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吟小鎮四季如春,只日頭下山后容易起涼風,那冷風隨著打開的雕花門席卷而來,叫人生了莫名一陣寒意。
阿翎裹緊了身上的被子,怒目朝著進來的師清淺瞪過去。
“真當自己吊死鬼啊,門都不知道敲!”
師清淺腳步一頓,沒想到人會提前醒了,眼里的困惑一閃而過。
她騰出一只手敲了敲已經開了的門。
“篤篤篤”
一陣敲門聲把阿翎給敲沉默了,阿翎深吸一口氣,在魔修的認知里,進門前的敲門是禮貌,是征求意見,進門后的敲門那赤裸裸的是挑釁了。
氣血上頭,阿翎感到體內剛剛融合得很好的真氣在亂竄,心脈隱隱傳來疼痛,她趕緊地調息定氣。
阿翎調息時也不忘警惕地瞧著師清淺,防止這人還想怎么害她。
看到師清淺手里端著的餐盤,心中疑惑:“好姨呢?”為什么是師清淺給她送飯。
師清淺見她氣息穩定了,端著食物朝她走了過去:“在廚房做飯!
阿翎看師清淺徑直走到了面前,動作熟練地拿過空碗,又把手上餐盤里的食物放到了高幾上。
阿翎看了眼,立刻明白了:“你想毒死我?!”
師清淺動作一頓,捏著空碗的手指頭微微使了力,頭也沒抬,低垂著眼眸只看著手里的空碗:“沒毒。”
“拿走!”阿翎全身戒備,似是豎起了一根根硬刺,“趕緊拿走,誰知道你給放了些什么東西?!”
“魔域腐尸養出來的蔭疫蛇都沒你毒,你這是一計不成,看我活的好好的,又憋了什么壞?”
師清淺神色不變,只目光沉了些看了眼阿翎:“我已經和曾老說了這次的事,是我冤枉了你,曾老已經恢復了你的課業!
阿翎一整個震驚住了,師清淺竟然承認陷害了她。
但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
“然后呢,你來跟我說這些,怎么,要我謝謝你還我清白?”阿翎蹙緊了眉頭,一陣惡心。
師清淺向來沒什么多余表情的臉上似是有了些裂紋,眉頭蹙起,站著一句話不說,只拿一雙眼睛瞧著阿翎,眼里情緒很復雜,復雜到阿翎看不懂。
但不妨礙她惡心:“你別擺出這幅模樣,到瞧著你像是個受害者了!”
阿翎瞬間領悟了,師清淺這是開始唱另一出了,還好這種戲碼,她上輩子在趙笛青那里領教過。
明明先做錯了事,但在被發現后,反而擺出一副我很后悔知道錯了,這時候你要不原諒,就會有人來勸了,類似‘你瞧她都知道錯了,你就原諒她吧’。
到最后受害者不原諒倒顯得也有錯了。
這種把戲很有意思么,怎么一個兩個的都喜歡這樣。
阿翎忽然想到了剛重生在坑里的時候,師清淺問她有意思嗎,果然很沒有意思,阿翎心想,不光沒有意思,還十分惡心人。
她真恨自己如今的修為打不過師清淺,不然真想把她從屋里扔出去。
“滾。”
阿翎甚至是懶得罵了,她認栽了,誰叫她現在技不如人,她以后絕不給師清淺一個眼神,只專心修煉。
“還不滾?!拿著這些東西滾!”
阿翎剛平靜的氣息在看到對方遲遲不動后,怒火中燒,但又發現自己一點法子也沒有。
體內的真氣跟受熱的蔭疫蛇膽一樣劇烈膨脹,就在她感覺要爆炸了時,師清淺深望了她一眼,退了出去。
阿翎覺著她可能就是故意來氣她的,好叫她岔了氣,甚至有可能還會入了魔。
阿翎覺著她找到真相了,要不然師清淺怎么會突然跑來給她送飯,下毒這么明顯的事情,她倒是不一定會做。
她同霍振不一樣,霍振心狠手辣壞在明面,師清淺不愧是他養大的,比他惡毒得更高明了點,她壞在暗地里。
阿翎越想越覺得就是這個道理,師清淺一定是看這一次沒能整死她,開始計劃新的。
例如在她修煉時來激怒她,好叫她走火入魔。
她偏不如他意。
阿翎一再強迫自己沉心,默念聚氣心法,體內暴動的真氣,還在劇烈膨脹,卻像是個吸了水的海綿,不斷地在吸取體內零散的氣息。
阿翎第一次感受到了源源不斷的氣息在往丹田而去,不是一絲不是一縷不是一股,是源源不斷的氣息在向她涌來。
體內的怒火也被這些真氣給撲滅了,阿翎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平和,她竟是入定了。
眼睛一閉,一睜,一個月就在呼吸間過去了。
她第一次這么清晰的感受修士們說的,人間百年不過是修士彈指間是何感受了。
上一世她能筑基,是霍振找了修士,引著氣帶她筑基,她就像被人強行開了竅,事后只有迷茫。
卻原來靠自己引氣入體是這種感受,這感覺真是太奇妙了,好似在溫暖的泉水中飄著,輕盈自在。
阿翎還發現因著筑基,她不再是凡人之軀,那些對凡人來說是致命傷,恢復起來很困難的傷,都愈合了,只有些淡粉的印記,證明她曾經受過傷。
阿翎隨意尋了件衣裳穿上,走了幾步,發現腿傷也好了。
對于凡人來說傷筋動骨要百日恢復,對修士來說,竟是一個月就好了。
阿翎開心地蹦跶了兩下,還行,她的腿還很結實。
重新走出房門后,阿翎朝著院子深深呼吸了一口氣,舒服得想哭,上輩子她想要的就是這種呼吸啊。
“阿翎你出來了啊,還真是今日。”孫菊好聽著動靜從廚房里探出了身,看到是阿翎后,雖然清淺說了是今日,但真的瞧見阿翎好好的走出來了,孫菊好還是又驚又喜。
這一個月來,清淺還在阿翎那孩子的門口布了結界,她就是想瞧都不行。
尤其是親眼看到阿翎當初傷的那么重,她這心里總是擔憂她熬不過去,現在看她能走了,瞧著也沒有什么其他問題,她這才放了心。
她只是個凡人,知道修士同他們不一樣,但除了霍振打人叫她見識了修士的厲害,這還是她第一次直觀的感受他們之間的不同。
她趕緊把鍋里的百合蜜棗粥盛了出來,擦了擦手,抹了把眼淚,呼喚屋外的阿翎:“快來用些吃食,今日你不是還要去鴻漸學府,快些莫誤了時辰!
阿翎想起來了,師清淺說了曾老取消了她的停課處罰,她可以去繼續修煉。
太好了,正好她筑基了,是得去學府繼續學習結丹的心法。
阿翎如今筑基了,不再像凡人那般容易餓,但還是嘴饞,把孫菊花準備的吃食吃了個干凈。
“好姨謝謝你,我受傷時,也多虧了你給我送飯,就是量少了點,不夠吃!
這頓她感覺都有點撐著了。
孫菊好聽她說完欲言又止,但不等她糾結完,阿翎就告辭趕著要去學府修煉。
阿翎先去屋里換了身合適的衣服,帶上了她沒花完的靈石。
出了房門,阿翎側頭看了眼那扇又重新關上的側門,雖然連接這兩座宅院,但卻只能從霍振那邊的大宅開啟。
阿翎朝著那暗朱色的小門走去,用力踹了一腳,因著門那邊有結界,這看著脆弱的門板任由阿翎怎么踢都一動不動。
阿翎也沒指望她現在能踢動。
“霍振,你給我等著!卑Ⅳ嵝南肴缃袼呀浿,她有耐心,雖然不多,但超過霍振她相信不會需要太久。
阿翎看了眼這同霍振的紅蓮獄火鞭一個色的門,就跟見著霍振一樣惡心。
他輕易不來這邊宅子,一來就沒好事。
阿翎眼珠子一轉,回到院子里,踹了腳院子里的句句樹,伸手接住一顆掉下來的果子,徒手捏爆了它。
濕溻溻的紅色汁液從裂縫中滲透出來,阿翎回到小門邊,唰唰唰的,用句句果的紅色汁液寫寫畫畫,一氣呵成。
看到成品,阿翎很滿意,笑著扔掉被擠沒了汁液的句句果,手上殘留著紅色汁液,她隨意往身上一擦。
藕荷色的褙子瞬間多了幾條看著像血漬的痕跡。
阿翎渾不在意,笑著出了門。
等瞧見門口等著的馬車,還有馬車上那令人憎惡的人,這好心情就跟吃著個美味的桃,忽然發現桃里有半條蟲子一樣。
馬車的車窗大剌剌敞著,阿翎甫一出門,師清淺余光就瞧見了。
她側轉了身,朝著阿翎看去,果然是筑基了。
早在開妖山上,阿翎背她下來時她就感覺到了她內力蓄起了一絲真氣,筑基只是個時間問題。
到沒想到能這么快,她也沒看起來那般蠢,師清淺收回了目光,抿了抿唇。
阿翎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好陰險的表情。
她可瞧見了師清淺看完她后,那富有深意的樣子,她一定是發現她筑基了,心里頭盤算著要找新法子害她。
阿翎覺著她的修煉務必要加快了,她摸了摸腰上掛著的錢袋,可惜這點靈石買不來什么煉丹的好材料,她還得先想法子從霍振哪里搞些靈石。
“阿翎小姐,快上車吧,清淺小姐一直等著你一道去學府。”
車夫本就等的不耐煩了,見阿翎出了后遲遲不上車,忍不住催促。
阿翎腦海里警鈴大作,果然,師清淺果然要害她。
“去他霍振的祖宗,這一老一小真是陰魂不散!”
阿翎狠狠罵完,拔腿就跑,她不會再給師清淺害她的機會了。
跑了沒幾步,就聽到了宅子里傳來了好姨的驚叫聲。
她都顧不得開心她的杰作震撼到好姨,看了眼身后跟上來的馬車,加快了腳步。
在她的實力打不過師清淺之前,她決意打不過但躲得起。
她阿翎能屈能伸,雖然現在是狼狽了點。
等跑出了好一段距離,回頭瞧,霍家的馬車還不緊不慢的跟著。
阿翎一陣懊惱:“當我是耗子逗著玩是吧,這整人的手段是層出不窮。
師清淺這不要臉的東西,明明能學御劍了,還坐馬車,就這種人,學府里的修師還夸她品行高級。
我呸,魔域的蛆都比她高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