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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1章 終得圓滿

    南歸回家那個忐忑, 本來丞西就不喜歡她在聞予手下做事,她也理解,可她想著再熬一陣就能發年中獎了, 不要白不要,聽說年末效益好的話還會再來一次年終獎,她還挺心動的,誰怕錢多,應得的為什么不要呢?

    聞予剛才送她回來的時候寥寥幾句卻暴露了很多信息,如不過是她想多了,那意思就是因為她的出色表現公司會給她表彰。

    會不會有獎金呢?有多少呢?有的話夠不夠給丞西買支鋼筆呢?以后讓他簽成每一筆生意都用她買的筆, 好像他的每一分進步和成功都有她的參與,嘿嘿,如果還有剩余的話再買一身她上個月看好那套西裝, 雖然貴了點但是只有又貴又好的東西才能與她家丞西相配。

    如果還還還還有剩余的話今年春節她想請丞西來趟歐洲游, 這差不多了吧?這得多少錢啊?

    南歸在床上打了滾, 還是想多了, 就算有獎金也頂多千八百塊,一支金筆都不夠買的。

    回歸現實后南歸看了眼時間,丞西還沒回來。這樣也好, 晚點被發現就晚點內疚。

    這一陣子陸丞西忙著產品的新版本上線, 一直在加班, 臨睡前南歸接到了他的晚安電話,問她吃飯沒,吃的什么,今天可能要晚點回去了, 如果有特殊情況的話興許就回不去了。

    “好的好的你放心工作, 我自己在家絕對沒問題!”

    “怎么你好像很不希望我回去似的?”

    “哪有哪有, 我可想你了,一天想你八十遍!”南歸好心虛,陸丞西對她可謂是了如指掌,哪怕隔著電話都感覺好像被他看穿了。

    只聽電話那頭輕笑了幾聲,然后小聲說道:“我也想你。”

    南歸在這邊又打了個滾,傻笑著。“丞西哥咱倆今年春節出去玩吧,上次出去玩還是你賺了第一桶金,這都多久了,這次我請你,我有錢了!”雖然還沒到手,但是大老板都透露給她了,沒多有少,總不能黃了吧?

    “哦?怎么就突然有錢了?漲工資了?”

    “唔,不說這個不說這個,總之就是有錢了,去不去嘛,不去拉倒。”

    陸丞西在那邊悶笑,“果真有事瞞我,等我回家的。”

    “哼!”南歸一把掛了電話,不敢再說什么,陸丞西把她看的透透的了。

    第二天一早南歸看他人還沒回來,估計是熬了個通宵,真是辛苦。

    南歸早早就出了門,因為工傷公司給她放了幾天假,本來這個檔口她反而更想上班,怕被陸丞西發現端倪,可是一想到他這么辛苦,好心疼啊,正好趁這幾天休息她打算好好給他補一補。去買了些菜回來煲了湯做了一些陸丞西愛吃的菜,一共裝了兩份,一份大的一分小的,收拾完畢就打車去了他的公司。

    公司前臺早就認識她了,笑的那個燦爛提前把陸丞西的情況匯報了一番,說她們陸總跟著研發部熬了個通宵了,現在還睡著呢。

    南歸將大盒餐食遞給她讓她拿給加班的同事,然后拿著專屬保溫盒進了陸丞西的辦公室。

    一進門就看到了蓋著薄薄衣裳蜷縮在沙發上的人,南歸蹲下身子看著熟睡中的人,頭發軟軟趴著,被照進來的陽光晃的泛著金光好像家里的大毛,安靜的睡顏看上去真的好乖,不仔細看都能發現眼睛下面的青黑。

    南歸心疼的揉揉他的頭發,這是他們想要的生活么?她一直都知道陸丞西對做生意不感興趣,可是當初為了生活,擺脫貧困,他才算是半被迫從了商。

    其實不用這么累的,有錢多花沒錢少花,一樣過日子,要是年紀輕輕就把身子熬壞了,那以后她要跟誰一起到老呢?

    陸丞西覺很輕,她一碰就醒了,睜開眼睛看到蹲在眼前的人還有一瞬的愣神,蹙著眉緩了兩秒鐘才發現真的是她,眼中瞬時溢滿了驚喜。

    “你怎么來了?”聲音都揚了起來。

    “你這臉怎么回事?”

    “沒事,不小心劃到了,我給你帶了飯,本來是打算中午吃的,你醒了那正好,現在也差不多中午了,趁著熱乎起來吃點吧。”

    陸丞西看著擺著的湯湯水水,都是他愛吃的,高興又滿足,疲乏也一掃而空,可是沒吃兩口就明顯察覺到她情緒有些低落,看她幫著他剝蝦剔肉,他溫聲的問道:“怎么了?”

    在創業最艱難的那段時間兩人為了省錢不舍得去外面吃一頓,一直是她做了帶來一起吃,恰如此時,可是現在已經解決了溫飽,但生活好像還是忙忙碌碌的,過得也不輕松,當初為了生活她沒有選擇自己想學的專業,而他也選了自己不感興趣的一條路。

    “丞西哥,你喜歡現在生活么?”

    “我都可以,你不喜歡么?”陸丞西仔細的觀察著她的神情,生怕她厭煩了。

    其實他只要有她陪著就沒什么喜不喜歡,曾經逼迫自己離開的那幾年是他轉世都不愿記起的時光,如果不曾得到,孤寂也只是他成長的漫長歲月中的一個司空見慣的詞匯,沒有多大感觸,因為沒落差,可是當他真正體會過幸福,擁有過陪伴,甚至生活都有了奔頭和期盼,在他信以為真時一下子全沒了,沒有緩沖沒有預警的猛然抽離,不容他有半點挽留的奢念,那才是猶如極刑的剔骨之痛。

    跟那些精神上受過的罪比,頭幾年和現在的這點苦累對他來說壓根不值一提。

    南歸放下筷子,看著陸丞西疲憊的面容,想了想還是說了,“丞西哥,我知道其實你不喜歡從商,我們現在賺的錢不說余生無憂,但咱們都不是奢靡的人,這些足夠了。”

    “其實不用這么拼,我不想咱倆變成開始是為了生活后來變成追逐金錢忘了本心苦了自己的人,人生就一次,你若是喜歡我不覺得什么,可是你不喜歡,有多少人年紀輕輕把身體熬壞了,不值當的。”

    “以后我們又不是混吃等死不工作,做自己想做的也一樣可以養活自己呀,有人沒得選擇,可是現在我們有得選。”

    “好。”陸丞西沒有一絲不舍和猶疑,對于她的想法他從來都不會拒絕。

    南歸心里起了霧,蒙蒙的酸酸的甜甜的,“你居然不問我?”

    “只要你說的我都會去做,等產品穩定了,我就試著放手,咱們專心過自己的日子。”

    “不會很不舍么?”

    “有你,我還有什么不舍的。”

    雖然這種話已經聽多了,可是南歸的臉還是發熱起來。

    “現在能說說你的臉和胳膊怎么搞得了吧?”

    真是火眼金睛,這都能被發現!

    南歸縮著脖子裝聾作啞一個勁的給他夾菜,妄想蒙混過關,陸丞西嘆了口氣,真是拿她沒辦法。

    南歸休息了兩天就去上班了,剛到工位就看到幾個人頭湊在一起嘰嘰咕咕的,一看就知道再講誰的好話。

    都說不在場的很有可能是話題中心,南歸好幾天沒來有點擔憂也湊上去聽了一耳朵。

    原來是前幾天老板發了大火處理了一大批人,甚至還有兩個是總監級別的,雖然師出有名但是這臨近年中獎的當口,搞得人心惶惶。

    “我就覺得事情不簡單,項目部的肖總在這多少年了,可是東靈的肱股之臣,能力出眾不說,咱們公司多少大單都是他做的,這說給下了就下了?還有公關部的總監,一點預兆都沒有說辭就給辭了。”

    “下面大大小小的主管也被擼了好幾個呢。”

    “你們說能不能是因為年中獎?別人不說,單說肖總就不少。”

    “我也覺得差不多。”

    “聞總那么扣?不至于吧?聽說他名下的其他公司各個盈利,簡直就是下金蛋的豬!為這仨瓜倆棗敗壞了口碑,得不償失啊,而且聽說他背景深厚,我覺得不太可能。”

    “你沒聽過越有錢的人更摳么?越是背景深厚越是有恃無恐啊。”

    原來是公司裁撤啊,是那天的事?跑不了,不是在講她就好,在她放下心準備回工位的時候一眼瞥到了小劉水杯上映出的人影。

    她嚇得倒吸一口氣還是盡量穩住了,小幅度的捅咕了正在大講特講的小劉,她一臉納悶道“南歸,你捅我干什么?”

    “咳咳咳,呃……”南歸大聲咳了幾聲試著掩蓋小劉的話,用力到震的胸口疼,“是啊是啊,聞總真是當機立斷雷厲風行公平公正,不愧是我們東靈的定海神針啊,有他的領導我們東靈一定會邁向國際舞臺,成為行業的領頭羊!”

    “得了吧,聞總又不在你的馬屁拍給誰……”

    南歸擠眉弄眼,眼睛都快斜白了,大聲打斷她的話“是啊是啊,聞總的才學與見識是我們學習的榜樣,跟著這樣一位領導我們也會有所成長。”

    見小劉一臉“咦”的鄙夷樣又要不知道口出什么大逆不道之言,南歸一把捂住她的嘴,這是為了救她的飯碗啊!她要是也不想明天滾蛋就趕緊歇了吧。

    “顧南歸,進來一下。”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四個正事不干一大早就八卦團隊頓時僵的跟直挺挺的柱子似的,聽到總裁辦公室大門合上,才一時作鳥獸散,半句話不敢多說都回了工位。

    南歸有些忐忑的進了聞予的辦公室,小心的打量著坐在椅子上的人,沒看出什么怒容和不滿,那應該是沒聽到。

    聞予饒有興致的盯著小心睨他的人,心情莫名愉悅,“我竟然不知道自己這么出色。”

    南歸有些尷尬,確實有點夸大其詞了,太夸張就顯得有丟丟不那么真實,“呵呵,哪有,您的優秀那可是有目共睹的,我說的那些浮于表面的都還不到您的十中之一呢。”

    眼見他嘴角都翹起來了,南歸在心里撇撇嘴,呵,果真是人都喜歡馬屁話。

    “你的手怎么樣了?”

    “好多了,感謝老板體恤我,不僅給我帶薪假期還要嘉獎我。”

    聞予撩起眼皮瞟了一眼興沖沖等著他拍板安心的人,不知道為什么就不想讓她翹起來,存了幾分逗弄,故意忽視她的言外之意。

    “嗯,去給我倒杯咖啡。”

    看來要黃了,老板都不正面回應,可是計劃的錢都花出去了,小劉助理說的沒錯,越有錢的人越摳門。

    聞予看著一臉不甘卻還硬裝出云淡風輕的人,內心的愉悅又添了幾分。

    隔日人事部就群發了任命信息,顧南歸升至總經辦首席秘書,南歸看著群郵件一度以為人事把名字打錯了。

    這是真的?為什么要給她升職?越過秘書、總助,特助直接連跳三級??她不敢置信的擦了擦電腦屏幕,真的!這是真的!甚至還有表彰大會,關于十天前她英勇化解老板危機,機智解決緊急事件,對待工作認真負責,工作能力出眾表現出色,特此勉勵以示嘉獎。

    獎金10萬!!

    這真的是峰回路轉啊!本來已經不抱希望了,然后天上居然真掉個大餡餅砸她頭上了!這種出乎意料結果帶來的開心和激動是之前有心理準備時的兩倍!

    秘書室的同事都轉頭看向還在驚喜中緩不過來神的人,有道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瞧瞧這就是一般人都有但是卻很羞恥做的所得,真應該學學人家,怎么人家就敢?

    秘書室的同事紛紛過來道賀,吵鬧著說請客,這首席秘書可是直接跟部長平級,不受部長管制,甚至關于老板的行程部長還要跟她溝通協調,架構上雖直屬秘書室,可實際上只受總裁管制支配。

    這可是真的一飛沖天了!薪資多少?她打開第二封郵件看到薪資的好幾位數還有獎金,不自覺的后仰倒吸一口氣,這么多?搞得她年中獎發完都不想走了。

    要不就再干到年末?得好好跟丞西商量商量。

    “開心么?”

    南歸被身后的聲音下的一激靈,連忙站了起來,“謝謝聞總的提攜,我一定好好干,爭取不辜負您的期望!”

    聞予低下頭輕笑了幾聲,“嗯,那你可要好好努力了,給我這個伯樂長長臉。”

    后來南歸跟著聞予不說走南闖北也算是沒少到處跑,早知道首席秘書要到處出差,各種場合只要聞予到場就肯定少不了她,她就打死也不想升職了,當初真是太年輕。

    小半年過去了這事她都沒敢跟陸丞西說,只是每次要出差時那個口好難開啊,可是他從來不怪她也沒說過她一句,每次都是默默替她收拾好行李,讓她在外面小心,有事就打他電話,二十四小時都能聯系到他,相同的注意事項怕她記不住翻來覆去的叮囑好幾遍。

    哎,上天把陸丞西送到她身邊,自己上輩子是沒少做好事吧,不,應該是幾輩子修來的!

    南歸看著掛歷對眼前的工作有了遲疑,別看這大半年短短的首席秘書生涯經歷的事可不少。

    記得三個月前她跟聞予去濱海出了趟出差,正趕上五十年難遇的十四級臺風,小命差點沒搭里,加上上次,秘書還真是個高危職業,他們本來可以在臺風登陸之前就離開濱海的,可是因為項目檢驗不合格,又在濱海拖了兩天。

    那天聞予沒讓她跟,都已經下午了,外面狂風肆虐,可是聞予還沒回來,他早上跟幾個人去了現場,他們住的酒店一層大廳哪怕堆了砂石袋也沒擋住外面排不出去的暴雨倒流,已經沒過小腿了,她這都如此,更何況他們,肯定是被堵在哪了,電話也打不通。

    聞予確實被堵在了工地,工人早就撤了,隨行的人只有施工負責人和項目總監,他們在二樓眼看著暴雨上漲,現在是下不去了,若是身體正常,一天兩天都好熬,可剛才施工負責人還被狂風刮倒的柱子砸破了頭,血流不止,時間久了恐不好。

    現在只期盼臺風能趕緊停,可就是停了樓下到半腰的水他們也出不去。

    聞予分析完眼下的境況,腦子里冒出的第一個想法竟然是幸好她沒跟來,真是昏了頭。

    時間分秒難熬,身上的衣服濕透了又被灌進來的冷風吹干,吹個半干后又被橫向肆虐的暴雨打濕,看著受傷那人面色明顯不好,可是眼下也只能暫時將他的頭簡單包扎,期待雨停,這種時候誰都沒辦法。

    天黑下來那人已經是昏迷狀態了,聞予身上也開始發冷,這種情況很難不生病,隨著身體的僅余的一點能量耗盡,聞予也有些撐不住了。

    最后也不知道是一天還是兩天,鬼叫的狂風還沒有停止,三人已經狼狽不堪,當聞予看到劃著皮劃艇跟著救援隊一起來的顧南歸時,說不震撼是不可能的,她怎么知道他在這?

    南歸看到聞予吃驚看著她的眼神,心里妥帖了,這次要給她升什么職位?加多少薪資?

    后來的日子,南歸明顯感覺聞予對她態度好了不知道幾個度,看來她很有官運和財運,每次都能抓準機會掙他個幾分情面。

    不過每次自己的犧牲也是不小的,這種運她還是不要也罷,后來官沒升,獎金倒是又得了不少。

    “哎,你們知道么,今天前臺的何美跟我說,聞總女朋友,不對,應該是前女友在樓下坐了大半天,聞總都沒見她。”

    “聞總有女朋友?”

    “有啊,你不知道?不過早就分手了。”

    “聞總這種人也有女朋友?真是好奇什么人能拿下他啊。”

    “聽說門當戶對青梅竹馬,不過聞總好像不怎么上心,然后久而久之就分手了,不過這種都說不準的,分分合合,說不定哪天就突然公布婚訊了都不一定。”

    雖說聽人是非不是君子所為,可是八卦什么的真的很難讓人拒絕。

    “你們說一般這種級別的老板結婚的話結婚會給員工派多少紅包?”南歸好奇,也非常眼饞。

    “不知道,不過別人隨禮都巴結不上,你還想倒拿紅包?也對,對于我們這種有紅包拿當然好過隨份子,不過南歸你跟老板關系那么近,你不隨禮?”

    “你不要瞎說哦。”事關錢包這冤大頭的事可別亂安。“我跟聞總那丁是丁卯是卯,一個卑微的打工仔,還隨禮?百八十他看得上么,哎,到底能給多少啊。”她可聽說大財閥結婚生子百日宴什么的都派錢的。

    “咳咳咳,嗯……”

    “你咳啥?也對,你說過越有錢的人越摳,那無影的事還是別盼了。”眼瞅著對面的人給她擠眉弄眼,南歸瞬間大腦空白,好像知道了什么,嘴打瓢道:“但是!聞總絕不是那樣的人,他為人敞亮,視金錢為糞土,從來不拔把金銀銅臭放在眼里,是那些世俗老板比不了的,有幾個人能具備這種超脫的精神?真的是我們學習的好榜樣!”

    一道低沉的含笑聲音打斷了她搜腸刮肚的馬屁話,“顧南歸,你進來一下。”

    似曾相識,可是這一回她可不信是因為什么要嘉獎她了。

    進門后聞予什么都沒說,南歸也不敢坐只能站著,好像是故意懲罰她似的,大概半個小時聞予才扣上筆蓋,閑適的靠向椅背打量著眼前略顯心虛局促的人。

    “剛才誰要結婚發紅包?”

    南歸心里咯噔一下,脫口而出“小劉,小劉要結婚我們商量著要隨多少。”

    “哦,我記得她好像結婚了。”

    “二婚,二婚!”對不起小劉二婚給你安排上了。

    “哦,秘書室的工作紀律要好好抓抓了,是工作不飽和么?”

    “不是不是,就是大家工作的太累,隨口說兩句,放松一下心情。”

    “唔,說人閑話總歸是不好的,小顧啊,你作為首席秘書要起到帶頭作用。”聞予玩味的看向她。

    “您放心,我一定緊抓。”

    聞予哼笑一聲,讓她出去,走時又不補上一句“我沒女朋友。”

    南歸不敢接這話茬,匆匆離去,事后她才知道小劉還是個單身漢,沒有結婚!

    陸丞西這幾個月一直耿耿于懷那次臺風天去濱海接南歸時無意間瞥到聞予看她和他的眼神,有些東西眼神是騙不了的,有時它比語言更直接更能真實的反映一個人的所思所想。

    那根本不是一個上司看下屬的眼神,哪怕事情好像一開始沒有按照上一世軌跡發展,但現在好像也有殊途同歸的趨勢,可這一世他不會再重蹈覆轍,他賠不起。

    又是一年,臨近年會,南歸看到秘書助理小劉一臉愁眉苦臉,問過之后才知道,她將聞予的的衣服拿去干洗,可因為是公司統一制服,平時穿的少只有特定時候要穿,明明說了不要放在一起洗,可是那人不僅不聽搞混了不說還洗壞了好幾件,別人的也就算了,聞總出了名的潔癖又挑剔,拿去修補已經不趕趟了,現在也沒有替換的,這要是被聞總知道了她是不是也走了前輩們的老路。

    就一件衣服而已也不常穿,隨便搞搞敷衍過去,糊弄個幾小時,當事人不知道不就得了,南歸扯過衣服翻了翻,只是墊肩開了線,壞的不明顯,略略補救不仔細扒著看是看不出來的,“我幫你弄。”

    南歸找后勤要了針線,在座位上開始縫縫補補,想他聞總也要穿縫補衣服了,南歸覺得好笑。

    弄好之后,小劉拿過來翻來覆去的看果真看不到一點痕跡。

    “南歸,你可太厲害了吧!”

    “嘿嘿,跟我男朋友奶奶學的,你看這袖口還秀了一個Y,這下也不怕跟別人搞混了。”

    “真是太謝謝你了。”小劉一把抱住南歸。

    南歸擺擺手,“小意思這都不算什么。”

    聞予穿上衣服的時候,用拇指捻了捻袖口的那個Y,若有所思。

    年會上他看著身邊幾乎寸步不離的人,突然有種錯覺,每當這種念頭冒頭他都強行按下去,可是總有精神放松不受他管制的時候,那種不該有的念頭鉆著空隙就竄了進來,越積越多。

    自從上次醉酒南歸已經不敢喝了,所以結束的時候人還精神的很。

    聞予本想送她,看到陸丞西來接,只能作罷。

    聞予的種種行為都和他的行事作風極為不符,陸丞西不想讓這種似是而非的危機像甩不掉的粘股糖縈繞在兩人之間,盡管他知道南歸并不知道,不然以她的性格是容不下這種曖昧不清的關系,一旦一段關系變了質,她一定會疏遠甚至避之不迭。

    又是一次加班,現在陸丞西和南歸簡直像調了個一般,南歸開始了無休止的加班,至于為什么,陸丞西不能再清楚。春節期間本來說好的歐洲游也被迫取消了,始作俑者是誰,不難猜到。

    四月初,陸丞西接南歸回家,南歸剛坐上車就發現手機忘拿了,陸丞西說他幫她去拿,結果等了好久都不見他回來,南歸以為他沒找到,也上了樓,剛出電梯還沒進秘書室就聽到秘書室門口有爭吵聲。

    “天天找借口加班,司馬昭之心也知道南歸單純不知。”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不知道?好,那我就挑明了,你是不是喜歡她?”這話問的直接讓聞予一時不知道回他什么。

    喜歡么?他不知道,只是跟她在一起很舒服很放松也很……開心,想多點這樣的機會。

    于陸丞西來說,不管他回答是還是不是,都無關緊要,因為他知道答案,可是他要讓南歸知道,說他小人也好,自己也罷,南歸他是不打算在放手要死死抓在手的無價之寶。

    曾經的他不是也做過小人么。

    “你不會覬覦表弟妹吧?讓南歸知道你這樣的齷齪心思你覺得她還會留在這里么?”

    聞予有些慌了神,面對“情敵”的咄咄逼問甚至是藐視不恥,讓他的自尊心受到史無前例的打擊,呵,他處處不如自己,覬覦他的東西好像就是在折辱自己。

    聞予微抬下巴輕嗤道:“呵,不要以為你抓跟草當做寶就以為人人都對你的那根草感興趣,如果不是爺爺你以為我會收留她到現在?我還沒有你的奇特的品味對村姑感興趣。”

    陸丞西突然發怒一拳打過去,他想激他表明態度,但絕不是讓別人這樣羞辱她。

    聞予沒防備被打了一拳,準備伸手還過去的時候被一聲他此時最怕聽到的聲音制止了。

    “住手!”南歸快步奔過來擋在陸丞西面前,看聞予停住了動作才轉身抱住陸丞西,“丞西不要為了不值得事跟不值得人生氣,我們走。”

    聞予被這兩個不值得打的緩不過神,直直看向一眼都沒給到他的人,兩人攜手離去了很久他依然在原地久久佇立,好像釘在了那里。

    等他回歸神已經回到了住處,他攥著手機看著對話框想解釋,但是又無從解釋,說什么?說那不是出自他本心?說他故意氣陸丞西一時口不擇言?說他沒有那么想?

    她會信么?換做是他也不會信的。

    南歸跟陸丞西回到家,對陸丞西感到十分抱歉,“為什么不說,如果你心里一直裝著這個事介意這個,不管真假我都不會在東靈呆了。”

    “對不起,今天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聽到那些難聽的話。”

    南歸捧著他臉認真的說道:“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我讓你難受了,如果是你跟一個女生讓我有危機感身之處讓我產生一絲不快,那我肯定是難受的,是我的錯,我沒有給你十足的安全感。”

    陸丞西深邃的眼眸,又說不清的情緒在翻涌,他將額頭輕輕與她相抵,“謝謝你。”

    后來南歸辭了職,陸丞西將公司交給合伙人,兩人去了瑞典留學,一走就是5年,再回來時孩子已經滿地跑了。

    再見聞予是在幼兒園接孩子,沒想到會碰到他,五年不見聞予還是那個聞予,只是多了曾經不曾有的歲月感。

    兩人僅僅像個多年不見的老同事禮節性的打了招呼。

    “來接孩子?”聞予先開的口。

    “嗯,你也是?”

    “嗯。”

    東東出來的時候“媽媽媽媽”叫個不停,一下撲到她的懷里,問她妹妹呢。

    南歸耐心的跟他說爸爸在家看著妹妹,然后朝聞予頷首示意自己要走了。

    在她越走越遠馬上要消失不見的時候,聞予突然叫住她問她的孩子叫什么?

    “陸北北和陸東。”好敷衍的名字,可是丞西說他們一家四口剛好湊夠東南西北。

    “你覺得聞思南好聽么?”

    “你的孩子?”

    “嗯。”

    “很好聽。”

    “謝謝,她如果知道,也會開心的。”

    遠處看到一個小姑娘朝聞予跑來,想必這就是他的女兒,“你的女兒很漂亮,我還有事先走了。”

    “好的。”沒有再見,因為再也不見。

    小姑娘一把撲過來抱住他的腿,問他“三干爹,那個姨姨是誰啊?”

    是誰?到底是誰呢?他一時也不知道了,這幾年他零零碎碎做了好多夢,夢到最后竟然不知道是自己精神錯亂還是日有所思,不管是夢中還是現實,他這輩子好像走到頭了。

    “走吧。”聞予望著消失的背影只能按照自己的既定人生軌跡一直走下去,曾經以為她只是他人生中的一副好風景,走過了瞧過了,既然得不到忘不掉就隱在腦海中放著吧。可是越往后走才越清楚的知道,那不僅僅是一副好風景,是錯過了就不會再有的終極篇章。

    也許他跟夢中的那個人一樣傻得無可救藥吧,永遠都在錯過。

    南歸看到聞予內心到是沒有激起一絲波瀾 ,畢竟兩人關系只是曾經的上下級而已,回到家看著抱著小囡囡搖晃的丞西,眼前人是她的畢生所愛啊,這輩子是上天厚待她,讓她得償所愿讓她終得圓滿。

    南歸輕輕走過去抱住陸丞西,柔聲說道:“我愛你。”

    “我也是。”

    【作者有話說】

    【下一本開這個求收藏,又到了我最喜歡的虐男發瘋文學,但是前面女主過得會有點辛苦啊,男女主都不是善男信女,接受不了的誤入】

    沒什么三觀的女騙子vs不是什么好人的冷血男

    文案一:

    金色大廳正門,祁肆看著車窗外舉止親密的男女頓時覺得自己真他媽的像一只活王八。

    兩個小時前還在電話中跟他撒嬌賭氣說累了想要休息的人,此時卻給了他這么大一個驚喜!

    祁肆突然好奇,不知道施涼月看到同樣制造“驚喜”的他接下來要怎么自圓其說呢?是用她那條靈活的小舌盡情狡辯呢,還是直接痛哭流涕下跪認錯呢?

    可當瞄到到施涼月與男人十指緊扣的手時,他突然不好奇也不想知道她會如何狡辯了。

    沒想到有一天,他,祁肆,會被一個如此低賤之人玩弄于鼓掌。

    真是愚蠢至極,蠢到連他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祁,祁總……”秘書從未見過向來運籌帷幄,端方矜貴,情緒鮮少外露的總裁顯露出如此駭人的表情,陰冷沉寂,讓人發慌。

    “撞上去。” 語氣依舊低沉無波,卻字字透著陰寒。

    “什,什么?”

    秘書沒聽懂,實在是祁肆的語氣太過平靜,好像隨口吩咐了一件再不過稀松平常的事,可正因為堂堂寰宇總裁向來不說廢話,所以……秘書忐忑與司機對視一眼,不敢出口拒絕更不敢真的照做。

    祁肆冷眸刮過前座,突然抬手推開了車門。

    秘書腦子嗖地竄出兩個字“要完!!”

    文案二:

    能進云城祁家討生活,在外人眼里那絕對是不知道哪輩子磕對了頭。

    施涼月也曾這么天真的想過,可是她進入祁家的身份并不光彩,所以別人艷羨的生活她沒過上,就連能像個正常人活著都是奢望。

    當她被三米多長的厚木方桌撞到膽汁都吐出來時,她望著跳上桌面慵懶隨性向她走來的少年,只能緊閉牙關將所有苦澀生生咽下。

    少年居高臨下,眸中沒有一絲感情,“生性卑賤,就需要認清自己。”

    施涼月心中冷笑,她知道這些都是她該受的,像她這種從未被命運眷顧的人,想要得到某些東西就必然要付出比別人多出數十倍百倍的艱辛酸楚。

    所以她不怨,這是她的選擇。

    只是終有一天,她要做那個俯視別人的人。

    注:男女主沒有血緣。男主會發瘋。沒有好人。

    第192章 不如夢一場

    ◎明明同樣的痛他歷經了千百次,這一次好像終于到達了承受極限,經年累月,他終于到了再也撐不住的這一天。◎

    婚后第三年, 朗希的孩子已經三歲了,清明前一日,因為工作原因, 郭書亦不能陪她同行,朗希只能一個人帶著兒子回川省。

    還好郭書亦提前聯系好代辦商家,祭祀用品已經準備妥當不用她操什么心,一下飛機一大一小兩人就直接被酒店安排的車子接走。

    從出門的那一刻起,她和兒子所有的行程都被郭書亦安排的明明白白。

    哄完兒子,朗希才想起來給大總管發個消息。

    「到了,郭總管安排妥帖, 甚合哀家心意,回去之后定有賞賜。」

    那頭回得很快,「你是做夢都想當寡婦么?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還配了一個可憐兮兮的表情。

    「此話怎講??」

    「只有死了老公的太后才自稱哀家」隨后又配了一個更可憐哇哇大哭的表情。

    額, 真是小心眼。

    看在他這么用心伺候的份上, 朗希難得撒一回嬌, 掐著嗓子千柔百轉地回了一句:「大王~~奴家錯了嘛~」

    那頭正在輸入中……

    好一會「只會嘴上」/握拳憤憤但堅強忍耐不哭.jpg」

    朗希笑得不行, 配了一個貴婦藐視一切的表情,「那你要怎樣」

    那頭又正在輸入……

    好久「要安撫~/色色.jpg」

    朗希直接將電話扔到床上,還啐了一口, 然后不管那頭抓心撓肝烈火焚身的色色小狗美美護膚了。

    望著鏡子中這張看不出什么歲月痕跡的面容, 朗希都不敢相信, 她已經三十多歲了,已經這么久了嗎?

    這三年,不,應該是這么多年, 郭書亦一直很好, 全心全意, 哪怕他父母對她有諸多不滿,可她嫁給他這三年從來沒有受過一絲一毫的委屈,他受的夾心氣,他不說她也知道。

    如果當年她一直留在北城,沒有來這里,也許他們會比現在更好吧?

    至少不會蹉跎那么多年,可世界上的事哪有那么多如果呢,命中注定該渡的劫誰都沒法繞開。

    她又想起了一個人,一個想起來就難免心傷的人,如果她還在……

    一聲長嘆,朗希將桌面收拾干凈,然后輕手輕腳爬上床,看著熟睡中跟郭書亦八分像的兒子,心里的那點傷懷漸漸被填滿,雖然遺憾種種,但她還是足夠幸運的。

    親了一口兒子,拿出一直閃爍不停地手機,翹起的嘴角越來越難壓,然后一個字都沒回直接將手機塞到了枕頭下,摟著兒子甜甜進入夢鄉。

    白塔公墓距離蓉城不算太遠,四月的蓉城山花爛漫,暖風徐徐,才爬了一會,兒子就累得耍賴要媽媽抱。

    她才不抱呢,三歲大的小肉球可不是開玩笑的,苦了孩子也不能苦了自己。“不行哦,姥爺要是知道果果這么嬌氣,一年就來看他一次還要耍賴偷懶,一定會在夢中打果果屁股的呦~”

    “才不會,姥爺最疼果果了,才不舍得打果果呢。”

    朗希笑著:“果果都沒見過姥爺,怎么知道姥爺最疼果果?”

    小男孩用發音不全的語音系統十分自信地說著一串口齒不清的話:“爸爸說的,他說姥爺最疼媽媽,所以也會疼媽媽的果果。”

    笑容僵在臉上,望春意盎然的山巒,朗希啞聲道:“是啊,姥爺是這個世上最疼媽媽的人。”

    “不對!還有果果和爸爸!”

    “嗯,還好媽媽有你們。”整理好心情,朗希牽著肥爪:“那咱們快點,姥爺肯定想看看果果今年有沒有長高。”

    一大一小兩人鼓起勁兒一鼓作氣爬上了半坡。

    點燃香燭,燒了紙錢,以往每年都有郭書亦陪伴,說的最多做的最多都是他,今年就她自己,一時間朗希也不知道要說什么。

    哪怕過去這么多年,對于爺孫變成父女,哪怕如何排斥不愿但也不得不接受,只是還是沒法開口。

    可想想就算現在開口又有什么用呢?人死燈滅,直到最后他也沒能聽她叫一聲“爸爸”。

    “你在那邊吃好喝好,不用惦記我,我挺好的。”一張張黃紙扔進陶盆,焰火灰燼轉瞬之間。

    “下輩子機靈點,帶眼識人,別再讓人做局套進去了。”說到這里難免又有些心虛愧疚。“自身正直就不會授人以柄,別人就是做八十局都沒用,還是你自身有問題。”

    可是她也知道如果不是為了她,因為她,老頭精明了一輩子,怎么會那么容易被人算計呢。

    “來,跟你姥爺嘮兩句。”朗希將兒子提溜了過來。

    小孩子話說起來就多了,絮絮叨叨沒完沒了。

    朗希又看了一眼隔壁女人的墓碑,也比照著給她燒了一份,只是全程一言未發。

    上一輩的亂賬,該報的,該承受的,到她這就結束了。

    她不欠任何人,至于欠她的,她也不想追究了,她現在只想好好過自己的日子,經營自己得來不易的幸福。

    “果果快點哦,媽媽還要趕回去看你干媽。”

    下山的路上,小男孩有些好奇,每年祭拜姥爺,爸爸媽媽都會給旁邊的墓碑也一式兩份,但是又從來不說那個墓碑的人是誰。

    “媽媽,姥爺旁邊住著的阿姨是誰呀?”

    朗希看著天真發問的兒子,雖然像了郭書亦八分,但兩個深陷的酒窩他和郭書亦都沒有,老頭也沒有,直到看到墓碑上女人的照片,原來是像了她。

    “等你長大了就告訴你。”

    “我現在已經長大了!”

    “還不夠大。”

    “那要多大?”

    “爸爸那么大吧。”

    “啊……”

    山下等候的車旁,停著一輛低調的保姆車,車旁站著一大一小兩個人。

    朗希目不斜視,路過二人,沒有絲毫停頓,還是兒子忍不住一直盯著站得筆直跟木頭樁一樣的兩人看。

    “看路!”朗希蹙眉提醒。

    “媽媽,又是那個叔叔和哥哥。”兒子指著五步外的父子,聲音不大卻正好傳入了兩人耳中。

    可朗希沒有理會,掐起兒子的咯吱窩將凳子高的小蘿卜頭抱上了車,隨后也跟著坐了上去,沒有分一個眼神給旁邊站得筆直的父子。

    車尾漸漸隱去,徒留一對被遺棄的父子在原地,也不知過了多久,小男孩扯了扯父親的手,稚嫩的嗓音帶著委屈小聲咕囔著:“爸爸,我們回家吧,要下雨了。”

    男人喉結滾動,合上雙眼,澀澀的酸脹感喚醒了他的無力疲憊。

    過去這么多年,盡管每次見她之前做了無數次心理建設,可面對她的冷漠他還是無法做到坦然接受,見過她最明媚的笑,感受過她最炙熱的愛,又怎么受得住她的冷漠絕情。

    “過幾天爸爸帶你去北城,球球的生日快到了,不是想讓媽媽陪球球過生日么?”

    這話并沒有讓小男孩高興起來,沒有兌現的承諾太多,狼來了說多了,也就不敢信了。

    小男孩松開了父親的手,兩個稚嫩的小手捏著手中捧了好久的手工花,這還是去年老師帶著他們做的母親節禮物,今天爸爸跟他說帶他去見媽媽,他高興壞了,挑了好久才選中的這個,這是他為媽媽做的眾多禮物中最好看的一個,小心保存了一年,可是媽媽看都沒看他一眼。

    小男孩猶豫片刻還是帶著些許的希冀問道:“她會來么?”

    “會的,你忘了么,上次見到媽媽,你問過媽媽的,媽媽沒有拒絕。”男人蹲下身子,牽起小男孩的小手,像是抓到了什么,不知到底是在努力說服兒子還是在說服自己。

    上次?小男孩抬起頭,黑亮的瞳孔透著無限純真。

    上次兒童節的學校運動會,同學們都有爸爸媽媽陪伴,只有他沒有,從來只有爸爸。他也想讓媽媽來參加家長會、運動會,他也想告訴媽媽每次考試自己都能考滿分,老師總夸他,他也想讓媽媽知道他不要其他獎勵,只要媽媽能陪他一天,如果可以,能陪他去一次游樂園最好了,或者吃一次肯德基也行。

    后來爸爸帶著他去看媽媽,可媽媽和一個叔叔抱著剛才看到的小弟弟,眼中根本沒有他。還是他鼓足了勇氣叫了一聲媽媽,小心地問她明年可不可以陪他過節,她才肯回頭看他一眼,但沒有跟他說一句話。

    爸爸總說只要他乖,他聽話,考試每次得滿分,樣樣出色很棒,媽媽就會喜歡他。

    可是并沒有。

    失望了太多次,被騙了太多次,可還是期盼著能有一次真的可以兌現成真。

    “真的么?”

    “嗯。”

    聽到爸爸溫柔且堅定的回答,小男孩委屈巴巴的小臉才終于小雨轉晴,擦了擦眼淚為自己鼓勁兒:“那我要好好準備禮物了。”

    重新牽回爸爸的大手,“爸爸你說我拿老師給我發的獎狀好,還是把所有給媽媽做的禮物都帶過去讓媽媽挑?媽媽會喜歡哪個?媽媽喜歡什么?要不都拿著吧……”

    看著這張跟小希相似的小臉,他怎么忍心讓他一次次經歷希望、失望,就好像是多年前的她,如今報應不爽,每一次都好像凌遲。

    林硯不止一次問自己,讓他來到這個世界是不是錯了,自己不想經歷的那些痛苦和遺憾為什么還要加注在小小的他身上?

    可如果沒有球球,這么多年,沒了恨也沒了愛,他將如何撐得過這早就千瘡百孔煩透了的人生。

    是他自作自受,他本有別的選擇,可仇恨與她,他最終選擇了前者,就活該失去畢生渴求,唯一僅有的距離幸福最近的機會被他生生斷絕,這是他的報應。

    可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讓自己的孩子步了自己的后塵。

    哪怕將所有的愛都給了他,都不足以填補那份經年母親的情感空缺。

    本還抱著一絲僥幸,不切實際地幻想所有的事結束后,看在孩子的份上她能心軟,可他忘了她本就是一個果決之人,一旦決定就永不會回頭。

    如今回想起之前的那些愚蠢念想就覺得自己怎么蠢得這樣可笑。

    當朗鐘欽的死訊傳來,當那場宣判的法槌重重落下,他就應該知道,他與她永遠都沒有以后了。

    可他沒有辦法,他后悔了。

    去年許下的生日愿望今年也并無意外地沒有實現,六一的承諾也同樣成了泡影,男人帶著孩子將前面一家三口玩過的項目也試了一遍,看著一家三口溫馨幸福遠去的背影,林硯知道,今天又讓他失望了,而他承受的煎熬卻不比他少。

    “爸爸,我討厭媽媽。”小男孩頭一次哭得這樣撕心裂肺又無助,

    而男人只能無能地抱起孩子,一遍遍撫慰那顆再次受傷的幼小心靈,是他做的孽,于她無關。

    “是爸爸的錯,不要怪媽媽,媽媽很愛球球。”好像從孩子第一次問媽媽開始他就不停地在重復這句。

    也不知道是煩了,還是終于心軟了,當男人接到對方發來同意見面的消息時,他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確認了好幾遍確實是那個加了好多年卻一個字都不敢發的對話框發來的消息。

    他不知道她怎么知道是他的,他現在的心情好像是窮困潦倒馬上要餓死的乞丐突然天降橫財,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反應過來后他才激動地跑到兒子房間,將睡夢中的兒子喚醒,告訴他這個天大的喜訊,剛從睡夢中被強制喚醒的小人,迷迷糊糊,根本沒有聽懂爸爸的話,只是看到眼前興奮異常的爸爸嘴一張一合不停地說著什么,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去翻找他的衣柜。

    八月中秋前一天,林硯與兒子端坐在一家家庭主題飯店內,特意挑了靠窗好找的位置。兩個人看上去都或多或少有些緊張,男人時不時低下頭為自己和兒子整理著裝,一遍遍不厭其煩地叮囑一會要說的話。

    隨著時間一點點推進,兩個人看上去越發不安。

    不知道的還以為兩人要面見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

    門每一次被推開,男人和孩子都忍不住伸著脖子望去,緊張的心臟一次次提起一次次回落。

    終于在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后,兩個人最緊張的時刻來了。

    男人迅速起身,想要上前替女人拉開椅子,可因為動作太急碰倒了桌上的水杯,滿滿的一杯水嘩啦灑了一桌,沾濕了兩個人精心挑選的親子西裝,服務員見狀趕忙跑來收拾,男人被服務員擋住了去路,一時間慌亂的場面真是好不熱鬧。

    女人到是淡然若水,緩緩拉開椅子坐在了兩人的對面,沒有客氣寒暄,直接問兩人要吃什么。

    “都行,你看著點就好。”男人目光灼灼,精神飽滿,整個人好像煥發了新生般。

    朗希倒也沒客氣,隨便點了幾樣,等服務員離開,才將目光重新放到父子倆身上。

    這還是第一次這么近距離接觸眼前這個孩子,只是一會朗希就強制收回了目光,她不敢再看下去。

    在目光移開的那一刻,男孩難掩落寞,想跟眼前遙不可及又期盼已久的人說話,但又心懷忐忑不敢開口。

    欲言又止糾結萬分的模樣可憐極了,朗希的余光看在眼里,撥著水杯沉默著,最后還是沒忍住,“你有什么話想說么?”

    見媽媽終于問自己,男孩眼睛放了亮光,可是一時又不知道該說什么,想說的太多,明明提前準備演練了好久的。

    林硯見男孩呆愣愣地只顧著看,好像傻子一般,忙解釋道:“球球太高興了,一時不知道要說什么。”

    林硯輕撫著小男孩的腦袋,溫聲細語引導。

    男孩眨了眨眼睛,蹦出一句:“我想吃炸雞。”

    男人愣住,女人也愣住。

    男人頗有些恨鐵不成鋼,明明之前都演練得好好的,怎么到了關鍵時刻就只會要吃的了。

    “球球可能餓了。”林硯有些尷尬地笑著。

    朗希點點頭,叫來服務員準備加一道炸雞,可服務員說因為平時菜單上沒有這道菜,廚房也沒有備菜,所以這道菜做不了,但不遠的一條街有一處快餐連鎖店。

    朗希謝了服務員然后拎包起身,

    “菜馬上就要好了……”林硯以為她要走,急切地站起來挽留。

    小男孩一愣,趕緊搖頭,“我不吃了,不吃了。”

    “等我一下,我去幫他買一份炸雞。”說完不等林硯阻攔就提起包出了門。

    父子倆像木樁似的杵著,都不敢相信剛剛發生的一切。

    林硯更是心緒跌宕起伏,從她進門起胸口就跳個不停。

    等啊等,時間好像被拉長了幾倍,為什么還不回來。

    忐忑的等待中,那扇門又被推開了,是她。

    林硯起身,面帶笑容去接她手里遞過來的炸雞,將袋子細心拆開放在兒子面前,可是朗希卻沒有坐下。

    “我一會還有事,就先不吃了,單已經買過了,你們慢用。”說完就轉身準備離去。

    剛才的那點受寵若驚還沒涼透,這一巴掌就直接扇了下來。

    在男人失神之際,女人已經走出了飯店。

    男人被身邊的小手搖醒,才慌張地追了出去,

    “什么事?如果不重要的話能不能陪球球吃完這一頓飯,就一會就好。”

    看女人不為所動拉開了車門,男人一時性急用力阻擋,車門“啪”地一聲又被關上了,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些無禮,男人連聲道歉。

    朗希本來是想單獨見他,將話說清楚,沒想到他將孩子也帶來了,哪怕沒有多少感情,她也不想在孩子面前把話說得太難聽。

    斟酌一番,朗希開了口:“林先生,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不要再來打擾我還有我的家人,利用幼小無辜的孩子更可恥。”

    男人身形晃蕩,好像承受不住這突如其來的指責。

    “小希……”

    “林先生,請注意你的稱呼。”平靜的語調精準地擊破了他的最后防線。

    男人滾了滾喉嚨,吐出的每個字都帶著顫音:“小希,我只求你能每年抽出幾天,不,一兩天的時間就好,陪陪球球,你恨我怨我,但他是無辜的,求你看在他的份上……”

    “看在他的份上?當年你怎么不看在他的份上放過我父親?現在你卻要我看在他的份上試著放下過往?”

    男人胸口發緊,呼吸漸漸困難。

    “林硯,造成這一切的人是你,不是我,對他來說,我們都不是合格的父母,還沒出生就被我拿來做要挾你的籌碼,雖然沒有什么用,今天又被你拿來做牽扯我的工具……”

    朗希失笑:“我和他于你來說不過是這場預謀過后不該存在的引申產物,你于我是一場偏離軌道的本不該發生的孽債,本來就全都是錯的,我不想余生還跟你有任何糾纏,一絲一毫都不想!如果你對我哪怕有過一絲絲真心,還請你看在這份不足掛齒的真心份上,不要再讓我背負著良心的不安,不要再出現在我的生活中。”

    “不是,不是這樣的……”她和球球是他在這個世上最珍貴也是唯一永遠無法舍棄的珍寶,怎么會是她口中的……

    男孩眼巴巴望著門口,等來的是早已預料的結果,男孩垂頭不語,手里捏著書包帶,那里放著他為媽媽精心準備好久的禮物,看來又白拿了。

    好一會,男孩抬起手,抓起已經涼透的炸雞,一口口送進嘴里,吃完最后一塊雞排,男孩乖乖擦干凈小手,低著頭,情緒穩定地有些不正常:“爸爸,我們回家吧。”

    男人被勉強拼湊縫合的心臟再一次被撕成碎片,但好像這次卻有些難撿。

    男人捂著胸口,臉色慘白,額角沁滿了汗珠,他想發聲,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眼前忽明忽暗,耳邊全是嘈雜的嗡嗡聲,他知道這是要發病的前兆,可他不能昏厥,他強撐著最后的一絲意識試著去翻找口袋,想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叫來助理幫他看好球球。

    明明同樣的痛他歷經了千百次,這一次好像終于到達了承受極限,經年累月,他終于到了再也撐不住的這一天。

    【作者有話說】

    球球好可憐啊,這該死的狗男人!

    第193章 連襟的戰爭(上)

    又是一年春節, 因著老人眷戀故土不愿離開家鄉,所以南歸與表姐商量好,每年春節至少得有一人回去陪老人家。

    今年也是趕巧, 聞家三個長輩因為行程沖突,無法一起過年,小夫妻倆便決定回老家陪姥姥過個團圓年。

    南歸有些興奮,雖然每隔一年都有回去,可是這樣一家齊齊整整的春節卻很久沒有一起過了。

    車內有些憋悶,趁那人不注意,南歸偷偷開了一條縫隙, 伸手去接窗外的雪花。

    “你和準姐夫能不能別一見面就掐,就算再不喜歡對方也好歹裝裝樣子,不然姥姥看出什么苗頭又要多心了。去年姥姥還問我呢, 你倆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我怕姥姥擔心, 只說你倆有工作合作, 有意見是正常的,可你倆八竿子打不著,一個南一個北, 哪來的合作?所以到現在我都不知道你倆為什么一見面就掐。”

    男人合上手中資料, 扭過頭, 瞧著自己的小妻子正玩得上頭,眉頭輕皺,一把將貪玩的小妻子拉到懷里,然后吩咐司機將車窗鎖死。

    “真討厭, 什么都要管。”南歸有些不高興想將手抽回, 卻被那人握得緊緊。

    “又貪玩, 車開得這么快,外頭風又大,一會手凍癢了又要鬧。”男人嗓音輕柔,耐心十足,抽出口袋里的巾帕,細細擦拭著已經微微發涼的手指。

    冰涼的水珠被擦拭干凈,男人又捧著呵了一口熱氣,才將那對小手塞進了懷里。

    雖然車內暖氣十足,可還是不比他懷里的溫度,暖烘烘地。

    南歸小臉顏色好了許多,剛才的話頭被他一打岔又差點忘了。

    “我剛才說的話你聽沒聽見呀~”尾音上揚,昭示著女人此時的心情很不錯。

    “嗯。”男人摘下眼鏡,輕柔著眉心,敷衍著。

    “真不知道為什么,認真算起來你倆都不認識更沒什么過節,為什么就是處不來呢?搞得我和表姐有時候夾雜中間挺尷尬的,不過還好,幾年就見這么一次,好不好都面上裝一下。”南歸循循善誘說著小話。

    沒什么過節?呵。

    男人沒給出回應,南歸扭過頭看他閉著眼好像睡著了,嬌嗔著推了一把:“聽沒聽見呀~”

    “嗯。”男人有一搭沒一搭輕拍著懷中扭動的妻子。

    “哼,就會敷衍我!”女人生氣了,掙扎著要起身,卻被男人一把按了回來。

    “沒敷衍,聽你的。”

    “真的?”

    男人終于睜開眼,垂眸看向懷里瞪著星星眼望向他的妻子。

    怎么就這么招人呢。

    一個濕熱的吻猝不及防地落在了女人柔軟的唇上,趁著女人怔愣之際,不安分的唇舌居然還想得寸進尺更進一步。

    可車內又不是只有兩人,女人猛然推開男人,氣囔囔挨著車門坐了回去,“你可真討厭!”

    聞予伸手想去哄她,都被她左躲右閃避開了。

    瞧她閉著眼,完全一副拒絕交流的模樣,聞予眉目含笑硬湊過去,貼著她的耳根小聲保證:“都是我不好,這幾天你說什么就是什么,行不行?”

    “這幾天?”女人拉長聲音,佯裝警告。

    聞予悶笑出聲,只得趕忙又補了一句:“一輩子。”

    這頭聞予還在哄著老婆,那頭的荊總正一臉幽怨地拿著雞毛撣子有一下沒一下地劃拉著。

    哪怕這樣的場景已經見過不少,可助理還是無法把眼前的怨夫與往日那個威名赫赫殺伐果決的老板聯系到一起。

    也難為他,大過年的不知道要想多少傷心事才能壓制住胸口那股死命翻涌的笑意。

    荊郁可沒多余的心情管旁人心思,自從今早知道那個人也要來,他的心情就沒好過。

    而本該表態的人,此時在做什么?在一心一意擦拭著桌上的陳年破擺件!

    被愛人輕視的憤怒加上不被理解的委屈瞬間將胸口堵得滿滿當當。

    想他堂堂荊氏總裁,上億的合同不看,卻上趕著為了這么個沒心肝的薄情人冰天雪地里跑這來裝孫子,還被人這樣輕視,他真是犯賤啊!

    還干個什么?不干了!他還就不干了!

    無辜的抹布和凳子承受了某人無處發泄的委屈和怨氣。

    這頭抹布被甩得虎虎生風,凳子被踩得咯吱作響,可荊郁盯了某人半天,某人還是一副無動于衷。

    這下是真準備徹底撂挑子!誰來都不好使!荊郁負氣地把雞毛撣子和抹布還有這身滑稽的行頭全都摔在了一旁憋笑的助理身上。

    “受累了啊,小郁啊,快來吃點水果,歇一歇。”

    噗嗤一聲,捂著口鼻強撐半天的助理最終功虧一簣還是破了功。

    完了完了!

    助理還想垂死掙扎狡辯幾句,可還沒容他張嘴,就見他們剛還非常有骨氣的荊大總裁早就換了一張面孔。

    那可真是勢如疾風快如閃電!一個瞬閃奪回了他手里的圍裙和雞毛撣子。又忙不迭地接過老人手中的托盤,滿嘴都是不大熟練的討巧客氣話。

    “啊……啊,不累,我不累,奶奶,有什么活您盡管吩咐,千萬別客氣,您坐著就好……”

    完了,助理恨不得把頭塞褲兜里,這把真要回家吃自己了。

    席英回眸瞟了一眼殷勤備至哄得老人開懷的男人,沒做聲,轉身去了屋外。

    晚上,雙眼放空的荊郁,一個人孤零零睡在四米多寬的大炕上。

    想起白天的事,只剩下一肚子無法排解的幽怨委屈。

    “嘶……嘶……”心里發酸的人捂著嘴翻了個身,又看見了那套礙眼的被褥,是給那個人準備的。

    被刻意掩埋的舊恨又隱隱冒了頭,荊郁真怕哪天夜里忍不住……

    “嘶……”像是電鉆鉆到了牙根,荊郁扶額強忍著。

    因為不太習慣北方的氣候還有火炕,每年來都會燥地有些輕微不適,但是不會這么嚴重,這次完全是因為白天的事,一股急火攻得他起了一嘴的泡,晚飯都沒吃幾口。

    可那個人,一整天都沒怎么搭理他。

    他知道她還多多少少在怪他,所以不敢過多奢求什么,可有時他也會難過。

    也只有她才能讓他這樣難過。

    舊恨在她給的委屈面前不值一提。

    心酸酸的,比那碗酸菜魚都酸。

    壞東西!他嘴都這樣了還做了一桌重口味。

    小媳婦正滿心委屈,門被輕輕敲響。

    荊郁以為自己聽錯了,等看到推門進來的人時,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荊郁怔愣半瞬,迅速爬了起來,雖然不知道她來做什么,但是看到她能出現在這,剛才還滿腹的委屈,早就消散得無影無蹤。

    席英放下手中的托盤,男人雙眼放光,好像蹲在狗窩旁餓了很久才等來投喂的狗子。

    “哎。”席英垂下眼眸,無奈的嘆了口氣,刻意忽略掉那道灼熱逼人的視線。

    “吃吧。”席英早就注意到他飯桌上沒吃幾口。

    荊郁這才看到托盤上放著一碗熱騰騰的粥。

    “特意給我做的?”語氣中充滿了不敢置信。

    “快吃吧。”席英將勺子遞給他,沒正面回答他。

    受寵若驚的男人,一臉喜色地接過勺子,端起了還有些發燙的碗,也不管燙不燙,直接挖了一大勺就往嘴里送。

    滾燙的熱粥粘在潰瘍的傷口上,那滋味兒……

    席英瞧著閉眼鎖眉好像要坐化了的男人,唇角勾起了一抹笑。

    無奈地接過了男人手里的粥碗,沒好氣道:“我們家少你吃的了?就餓成這樣?”

    男人手一空,下意識就想奪回來,還以為她真生氣不給他吃了。

    暖室里,燈光下,女人雙目微垂就那樣靜靜坐著,白日里冷淡的眉眼此時多了幾分難以言說的溫柔,

    這張還完好無損的面容啊,是他朝思夢想了兩世都無法釋懷的錐心之痛。

    女人耐心翻攪著粥碗,雖然什么都沒說,但他知道她肯定是在意他的,這一切美好的有些不真實,這一刻他甚至覺得人生好像達到了圓滿,所求不過如此。

    空蕩不安的心此時也被填滿,胸腔的暖意順著翻涌的血脈蔓延至四肢百骸,腦子都有些云里霧里暈乎乎。

    時間靜靜流淌,荊郁摳著被子,想說又不敢說,怕一開口就打破了這份美好。

    “試試吧。”席英將攪好的粥遞給了他。

    溫度剛剛好,可荊郁心里裝著話,什么味道都沒嘗出來。

    “別讓奶奶多心。”

    這句話將心不在焉的荊郁拉了回來,他知道什么意思。

    “你放心。”

    席英沒有什么不放心的,不管他多混蛋,但答應她的事從來沒有食言過。

    “沒有什么不放心的。”說著遞給他一杯剛才在他吃粥時調的水。“用這個漱口。”

    荊郁聽話的拿著水杯去了衛生間。

    等他坐回炕上,想問又不敢開口,怕她嫌他話多。

    可席英好像知道他想問什么似的。“這是村里的偏方,再涂上這個藥粉,再有兩天估計就好了。”

    席英手中舉著一管藥示意他張嘴。

    荊郁這下是真藏不住了,嘴角一咧,封印的傷口又開始發作。

    “嘖。”席英一把將人薅了過來,肅聲道:“張嘴。”

    男人眨巴著眼睛乖乖張了嘴。

    兩人離得很近,呼吸可聞,她柔軟的手指捏著他的下巴,神情專注,而他被她呼出的熱氣勾得心神蕩漾。

    這樣親密的距離,往日也不曾有多少。

    荊郁克制不住的想要再靠近一些,可將要貼到她時,席英微微后撤,拉開了距離。

    “好了,記得明天早晚再上兩遍。”然后收拾好餐盤就退了出去。

    徒留落空的男人在原地無能捶被。

    【作者有話說】

    晚上看看能不能把下整出來

    第194章 連襟的戰爭(下)

    臘月二十三, 外頭飄了大雪。

    席英奶奶從早上就開始盼路上的兩人,不住地看墻上的鐘表,隔一會就打電話問到哪了。

    荊郁望著窗外越下越大的雪, 希望雪能下得再大點,大到將那個礙眼的東西堵在路上,最好打道回去,別來添堵。

    可幻想就是幻想,終歸是要落空。

    別說是聞予,就是他,如果下定決心要做什么, 就算前頭有刀山火海,哪怕光腳也得踏過去。更別說兩人明里暗里較勁這么多年,如今更是秉承著:賊可往, 吾亦可為往。又怎會甘愿屈居對方之后。

    中午時分, 外面的鳴笛聲傳入屋內, 小老太太在席英的攙扶下滿臉歡喜地出門迎接去了。

    門外一派祥和熱絡, 而門內的荊郁揣著手端著高高姿態,散漫地跟在最后,與這融洽的氣氛頗有些格格不入。

    人群中被噓寒問暖的聞予微微側眸, “不經意”睨了一眼, 隨后無視般轉過頭, 親熱地應對著老人,又禮節周到地問候了大姨子席英。

    特助這碗飯真不是誰都能干的,主打的就是一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那看似不經意的對視,不知醞釀了多少風暴又暗藏了多少不為人知!

    平日求門路找關系都摸不著面的兩位大佬, 居然在他跟前毫不避諱地接連上演變臉絕技, 叫他這顆八卦的心何如以安啊!

    好想分享!好想去問!你們倆剛才到底在瞅啥呢?有什么過節?你們不是號稱南北最強連襟兄弟么?怎么看上去不太和諧啊?這個問題一直困擾他好多年。

    那顆得不到釋放的急切分享欲好像被丟在熱油鍋里用最烈的火煎炒烹炸。

    人類的悲歡各有不同, 有人犯愁年末述職羨慕他每年可以跟著老板公費旅游,獎金又豐厚,可誰人又知道這里邊的苦。

    荊總的脾氣……哎。

    只希望明年能比今年少受點窩囊氣,多賺點窩囊費。可是一瞧他跟著的老板……這個奢望還是趁早絕了,不然本知道注定落空還要寄予希望,那雙倍的打擊著實是沒事給自己找罪受。

    一群人歡歡喜喜進了屋。

    還沒坐熱乎,聞予就非常有眼力見地接過了席英手里的圍裙,“表姐這幾天辛苦了,陪著南南多說會話吧,好久沒見,她念叨了一路呢。”

    瞧瞧,瞧瞧,多會來事。

    明明比對方略長幾個月,但是稱呼上絕不含糊,這種不管嘴上還是行動上都十分周全的人到哪里都吃得開。

    反觀他家老板,年年辛苦年年落空。哎……人比人……這參差一下就出來了不是?

    房子早就重新整裝了,一應生活設備都很齊全。聞予用過幾次,所以使得也算趁手。況且得益于家里有兩只挑嘴的小饞貓,在兩輩子的廚藝加持下,毫不夸張地說年節大菜都可以輕松駕馭,是完全可以出師的水準。

    煎炒烹炸,荊郁一竅不通,冷眼瞧著廚房里鍋鏟都要掄冒煙的人,嗤笑道:“聞總真是到哪都愛表現啊。”

    “如果哪天聞總破產了,還可以靠顛勺謀一份活計糊口。”

    聞予頭都沒回,將倒出來的備菜碗碟扔到池子里,“想必荊總也不是個只會吃干飯的廢物,碗總會刷吧?”

    荊郁懶散地倚靠著墻,他本就是來看戲的,還想叫他給他打下手?想問是不是給他臉了。可譏諷的嘴臉還沒來得及收,余光就瞥到席英好像要推門進來了,瞬間嚇得丟了姿態,幾步竄到臺面擼起袖子就是干。

    聞予趁刷鍋的功夫空出手,拿起一個沒怎么洗干凈的碗丟回水槽中,“若是荊總哪天破了產,我倒是想看在南南表姐的份上介紹荊總去麗景后廚做個領班,可荊總這個活計……呵!好像自己的嘴都難糊。”

    被濺了一身水的荊郁臉唰地沉了下來,瀕臨臨界點的忍耐力,已經攔不住他想把碗敲聞予臉上的沖動,可看到過來詢問的席英,荊郁舔了舔后槽牙,終是忍了又忍。

    飯桌上,老人看著這一桌子品相俱佳的飯菜,滿嘴稱贊。

    聞予笑著應答,然后起身拿起湯勺給眾人舀湯,“我一直覺得男人能給妻兒做頓美味健康的飯菜,每天一家人開開心心坐在一起,三餐無憂,四季安康,比什么都重要。”

    最后一碗遞給荊郁時,順嘴話家常般問道:“荊總閑來無事會給表姐做些什么菜呢?”

    誰想喝他做的什么狗屁糟心湯!可礙于其他人,荊郁也不得不跟著繼續裝下去,起身接過。

    不容他接話,就聽對方緊接著一句:“哦,瞧我這記性,荊總這還八字沒一撇呢。”

    那碗湯被丟在了一邊,荊郁靠著椅背,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敲著桌面,靜靜地看著聞予輸出,忽而笑了。

    南歸覺得氣氛很不對,趕忙把聞予拉過來小聲警告。

    老人年紀大了,腦子轉得沒那么快,根本就沒看出有什么不對勁,剛才夸了外孫女婿又怕冷落了準孫女婿,笑瞇瞇望向斜對面同樣一表人才的準孫女婿,“哎呀,小郁啊!也是好孩子,從前天開始就一聲不吭的跟著小英忙活到今天,這屋里都是他們收拾的。”

    老人開了口,荊郁不能不給面子,強壓怒火,笑著回道:“奶奶這是哪里的話,這都是我們小輩應該做的,但凡有點心!都會想著您老人家忙里忙外不方便,哪能叫您一個上了年紀的忙活伺候我們小輩。您要是磕了碰了,叫英英和南南妹妹怎么辦。”

    聞予又不是傻子,這話里話外夾槍帶棒說他沒有心肝,老人一把年紀也不知道早早來幫忙,干等著老人伺候。

    可荊郁那點皮毛功夫在他跟前,都不值得一瞧。

    畢竟他嘴毒起來,向來嘴上功夫了得的蔣嘉裕賀西風都得叫大哥。

    聞予含笑道:“傳聞荊家家法教義,忠孝重孝,從上至下個個孝子賢孫,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話落,荊郁的臉又沉了,這里的機鋒,也只有兩人聽得明白。

    外頭不知道,可他們都是一個圈子的,誰家有點不光彩的破事,就是不想聽還硬往耳朵里鉆呢,更何況南城、北城、海市三地,誰不知兩人要做連襟了。

    荊家從荊老爺子那開始算,一代三房,什么兄弟姐妹,叔叔侄子,夫妻父子,個個如仇人一般。

    孝子賢孫?真是極大的諷刺。

    “姥姥您可千萬別跟荊總客氣,荊總在家沒機會做孝子賢孫在這也算有了用武之地,咱們可得成全。”

    聽話聽音,鑼鼓聽聲。南歸再傻也聽出了其中的機鋒。

    之前怎么答應她來著?氣得她在桌下踹了聞予一腳。

    荊郁慢條斯理擦著手。

    席英太了解荊郁,他,已經到極限了。

    “你去幫我拿點醋。”席英不光是語氣,連眼神都柔和許多。

    荊郁手一頓,桌下席英的手按在了他的腿上,還微微用力搖了搖。

    荊郁猶豫片刻,用力回握住那只略帶著央求意味的素手,最后斂眸起身,回了一聲“好”。

    “來來來,吃飯。”老人家樂呵呵的看著桌上孫女孫女婿,外孫女準外孫女婿,誰不說她有福氣。

    老人只顧著樂呵,光看這倆滿意至極的孫女婿都看飽了。

    可荊郁也不是什么都忍得下,瞧著都吃差不多了。

    “妹夫,”這兩個字咬得有些重,荊郁笑著倒了三杯酒。“我與英英離得遠,每年來回有限,奶奶這邊少不得要你費心多看顧,這三杯酒先敬你。”

    荊郁一眼不眨灌了三杯,然后又倒滿了三杯。

    礙于老人在場,聞予不喝也得喝。

    聞予酒量不好也是圈里出了名的,高度白酒辛辣又上頭,還別說滿滿倒了三杯,這三杯下肚……

    “他喝不了這么多。”南南面露難色幫忙解釋。

    聞予輕輕拍了拍南歸的手背,讓她別擔心。

    “照顧姥姥本就是我與南南的責任,不敢勞別人代謝。”

    這個“別人”咬的也同樣重。

    聞予摩挲著杯沿,面帶笑意:“這酒我喝下了,但這聲妹夫……可不敢當。”

    這話又一次精準地戳到了荊郁的痛點,任你一頭熱殷勤這么多年,還是不被承認。

    這頓飯,除了老太太誰都沒吃飽。

    晚間東屋四米多寬的火炕,兩人一頭一尾,涇渭分明。

    “都說聞總巧舌如簧,耍起嘴皮子來連村口婦人都望塵莫及,百聞不如一見,今日領教了。”

    聞予也沒討多少便宜,那三杯酒現在正上頭,沖得他頭疼,懶得跟荊郁打沒用的嘴仗。

    見他沒吭聲,荊郁也懶得再跟他扯嘴皮子上的功夫。何況明天還有一場“硬仗”,兩人都想好好睡一覺養精蓄銳。

    今年開春老太太抓了兩頭小豬,養了一年,本來入冬就要殺的,可為了等四個孩子能吃上新鮮美味的家豬,這一拖就拖到了小年。

    可這真是難為兩個只吃過豬肉沒見過豬跑的男人。

    一米八七往上的兩個大高個,什么場面沒見過,此時卻被這惡臭的豬圈和兩只躲在角落的肥豬難住了。

    席英掃了一眼從頭到腳一身私人高定與這里格格不入的兩個大少爺,冷哼一聲,將南南手里的圍裙、套袖、手套、繩子塞到了兩人手中。

    聞予轉身就打起電話,想叫司機還有助理回來,荊郁也有些后悔提前放走了助理。

    南歸搶過聞予的手機,有些不悅:“一會有人來幫忙的,咱們只要把豬趕出來就行。”真怕他搖來一群跟他一樣沒用的人。

    有人幫忙也不能什么都指望人家,家里又不是沒男人。

    而且村里的人又愛傳話,他們可以不在乎,可是姥姥還要在這生活。

    南歸已經很聽表姐的話,每次回來兩人只帶司機和聞予的工作助理,可還是有些人不知道在哪打聽的消息,說他們在北城有車有房條件很是不錯,引來一堆七大姑八大姨,不是來借錢,就是孩子上學找門路,要么就是親戚找工作。

    所以不管聞予還是荊郁每次跟著媳婦回村都是盡可能的低調。

    “就知道男人指望不上。”

    席英蔑視的眼神,荊郁哪能受得了?一把扯住了準備親自上陣的席英。

    那個男人不頂用,他可不愿跟他劃到一堆。荊郁仰面長長吸一口氣,隨后視死如歸地邁進了豬圈。

    午時,院中幾口大鍋支了起來。

    荊郁和聞予全程目睹并且參與了一場別開生面的殺豬盛宴。從抓豬到開刀,從放血到開膛,從拆骨卸肉到洗肺灌腸。

    兩人這輩子都不想吃豬肉了,跟他們以前拿來消遣的狩獵完全就不是一回事。

    鍋里面的殺豬菜咕咚咕咚滿院飄香,左鄰右舍親戚朋友都趕來幫忙,就是不見席家傳說中出類拔萃的孫女婿。

    就算洗了一遍又一遍,聞予還是能聞到身上的豬屎味兒。

    而躺在東屋膽汁都要吐出來的荊郁,整個人懨懨地,好像生了一場大病。

    只要一閉上眼全是滾了一身屎的三花大肥豬向他狂奔而來。

    可恨他當時手里沒有槍,不然一梭子崩死這個又臟又臭的畜牲。

    也是此時兩人的悲歡空前達到了一致,暫時達成了和解,默契地不再攀比,躲在屋中,不想聞到院中一絲一毫的豬味兒,哪怕熟的也不行。

    一室之隔的儲藏室,南歸看著正小心配藥的表姐,心里有太多的疑問。

    為什么明明在乎卻總是表現得漠不關心,明明喜歡卻總是說些傷人的話。

    感情的事,外人沒法去評判誰對誰錯,但她真希望表姐能幸福。

    “看什么呢。”席英沒有抬頭,語氣卻帶著濃濃的寵溺。

    “沒有啊。”

    這個傻姑娘,被人呵護的太好,所以心思單純,臉上永遠藏不住事。

    “姐姐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席英寵溺地蹭了蹭南歸的小臉,本來小小一個總粘著她的跟屁蟲,轉眼都當媽媽了。

    她還有什么放不下呢?

    春節過后,荊郁明顯感覺席英對他的態度好了許多,也不知是不是錯覺。

    可不管是不是錯覺,反正就算一輩子都這樣,他也是要賴在她身邊。

    回去的路上,望著窗外被皚皚白雪覆蓋的貓兒山,她突然想起那年大雪封山,在雪夜里背她回來的少年。

    “我們結婚吧。”

    “什么?”一聲刺耳的急剎穿破耳膜。

    “高速上急剎你不要命了?”席英氣得想敲開他的腦殼看看里面都裝了什么。

    荊郁手忙腳亂重新啟動了車子,再不敢說不敢問,怕這一切皆是上一世閉眼前最后的幻覺。

    可這是幻境又怎樣?

    只要她在,現實幻境又有什么分別。

    “好。”也不知這個好是說給誰聽。

    【作者有話說】

    寫完啦,祝大家中秋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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