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斐然度過了非常美好的第一天。

    對他來說，做個小透明，在鏡頭外游蕩，五天的錄制也不是那么難熬。

    他心存僥幸，進入了夢鄉，房間里靜了下來，但網上還熱鬧非凡。

    《一路向前》在開播前就備受矚目，第一天直播的話題度頗高，不少詞條沖上了熱搜，最末尾一個是“消失的他”。

    溫斐然雖然上了熱搜，但依舊沒有姓名，十分符合他路人的身份。

    熱搜里，大家都在驚訝素人竟然是積分榜的第一，不少好奇心重的人趁機拉攏網友去給溫斐然增加熱度，開通直播間。

    但溫斐然沒有粉絲，缺少黏性，很多網友只是在看熱鬧，一分鐘都不愿意浪費在他身上，熱度始終差了一點，不夠開通直播間。

    ……

    第二天，溫斐然收到短信，立刻朝夢幻小屋走去。

    他剛走到門口，寧廷宇就熱情的迎了上來，裝作親密的攬著他的肩膀，“你終于來了，我等你好久了。”

    他昨天看到溫斐然的熱搜緊挨著他時，差點氣炸了肺。

    雖然溫斐然不可能對他構成威脅，但給他當墊腳石的人也配風頭，對他來說簡直是羞辱。

    一個呼吸間，寧廷宇眼底多了很多負面情緒，拉著溫斐然走到了客廳，“你們看，誰來了？”

    其他的四位嘉賓和攝像頭立刻轉了過來。

    “……”溫斐然大腦瞬間宕機，語言功能也差點受損，磕磕巴巴的跟眾人打招呼，擠出來的笑容也十分僵硬。

    在場的人沒發現異樣，直播間的粉絲卻十分敏感。

    【怎么感覺這個笑容很勉強，切，誰稀罕他的笑啊。】

    【對呀，陰陽怪氣的，感覺很不舒服。】

    【這人的腕比明星還大，讓大家都在等他】

    溫斐然看不見直播間的彈幕，覺得自己表現得還算不錯，沒有暴露他是個社恐，深吸了一口氣后，坐在最邊上的單人沙發。

    其他五人正在聊天，溫斐然是很認真的聽著，哪怕沒人注意他，他也十分配合的做出了反應。

    他很奇怪，多人聚會時他便會失去說話的欲望，哪怕有時想開口，又會胡思亂想，擔心“他說話時會冷場，破壞了氣氛”或是“說錯了話，變得尷尬”，只能把想說的話在腦子里檢查三四遍，可是等他鼓起勇氣想要開口時，已經進入了下個話題。

    久而久之，溫斐然已經習慣在聚會時游離在外了，但他不想變得不合群，便主動去做那個最捧場的傾聽者。

    但這是現場直播，他的一舉一動都會被放大，節目組直播間里為數不多的觀眾都變得不耐煩。

    【好無聊啊，他怎么一直不說話？】

    【對啊，看得我都快睡著了，我只是想知道他怎么成了積分榜第一，為什么一直不說呢？】

    【有人跟我一樣嗎，總感覺他笑的陰惻惻的，像是會在背地里陰暗爬行，見不得別人好的類型。】

    【細思極恐，他故意不解釋，不會是想吊著大家的胃口，騙大家貢獻熱度給他開直播間吧？】

    【聞到了搞事的味道，最煩這種了，錄制個真人秀還要勾心斗角倒胃口。】

    這是寧廷宇想要看到的，他鋪墊了很多后故意把話題往上面引，“斐然你太厲害了，你怎么成為積分榜第一的？”

    溫斐然突然被cue，嘴巴微張，下意識做了個吞咽的動作，思緒才回籠，“我也不清楚，我昨天下午只是完成了幾個任務。”

    鄒煜星突然湊過來，比了個六的手勢，“足足有60積分，你要完成幾個任務才能賺這么多？”

    溫斐然認真回想了一下，“不多，只做了六個任務，每個任務有十積分，相當于一晚的房費。”

    此話一出，客廳的氣氛變得十分微妙。

    五個明星知道積分遞減的規則，但沒想到第一個完成的獎勵如此豐厚，寧廷宇露出了向往的神情，“真好，你不用再為房費擔心了，不像我，我完成任務只能獲得可憐的一積分，需要連刷十次才能賺夠房費。”

    周舟安慰了他一句，裝作無意地問道：“對了，我們一共有幾個任務點？”

    “一共有六個，”鄒煜星隨口說道，“我剛剛特意也逛了一大圈，不可能有遺漏。”

    這話是在帶節奏，溫斐然莫名被扣上了故意搶先的帽子。

    但任務點就在后面，甚至還更靠近夢幻小屋，誰都可以去完成，而且是節目組挖坑，故意遺漏了規則，溫斐然也不知道，只不過在同一時間做了不同的選擇，可直播間的輿論走向變了，部分人開始罵溫斐然耍心機，是故意的。

    寧廷宇見目的達到，露出滿意的笑容，也不給溫斐然辯解的時間，迫不及待的去cue流程，“導演，我們接下來做什么？”

    導演接著說道：“我們就不做壞人，拆散一對恩愛夫婦了，剩下四個人抽簽，抽到對號的人，和兩位前輩組隊，剩下的人直接分成一組。”

    寧廷宇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故意排擠溫斐然，讓他單獨一個房間，可到頭來卻是作繭自縛。

    鄒煜星和蘇尚亭這兩人太難伺候了，時時刻刻都在吵架，他被夾在中間，備受煎熬。

    為了應付這兩人，他耗損了不少腦細胞，到頭來卻沒蹭到多少熱度，還無辜被罵。

    他在心中默默祈禱，一定不要再跟鄒煜星和蘇尚亭一組。

    四個人一同去抽簽，溫斐然站在他旁邊，依舊木訥又老實，不會找鏡頭，表情一直呆呆的，毫無看點。

    他扶了扶笨重的黑框眼鏡，伸手去拿左上角的標簽。

    寧廷宇心頭一動，冥冥之中有種預感，快了一步，搶先拿走了紙條。

    溫斐然的手僵住空中，愣愣地看著寧廷宇。

    寧廷宇朝他露出了無害的笑容，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

    溫斐然也勾了勾嘴角，并未將這放在心上，拿到最后一個紙條。

    他們一起展開紙條，明明只是一個很小的動作，鄒煜星的心跳卻劇烈加速，一聲一聲打在耳膜上。

    他看到紙條上的“對號”時，瞳孔緊縮，忘了控制自己的情緒，喜氣洋洋地舉起紙條，“我抽中了！”

    他立刻走到慕淺語夫婦身邊，仿佛一秒鐘也不想多待。

    直播間的網友也第一時間察覺到了他的真實情緒。

    【怎么感覺寧廷宇很嫌棄鄒煜星他們？】

    【對呀，昨天還親親熱熱地貼上去，一副很要好的樣子，今天就迫不及待把人拋下了，真夠虛偽的。白眼jpg】

    【虛偽個頭，這世上誰能認了這倆的脾氣，寧寧又不是受氣包，必須任他們欺負！】

    【不待見就直接說，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不是虛偽是什么？】

    三人的粉絲紛紛下場，在直播間吵成一團，從始至終溫斐然都在隱身，沒人關注他。

    任務開始后，這對死對頭沒有辜負大家的期望，立刻吵了起來。

    “怎么又是跟你一組，晦氣！”

    “你以為我想跟你一起啊，我警告你，別拖后腿。最后一名是會被扣積分的。”

    “你在講什么笑話，我會拖你的后腿？”

    “我對你的智商非常懷疑。”

    溫斐然走在他們兩個左后方的位置，間隔一步的距離，他用手揉了揉被吵到脹痛的耳朵，面無表情。

    他的存在感微弱，是誰都不會注意的路人甲，幾乎所有人都理所當然地忽略了他。

    這倆死對頭吵得面紅耳赤，鄒煜星氣急了，不管不顧的說說道：“你要還好意思說我，你從小就是個怪胎，喜歡穿裙子裝女孩，要不是五歲生日的那天，你非要穿著裙子爬樹，樹杈把你的nei褲鉤下來了，我們都不知道你其實是個男的！”

    溫斐然：！！！什么，這是可以說的嗎？！

    他心有余悸地看向蘇尚亭，默默替他捏了一把汗。

    他能預料到明天的頭版頭條將會是“震驚，某位s姓明星竟對樹做過這種事情，究竟是人性的淪喪還是道德的扭曲？”

    蘇尚亭的臉紅透了，但他第一時間不是反駁，而是去揭鄒煜星的傷疤，間接地坐實了這件事的真實性。

    “你裝什么好孩子啊，小學花錢請人偽造你爸媽的簽名，還寫錯了，導致老師一直以為你媽媽叫劉春花，那次家長會結束后，你挨了好一頓打吧，我在隔壁都能聽到你的嚎叫，樂死我了。”

    “那你呢？初一地理只考了五分，哎喲，我都替你臉紅，選擇題蒙同樣的答案都能得十幾分，而你只有五分，真可憐，小小年紀就腦子不健全！”

    “……”溫斐然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快別說了，我擔心你們“早”節不保，粉絲全跑。

    但這兩人已經被氣昏了頭，互扒對方的黑歷史，主打一個誰都別想活。

    溫斐然雖替他們擔心，一直低著頭，裝作沒有聽見，但耳朵豎的尖尖的，眼睛也轉來轉去

    罵了幾輪之后，鄒煜星突然冷笑了一聲，表情志得意滿，直接祭出了殺招：“也不知道是誰，高中時逃課，一只腳剛跨過去，升降桿就抬了起來，某人四腳離地，在上面卡得死死的，掛了一整節課，我還有照片呢。”

    “……”溫斐然嘴角不停地抽搐，牙齒咬住下唇，才勉強壓抑住了笑聲。

    救命，都有畫面感了！

    直播間的觀眾也快笑死了。

    【啊啊啊啊太社死了吧，被捏著照片一輩子也抬不起頭來啊！】

    【……驕矜小少爺的人設就這么毀了，我再也不敢直視蘇尚亭了。】

    【我覺得很可愛啊，蘇蘇長得這么貴氣，私底下竟是個傻屌男。】

    【跟他們兩個待在一塊太快樂了，再多說點！】

    【旁邊那個人的表情怎么這么扭曲，煩死了，這種人真破壞心情。】

    【對啊，能現場吃瓜有什么不滿的，我還想要這種福利呢！】

    溫斐然不會表情管理，不知道自己又被誤解了，耳朵和眼睛簡直不夠用了，心思全在吃瓜上，回過神來時才發現他們已經到了任務地點。

    他們的任務是在十秒鐘內回答問題，每答對一題獲得五積分。

    鄒煜星從互扒黑歷史的戰爭中抽出一分鐘，“節目組對我們不錯，一共十道題，只要全答對了，剩下的房費就有著落了。”

    溫斐然抿了抿唇，沒有符合。

    分值高就意味著題目難，全答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像是在回應他，答題板上出現了第一個問題，請問米哈伊爾·葉夫格拉福維奇·薩爾蒂科夫的妹妹曾經養過一只鸚鵡，名字叫什么？

    溫斐然：“……”

    你怎么不問問我大伯的弟妹的哥哥的小姨子養的那只狗叫什么？！

    跟名人有關系的鸚鵡都配有名字，但我查無此人嗎！

    太扎心了！！

    溫斐然拒絕回答，但腦海里的弦突然被撥動了一下。

    他看過這個作家一篇隨筆，里面好像提到過……他還真知道。

    總感覺回答出來十分羞辱，但每道題價值五積分，旁邊還有個嗷嗷待哺的鄒煜星。

    溫斐然一咬牙，最后說出了答案。

    在場的兩人和直播間的觀眾都被震住了。

    【如此偏的問題，這人也能答對，也太厲害了吧！】

    【他到底叫什么，沒有自己的直播間，存在感還這么弱。】

    【好像叫溫斐然，他就是積分榜排行的第一名】

    【我嚴重懷疑節目組透題了，這種問題怎么可能有人答對，他不會是隱藏的皇族吧？】

    第二個問題很快出現，鄒煜星和蘇尚亭吵成了一團，指望不上他們溫斐然很自覺地擔下了責任。

    請問：歷史上被立被廢次數最多的皇后是誰？

    溫斐然心中立刻有了答案，但他剛準備開口就被轉移了注意力。

    “從小到大有很多人喜歡我，肯定比你多，就比如高中的那個女生，每次聚會她都在，還專門為我報了馬術課！”

    “你可真是自作多情，她明明是為了我，關你什么事？”

    溫斐然：“……”還是個豪門三角戀呢。

    他聽得十分專注，迫切地想要知道后續，等倒計時到了最后一秒才敷衍地給出了答案，“羊獻容。”

    “最小國家的首都是什么”下一個問題出現了，兩人的爭吵也進入了白熱化。

    “不可能，聚會時她就沒跟你說過幾句話，我還特意觀察了，她自始至終沒有看你。”

    “我就知道你會來這一套，好巧，我也仔細觀察了，她看的也不是你。”

    “怎么可能，之前上馬術課，她掉下來崴了腳，是我姐姐把她抱去醫務室的，姐姐肯定是因為這個女生喜歡我才會去幫她。”

    溫斐然眉頭緊皺，突然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剛要理清思緒，卻看到了屏幕上紅色刺眼的倒計時。

    “馬累。”

    答題真煩人，都妨礙到他吃瓜了。

    直播間的網友又開始不滿了

    【他瞪什么機器啊，不愿意答題就走啊！】

    【看樣子他也沒那么強，等到最后一秒能才回答出來】

    【不對吧，我只是覺得他忙著吃瓜，心思都不在答題上了】

    【我也感覺大家過度解讀了，沒必要抓著每個表情不放，有點故意針對的意思了……】

    溫斐然每道題都只掃一眼，最后一秒才回答，其他時間都在仔細吃瓜。

    “我雖然不喜歡她，但我是很紳士的，那年冬天她只穿著一件小黑裙，我讓姐姐帶她回房間換衣服，還特意給她們送了一杯熱可可呢。”

    “你干嘛管人家穿什么衣服，別自作多情了，人家不是穿給你看的，而且這些年也一直沒有跟你聯系過。”

    “但她跟姐姐在國外一直在一起，我聯系姐姐的時候，好幾次聽到了她的聲音，啊對了，姐姐說她有喜歡的人，只是不方便透露，那個女生就接過了電話，跟我聊了一些有的沒的，這就證明了很多事情。”

    不知不覺中任務完成了，如此冷門的題目溫斐然全部答對了，但他并未因此自豪，更未放在心上，像是終于解決了一個拖后腿的負擔，轉頭看向蘇尚亭。

    聚會時女生沒看你們，又跟你姐姐的關系那么好，那她可能會做什么？馬術課上也是你姐姐在教他，之后她又跟你姐姐一起出國，還相處了這么多年，你姐姐說自己有喜歡的人，那個女生就跟你聊天了……

    他欲言又止，看著蘇尚亭的神情十分復雜，還透著一絲憐憫。

    有沒有一種可能，這個女生喜歡的其實是你姐姐，她只是把你當成了能助攻的弟弟。

    “你姐姐她……”

    蘇尚亭腦子不會拐歪，打死也不會往這上面想，溫斐然的目光讓他手臂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總有種瘆人的感覺，開口時語氣不善：“你這么看我做什么，怎么感覺你這個人好恐怖啊！”

    溫斐然被打斷了，看著蘇尚亭不識好歹的樣子，突然就不想提醒他來，低低的哦了一聲，轉身走了，很快消失在了鏡頭外。

    蘇尚亭：？？？我姐姐怎么了？

    直播間的網友也在討論：

    【路人的迷惑行為加一，話說一半最討厭了！】

    【這人為什么提蘇尚亭的姐姐，等等，我們是不是忽略了什么，這從來不是三個人的故事啊！】

    【天哪，不會是我想得那樣吧，還挺好磕的！】

    【你們到底在說什么啊，我怎么聽不懂】

    【哈哈哈哈這倆臭弟弟互扒黑歷史，卻把姐姐的地下戀情捅了出來】

    【這倆還沒反應過來呢，真擔心他們活不過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