。

    想當初他進宗門的時候, 連親傳都夠不著。

    只是個在煉器上有點天賦的內門弟子。

    但是自從那次浮仙閣千宗大比之后,他好似打通了任督二脈。

    煉器越發得心應手。

    他的產出好似老母豬生崽兒,數量多、質量好, 現在在修真界里也有了一批屬于自己的死忠。

    但是他依舊沒有忘記他的祖傳手藝——

    三狗子真心實意地贊賞道:“真不愧是三代干飼養的好料子,林才旺的修煉一點沒落下不說,把豬牛羊養得膘肥體壯的。”

    褚千秋:“行,知道了。”

    巡視了一圈祭壇后,褚千秋去了宗主殿。

    二條便起身迎上來, “師兄,你的吩咐我已經傳達下去了。”

    三狗子:“啊?師兄一直跟我們在一起,傳達什么了?”

    二條笑著說:“聰明人之間的交流不需要語言。”

    褚千秋點頭:“對。”

    二條跟褚千秋講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他發布下去的,能去仙府里面修行和獲取法器寶物的人很多。

    乍一看上去, 似乎根本沒必要設置這些條件, 好像把所有修士都囊括了進去。

    但其實不是的。

    有一種人是假性努力,雖然自己的實力沒有長進, 但修行一定要濃郁的靈氣,法器一年到頭見不得幾次光,但就是要準備上好的法器。

    他可以不用, 但一定要有。

    二條把這一類人給排除在外了。

    自然不是因為鄙夷或歧視之類的想法, 而是在這種時候,資源應該給到更能撐起一片天的人。

    而不是被這樣的修士, 浪費閑置了。

    對于二條的做法,褚千秋很贊成,總不能因為東西多,就拿來糟蹋。

    褚千秋和二條兩人一起,商量接下來也許要面對的種種局面。

    段林玉則坐在一旁的軟椅上,大壯和三狗子一左一右立在他身邊。

    他變小后,三狗子和大壯對待他的態度都小心翼翼了許多,不自覺的帶上了哄小孩子的語氣。

    “小段,來喝果汁。”

    “桂花糕吃不吃,桂花糕可甜了。”

    段林玉皺了皺鼻子,說:“師兄,你們大可不必這樣。”

    段林玉鼻梁上有顆很漂亮的痣,他一皺鼻頭就像是在撒嬌。

    大壯立刻從囊袋里取出核桃放在段林玉的面前,拿住了武魂的神錘砸。

    “師兄給你,砸核桃吃。”

    段林玉求救似的看向不遠處的褚千秋,“小師兄。”

    褚千秋安慰地看他一眼:“且忍忍,師兄有事要忙。”

    段林玉只好收回求救的目光。

    任由兩人將他當成了小孩子對待。

    一炷香后,又一個人摸進宗主大殿里了。

    褚千秋瞥了眼來人,權當沒看見,繼續跟二條說話。

    苗通本來也不是找褚千秋他們的。

    他蹲到段林玉的身邊,手里拿著個紅彤彤的撥浪鼓在他面前搖。

    “咚咚咚!咚咚咚!”

    “小玉玉喜歡嗎?爺爺給你買了撥浪鼓玩。”

    更夸張!

    三狗子和大壯兩人看著蹲在地上老苗通,有點一言難盡。

    苗通一點都不介意,他見段林玉似乎沒有什么興趣,于是把撥浪鼓放下,又從懷里掏出冰糖葫蘆,“這個呢,這個喜歡嗎?”

    段林玉接過冰糖葫蘆。

    苗通順勢就把他抱了起來,“千秋小子,你這寶貝借我玩玩。”

    說完,也不等褚千秋同意,抱起段林玉溜了,腳下生風溜了。

    褚千秋:“……”。

    算了,隨他去吧。

    待會要還要找林才旺,進行一項大工程,比較忙的。

    苗通早就想研究一下段林玉了,只是他從回來就一直跟在褚千秋身邊沒有什么機會。

    他把人放到桌子上,立刻拿起放大鏡開始研究。

    要不是段林玉死死捂住衣服不讓脫,他甚至想給他把衣服也脫掉。

    研究了一會兒,苗通又問:“小段,你怕火不?”

    段林玉回答:“不怕。”

    苗通:“什么火都不怕?那我如果給你煉化了,你還能恢復不?”

    段林玉想了想,點頭:“能。”

    苗通眼睛一亮,“我有個冒昧的請求,小段,你讓我煉煉?”

    段林玉遲疑地道:“……行?”

    等褚千秋過來找段林玉的時候,看見的就是段林玉泡在熱湯里的場景。

    褚千秋:“……”

    把人從爐子里撈起來,褚千秋伸手,旁邊候著的弟子便立刻給上一條松軟的毛巾。

    褚千秋給段林玉的頭發和身上擦擦干凈,有些無語道:“苗通長老,你別什么都想拆開看看。”

    苗通一臉興奮:“真是奇特極了,天工造物、天工造物!”

    他又有一點小感悟了。

    苗通立刻道:“不說了,我感覺我要進階!你們走吧,別打擾我閉關進階。”

    褚千秋:“……”

    嘴臉。

    見苗通真的要閉關進階,褚千秋立刻道:“苗通長老,你直接去仙府里吧。”

    里面的靈氣很濃郁。

    在外面進階不如去里面進階。

    苗通看向褚千秋,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千秋小子,辛苦你了。”

    褚千秋:“哪里的話。”

    苗通卻搖頭笑著不再說話了。

    但凡修真界修士,手里的寶貝法器,哪怕面對自己的親人也都防了一手。

    哪有像褚千秋這樣,直接就拿出來了的。

    以前為了仙府,跟沈沉淵之間的恩恩怨怨,整個宗門的弟子都看在眼里。

    那都是生死之爭。

    對于這個宗門,褚千秋是真的盡心盡力了。

    苗通這么想,宗門里的其他弟子也都是這么想的。

    一個個都覺得自己進了個好宗門,跟了個好的宗主。

    一想到自己現在能安穩地修行,還有這么多的資源給他們鋪路,都是褚千秋出生入死換來的,心里便更加堅定要好好努力,這樣,在宗門有難、宗主需要他們的時候,才能有實力站出來。

    問天宗全員修行,熱火朝天地提升實力。

    外面東洲,卻是風雨飄搖,人人思危。

    那一場對月初白的圍剿,整個東洲的宗門都元氣大傷。

    去的可都是高層。

    全死了。

    沒一個回來。

    以前對掌控東洲局勢的月初白有多敬佩、贊揚,現在就有多咬牙切齒,多恨。

    浮仙閣更加是全亂套了。

    靈千霄逝世,本就已經是一大打擊,如今即位的新宗主也在那場大戰中消失不見。

    所有人腦子里都一個念頭:“東洲沒了,東洲基本上算是完了。”

    有些不愿意離開自己生長的地方,決心與紛至沓來的魔族死戰到底。

    而更多的修士則是直接卷鋪蓋跑路了。

    他們的戰略很簡單。

    高階魔們在哪里,他們就離開那里,主打一個打不過就跑。

    “葵大哥,這東洲的修士還真夠雞賊的。”蛇女分叉的信子舔了舔手上的血漬,不滿道:“這座城里,都沒幾個人耶。”

    壓根不夠大家吃的。

    葵魔問:“金癩寶呢?”

    蛇女回答道:“寶寶哥挑食,可口的修士越來越雞賊能跑,他去追一個金屬性的修士去了~”

    葵魔神情微微緩了緩,道:“你告訴他,別離開太遠,我們快要到了。”

    說完,葵魔起身緩緩走出主殿,看向遠處,夕陽墜落的地方,是一座霧氣縈繞的山,在橘色的夕陽映照下,看上去似夢似幻。

    而那山的上方,是一個巨大的漩渦,在霧氣中不斷扭曲旋轉。

    葵魔舌尖抵了點抵自己的上顎,露出一個殘忍危險的笑,澀啞粗噶的聲音低聲呢喃:“瞧,就在那兒呢。”

    那繼承了那女人府邸的修士,倒是不打算躲了。

    這等行為,簡直是在直接跟他們明牌挑釁。

    蛇女游弋著來到葵魔的身旁,明黃色的蛇瞳里泛出些激動的色澤。

    “雖然一直都知道那女人的行宮老巢在這個勞什子問天宗的人手里,但我還以為他知道我們找這玩意會躲著我們跑呢。”

    “不過不論他跑,還是不跑,這個問天宗我們都要屠,他回來向我們宣戰,倒還有點意思~~”

    聽蛇女這么說,葵魔深深地在空氣中吸了吸鼻子,低聲道:“確實很有意思。”

    他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氣息。

    相隔數千年,再次出現在他面前了。

    那是屬于那個女人身上特有的,名為“殺戮”的氣息。

    “真沒想到啊,她竟然還有后代呢。既然如此,那么就……血債血償吧……”葵魔咬牙切齒的說著,青面獠牙的臉上露出一個猙獰又陶醉的笑。

    到時候,他要親手將她的后人,扒皮抽筋,拆吃入腹。

    第157章 神明的游尸

    整個問天宗都充滿肅殺之氣, 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一般。

    弟子們緊張而有序地在宗門內穿梭,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戰斗。

    宗主大殿里,褚千秋坐在高座上,臉上神情亦是前所未有的慎重。

    “宗主, 副宗主, 除了問天宗之外, 方圓萬里所有宗門都被清場了。”一名胳膊撕裂,受了重傷的弟子從山下趕回來,神色凝重地匯報著最新的情況。

    “外面全是魔族, 他們還在不斷縮小包圍圈,我們被包圍了。”他的聲音中透著一絲顫抖。

    他是害怕的。

    但是除了害怕之外,他心中更多的卻是堅定。

    半月時間,整個東洲的宗門,舉宗搬遷;修士, 死的死,逃的逃。

    但是問天宗的人依舊守在這里,守著他們的根須所在處。

    褚千秋想到了原著。

    里面問天宗的結局便是被魔族滅門。

    然而他趕走萬惡之源月初白,殺掉樓雨花, 現在連主角受都沒了, 問天宗依舊還是迎來了這一天,就像是一場既定的宿命。

    不過這命, 褚千秋不認。

    褚千秋抬頭看向空中,隔著大殿的房梁,他心念微動。

    ——縮。

    隨著他的意志, 仙府的入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小變小, 最終變成得只剩三四丈大小。

    它像一朵云,飄到了褚千秋既定的位置上。

    做完了這一切, 褚千秋道:“照計劃繼續進行。”

    那弟子應道:“是。”隨后迅速退下,去傳達褚千秋的命令。

    時間在緩緩流逝,褚千秋已經能感受到腳下的大地在震顫。

    那是無數魔族大軍的腳步聲,是他們逼近的信號。

    魔族,打來了。

    褚千秋站起身,他穿著貴氣華服,墨發被玉冠高高束起,他環視四周,看著殿中眾弟子,白玉般的臉龐露出一個肆意而張揚的笑。

    “今日之戰,我們或許會流血,或許會犧牲,但我們絕不退縮。”

    “我與你們共生死。”

    “而你們,給我去宰了那群畜牲。”

    褚千秋話落,殿中人振臂高喝,“殺!”

    大殿外面,宗門所有弟子亦舉起手中武器,高聲怒吼——

    “殺!”

    聲音之大,響徹云霄。

    遠方逃難的修士,回頭間看見了漫天的血色晚霞,搖頭自語:“真是瘋了。”

    不愿意把仙府給出去換取一線生機,反而寧可跟那群魔死磕。

    旁邊同行的弟子贊同地點頭:“是啊,這不是必死嗎,這九大魔一起出動,整個大陸誰能扛得住?”

    兩人御著劍,繼續往外奔逃。

    過了一會兒,迎面看見兩人朝他們飛來,“道友,問天宗是從這邊走吧?”

    兩人神情詭異了一瞬,但還是回答:“對。朝著那晚霞最紅的位置走到底,你就能看見問天宗。”

    那人便松了一口氣,拱手作揖:“多謝,告辭。”

    隨后行色匆匆地離開。

    兩位逃命的修士相視看了一眼,皆是從對方眼里看出了不理解。

    不過也沒有多說什么,繼續趕路。

    接下來一路上,他們又遇到了好幾波修士。

    多的起碼上千人,飛舟都用了幾十艘,看上去就像是群飛的候鳥。

    少的就像他們第一次遇見的,只一人伶仃飛行。

    無一例外都是去問天宗的。

    其中一批的領頭者是一名身高力壯、臉上長著一條狹長刀疤的中年男人。

    他站在一艘巨型飛舟的船舷上,視線落在兩人身上一瞬,很快便隨著那速度極快的飛舟離開了。

    “呃……那是誰?”

    “楊俊,中洲的那個。最近很受中洲眾宗門崇敬,魔族的災后重建干得很好。”

    那修士忍不住道:“乖乖,這是帶著中洲的宗門一起趕著去送死啊,我們逃都來不及,他們還往這火坑里沖?”

    有人在潰逃,有人在沖鋒。漫長的歷史長河中,人類發展史在這一刻似乎有了剪影……

    另一邊。

    問天宗的結界已經破了。

    九大魔分作三批,一批朝著仙府而去,一批則率領著手下魔軍廝殺問天宗弟子。

    弟子們在打殺著。

    天穹之上,下起了血雨。

    鮮血和慘叫奏出一曲悲歌。

    而以葵魔為首,蛇女和金癩寶為輔的三大魔,則跟褚千秋正面對上。

    葵魔巨大的眼睛盯著前方率領數百弟子的年輕人,恍惚間好像想起了什么。

    他咧嘴笑了:“我曾見過你。那次在島上,可惜當時讓你給逃了。”

    當時他剛從縫隙中出來,離開嘆息之海,便碰上了人。

    他追了一會兒,追到島上后卻沒了那人的氣息和蹤跡,現在再度出現,葵魔一下子就想起了這件事。

    但當時他身上那股屬于修羅殺戮的氣息,還沒有這么重。

    不過就算那樣也已經讓自己很不喜了,沒想到他竟是那人的血脈。

    這么些時日沒見,他成長了,也與那個死女人也越來越像了。

    蛇女一邊玩弄著手指,一邊隨手掰斷一名問天宗弟子的頭隨意扔在一邊,呵呵笑著說:“葵大哥~上次算他運氣好,這一次才不會這么輕易讓他再逃了。”

    金癩寶自從出現,目光就一直盯著段林玉。

    眼睛一眨也不眨的,哈喇子淌了一地。

    蛇女覺得可愛,分叉的長舌便親吻金癩寶的眼睛,掩唇寵溺的輕笑著:“寶寶哥,那也是金屬性修士嗎?”

    年齡小,金屬性修士,是寶寶哥最最喜歡的嫩食。

    “不是啊,但是他好香。”金癩寶的眼中閃過一絲貪婪,他舔了舔嘴唇,似乎已經能夠想象到段林玉那細嫩的肌膚在嘴中的滋味。

    蛇女滿頭小青蛇狂魔亂舞,她瞬間化作可怖扭曲的模樣,她哈哈大笑著:“寶寶哥~~我去給你抓來~~”

    葵魔也直接發動攻勢。

    褚千秋不再留手,直接拿出本命法傘對上葵魔——霎那間,萬鬼哭嚎,陰風陣陣。

    相柳被褚千秋釋放,黑蛟也隨即加入了戰場。

    天賦領域倒是沒有展開。

    銀趴攻擊對魔族沒用,他們的身體構造與修士有著本質不同。

    金癩寶的目光在戰場上游移。

    葵大哥那邊不需要他的,他更想去跟蛇妹一起抓人吃。

    但目光落在附近這些問天宗弟子身上,他們都在往后退,很快退到了那個巨大的黑色建筑物上。

    金癩寶眼上白膜閉合又打開,他盯著那古怪黑色建筑物。

    血腥氣、煞氣。

    濃郁得讓他這個魔都有點發憷。

    那些修士害怕地盯著自己,手上動作卻一直沒停,他們在往那黑色建筑下方古怪地凹槽中傾倒黑乎乎的液體

    不知道在倒什么,血腥味蓋住了那液體的味道。

    金癩寶仔細聞了很久,才恍然大悟——根本不是血腥味蓋住了那液體的味道,而是那味道與周圍味道一樣,就是血腥味。

    他們在往那漆黑建筑上面倒血。

    這種行為他們也做過,當時污染魔鮫花猗就是這么搞的。

    雖然不知道他們現在是污染還是作甚,總之不是好事。

    “敢搞小動作,小小人肉,速進爺肚!”

    金癩寶開始殺人,他吞吃的速度很快,舌頭一翻一卷數十名弟子皆入他腹中。

    骨肉咀嚼的聲音嘎嘣嘎嘣,許多倒血的弟子手腳發軟,但還是咬著牙繼續傾倒——

    “快,再快一點。”

    不過就算他們已經爭分奪秒,這高階魔吃人的速度也太快。

    【血液貢獻值不夠,祭壇開啟失敗……血液貢獻值不夠,祭壇開啟失敗……】

    系統的提示聲不斷在褚千秋的腦子里響起。

    不過褚千秋也不是將這件事只寄托這些弟子的身上,他抬頭看向空中——

    天上的戰場劃給了花猗。

    突然間,褚千秋看見天邊又來了很多人,他們穿著不同的服飾,人群里,褚千秋看見了楊俊的身影。

    “褚宗主!我們來幫你!”楊俊大喝一聲,帶著眾人沖進去廝殺。

    花猗帶著眾人,引誘著因血液和戰斗發狂的魔族朝著褚千秋的方位移動,無數的血液從空中掉落,宛如血雨。

    不遠不近,正好落在這烏黑祭壇之上。

    天穹好似被法術的光輝撕裂,大地在修士的怒吼和慘叫中顫抖。

    劍光如流星,法波似海潮。

    血雨腥風中,不論是人還是魔,生命皆如草芥般消逝。

    終于,祭壇上的凹槽完全被血液填滿。

    【血祭成功,祭壇正在開啟中。~噓~小心,可怕的天外之物即將登場~~~登場后將展開無差別攻擊,持續時間為一刻鐘……請注意躲避!請注意躲避!請注意躲避!!o((⊙﹏⊙))o.抖。】

    一瞬間,整個世界驟然黑暗下去,被股強大力量所籠罩。

    祭壇開始從中間裂開,自那裂口中,散發出了腐朽、可怖的氣息……

    那是一種毀天滅地,摧枯拉朽的氣息,仿佛能夠吞噬一切生命。

    風云突變。

    葵魔的臉色一變,他感覺到了一股不詳的氣息。

    其余高階魔族皆是從原本的打斗中抽離,雙目猩紅地看向了那祭壇。

    有一只巨大、腐朽,散發出濃郁尸體腐爛味道的手緩慢從其中伸出來——

    讓他們的心頭產生了濃烈的危機感。

    蛇女也拉著金癩寶回到了葵魔身邊,面容驚悚問道:“葵大哥,那是什么?!”

    “游尸,游尸……神靈的游尸!”葵魔仰天長嘯,“所有魔族聽我號令,速速毀了這祭壇!”

    一聲震徹天地的魔吼后,原本還在殺人、吃人、與修士纏斗的所有魔族全部聚攏過來,沖向那祭壇。

    試圖阻止游尸被召喚出來。

    然而下一瞬,一道金色的身影擋在了祭壇的前方。

    他腳踩著巨大的九頭相柳,頭頂盤旋漆黑蛟龍,陰陽傘懸浮空中,四十二道鋒芒畢露的劍在他身后展開。

    如同守護神一般。

    血色的指甲從萬骨陰陽傘中探出,血紅色的衣裙飄蕩下來,似乎將天幕遮蓋。

    陰森可怖的氣息霎時間充斥天地。

    “人族修士,速速遠離此地!接下來全部戰場,由我接手——”

    青年聲音如同雷霆,神圣威嚴不可侵犯。

    第158章 寶貝,這是媽媽護送你的最后一程。

    隨著褚千秋話落, 二條立刻下達撤退的指令。

    問天宗的峰主和長老們亦開始維持秩序,將修士緊急撤離。

    “退!快退!”

    “那東西出來,或許我們全部人都得遭殃,能離開這里, 能跑多遠就跑多遠。”

    “跑, 頭也不要回!”

    他們也擔心褚千秋, 但是這么長時間的相處,他們都知道了褚千秋的能力。

    那是一個相當厲害的青年,不論是實力還是腦子都比尋常人出色許多。

    所以需要做的便是嚴格執行他的每一步指令。

    當然。

    他們是這樣想的, 但壓不住總有自我意識過剩的一些修士。

    自我正義感爆棚,不愿意讓褚千秋一人承擔。

    殊不知他們去了,反而是添亂。

    于是,花猗、段林玉還有苗通三人則分頭行動,將這一類人敲暈, 扔給其他人打包帶走。

    這一系列動作配合得十分嫻熟。

    他們絕不可以當豬隊友給褚千秋拖后腿,也不允許有豬隊友這種生物的存在。

    另一邊,褚千秋不敵這么多魔族。

    不過他也本就不覺得自己能在他們手里撐太久。

    一點點時間就夠了。

    因為眨眼功夫,祭壇已經全部開了。

    裂縫中, 游尸現身。

    它巨大的頭顱形狀怪異, 眼睛如同兩個黑洞,沒有一絲光亮。

    它的皮膚干枯, 布滿了裂痕,仿佛隨時都會破碎。

    它的腳也出來了。

    散發出死亡氣息的罡風刮向大地,令人頭皮發麻的恐怖威壓驟然降臨。

    那是一股強烈的死亡的味道, 讓所有生靈都感到恐懼, 窒息。

    褚千秋渾身染血,凄慘地躺在地上。

    那扼喉的窒息感下, 他依舊發出了荷荷的大笑聲。

    成了。

    祭壇召喚,它成了。

    游尸巨大的腳落在地上,發出巨響。所有生物都感到無法抗拒的恐懼。

    它的眼中沒有生命的光芒,只有無盡的黑暗和死亡的呼喚,目光所及,空氣中便形成一道道死亡的波紋。

    波紋所過之處的魔族像是塵埃一樣湮滅飄散……

    葵魔大喝:“跑!”

    罷了,便一馬當先率先離開。

    這玩意兒應該堅持不了多久,褚千秋把那召喚出來,總不可能讓它把這位面的所有生靈給滅了。

    既然他們那些人修能跑,那他也能跑。

    聽從他的指令,其余八魔立刻四竄而去。

    “啊——”尖銳的嘯聲響起,鬼王凄厲地流著血淚,匍匐在褚千秋的身側。

    她抬頭看向那巨大游尸,染血的赤紅眼瞳正面對上。

    一瞬間。

    靈魂與干枯的游尸似乎產生了某種聯系。

    血紅的身影逐漸開始虛幻,飄向那巨大的身軀。

    雪花般的記憶如潮水傾閘般涌出,記憶回籠,靈肉亦開始重合。

    九大魔分頭行動。

    甚至跑得比人族修士還要快。

    葵魔心里有些不安穩,喊道:“再快些。”

    但蛇女卻不覺得有什么,“葵大哥,那游尸明顯沒有神魂,只是一具擁有可怖力量的尸體,它敵我不分,總不會光追著我們來的~~”

    “是吧,寶寶哥~”

    然而蛇女看向身旁,卻發現不知何時金癩寶竟然沒跟上來。

    她倒吸一口涼氣,猛地停下回頭望。

    只見她的金癩寶身形驟然停在空中,他那常常覆著白膜的眼中驚恐無比。

    在那驚悚的目光中,他的身體被劈砍成兩半,化作粉塵消散在空中。

    在金癩寶的附近,奔波逃命的修士震驚地看著這一幕,紛紛低頭觀察自己——

    竟然沒有被那古怪的波紋碰及身體。

    蛇女尖叫著沖回去,伸手在空中撈,卻沒能抓住金癩寶。

    她豎瞳抬起,看見了遠處的神明。

    紅色的霧將它整個人籠罩,枯朽的身軀在霧中顯現出朦朧的身形。

    那是……一個女人。

    哪怕隔著霧氣,他們依然認得出來,并恨之入骨的女人。

    她手中執握一把由天地法則聚成的無形之劍。

    劍之指處,無人生還。

    她黑黢黢的,空洞眼神看向了悲傷欲絕的蛇女。

    只一個念頭,蛇女的身軀便“砰!”的一聲炸開。

    隔得近的一個年輕修士被炸了一身爛肉,整個人都嚇傻了。

    也不懂躲了。

    就這么迎風站在空中。

    在天地間行走的神明與他擦身而過,目光落在他身上一瞬。

    恐懼。

    膽寒。

    渾身汗毛直豎。

    這修士閉上眼睛,唇色蒼白地等死。

    然而那神明卻收了目光,然后再度往前追去,所行的路徑,正是那幾個潰逃的高階魔族的方向。

    幸存的修士睜開了眼睛。

    他低頭打量手腳完好的自己,興奮地手舞足蹈起來,“嘿!沒死啊,我沒死!!我沒死啊!!”

    不只是他,許多人族修士亦是發現了這個事實。

    那游神,壓根就沒打算傷害他們!

    修士在狂歡。

    紛紛跪下來跪拜這個血霧中游走的神明。

    信仰之力的注入,讓南宮香綾的神力越發凝實。

    一炷香的時間,足以讓她清掉九只不成氣候的高階魔族。

    南宮香綾回到了褚千秋的身邊。

    她低下了巨大的頭顱,空洞的眼瞳里似乎充滿了溫柔和愛意。

    長發就像是柳樹枝條一樣垂落下來,將躺在地上血淋淋的孩子包圍。

    遠處,花猗茫然地站在原地。

    他望著那跪在地上,捧起手中小小人的女巨人,不敢前進。

    直到她回眸看向花猗。

    一股不可抵擋地無形之力將花猗托起。

    花猗忍不住閉了閉眼睛,再度睜開,他已經落到了女巨人的手心。

    “我,終于,等到你了……”花猗以為自己能輕松地說出這句話。

    但是當他開口,卻發現聲音顫抖地不成樣。

    南宮香綾溫柔地對他笑,低頭用干枯的臉小心翼翼地蹭蹭手心里的兩個小人。

    【叮!恭喜宿主完成任務:守護問天宗。祭壇為一次性消耗品,不可進行再次使用。叮!任務獎勵發放中~~~~~】

    系統輕快的聲音在褚千秋的腦海里響起。

    褚千秋痛得受不了。

    但還是閉上眼睛感受系統背包里發放的“未知”獎勵。

    然而背包空空。

    直到臉上傳來一滴溫涼的觸感。

    褚千秋睜開眼睛,看見了流淚的神明。

    她含笑流淚,望著自己。

    天,下雨了。

    那干癟枯瘦的軀體里心臟飄了出來,收縮著,化作一抹赤色的光點,落到了褚千秋的額心。

    【獎勵發放完畢!恭喜宿主,獲得神格:修羅。掌管殺戮的神靈,實力強悍,無神匹敵。】

    神格的入體,褚千秋的身體在飛速痊愈。

    這獎勵……根本不是系統發的……

    褚千秋錯愕地看著上方的女人。

    她目光中含著深深地不舍和疼愛,一陣風吹過,她的身軀逐漸變得透明。

    最后在天地間消散——

    風在呢喃。

    雨在輕吟。

    寶貝,這是媽媽護送你的最后一程。

    第159章 錯過潑天富貴

    “以后, 只剩我們了。”花猗的聲音很輕。

    褚千秋額心發燙,臉上冰冰涼涼的。

    他分不清臉上的東西是天上掉落的雨水還是自己的眼淚。

    “小師兄。”

    模糊的視線里,段林玉朝褚千秋走來。

    在他的身后,還跟了許多人。

    都是褚千秋熟悉的人。

    “小師兄。”段林玉抱住褚千秋, 手指擦拭他的眼眸, “別哭……”

    眾人默契的站在稍遠一點的位置, 都沉默著。

    沒有再過來。

    怎么可能再看不出來。

    饒是女神靈的身體已經斑駁,容貌不復當初,然而依舊能依稀分辨, 褚千秋分明長著一張與那女神靈相似的臉。

    楊俊的臉上染了血,頭發也被血浸濕打著綹子掛在臉側。

    他撐著劍,仰頭看天,輕喃道:“仙府原來真的是屬于他的東西。”

    與此同時,仙域。

    虛無之地。

    雪翎的臉色陰沉, 很難看。

    她找不到。

    這里遍地都是仙界游尸,如此惡臭腐朽,充滿了死亡的味道,把她的衣裙都弄臟了, 可她還是沒有找到神格到底在什么地方。

    雪翎懷疑, 神格在這里的線索是不是石天浩唬她的。

    就在這時,雪翎突然在萬千游尸中看見了一道身影。

    她眼眸頓時一亮。

    那尸軀以跪坐的姿勢坐在地上, 在它的面前,是一個時空裂縫。

    信仰之力從其中傳出,滲透到那具游尸的身前, 形成一條看得見摸不著的血紅色無形紐帶。

    這種現象很常見。

    有些神靈活著的時候, 香火鼎盛,死后下面的信徒們依舊有人供奉。

    他們殘留的愿念依舊會響應信徒的呼喚。

    不過這種愿念不是無窮無盡能支撐他們回應信徒的, 它有消耗殆盡的一天。

    雪翎激動地看著那尸體胸口的位置。

    感覺自己的手腳都在顫抖。

    她認出來了,這就是南宮香綾的尸軀,在她的胸口位置上,有一個血色的像水晶一樣的東西。

    那是修羅神格。

    突然間,修羅神格散發出了耀眼的光芒。

    它從南宮香綾的胸口飄了出去,順著那越來越淺的紐帶沖向虛空入口。

    雪翎臉色一變,眨眼間瞬移至南宮香綾的面前,伸手試圖抓修羅神格。

    “不!!!!!”

    雪翎眼睜睜看著那抹血色沖入隧洞,她不甘地跌坐在地上,怒不可遏。

    “死女人,死女人!!!”

    “憑什么,你以前搶了我的神格,現在都死了,還要執掌神格的去向!”

    “死女人,你死得好!死得活該!”

    凡人擁有神格干嘛,能不能飛升都不一定。

    這死女人腦子有問題。

    不過神格的歸屬歷來都是由神格自己挑選,她若下了界,將神格從那凡人身上奪了……

    她是一定要拿到神格的。

    不拿到神格她怎么離開視界處?怎么甩掉自己這小女官的身份?龍神大人又怎么可能青睞于她?

    可是她下不去啊。

    她沒辦法下場,世界意志會排擠不該存在于位面的高等存在;她也沒辦法像南宮香綾、虛幻真君、龍神之類的正神一樣,受信仰而借出力量下凡。

    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女官,在凡塵查無此人,誰又會供奉她!

    想想辦法、想想辦法啊!

    雪翎,振作起來……雪翎低頭不斷的啃咬著手指上的指甲,大腦瘋狂轉動。

    身后突然有游蕩的尸軀攻擊,雪翎臉色難看地將它撕成碎片。

    沒有血、沒有碎肉。

    這些神尸早就腐朽,碎片就像是被燃燒后的破布,在空中飄了一會兒便融化消失。

    虛無之地不便久待。

    雪翎只能從地上站起來,轉身朝虛無之地外走去。

    回到視界處,石天浩在負責看守萬千小位面,也順帶幫雪翎照看一下她負責的部分。

    看見雪翎回來,石天浩問她:“怎么樣?”

    雪翎咬牙切齒道:“真的在里面,但是去晚了一步,神格飛落下界了!”

    石天浩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忍不住道:“那我當初還真是一語成讖呢……”

    石天浩笑了起來。

    他聲音本就屬于尖細的類型,這么一笑,雪翎便覺得十分刺耳。

    她怒道:“閉嘴!”

    石天浩不笑了,喊道:“喂,雪翎,你講講道理,我難道不是幫了你嗎,如果不是我,你去哪里知曉這修羅神格的所在。”

    “那可是一個神格,要是消息公布出去,這仙域不知道引起多少軒然大波。”

    雪翎閉口不言了。

    她想了想,又咬著唇:“可我并沒有拿到。”

    旋即便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臉,嗚咽起來。

    石天浩還想說點什么,見她這樣,不由得認輸:“你別哭,既然已經知道了神格的所在,還怕拿不到嗎?”

    雪翎帶著哭腔的聲音從手指縫里泄出來,“我又不是正神,神格去了下界,我怎么去拿……”

    那種無力的感覺。

    明明是一群能輕輕松松捏死的小螞蟻,她卻偏偏沒辦法從那螞蟻身上拿到她需要的東西。

    雪翎哭著道:沨“他們都不認識我,唯有正神才能被認知……可是我不是正神啊。”

    “不是正神,無法下界取得神格,沒有神格,便成不了正神……”

    這簡直是一個死循環。

    雪翎覺得自己頭頂上一直懸著的希望破滅,她的心都快要碎了。

    石天浩見不得她這幅樣子。

    雪翎高傲,平日里像只漂亮雪白,對什么都不屑一顧的小孔雀。

    唯有哭的時候,展示出與她平日完全相反的模樣。

    伸手輕輕摟抱住雪翎,拍了拍她的脊背,石天浩說:“怎么可能只有正神才會被知道,有別的辦法的啊……別哭了。”

    雪翎抬頭,淚水漣漣:“什么辦法?”

    石天浩嬉笑道:“你親我一口,我就告訴你。”

    雪翎抹了抹臉上的淚,表情冷下來,伸手推開他,語氣冷酷道:“滾。”

    石天浩被她推了把,略有些不穩差點摔倒,但也不生氣。

    他起身拍拍被雪翎淚水弄得有些發皺的衣裳,開口道:“數千小世界中,不是有少部分知天命者嗎?”

    “不必讓凡人知曉,我們讓那些能窺測天機的知天命者知道我們的存在。”

    雪翎一把拉過石天浩,低聲喊道:“你瘋了?天地規則會把我們抹殺掉!”

    正神才有的權柄。

    那是天地給予它代行者們的權力。

    石天浩直接坐在地上,攤手道:“那怎么辦,只有這一個辦法了呀。”

    頓了頓,石天浩問雪翎:“你總不能指望有什么正神幫你拿到神格,捧到你面前吧?”

    “醒醒,咱們活這么大歲數了。什么癡男怨女戀愛腦,假不假?”

    雪翎臉色一赧,低聲咬牙道:“我自然知道只能依靠自己。”

    石天浩便道:“那不就是了,唯一的辦法便只有這樣了。”

    雪翎想了會,點頭道:“我知道了。”

    信仰南宮香綾的位面,視界處都有記錄。

    接下來她只需要花點時間一個一個地找。

    等找到了神格掉落的位面,她就鋌而走險動點手腳,讓那個位面的知天命者們預知、感應到自己。

    而這一切,褚千秋并不知道。

    失去了九只高階大魔的魔族實力優勢不復存在,甚至人族修士隱隱還能壓一頭魔族。

    畢竟人族還擁有像苗通這種層次的高手。

    不過經歷了一場魔族浩劫后,所有人都知道,過度的保護不是好事,對天下修士的實力進步沒有好處。

    所以高境界修士們似乎默默達成了共識。

    他們不再過問世俗,專注自身,提升境界。

    這樣一來,人族可以肆意進入魔界歷練,魔族也能在修真界行走。

    整個修真界進入了一種危機四伏卻又整體平衡的狀態。

    災難中,摧毀了無數宗門;災難后,興起了無數宗門。

    槐樹開花的時候,天空明朗又灼熱,蟬鳴聲不斷,不時有涼風夾雜著槐花響起負面而來,吹散空氣中的熱意。

    夏季到了。

    又到修真界各大宗門陸續收徒的時候。

    問天宗亦不例外。

    不過,比起曾經,現在的問天宗不同當年了,它是東洲最強大的宗門,亦是天下修士們最向往的宗門。

    中洲也有問天宗。

    西洲也有。

    都是從本家發展過去的,不論是宗門弟子待遇還是功法,都比一般宗門好。

    但最好的還是東洲的本家。

    這里擁有獨立的試練塔,并且還有一座仙府寶庫。

    不過相應的,本家宗門招收弟子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進的,門檻很高,入門需要雙重要求,五十歲前到達元嬰期。

    可以說得上苛刻了。

    但這不是唯一途徑,其他普通弟子要想進來也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可以先加入其他洲的問天宗,如果足夠勤奮,勤能補拙,等到實力夠了,也有機會被推薦到本家去。

    問天宗不養閑人。

    自從那一次大戰后,他們只培養位面的高端戰力。

    “資質不足,下一位。”莫清泉念。

    那站在他面前的修士神色激動道:“怎么可能不足,你再看看,你多看看,我可是萬中無一的變異冰靈根。”

    莫清泉道:“可是你只是下品靈根,而且……你的年齡超了。”

    那修士立刻怒道:“怎么可能超了,我今年才37歲!”

    周圍排隊的眾預備弟子聞言,神情都有些一言難盡。

    大爺,您胡子頭發都花白了。

    而且你還拄著拐,走路都顫顫巍巍。

    莫清泉抹了把臉,喊后方的大壯:“大壯,你過來,把這位老先生送下山吧。”

    這么把老骨頭了,上山下山的也怪辛苦。

    老頭立刻就躺在地上:“我不下去!我明明就夠資格了,你們憑什么不收我!”

    “我難道不是天賦異稟嗎?萬中無一的冰靈根你們瞎掉了?”

    大壯直接把人扛在了肩膀上。

    還不忘把老修士落在地上的拐棍給他撿起來。

    “老先生,我送你下去。”

    說完,大壯便扛著他走了。

    一段小小的插曲,引得周圍弟子甚是唏噓。

    有人于心不忍:“這老先生,心是好的,這么對他是不是太殘忍了。”

    “是啊,就算不收他為親傳弟子,放進宗門里當個雜役也是好的吧?”

    “那么大年紀能爬上山報名,已經很不容易了。問天宗這行為合理,但屬實是不得人心啊……”

    “對啊,我都有點懷疑我該不該來這里報名了。”

    但很快,就有人反駁這幾個說話的修士了。

    “你們在說什么屁話啊?爬上來了就得收?那我馬上下山去把我老爺爺打包帶上來!”

    “而且還當雜役,干雜活,真是笑死了。整個修真界誰不知道,問天宗的宗務全都是弟子自己干的,請誰伺候呢?心里沒點逼數。”

    “而且問天宗宗主的母親可是神,以后他是要帶領本家打到天上去的!”

    “能進去就是保送,整個宗門傾盡全力,以培養飛升修士為目標,宗主他是在培養仙人,不是給人養老的。”

    “是啊,以后要拼命的,這湊啥熱鬧,鬧著玩呢。”

    而面對這樣的招收盛況,以林才旺為首的老一代問天宗弟子,心里頗為感慨。

    幸好他們跟對了人。

    曾經的出生入死,為他們換來了以后宗門的鼎力扶持。

    不然,以他們這樣的資質,壓根兒進不來這宗門。

    而很久以前,那些因為褚千秋當上宗主,提前離開的問天宗弟子們、跟著老符峰峰主離開的弟子們,以及其他因為各種原因,拋棄問天宗的弟子們,則是腸子都悔青了。

    他們當時怎么就鬼迷心竅,覺得這個吊兒郎當的宗主不行呢。

    明明就很行啊。

    還有他們的老宗主,怎么嘴巴就那么嚴實。

    硬是讓褚千秋的紈绔形象深入人心了。

    哪里知道他的后臺背景那么大,那么有實力?

    但是他們想再入問天宗,卻已經是不夠格了。

    不僅不夠格,甚至連去其他洲的問天宗想要加入,都被拒了。

    他們的名單上了黑名冊,永不收錄入宗。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潑天的富貴和前程,與他們擦身而過。

    第160章 看見了仙人

    問天宗持續發展。

    而這段時間, 褚千秋也沒有閑著,他快要突破了。

    下一個境界是煉虛。

    他和月初白不同,沒有龍神保送,只能穩扎穩打一步一個腳印地進階。

    不過也夠快了。

    而經過這么長時間的修養, 段林玉也恢復了原本的模樣。

    褚千秋渡劫, 他就在一旁守著。

    褚千秋渡劫一向轟動, 為了防止波及無辜之人,褚千秋選了處沒人的偏僻處渡。

    不一會兒,天空響起震耳欲聾的轟鳴, 無數劫云開始聚集。

    隨著劫云的聚集,空曠地面上褚千秋的身影似乎顯得格外的渺小。

    劫云終于將天空完全遮蔽,整個世界好似在一瞬間被關燈。

    天黑了。

    很快,雷劫開始。

    第一道雷光,猶如天神的怒火, 直劈而下。

    褚千秋不避不讓,以肉身硬扛。

    問天宗發展到這個階段,避雷針做得相當完善了。

    但作為難以抵抗雷劫的修士們的一道保險栓,褚千秋卻并不需要。

    體內真氣流轉, 將雷劫的力量轉化為自身力量。

    一道又一道雷光接踵而至, 褚千秋的身影在雷光中若影若現。

    他的衣裳早已盡數碎裂,但雷劫卻沒有停下來的預兆。

    這雷持續了整整一-夜, 劈足了七七四十九道。

    終于,最后一道雷光落下,褚千秋的身體被雷光完全吞沒。

    段林玉緊緊地盯著, 雖然兩人之間有本源聯系, 知道雷劫中的人沒有性命之危,但感受到心中傳來的屬于主人身上的疼痛, 段林玉的心依舊提到了嗓子眼。

    過了許久,雷光散去。

    褚千秋的身影再次出現,地上落滿了漆黑的雜質和殘余物,而褚千秋的身體,則瑩白如玉,并且散發出淡淡的光芒。

    宛如上好的羊脂,顯然已經是成功突破到了煉虛。

    段林玉看得有些出神。

    直到褚千秋回頭,漆黑的眸子看向段林玉,段林玉才臉頰微微發紅地露-出一個笑。

    “恭喜小師兄。”

    說著,從空間里取出早已經準備好的衣裳,上前恭敬地呈上。

    褚千秋微微勾唇,正欲回應,下一瞬,便見段林玉的頭上綴滿雪白小花。

    褚千秋手在空中劃了個弧度,落到段林玉的頭上,敲了敲,“你在想什么東西?”

    做完這個動作,才伸-出素玉般的手接過段林玉手臂上的衣裳,給自己穿上。

    天上的劫云緩慢退散。

    只剩一朵還久久停留,褚千秋突然抬頭看向空中。

    似乎是錯覺。

    并沒有劫云存在,天也亮了,一輪橘紅色的朝陽從山霧中緩慢地升起。

    褚千秋收回目光。

    心里略有遲疑。

    不過很快將這奇怪的感覺壓了下去,他伸手落到段林玉的前胸烏發上,揪下一朵盛開的白色小花,輕笑道:“把花骨朵兒收一收,陪我去看看宗門的收徒情況。”

    雖然很好看。

    但若是別人問起為何他會開花,褚千秋覺得自己不好解釋。

    段林玉低頭看了眼身上的花兒,他也想收。

    但一想到剛才褚千秋的模樣,花開得更繁盛了。

    段林玉耳朵紅得滴血,他抿著唇伸手,食指勾住褚千秋的小拇指,“小師兄,收不起來……”

    褚千秋扭頭看他,問:“收不起來?”

    自從褚千秋吸收了神格之后,眉心處便多了一抹米粒大小的不規則的紅。

    他肌膚很白,頭發如墨一樣,活像那凡俗界中,廟宇里清心寡欲,高高在上的菩薩。

    不染纖塵,不沾煙火。

    然而他的眼神永遠都帶著一股子輕傲和戲謔的味道。

    如今這黑沉的眼神落在段林玉的身上,他傾身看著自己,故作難辦地問:“那怎么辦?”

    段林玉愣愣地看著自己眼前放大版的俊顏。只感覺自己的脊背都在發麻,耳根子的紅一下子蔓延到了全身,腦瓜子都嗡了一瞬。

    等到他理智回籠,已經握住青年的腰-肢倒在了柔軟的草叢中。

    褚千秋被推-倒在地上,他低頭看了眼段林玉掐-住他腰的手,輕笑一聲,抬眸望向段林玉。

    被褚千秋這么直勾勾盯著,段林玉眼神閃爍,忍著羞-意道:“讓它開著吧,好不好小師兄……”

    但是隨著相處的時間越多,段林玉技術越來越嫻熟,人卻越來越像小媳婦了。

    最擅長的就是頂著一臉羞怯的純樣,做最大膽的舉動。

    褚千秋瞥了眼遠處,“有人哦。”

    這些日子,宗門招收弟子,到處都是人。

    自己在渡劫的時候,他們遠遠看見了還能走開。

    現在沒雷了,參觀新宗門的弟子多得不得了。

    什么偏僻的地方都能被他們找到。

    活像剛進校門的大學生。

    段林玉眼眸微微爍動,淡淡的紫色襯得他越發漂亮。

    他鼻尖蹭到身下青年的耳垂,輕聲道:“不會,他們看不見的……”

    穿好的衣裳被扔到了一旁。

    灼熱的吻細細密密地落在褚千秋的全身。

    虔誠地好似在親吻什么寶貝。

    褚千秋伸手扶上青年的烏發,眉眼染上了些緋色。

    他淺淺呼吸,喚道:“乖,撞得輕點……”

    這句話卻像是打開禁制的開關。

    他更用力了。

    腰被掐住,完全沒辦法后縮半寸,褚千秋死死咬著牙,覺得自己還不如不說。

    紛雜的感觸自一點匯聚起來,流竄到褚千秋的大腦。

    褚千秋感覺自己得腦子一下子炸開了花。

    遠處,新入宗弟子竊竊說話的聲音。

    他們路過了這處荒草地。

    褚千秋明知道他們不可能看見,但卻依舊有種背-德的感覺。

    真是夠了。

    有一個重欲的戀人,他無時無刻不在突破自己的羞-恥底線。

    情到濃時,褚千秋喜歡將手穿cha進段林玉的發里,花朵搖曳著,落了一地。

    等到段林玉頭上繁碎的白花徹底凋謝,已是金烏西墜。

    天都黑了。

    褚千秋白皙的身體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吻痕,他累得衣服都懶得穿。

    慵懶地閉著眼睛,睫毛顫顫巍巍的。

    段林玉跪坐在他身旁,一件一件給他穿衣,像個伺-候到位的丫鬟。

    褚千秋就任由他抬起自己的手,腿,一件一件往上套。

    招收弟子也不用看了,錯過了。

    懶洋洋地掀起眼皮,看見段林玉似乎精神很足的樣子。

    褚千秋便抬腳去逗弄他,“年輕人不嫌累。”

    段林玉捉住褚千秋做怪的腳,一本正經地反駁:“小師兄,我比你大三百多歲。”

    算起來。

    小師兄才是年輕的那一個。

    段林玉低頭看著臉上染著薄薄緋色的戀人,很認真地安撫他的小師兄:“沒關系,多做便好了。”

    “會將我的蘊養復原之力渡給你,以后只會舒服,不會累。”

    懶散地瞇了瞇眸,褚千秋輕輕地“唔”了一聲。

    揶揄一下自己的伴侶,并不是真的跟自己的幸生活過不去。

    況且他這么認真的對待做恨這件事,褚千秋亦不會不給面子。

    而與此同時,山水界域內。

    高高的竹閣樓中,素艾一臉饜足地睜開眼睛。

    他感覺到了一股龐大的氣運,灌入自己的身體。

    那是他從未感受過的滔天運勢。

    大道磅礴。

    凰火的顏色亦越發絢麗,它尖嘯著道:“成了,咱們成了!這命格舉世無雙啊!”

    素艾吐了個泡泡,饜足地躺回乳母的懷中。

    地上。

    一個渾身纏滿繃帶的年輕修士躺著。

    他大睜著眼睛,望著天空。

    嘴角不斷滲出鮮血。

    渾身筋脈已經盡毀,丹田里的元嬰也在流著血淚,陷入昏迷。

    他的耳朵邊有呢喃聲,聲音不斷變大,越來越洪亮,將他的腦子震得混沌一片——

    “折秦,你是君子,君子需端方。”

    “斬妖除魔,以天下人幸福為己任乃是正道。”

    “世道總需要我們。”

    “我們才會存在。”

    “……”

    那聲音逐漸變了調,越來越雜,越來越尖銳,像是要刺穿他的大腦,擠滿他的人生。

    好痛啊。

    不要再在他的腦子里講話了。

    很吵。

    “別吵了!!滾出我的腦子!!!”

    蘇折秦逐漸發狂,他嘶吼起來,嘴里不斷冒著血,在地板上扭曲地亂爬……

    抱著素艾的女人見狀,立刻往后退,并喊道:“快,把這個瘋子拖下去。”

    聽見她的話,旁邊仆役立刻上前,將手腳盡斷的瘋子架起來,強行拖拽下去。

    血跡在房間里拖出一條長長的線,四位侍女立刻端來了水和抹布,跪在地上擦洗起來。

    蘇折秦“荷荷”大吼大叫。

    很快,便受了重重地一鞭,“別叫了,死瘋子,別吵!”

    “帶去哪里?”

    “又不是我們的人,扔進那邊斷崖拋尸骨吧。”

    “行。”

    兩人架著蘇折秦走,前方突然出現一人。

    他們便停下腳步,低頭恭敬道:“家主。”

    圣離論心看了眼瘋癲亂叫的蘇折秦,心里不是滋味。

    他閉了閉眸,又睜開,對二人道:“交給我處理吧。”

    “是,宗主!”

    圣離論心將蘇折秦捆起來,帶回了自己的住處。

    他的手腳都還未痊愈。

    圣離論心給他做了一把輪椅,將他放在上面。

    他偶爾發癲狂叫,大多數時候很安靜地看著天空發呆。

    圣離論心深深地嘆了口氣。

    “你們照顧好他。”圣離論心對身邊侍女交代完,便獨自走進了屬于他一人的空間。

    圣離論心神情專注,手中龜殼輕搖,目視天穹卦象,尋求天機指引。

    突然間,一股強悍的力量宛如銀河落九天,將他整個人籠罩。

    手中龜殼盡裂,圣離論心渾身骨骼發出咯噠咯噠的聲音,似乎被威壓碾壓。

    而與此同時,圣離論心的雙目開始滲血,但他依舊死死地盯著那力量傾瀉的源頭,不舍得移開雙目——

    在那力量的盡頭,他……看見了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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