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揚小心翼翼的夾起一個餛飩，腦海中想起了很多傳說故事，比如天降橫財得到的黃金其實是石頭變的，饑腸轆轆時被妖怪引去吃山珍海味，吃到肚子里才發現是泥土沙子這一類的。

    可是解薇他們都吃了……

    潘揚心一橫，一口咬下，眼睛瞪得比吃到沙子石頭還大。

    這餛飩的外皮薄而有彈性，宛如絲綢般柔滑，在嘴巴里像條小魚一樣一甩尾巴就溜走了，當牙齒輕輕咬破那層薄皮時，先是有肉汁噴涌而出，然后在每一次咀嚼中，與餡料一同化開。

    被外皮包裹的肉餡此刻失了禁錮，依然毫不松散，嫩滑而不失嚼勁，完整的河蝦仁小巧玲瓏，又增加了一種難言喻的鮮嫩。

    可以說是只咬下這半個餛飩，就有一朵煙花在潘揚腦中忽然炸開。

    太、太好吃了！

    他迅速把剩下的半個餛飩塞進嘴里，狼吞虎咽的下了肚，又去夾下一個，等碗中的餛飩去掉大半，潘揚又肉眼可見的放慢了速度，戀戀不舍的仔細品味。

    這樣一來，倒也有別樣的收獲。

    清澈的湯汁中漂浮著細碎的紫菜、蛋皮絲和香菜碎，點點油花若隱若現，潘揚忍不住扶著碗邊喝了一口。

    首先感受到的是溫吞的口感，在這樣的天氣絲毫不讓人感到燥熱，反而像是一股細細的涓流汩汩流淌，順著口腔一直到喉間、胃袋，所過之處都讓人暖洋洋的。然后才是湯汁的清鮮，不會厚重到壓過餛飩，又叫人怎么也忘不掉。

    看到愣神兒的潘揚，見識過三鮮餛飩烹飪過程的解薇在百忙中擠出時間和她解釋：“好喝吧，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這么好喝，不過這好像是雞湯。”

    這是雞湯？怎么只有雞湯的鮮美，沒有雞湯的油膩？潘揚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他還在強忍著把面前的食物一掃而空的欲.望時，余光瞥見解薇和紀項明已經吃完了自己那碗餛飩。

    潘揚內心有點小竊喜，吃那么快，這下只能看著他吃了吧！

    沒想到解薇立即起身，轉眼就又端了一碗滿滿的餛飩回來。

    “啊？不是一人一碗嗎？”

    “誰說的？”解薇說，“我買了十份。”

    潘揚聞言立即沒了顧慮，火速開動，恨不得把臉也埋在飯碗里去。

    ————

    此刻飯館外，潘揚的隊友們一樣在大快朵頤。

    程凱風在之前的戰斗中負傷，此時正靠在墻邊閉著眼睛休息。因為他傷到的是右邊的胳膊，所以得到了隊友喂飯的待遇。

    “先來一勺湯吧。”隊友喃喃自語。

    傷口疼痛，因此程凱風昨晚沒有睡好，早在一眾人還在糾結要不要進南來飯館的時候就閉眼凝神，現在已經昏昏欲睡。

    在半睡半醒中，有個湯匙觸到嘴唇，他下意識地張開嘴巴，溫熱的湯水滑進嘴巴里，瞬間潤濕了整個口腔。枯干的嘴巴因為這一口湯汁瞬間激活，全身上下都在叫囂著想要更多。

    他一個鯉魚打挺坐直起來：“我活了！”

    隊友嚇了一跳，糾正他：“你本來也沒死。”

    程凱風沒有理會他，直勾勾的看著近在咫尺的這碗餛飩。澄澈的湯水中，漂浮著鼓鼓囊囊的餛飩，皮薄肚大，就差把“我很好吃”這行字寫在臉上了。

    “快啊！”程凱風努了努嘴，“快喂給我吃，啊……”

    隊友忍俊不禁：“來了，來了。”

    白里透紅的餛飩轉眼就落入血盆大口，嘴巴的主人被濺出來的肉汁燙到，硬是一聲不吭的忍住了，只一心陶醉在滿溢在口腔中的鮮香。

    堅硬的牙齒輕松穿透薄薄的面皮，破開新鮮青魚肉和豬腿肉和成的肉餡，領略過水中和陸上不同的鮮美后，直抵到飽滿q彈的河蝦仁。

    小小的一個，稍稍用力就被牙齒利落地被斬斷，蝦肉的柔嫩鮮甜瞬間漫溢而出，甚至能感受到它在舌尖齒縫回彈的美好觸感。

    “好吃死了！”程凱風想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很猙獰。他有多久沒吃過這樣的美味了？

    甚至在以前看來稱得上是“正常”的食物，都需要攢上好久的錢才能在天陵市那些賣價高昂的餐廳吃上一頓。

    他永遠也忘不了自己第一次吃異獸肉干的感受。當他的牙一接觸到那根肉干時，就忍不住問賣肉干的人，這和吃樹皮有什么區別。對方說，咬得動的是樹皮，咬不動的是異獸肉干。沒什么異味的是樹皮，味道一言難盡的是肉干。

    于是程凱風咬緊牙關，控制住酸痛的腮幫子，瘋狂的甩動著腦袋，肉干終于在口中斷開，雖然吃到了肉，卻感覺更像是和活著的異獸肉搏了一場。

    傭兵們總是笑稱，異獸能幫助他們鍛煉全身上下所有的肌肉，沒有一處例外，而最后一步就是磨練咬肌。

    吃了不知道多少肉干，程凱風也沒有習慣這種食物，他只是認命了。

    沒想到有一天，他竟然能在安金沙漠吃到三鮮餛飩這樣的驚為天人的美食！

    此時此刻，與他未曾謀面的南荼的身影在程凱風眼中已經像神祇一樣高大。

    如果這個飯館能一直開下去，似乎連進入九死一生的安金沙漠都沒那么灰暗了。

    他再次張大嘴巴，催促隊友投喂餛飩，感受著肉汁和肉餡在口中交融的過程，最后忍不住用左手奪過碗，把整碗湯汁一飲而盡，連一點香菜末都沒剩下。

    程凱風的右臂仍然在隱隱作痛，他席地而坐，甚至為了能夠把全身都藏進難得的陰涼地里而蜷縮著，安金沙漠的風沙也從未停止過喧囂。

    在這種境況下，此刻的程凱風卻只有一個感受。

    好幸福。

    很快，又有人端來新的一碗餛飩。

    一眾人無聲地大口咀嚼，大口吞咽。

    這么多年來所有的郁悶，所有的苦悶，都好像被發泄在了這碗餛飩中，咬碎的好像不是面皮和肉餡，是一切經歷過的絕境，無數次的一退再退，一眼望的到頭的未來，都化作給人能量的食物，填飽了自己的肚子。

    吃到最后，整個人都熨帖極了，渾身都軟了下來，只想仰躺在滾燙的沙地上看天。

    這才是活著的感覺。

    ————

    七個人一共吃了十九碗餛飩。

    當天自然是沒什么餛飩剩下，要不是南荼和辛歡動作快，提前包的餛飩都不夠這幾個人吃的。

    他們付了四個三級晶核的價錢，因為南荼沒法找零，作為補償，她把紀項明他們小隊的水囊灌滿了。

    這一舉動讓幾個人興高采烈，其中那個叫解薇的年輕女人還試探著問南荼，能不能把南來飯館的位置告訴其他傭兵，叫這些人也來光顧。

    南荼欣然同意：“只要守規矩不鬧事，南來飯館的大門對任何人都敞開。”

    送走了難得的位面客人，南荼第一件事就是讓系統把晶核轉化成錢。

    看到銀行卡入賬1900元，南荼臉上的笑意更大了。

    “對了，”南荼問系統，“不是說接待位面客人到一定程度可以獲得屬性點獎勵嗎？我的進度怎么樣了？”

    南荼曾經獲得系統贈送的一點屬性點，加在了五感上，還別說，只是這一點屬性點的加成，就讓她在制作菜品的時候感覺更加得心應手，越發想體會一下屬性點加在悟性和力量上會是什么樣的感覺。

    系統為難道：【進度嘛，現在只有一點點。】

    南荼倒是不覺得失望，滿打滿算，她接待的位面客人才不到十個。相信等解薇幾人回到天陵城幫她宣傳一下南來飯館，慕名而來的位面客人會更多。

    在等待位面客人到來的時候，也不能忘了她這個世界的普通客人，畢竟位面客人雖然利潤高但單量少，普通客人才是南來飯館經營的基石。

    系統這時候插嘴道：【招待位面客人足夠多，不僅能獲得屬性點獎勵，還能解鎖新的位面。】

    南荼不太在意的說：“有位面客人錦上添花雖然也不錯，但普通客人也夠養活我了。”

    系統急切道：“第一個位面等級不會太高，不能給宿主帶來太多助益，將來有機會開啟高級位面，獲得了有特殊效果的物品，雖然不能隨意用在客人身上，卻可以幫助宿主增強身體素質。比如修仙位面的凈塵丹，魔法位面的精靈果等等，都能幫助去除身體內的有害物質。”

    這么一說，南荼才有了點興趣。當廚子最大的危險是什么？職業病。

    廚房油煙大，南荼的爺爺就是因肺病去世的，他不想讓南荼接班做廚子，除了不忍心讓她吃苦，也是不想讓病痛找上門。

    系統希望南荼多招待位面客人，南荼完全能理解。雖然系統沒有明說，但從它回收晶核兌換貨幣，順便還收了手續費的行為看，系統需要的可不是什么營業額，而是含有能量的晶核。

    辛歡來到飯館后，南荼對末世位面了解更多。她知道晶核之所以能成為硬通貨，就是因為天陵城制造的許多武器都以晶核為能源的。日常生活中，晶核的作用也相當重要。

    如果這樣看，一切就合理了，南荼在自己位面的營業額再高，也和系統沒什么關系，得不到什么好處，難怪它這樣著急。

    但她也不是那么輕易松口的，得先讓系統明白現在的局勢：“當初把飯館丟進沙漠里，這也是你的失誤。那是飯館生意不好，有位面客人上門我肯定優先照顧，長久下去，重心自然就傾向過去了。現在生意好多了，位面客人卻只有那么幾個，可有可無，沒什么意思，接待他們說不定還影響這邊的客人，想想都麻煩。”

    見南荼態度很消極，系統連忙松口：“第一個位面的體驗感的確不佳，作為彌補，從現在起末世位面的晶核收購價提高20%。”

    南荼不動聲色道：“先收5%的手續費，再提高20%的收購價，還是先提高20%的收購價，再收5%的手續費。哎，我數學不好，你都把我弄迷糊了。”

    系統一咬牙：【末世位面不收手續費！】

    “只是這個位面不收手續費？還是以后……”南荼適時收回話頭，“不過也是，不一定有下個位面了。”

    【……】

    【所有位面都不再收取手續費！】

    如果系統有牙，這會該咬碎了。如果系統有心，這會也該疼壞了。可惜它什么都沒有，又指望著南荼給它賺能量，可不就得一讓再讓？

    拿到了這么大的優惠，南荼也不打算把它逼急了，當下就說：“那我確實要想想辦法，方便位面客人進店。”

    一旁的辛歡打掃完了營業過后的飯館，洗了手過來提醒：“南荼姐，你該給大家立個規矩，像今天這樣拿著武器闖進來是肯定不行的！”

    南荼正想到這點，如果不能在有普通客人在的時候放位面客人進店，那她一定會錯過很多位面客人。可是位面客人情況特殊，怎么才能讓兩邊和平相處、不起風波呢？

    她幾乎沒怎么思考就寫下來幾條注意事項，比如武器必須放在店外或背包里、身上血跡明顯者不可進店、店內禁止挑釁斗毆等等。

    傭兵在她的印象里一向是兇悍難管，他們會遵守南荼定的規則嗎？

    辛歡呲了呲牙道：“不遵守的人，我來把他們轟出去！”

    南荼捏了捏辛歡臉上還未褪的嬰兒肥，這個她自己來就行了。

    ————

    當天晚上，南荼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店里坐滿了客人，擠的水泄不通，生意好極了。只是定睛一看，椅子上的全是模樣稀奇古怪的異獸，它們胃口特別大，把店里的食材一掃而空，還覺得不夠吃。

    可到了結賬的時候，一個個都拒不付款，可把南荼給氣壞了。

    正火冒三丈時，南荼手里的搟面杖不知怎么變成了機.關.槍，氣得她把這群吃霸王餐的異獸全突突了，落了滿地的晶核，喜得她又立刻去撿。

    等醒來時，想起自己做這個莫名其妙的夢，南荼都笑了，這都什么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