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啪啪啪……”
五條悟海豹拍手，笑嘻嘻地說：“默契一百分！啊，這就是傳說中的‘母子連心’吧？真是令人感動。”
他輕輕一晃腦袋，用無下限將灰塵甩了下去。微風一吹，一頭白發即干凈、又柔軟。
夏油杰看著那張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臉，雖然五官沒有太大變化，臉頰卻分明和記憶中那個畫面不同了。
畢竟，那已經是很多、很多年之前的事了。
【……】
夏油杰將方才那絲異樣的情緒放到一邊，想要繼續詢問五條悟這是怎么回事，同時握了一下右拳，因為剛才丟土塊的時候，覺得右手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他這樣想著，目光落在自己的右手上，一瞬間，就將追問五條悟的事拋到腦后去了，絳紫色的雙眼越睜越大，一臉震驚地舉起了右手。
風，從右手的指骨間穿梭而過。
是骸骨。
漆黑的骸骨。
他將手再舉高一點，陽光便于掌骨間閃爍跳躍，在他的臉上投下搖晃的光斑。
夏油杰：【？】
？
？？？
？？？？？
？？？？？？？
他緩緩將手收回，漆黑的骸骨根根分明，牢籠般杵在他和兩個白毛中間。
五條悟和奇犽對視一眼，誰都沒有說話。
【這是……怎么回事？】
一片寂靜當中，夏油杰奇異地平靜下來，開口問道，【我的右手發生了什么事，你知道嗎，悟？】
他將兩只手放在一起對比：左手雖然有些蒼白，但手指修長、掌紋清晰，指尖還殘留著黑色的血跡，那個小小的傷口已經愈合了；
而右手，從指尖，到指節，手掌，手腕，小臂，手肘……直到上臂的中間部位，全部都是漆黑的骸骨。
……和獄門疆里那些家伙一樣。
“嘛，具體發生了什么，老子也不太清楚，”五條悟輕輕地捏了捏那只骸骨右手，回答道，“從那個黑繭里出來的時候，就是這副樣子了�！�
漆黑的骸骨和五條悟白皙的皮膚形成鮮明的對比，夏油杰死死盯著它們，這才注意到，他的手腕和手臂上還纏繞著一條同樣漆黑的鎖鏈。鎖鏈又被一條荊棘叢生的黑色藤蔓所纏繞，二者就這樣糾纏不清，沿著骸骨一路往上，纏上半截上臂，纏上完好的右肩，一直纏到了他的脖子上。
難怪他的脖子會流血。
夏油杰稍微一動，脖子就又一次被鋒利的荊棘劃破了，像左手手指那樣滴下黑色的血滴來。他依然沒有感覺到疼痛，只感受到血液在流淌。他伸手抹了一把脖子上的血，不知該擦到哪里去，下意識地低頭去看自己的衣服，才發現這具身體所穿的竟然是盤星教教祖那身直裰，還披著五條袈裟。
低頭的動作使得荊棘再一次刺破了他蒼白的皮膚，更多的黑色血液流淌出來，沾到領口上，瞬間冒起黑煙，將布料腐蝕出了破洞。
【��！】
夏油杰不敢置信地看向五條悟：【我的血，該不會是用硫酸做的吧？】
“哈？怎么可能，哈哈哈哈哈哈……”五條悟像聽到什么笑話一樣大笑起來。
【喂！】夏油杰焦急地湊近去檢查五條悟，【你沒有沾到血吧？！】
這家伙還有心情笑？他剛剛可是抱了他一下！眾所周知無下限雖然很厲害，但并不能抵御毒素——他的黑血目前看來也算是一種毒吧？
想到這里，夏油杰連忙回頭去看，果然，自己剛才躺過的那片草地已經枯萎了。
“安啦安啦，杰，老子可是無敵的五條悟。”五條悟止住大笑，朝夏油杰伸出手，“看�！�
他的手竟然徑直伸向了夏油杰的脖子！
夏油杰瞳孔一縮，猛然抓住五條悟的手腕，制止了他的動作。漆黑的骸骨手掌散發出不詳的黑氣，五條悟好奇地睜大雙眼，歪頭盯了黑氣片刻，又看了夏油杰一眼。
只是一個眼神而已，夏油杰竟然就不由自主地松開了手。
五條悟微微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聲音低沉：“很乖嘛，杰�！�
夏油杰一怔，猛然意識到一件事：
自己剛才好像……
無法反抗悟的意志了？
剎那間，一個名詞從記憶中浮現出來：主從制約！
沒錯，這是主從制約，那個令施咒之人天然凌駕于被詛咒之人之上的主從制約。
在主從制約的束縛下，被詛咒的咒靈夏油杰將完全聽命于他的主人五條悟。就像現在，僅僅只是一個眼神，便讓他絲毫無法反抗。
夏油杰：【……】
總覺得，虧大了。
他坐在原地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五條悟向他伸出雙手，溫熱的指尖輕輕地觸及到他的兩側動脈，讓他幾乎一震。
那個瞬間，他莫名想到了一句話：貓的體溫要高于人類。
怎么會想到這個呢？悟又不是貓，他也不是人類。
不過，對作為咒靈的他來說，作為人類的悟的體溫也絕對要高于他就是了。
在夏油杰出神的時候，五條悟的左手已經撫向他的耳后，隨即停留在他的后頸上，將他牢牢禁錮在掌中；緊接著，他的右手也開始了動作。溫暖的手指撫過夏油杰的左側動脈，滑向他的喉嚨，直至觸及他的喉結。
夏油杰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喉結上下滑動。
……難道說，咒靈的身體對于溫度比較敏感嗎？悟放在他后頸上的手掌，好熱。
人類的體溫，真的有這么高嗎？他甚至感覺自己的喉結那里也生出了一朵小小的火苗。
喉結的滑動令五條悟動作一頓，抬起澄澈的蒼藍色眼睛，看了夏油杰一眼。
不知為何，夏油杰心頭一跳，倉皇移開了目光。
五條悟眼睛一亮，像是發現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無聲一笑，指尖點點夏油杰的喉結，緩慢下滑。三指略過荊棘鎖鏈，沿著黑色的、新鮮的血跡，越滑越靠下，越滑越緩慢，最后，停留在了夏油杰那被腐蝕得破爛不堪的領口處。
“砰咚”，“砰咚”，“砰咚”……
五條悟微微愣住，戲謔的眼神緩緩變得柔和起來：
是心跳。
——“我，五條悟，拒絕夏油杰的死亡！”
于是杰沒有“死”，杰“活”了過來。他的詛咒果然應驗了。
“砰咚”，“砰咚”，“砰咚”……
夏油杰再一次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那么清晰，那么吵鬧，就像是在耳朵里跳舞。
他的目光游移回來，看向五條悟。那雙像寶石般美麗、又像貓科動物般神秘的雙眼此時被纖長濃密的睫毛遮蓋一半，令他看不清五條悟的眼神，也讓五條悟看起來格外溫和無害。
【……satoru……】
夏油杰艱難地張開嘴巴，念出這個熟悉的音節，卻沒能發出聲音。
怎么回事。
嗓子，好干。
忽然很想喝水。
現在是……中午嗎？
空氣的溫度……是不是升高了？
悟的手掌為什么那樣灼熱……該不會是發燒了吧？
好香啊，悟……
你的身上，好像有陽光的氣息……
不，等等……是這副身體！
這副身體似乎……
不太正常？
【！】
電光火石之間，夏油杰想通了這件事的關鍵——他的新身體是由來自于地獄的各種詛咒構建而成的，所以，這副身體的各種感覺，確切地說，這副身體的各種“欲望”和“反應”，都將會比普通的人類身體要更加敏感和直白。
【……】
萬萬沒想到，竟然還會有這樣的“副作用”。
……可惡啊，這就是成為咒靈的代價嗎？
就在夏油杰口干舌燥、神情恍惚的時候，停留在他胸前的五條悟忽然抬起頭，輕聲開口：“杰……”
夏油杰眼神迷離地看著他，喉嚨再次吞咽了一下。
“你看……”
五條悟啞聲說到一半，忽然坐直身體，舉起右手，笑瞇瞇地向夏油杰展示上面的血跡。他聲音清亮，眼睛也亮晶晶地說，“看啊，杰！老子說得沒錯吧？安——全！”
頓時，無形的壓制力一掃而空，像是一個沉入水底的人被猛地拽出水面，又像是真空的袋子被扭開了開關。大量的空氣突然涌入，瀕臨窒息的人終于活了過來。
【哈……】
【哈……】
【咳咳咳咳！】
夏油杰看著那個恢復“正常”的五條悟手上的血，堪堪反應過來：
他的血，對悟，不起作用？
啊，難道說，這也是主從制約的特點之一？
夏油杰松了一口氣，既然如此，他就放心了，只要注意不要讓奇犽碰到……不，如果是真的奇犽，那他應該“百毒不侵”吧？很好……會是巧合嗎？……奇犽人呢？
他扭頭去找，奇犽不知道什么時候去了不遠處的小河邊，正在喝水。
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怎么了？杰？”五條悟好奇地湊過來，看著他的臉問道，“在想什么？不舒服嗎？”
夏油杰下意識地戰術后仰，移開目光：【沒……咳，沒有�！�
“真的？”
五條悟繼續湊近。
夏油杰繼續后仰。
五條悟：“……”
夏油杰：【……】
五條悟：“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油杰終于反應過來，這家伙——是故意的？！
可惡�。∶髅鏖L著一張天真無邪的臉，明明都快三十歲了，竟然還這么熱衷于惡作��！
夏油杰直接脫力躺倒在地，胸口不停起伏。他的骸骨手指顫抖地指著那個大笑的家伙，咬牙切齒地說：【你……你究竟是不是教師啊，五條悟！這里還有小孩子在呢！】
五條悟囂張大笑：“哈哈哈哈，有什么關系嘛，杰！反正是自己的兒子，被看到也沒什……”
【自己的兒子也不行！教壞小孩子是要遭天譴的！】
夏油杰大聲反駁，說到一半發現五條悟又在笑，才氣急敗壞地改口，【……誰是你的兒子��！你有問過富堅○博的意見嗎？！】
“好啦好啦，杰，年紀大了不要這么激動，”五條悟抓住夏油杰的手，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其實老子一開始真——的沒想那么多，是杰的反應太有趣了，老子才想試一試，看看咒靈會不會臉紅而已。”
【哈！老子的血是黑的，怎么可能會〖臉紅〗，只會〖臉黑〗而已！】
夏油杰差點被他那套說辭給氣笑，【這么說，還是老子的錯了？】
五條悟無辜地攤開手：“當然咯，都怪杰胡思亂想。真是的，優等生夏油杰也長成了糟糕的大人呢�！�
說完，他還憂心忡忡地嘆了口氣。
【……哈，哈哈，哈哈哈……】
夏油杰真的被氣笑了。他做了個深呼吸，閉上眼睛，再睜開，嘴角勾起，決定破罐子破摔，【啊，是啊，說得沒錯，五條老師。既然如此，〖你〗可要多加小心了�！�
“納尼？老子嗎？”五條悟饒有興味地指了指自己，“你想對老子做什么？”
夏油杰瞇起眼睛，笑著說：【我不僅長成了糟糕的大人，還是極惡詛咒師和邪△教的教祖呢。我這樣的人，做出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這一點，五條老師你可不要忘記了。】
一瞬間，盤星教教祖的氣質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這個啊，老子當然沒有忘記，”五條悟托著腮，從夏油杰身上的五條袈裟，一路看向夏油杰的額頭，“畢竟杰很‘聽話’，不僅是臉，哪里都沒有變。衣服，發型，就連劉海也都在呢，‘教祖大人’。”
他說著，笑瞇瞇地沖夏油杰豎起了大拇指。
夏油杰：【……】
夏油教祖：【怎么，我都跑了十年外加死了快一年了，你現在才想起來算賬嗎？】
五條悟：“……”
五條老師：“你還真是敢說啊。”
眼看兩個人就要撕破和平的假面、回歸從前的“身份”，忽然，屬于男孩子的聲音在兩人之間幽幽響起：
“是嗎，富○義博？這就是那個家伙的名字啊。”
夏油杰疑惑地扭頭，看到的是奇犽面無表情的臉。
夏油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