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潘父潘母也來看老人了,他們來的太晚,飯菜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一家三口一同坐在餐桌前,磨磨蹭蹭的動筷。
外公外婆齊齊下廚,桌子上的菜就像冰火兩重天。
因為對中午的茄汁還有好感,潘悅宜先夾了一筷子番茄炒蛋,剛送進嘴里就怔住了。
這道菜非常完整的還原了食材的本味。番茄沒什么番茄味,厚重的一塊,沒多少水分,卻還爛趴趴的。雞蛋透著一股蛋腥味,不算特別明顯,還在正常范圍內(nèi),但因為一切都是淡淡的,反而成了這道菜最突出的滋味。
潘悅宜停頓的動作引起了外婆的注意,她關(guān)切道:“是不是不合你的口味,你們年輕人都愛吃有滋味的,和你外公一個樣。下次我再多倒點醬油就好了。”
潘悅宜勉強笑道:“不是,我是覺得現(xiàn)在的番茄沒有以前好吃了。”
這話可打開了大家的話匣子。
外公也深有同感,重重的哼了聲:“以前的番茄多好吃!自從現(xiàn)在這種厚得像皮球,摔到地上都不會爛的番茄品種一出現(xiàn),市場上全都是,根本就找不到以前那些味道好的品種了。誰愛吃這沒滋味兒的番茄,切開都沒多少汁水。人是越來越有錢了,東西倒越來越難吃,這到哪兒說理去!”
潘母附和道:“小時候媽經(jīng)常從農(nóng)戶那里買一大兜子番茄回來,酸酸甜甜的,咬開一個小口,里面的汁水就能濺我一臉,還沒等炒成菜,都被我當(dāng)水果吃了,一天能吃三四個!”
潘悅宜竊喜道:“我今天就在……在學(xué)校食堂吃到好吃的番茄了,特別好吃,我吃了快兩碗飯。”
潘媽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手里不停,趁著父母譴責(zé)現(xiàn)在市面上的番茄時,把一咸一淡兩道菜手動摻在了一起,示意丈夫和女兒趕緊動筷。
“這兩個盤子是裝的什么來著?”回過神來的外婆看著迅速出現(xiàn)的兩個空盤疑惑道:“都吃干凈了,我再去給你們盛點。”
“不用了不用了。”三人趕緊阻止。“我中午吃撐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飽了。”
“我約了朋友打羽毛球,吃太多不方便運動。”
“我也吃好了。”
幾人振振有詞,不約而同的放下了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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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從外公家離開,潘母摸了摸半饑不飽的肚子,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旁邊的女兒。
“悅悅你吃飽了沒?你中午吃的那家店在附近嗎?”
潘悅宜干笑兩聲:“什么呀,我中午是在學(xué)校食堂吃的。”
“胡說八道。”潘母一副看透她的表情,“你們食堂哪有什么好吃的番茄?”
無奈,潘悅宜只好老實交代,自己就在這附近的一家飯館吃的午飯。
之前已經(jīng)憋了很久,此時她忍不住說:“那個茄汁咸蛋黃豆腐真的特別好吃,番茄熬出來的湯汁酸酸甜甜的,蛋黃沙沙的,全裹在豆腐上……”
被她這么一說,潘父潘母更感興趣了。
“走走走!”
“南來飯館,就是這兒了。”
潘母看到這個店名,莫名地感覺有點熟悉,不過轉(zhuǎn)眼就被她拋到了腦后,應(yīng)該是大眾名吧。
三人一同進店。
有女兒的預(yù)防針在,看到菜單上偏貴的價格,潘父潘母只是挑了挑眉,什么也沒說。
“來個茄汁咸蛋黃豆腐,”潘母也想嘗嘗女兒口中天花亂墜的美味到底是什么滋味,她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轉(zhuǎn)頭問女兒,“對了,你中午才吃過,那要不要換一個菜點?”
“不不不,”潘悅宜手?jǐn)[得像雨刷器,“我還想吃,再吃一頓完全沒問題。”她語氣十分堅定,可見是實話。
菜單傳到潘父手里,他又點了一道椒鹽魚塊。
畢竟晚飯還是吃了點,為了不浪費食物,三個人只點了兩道菜。
又來了幾個客人,潘父看來來回回忙碌的只有一個年輕人,不禁張望起來,看廚師是不是已經(jīng)在做菜了。
潘悅宜說店就是漂亮姐姐的,菜也是她做的。
“你說她既是服務(wù)生、廚師,還是老板?”潘父被震驚道。
他表情復(fù)雜起來,新店開業(yè)初期,入不敷出也不稀奇,但該有的人工也得舍得掏錢,什么雜活都一個人包攬,店鋪看著就不像能開的長遠的樣子。
咸蛋黃什么的聽起來像網(wǎng)紅美食,潘父坐在那里疑心漸起,覺得這里八成是個準(zhǔn)備撈一筆就走的網(wǎng)紅店。
這種餐廳他見的多了,先拿出大量的營銷費用吸引年輕人,營造出一種大排長龍的火爆景象,然后營銷結(jié)束,短短時間內(nèi)營業(yè)情況就急轉(zhuǎn)直下,草草關(guān)門出兌,不久之后又換了下一個潮流。
但眼前這個小飯館又有不同,潘父覺得,如果連服務(wù)生都不舍得雇,八成也不會花營銷這個錢。
難怪人氣不旺。
他試探著說:“我知道一家味道不錯的餐廳,就在咱們回家那條路上,要不……”
潘悅宜不滿道:“我們都點完菜了,爸你是不是想逃單!”
潘父:“哪有這種事,錢我都付完了。”
“那就坐著等。”潘母瞪他一眼,眼中的警告之色不言而喻,潘父接收到了她的信號,終于老實坐住了。
椒鹽魚塊很快就上桌了。
一時間沒人說話,只看著這盤盛在潔白瓷盤上的金色魚塊。
大小均勻的魚塊被煎炸到微焦,像是穿上了一層薄薄的金色盔甲,一股濃郁的香味——是魚肉的鮮美和椒鹽的香氣完美融合的味道,簡直是滾滾而來,讓人招架不住。
三人幾乎是同一時間拿起筷子伸向了盤子。
一口咬下去,先是酥脆的外皮在口中爆炸開,然后是軟嫩雪白的魚肉,雖然煎炸過,卻一點也不干硬,依然保持著原有的鮮嫩多汁,哪怕是魚塊最厚重處也絕不是寡淡無味的,咸鮮的椒鹽滋味早已滲透進去,帶著一點恰到好處的香辣激發(fā)著味蕾的活力。
早上剛宰殺的新鮮鱸魚,最大的也不超過一斤半,正是肉質(zhì)最緊實鮮美的時候,經(jīng)過數(shù)個小時的腌制,讓椒鹽風(fēng)味穩(wěn)定在每一絲魚肉內(nèi),最后上鍋煎炸成兩面金黃微焦,做法雖然簡單,但滋味屬實誘人。
三個人嘴巴都很忙,只能趁著夾下一個魚塊的間隙緊急交流。
潘悅宜像一頭開心的小豬,一邊嚼一邊嘟囔:“好吃好吃,豆腐好吃,這個也好吃,下次我還要來。”
潘父奇怪道:“這道菜里的椒鹽味道好濃郁,好香,不過看椒鹽的用量也不大,不知道是為什么。”
潘母又吃了一塊,很享受牙齒碾過酥脆外殼那一刻的細(xì)碎的聲音。
“人家開飯館的,當(dāng)然有自己的秘訣。”
這倒是不假,制作椒鹽風(fēng)味的菜肴,選用市面上賣的現(xiàn)成的椒鹽粉雖然能節(jié)省不少工序,但味道一定不會多么出彩。
因為椒鹽魚塊的制作過程中幾乎不需要其他調(diào)味料,全依賴椒鹽的風(fēng)味,所以南荼從不在這方面偷懶,除了選用質(zhì)量上等的花椒以外,她還要把花椒和鹽以合適的比例炒香,等椒鹽的香味極其有滲透力,像是自那一口小小的炒鍋中刮起一陣旋風(fēng)的時候,再現(xiàn)磨成椒鹽粉使用。
從小就混跡后廚的南荼十分清楚,花椒是非常容易喪失香味的材料,只有現(xiàn)磨才能最大的保持風(fēng)味。
間隔還沒有五分鐘,等南荼把茄汁咸蛋黃豆腐端上來的時候,桌上只剩下一個潔白的空盤。
“菜上齊了。”她用疑惑的眼神掃了一眼客人們……對吧?就這么幾桌客人,她應(yīng)該沒把菜上錯桌。
潘父故作矜持的抿了一口杯子里的水:“嗯,上齊了。”
見南荼這會兒沒這么忙了,他半是勸說半是建議道:“姑娘你手藝真不錯,我剛見到時還擔(dān)心你撐不起一家飯館。現(xiàn)在才知道是我眼拙了。不過——”
“就算能干,什么事也不能自己一個人包攬不是?”
南荼已經(jīng)被不止一個客人建議招一個服務(wù)生了。
她熟練的說道:“您說的對,已經(jīng)在招人了。”
才怪。
原本確實貼出了招工啟示,飯館生意一般,南荼能給出的待遇只能說平平無奇,不過也有幾個人應(yīng)聘。結(jié)果那幾天飯館更冷清,不像現(xiàn)在漸漸有了幾個回頭客。應(yīng)聘的伙計們一看,這飯館就不像能開長遠的模樣,隨便找了個由頭就溜走了。
等位面飯館系統(tǒng)出現(xiàn),南荼趕忙把招工啟事撕下來。
這種情況哪敢隨便招員工?她要怎么向?qū)Ψ浇忉尯箝T可能會出現(xiàn)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客人?
眼下南荼也是十分困擾,不招員工不現(xiàn)實,招了也不合適。她甚至還向系統(tǒng)求助過,問它能不能幫上忙,系統(tǒng)卻只遺憾地表示愛莫能助。
它雖然能連通位面,但也不能大變活人,難道要去別的位面把誰綁來給南荼做員工嗎?
南荼帶著滿腹煩惱走開了。
潘父放下手里的杯子,渾身一震,急忙拿起放下的筷子,加入了豆腐爭奪戰(zhàn),這剛上的茄汁咸蛋黃豆腐他還沒吃呢,怎么就剩這么幾塊了!
潘母不僅搶到好幾塊豆腐,還端起盤子把湯汁往自己的碗里倒。“這里頭的湯汁光是拌飯就好吃。更別提配著豆腐了。悅悅真會挑飯館,我都不知道你外公家附近有這么一家好吃的飯館。”
潘悅宜得意自夸道:“那當(dāng)然啦,我一下就看出這個飯館與眾不同!”
……客人格外少,怎么不叫與眾不同呢。
不過潘悅宜相當(dāng)確定,這種情況不會其實很久的。
最后三人把兩道菜吃得干干凈凈,盤子干凈得像擦過一樣,完全不像是吃了兩頓晚飯的樣子。
三個人挺著肚子,慢吞吞地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