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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小燈永遠燃燒

    應忱幾乎一夜未睡, 面前是爭執不休的董事成員,像是什么陰陽兩界的使者,兇神惡煞地獠牙怪物在他面前嘶吼, 把他強硬地拉回現事。

    應氏對外的消息是配合并接受一切調查。

    所有人都把矛頭指向了坐在最前方的應忱身上。

    一個財團的CEO的婚姻根本不可能是私事, 所以當初的背調在哪里,一個偽造的身份,學歷,不懷好意之人, 風險評估又在哪里?

    應忱不是不知情!甚至是他本人全盤在背后操作,如今出了這樣的事, 應氏股價大跌,甚至關鍵股東被指控,他必須要負責,將整個財團的損失降到最低。

    在底下坐著的都是看著應忱長大的叔伯姨母。

    龐大的家族財團中, 雖然流著同樣的血脈,但所有人都是囚禁在權力牢籠中的猛獸, 團結一心不可能,都是各自為戰, 每個人都懷揣著取而代之的野心。

    每當上層決策稍有偏差, 那些平日里看似恭順的家族成員便會露出獠牙,恨不得立刻將掌權者拉下馬,

    親情在這場殘酷的權利爭奪中, 早已變得微不足道, 只剩下無盡的猜忌與背叛。

    甚至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應宏遠連同他的私生子坐在那里,未發一言, 保留了最后一點父子情面,而應思遠早已經被這個陣仗嚇呆了, 他還只是個在校學生,父親常常拿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大哥做對比,說他大哥在他這個時候,已經被應老董事派遣到分公司各個職務輪崗,并且當年年終總結,那家分公司的市場拓展了一個可怕的數字。

    他爸說他比不上應忱一根手指頭。

    應思遠雖然大部分時間窩囊,有時候也會硬氣一把,說他也是你兒子,既然他那么好,你只要他就別要我就好了。

    結果挨了他爸一個嘴巴。

    他爸說應忱也是他的種,骨子里帶著他的基因,怎么應思遠就是個不上進的廢材。

    應思遠摸著臉想,可能那部分基因不是來自于你,可是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應思遠是在應忱的陰影下長大的,他沒實質性接觸過他這位大哥,但是在他爸媽嘴里聽過,他多么多么厲害。

    他被第一次公布大眾,只覺得丟臉,他看到了電視機地應忱也說他們不要臉。

    只覺得這位傳說的大哥實在太刻薄了。

    他其實有點怕他。

    應思遠是私生子,他媽只是個年老色衰的女明星,不是趙韻璇這樣雷厲風行的女強人,他更想學的藝術,而不是什么工商管理,在應家連叫出他名字的人都沒幾個,他被他媽攛掇到爺爺面前,應老董事長連多余的眼光都沒分給他。

    這個根本不正眼看著他的大哥,仿佛他的存在就跟空氣一樣。

    當初那個董事會,應思遠其實非常抵觸參加。

    如今看著主位上的應忱,他覺得有些像是動物世界里上演的因受傷而被圍攻的狼王,所有人都想要分食他的領地,他突然沒由來地覺得內心一陣復雜。

    應忱等所有人都吵得精疲力竭之后,站起身說。

    “我負責。”

    底下瞬間沸反盈天。

    “你怎么負責?!如今的場面你怎么負責?!”

    “你和你母親都應該滾出應氏,你們這是詐騙!信息素狂亂癥就是預備的精神病罪犯!老爺子都被騙了,居然把這個位置傳給了你。”

    應忱扔下驚天大雷。

    “這件事結束后,我會引咎辭職。”

    “各位叔叔伯伯,姑姑阿姨都是看著我長大的,如果大家愿意再相信我,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盡快處理好這件事。”

    應忱表態,本來尚且平息的場面,一道聲音響起。

    “你是不擔任職位了,那你那些股份呢?”

    屬于應忱的個人股份是在結婚前獲得的,但重大增值卻是發生在婚姻存續期間,已故的應老董事的股份大部分都贈與了他,沒有明確的協議,那么這些股份可能會被視為共同財產,蘭熄有權分得一半。

    一個商人居然會犯這種錯,真是可笑。

    “你當初為了向那個Beta,啊不,Omega,極盡討好獻媚,不顧律師的提醒,對下說得那么好聽安撫我們,如今卻是這般結果。”

    “如果爸爸還在,恐怕看你如此做派,恨不得你不是應家的人。”

    應忱聲音冰冷,看著那個出聲的董事緩緩開口道:“二叔,那你想怎么樣呢?”

    偌大的會議室。

    接近二十人的目光。

    他們只在自己的利益受損。

    Alpha微微彎腰雙手緊緊抓握住主位的位置,像是要把將那象征權力的座椅融入推了出來。

    陽光從窗外斜射進來,金色的光線在他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映襯出應忱那張輪廓分明的臉龐。他的眉宇間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眼神銳利如鷹,掃視著四周,仿佛在審視在坐的每一個人。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一絲狂妄的笑意:“我敢讓出這個位置,你們誰敢坐嗎?”

    他的狂妄并非無的放矢,S級Alpha整個亞聯國出過幾個,壓迫力更是少有人能夠抗住。

    面前就是一個,同輩還有一個沈暉星,如今是亞聯國軍盟首席執行官。

    從小記憶超群,能力出眾,殺伐果斷,應氏在他的掌控下的確上了另外一個臺階,他們也吃下了不少好處。

    誰也不敢說做得會比他好。

    可那個如同定時炸彈一樣的信息素狂亂癥在前,這樣全盛的時期還可以維持多久誰也不知道。

    如今對外的口風都是純屬污蔑。

    “各位放心,我不再向往美滿婚姻,也不再期待美滿家庭,我不會再包容一個背叛我的愛人,從今以后站在應氏對面的就是我的敵人。”

    五指緊扣椅背發出咔噠的脆響,簡直像施展暴力的前奏。

    應忱甩開那椅子率先出了會議室。

    發出很刺耳的聲音。

    一時鴉雀無聲。

    沈斯緊隨其后,同各位董事點頭而后關上了門。

    蘭熄又接到了應忱方的來電。

    是沈斯表達了想面談的意思,遭到了拒絕。

    應忱按著自己的額頭,一副焦頭爛額的表情,閉眼說:“你跟他說,有什么條件都可以。”

    那頭不知道說了什么,沈斯欲言又止還沒來得及傳達,那邊就說掛了。

    應忱讓沈斯可以出去了,讓他去聯系負責多年財團業務的律師。

    沈斯在關上辦公室的門的時候,看見應忱匆忙拉開了抽屜,往嘴里塞了幾顆藥。

    蘭熄躲在酒店不出門,每天的餐食都是有專人做好送上來的。

    煎熬的另有他人。

    何文濤家中并不安生。

    自從那日應忱的Beta伴侶對媒體說過那番話后,他的生活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他才想起那個Beta為何對他而言有一絲眼熟了。

    當初那個小Omega也有那樣一雙相似的眼睛。

    眼睛下方有一顆淚痣。

    看上去很可憐。

    那時候他已經和素心有了家庭。

    他湊巧就是那個多余的。

    那個Omega沒同他的父親死在那場車禍里,被護著活了下來,真是個奇跡。

    何文濤不是個好人,那個時候他瞞著南素心關于蘭衍車禍去世的消息,她懷孕了,他們的孩子甚至馬上出生了,不需要這樣一個多余的孩子來分得他妻子的愛,在醫院的時候,他看著躺著病床的昏迷小Omega,護士離開之后,他突然扼住他的咽喉。

    那樣小的孩子,還在昏迷中被強迫仰起臉,咽喉脆弱得不經蠻力,窒息得眼泛淚光要睜開眼看著他,何文濤突然放開了他,用被子遮掩住了他的下巴。

    他在登記冊上留著他妻子的名字,他想把他寄養在這里就是對他最大的仁慈。

    卻沒想到多年以后,未除根的草將他絆了個差點站不起來的大跟斗。

    何詩琪那日央求了許久才求到母親陪她逛街,她抱怨母親總是忙于工作不陪她。

    南素心陪她試過好幾家服裝店,出來的時候,突然看見一家男裝店出神。

    “媽咪,你在看什么?”

    那是一家快時尚的男裝店,何詩琪順著她的目光,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臉貼上去:“你又在想小燈哥哥了嗎?”

    南素心覺得是因為那個Beta,他看著她的眼神那樣奇怪,卻讓她回去做了很多場夢。

    她夢見最后一次見面的時候,他拉著自己衣擺,南素心沒能走得掉,她回了頭,蹲下身顫抖地撫上他的臉說:“小燈,你多來幾次媽媽的夢中吧,求求你了。”

    多年前夭折的那個孩子,如果他還活著,如今多大了,很大了應該,可她想象不出他該長什么樣。

    那孩子多像他父親。

    直到她看到那個Beta。

    讓她覺得她的小蘭熄如果長大就該長那樣,所以即使他們第一次見面,他那樣冒犯他,南素心也沒放在心上。

    她搖搖頭,伸手貼著女兒的臉說:“沒什么,我們走吧。”

    沒走多久何詩琪突然發出一道嫌棄聲:“媽咪,幸好我沒嫁給應忱,你看。”

    南素心接過手機就看到了夸張的新聞標題,她皺了皺眉,心里只覺得不舒服,她想應忱不是很愛那個Beta,為什么要做出這種事。

    “哇,是那個Beta。”

    何詩琪突然指著不遠處的大屏,是蘭熄接受采訪的直播。

    ——“我曾叫蘭熄……生父是蘭衍,死于數年前的一場車禍中,生母是社會活動家南素心,我曾經是一名Omega……”

    蘭熄。

    孩子出生的時候,南素心和蘭衍的事業都受阻,那個熄字是寓意著在結束不良狀態,迎來新的美好與希望。

    后來又覺得對孩子不利,蘭衍便給取了個小名叫小燈。

    小燈永遠燃燒。

    可她的小燈怎么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的熄滅了那么多次呢?

    何詩琪捂住嘴,久久無法從震驚中回過神,突然,她母親在她面前倒了下去。

    第52章 應忱從事情發展到現在,就后悔一件事

    那一場董事會被渲染成應忱向蘭熄公開宣戰的意思。

    這一對曾經的恩愛眷侶同床異夢多年, 如今竟然卻落得法庭相見的地步,被媒體津津樂道。

    蘭熄足不出戶,但訪客很多。

    應忱定下了酒店右翼, 寒朔不敢去住。

    他坦白說害怕一出去, 就會遭遇不測,畢竟他曾經服務的對象非富即貴,見過太多處理人的法子。

    他跟應忱這個雇主相處也有些日子了,也深知Alpha骨子里的劣性, 睚眥必報。

    他連頭都不敢伸太出去,怕下一刻就變兇案現場, 雖然誰的膽子也不可能這么大,可畢竟他跟蘭熄共處一室,不清不楚,真要說起來, 蘭熄和應忱如今還沒離婚,寒朔如今就真的很容易不清不白, 但是當應忱那個得力秘書將房卡送進來的時候,寒朔還是拒絕了。

    沈秘書讓他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而后拿出一張支票:“應總說你可以隨便填一個數字。”

    寒朔看著他, 突然露出一個笑。

    寒朔本人其實是跟那些冰冷儀器一樣的存在,保持劑量,毫不出錯, 沒有底線, 就見錢眼開一個毛病。

    當初沈儀臣拿著重金找他的時候,他也許就不該接下那個委托。

    “這是想策反我嗎?我真的挺愛錢的, 可是我更怕做噩夢,”寒朔對沈斯說, “我從翠谷鎮回來做過很多次噩夢,我不知道應總做沒沒做。”

    “麻煩你告訴應總,我把所有的證據都配合提交了,包括我根據那堆實驗廢墟復刻過莫里森的實驗筆記,如果他感興趣,應該能看到全部。”

    “提取Omega信息素每周一次,足足五個月,而且必須是要以本人清醒狀態下,用儀器進行催化,之前我就想過,哪個Omega這么倒霉……”

    沈斯突然就說不出話了。

    底下不止有警察,暗處的眼睛肯定更多,是敵是友就不清楚了。

    兩人住不一樣的房間,跟蘭熄住的還有他那只貓,長得很肥,只跟他本人親,叫鬧鬧。

    陵市進入雨季,寒朔走上陽臺時,天上下著蒙蒙細雨,蘭熄就蜷縮在柔軟的沙發上,披著毯子,翻看一本紙質書,貓就趴在他腳邊,雨越下越大。

    風從陽臺上刮過,寒朔關上門,皺著眉看他說:“你最近很累嗎?”

    蘭熄看上去很怕冷,因為保暖適宜嘴唇都變得紅潤,壞天氣和身體不適蘭熄變得懶洋洋的原因。

    累倒不累。

    他們打開電視,原本一檔時政評論節目的常駐嘉賓何秘書長沒有再進行錄制。

    蘭熄有時候就在想,這天底下名利兼收的好事怎么都讓一些卑鄙無恥之徒占了。

    寒朔也跟著水漲船高,沈二公子打電話給他先是一番痛斥,再欲語婉轉,說他到底是竊取了公司機密,他們一定會追究到底,寒朔整個人放空狀態,說真的他這兩年手上大把的資料證據,莫里森的,迷宮計劃的,百分百配合包君滿意地全部給了蘭熄。

    他知道那些東西一旦面視意味著什么。

    事實卻是他管不了了,當那個從懷表里提取的DNA和蘭熄的匹配上的那一刻,他心里的天平就偏了。

    蘭熄想要復仇,以身入局,接受應忱的求婚,喜結連理,他不要權,不要錢,只要理,一些早就埋地上,塵埃落地的罪惡被翻出來迅速發酵。

    酒店的電話響起來,蘭熄接起來,一句話都不會說然后掛掉。

    “何文濤把我寄養在孤兒院里,只給我留了個電話,說我表現好就會讓我媽咪來看我,每次我打電話過去,”蘭熄觸碰著酒店的那個座機,“那頭也總是沉默很長時間,而后掛斷,事實上,我整個青春期都沒見過她一次。”

    蘭熄說得隨意,寒朔的表情就變得有些不自然。

    之后有電話來了,寒朔幫他接起,剛準備掛掉。

    那頭傳來應忱的聲音。

    “Xavier?”

    應忱聽上去已經調整好了情緒。

    寒朔原本不打算出聲的,可他那一刻腦子大概不好了,他說:“他還在睡覺。”

    最近蘭熄睡很多。

    那頭沉默一瞬。

    “寒朔,你要是敢碰他,我真的會殺了你。”

    “哦,是嗎?”

    是有那么一點委屈的,因為蘭熄在沙發上睡著過很多次,沉沉地閉著眼,側臉貼在沙發上,肩膀和手臂露在外面,寒朔看了一眼,卻從沒去碰,而是替他披上毯子,連將他抱到床上都沒做過。

    蘭熄醒來后,接了個電話,手指敲了敲,他宣布今天要出門。

    寒朔路過他身邊的時候,很克制地突然碰了一下他的肩。

    蘭熄疑惑地看著他。

    寒朔開口說,他有點不想死得太冤。

    蘭熄說應忱有病,你也有嗎?

    “你知道嗎?其實占有欲是Alpha的通病,只是囿困于各種條件,所以被不能表現出來。”

    應忱條件的確得天獨厚,想發瘋就發了。

    蘭熄沉默了一會,而后靠近了寒朔一些,他抓住Alpha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時間很短,寒朔瞬間就不太不太理直氣壯地起來。

    兩人對視著,蘭熄對寒朔說:“這下死得其所了嗎?”

    寒朔想婉拒,最后沒想得出臺詞,琢磨了一下那個觸感,就跟著蘭熄出門了。

    有尾巴跟在他們后面,蘭熄和他心知肚明,都沒有挑破。

    保鏢把車駛入一個私密會所。

    下車就有人將他往里面帶,蘭熄讓寒朔和保鏢等在門外,自己推門而入。

    南素心整個人看上去頗為憔悴,連身上穿的衣物都不如從前鮮活,像是磚石的顏色。

    她在看見蘭熄的時候,眼眶便紅了,站起身來:“小燈……”

    蘭熄已經很久沒聽過這個名字了,就好像是上輩子,父親叫這個名字的時候,大多是無奈的,是蘭熄自己爬到餐桌吃早餐的時候,打翻了果醬,沾滿了當天的報紙。

    蘭衍總會嘴里念叨著小燈啊,你這個小壞蛋,然后把他抱著坐好。

    他在孤兒院的時候,很想知道父親的墓地在哪里,他從九歲呆到十七歲,不知道自己明明有母親為什么還會在這里,后來隱隱懂事,腦海里才浮現當初母親抱著那個在襁褓中的嬰兒的場景。

    蘭熄穿了黑色的襯衫和大衣,袖子卷起了一層,露出白皙細瘦的手腕,他坐在南素心對面,手指上還有個念經計數器,讓她想起了蘭衍,她的前夫,是個很平和善良的人。

    他們的分開因為沒有了愛。

    “……小燈,你還信佛嗎?”

    蘭熄回答她的問題,臉上沒什么表情地說:“不信,被人強迫著信,習慣了。”

    南素心露出一抹似乎十分痛苦的表情,便不欲再問下去了,蘭熄突然想,他如果以前像何文濤說的那樣不要臉變本加厲地纏上她又是什么樣的,恐怕也不會過得很好。

    “你吃過飯了嗎?我點了一些菜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這是個很私密的會所,環境也很好,燈光可以根據需求調節,應忱帶蘭熄來過,他很喜歡吃這里的一道燴菜。

    等到菜上來的時候,果然沒一道蘭熄愛吃的。

    “小燈,這是你小時候最愛的吃的豆腐羹。”

    蘭熄不吭聲,嘗了一口,寡淡的很,他想起在翠谷鎮的時候,宋奶奶總是自己做很多的腌菜,每天去擺攤的時候,就著幾口咸菜就可以當做一頓飯。

    他也是那個時候口味變得重了一些。

    “小燈,”南素心叫他,她忍不住掉下眼淚,“我這次見你,就想問問……當年是不是有什么誤會,你何叔叔……不會做那樣的事的,他是個好人。”

    像有一只猙獰的骷髏從蘭熄的身體中掙脫而出,撕扯著他這一具人形身嘶吼著要出現,他盯著南素心的眼睛,神經重重地跳動拍打太陽穴。

    他突然露出一個諷刺的笑。

    覺得自己就算經歷了這么多事,還是如此天真。

    他們之間隔著十幾年的歲月,隔著一個家庭的距離,隔著何詩琪和何文濤,蘭熄還記得南素心身上清甜的淡淡信息素香,好像只是在幼兒時他才享受過母親的溫存,何詩琪比他幸運,南素心比起家庭更在乎自己的事業,這也是她同安于現狀父親分開的理由。

    “如果他沒做過的事情,警方會還給他清白的,南女士如果今天是為了這個而來,我們沒必要吃這一頓飯的。”

    “你真的覺得他是無辜的嗎?”

    一絲一毫情緒的泄露都是對不起自己,所以蘭熄克制得要命。

    南素心腦子亂了,她從未這么亂過,就好像突然有人給她迎頭痛擊,她氣若游絲醒過來的時候,女兒撲到她懷中哭著說父親被帶走了,她安撫著女兒,強撐著站起身,卻因為腦補供血不足,她撐著床頭時,手臂將一張家庭合照掃到了地上。

    玻璃碎得一塌糊涂,照片的丈夫笑得那樣溫柔,卻把魔爪伸向她的孩子。

    她和前夫的孩子在指控著如今的丈夫對他犯下的惡行。

    南素心怎么能接受?

    可何文濤真的是無辜的嗎?

    她不知道。

    她生完詩琪半年后,她丈夫才告訴她蘭衍和蘭熄死在車禍里的消息,他說怕她受不了,南素心的確很傷心,那是曾經和她相愛過男人和自己孕育的孩子。

    如同剜心一般的痛。

    蘭熄的質問她如何也說不出一個無辜兩個字,何家的人,她的父母都在讓她去找蘭熄,讓他無論如何要放過丈夫。

    “……小燈,我有什么可以補償你的嗎?你放過你何叔叔好嗎?我們都會補償你的。”

    蘭熄手指按動了一下念佛器,這么兩年,似乎真的成了習慣。

    “這頓飯,我沒有心情陪南女士吃下去了。”

    南素心起身拉住蘭熄的胳膊,他變得比母親還高。

    “小燈,真的不可能嗎?我們愿意付出所有補償你,你放過你何叔叔好嗎?”

    蘭熄身體頓在原地,而后下一刻就甩開了南素心的手,他才知道原來這個動作其實很容易完成,他看著自己的手掌說:“難怪當初你那么容易就推開了我。”

    真的一點都不難。

    “又不是生死離別,哭什么呢?我父親死得時候,你有這樣掉過眼淚嗎?”

    蘭熄離開得干凈利落,只留下失魂落魄的南素心在房間里。

    郊外一處荒涼的墓地,蘭熄之前來過幾次,做過最基本的整理,當初下葬得非常潦草,蘭衍的墓碑上連個照片都沒有。

    蘭熄伸手去觸碰那被被風雨已經打磨得粗糲的墓碑,一旁有個小小的墓碑,上面寫著蘭熄的名字。

    蘭熄都不知道自己應該死去多少次。

    突然身后傳來動靜,他轉身留看見應忱帶著人走近,寒朔被人控制著抵在一棵樹上,Alpha的眼睛光幽暗如遠星,穿著干凈利落皮質的外套和黑色長褲,身材挺拔,像是來打架的,他眼神里只映照出蘭熄一個人。

    保鏢上前,蘭熄的行蹤絕對保密,而且他們離開會所的時候還換了車,那就是應忱派了人在這里蹲守著,蘭熄緩緩站起身。

    應忱太久沒見過蘭熄了,死盯著他,仿佛要把他上上下下都刻進腦海里,他這些日子從公司離開,司機就依照他的指示停在香榭麗酒店不遠處,他就盯著右翼的一層樓,手中的煙燃起,也不松進嘴里,直到手指發出刺痛。

    瘦了。

    應忱從事情發展到現在,就后悔一件事。

    后悔當初放蘭熄自由。

    面前人根本就不脆弱,甚至堅韌得可怕,他們朝夕相處多年,甚至彼此馴化了很多,沒錯,就是馴化,他展現出不同于以往的心慈手軟,蘭熄也學會了他的鐵石心腸。

    “你就讓這么幾個廢物留在你身邊,你知道這些日子我給你擋過多少暗招嗎?”

    第53章 我懷孕了

    這么些年, 蘭熄視線里的應忱好像永遠都沒變過。

    他們斷斷續續分散幾年,又再次相逢。

    重復上演同一個一個徹頭徹尾荒謬的故事,像是楚門的世界, 安全距離肉眼不可見, 把他逼退絕境,一切命運好像注定,蘭熄存在的意義就是無非增添一個悲劇的角色。

    應忱看著蘭熄矜貴又冷漠地看著自己,像是被精心打扮的人偶, 就應該適合呆在精美華麗的安全房里,鑰匙只能他一個人擁有。

    沒有凡人的七情六欲他也不會再強迫他, 只要被他牢牢抓緊手心里就行了。

    好像那個蒼白虛弱Beta已經是很久的歷史,他睫毛很長,甚至連耳根都是白的,他們曾經抵死纏//綿時那里會變得潮紅, 應忱在床被凌亂的大床上擁住他,每次都會忍不住親吻那里, 直到落下一個個透紅的吻痕。

    云頂的房子才適合他。

    他一個人在外面太危險,生活, 擁有愛好, 朋友,事業這些根本不適合他。

    應忱帶來的人連同他本人看上去都危險十足,今日擺明了要將他帶走。

    命運曾經給了蘭熄一次作出正確抉擇的機會, 讓一切回到正常的軌道上來。

    可是他大概運氣不好, 還是遇到了應忱。

    蘭衍的墓地沒幾個人知道,從前只有南素心在祭日那天過來放下花束就離開, 何文濤也自然不會告訴其他人,蘭熄是在塞倫蒂島醒來之后, 連同他記事起的記憶慢慢歸攏。

    那句話怎么說的。

    跟丟了魂的人重新聚集了三魂七魄。

    他和應忱結婚后很隱蔽地來過,可以說沒驚動Alpha那湍急兇險的占有欲,他閉門不出,應忱暗地里窺伺,就是等著他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時刻。

    應忱說了一句動手,蘭熄這次出行就帶了三個保鏢,下一刻仿佛是電視劇中武打戲上演在自己面前。

    蘭熄后退的時候,身后傳來沈斯的聲音說讓他小心。

    應忱身手很好,他自從遭遇了十七歲那場綁架后就學了格斗,S級的Alpha真正打起架來幾乎沒有人是他的對手,一名保鏢被踢飛到蘭熄腳邊。

    應忱一雙眼睛寒光凜凜,莫名給人一種巨大的威懾力,跟貓抓老鼠,甕中捉鱉似地。

    應忱看著地上的人,發出一聲笑,像是嘲諷,而后一步步向蘭熄逼近。

    蘭熄進退失據,只能立在原地。

    直到應忱站在了他面前,他注視著宋聞璟。

    蘭熄才看清他眼中的赤紅,像是一個多日未曾安眠過的野獸見到了獵物般興奮,他手腕被緊緊握住,下巴被扣住。

    應忱能感覺到指腹下脈搏的震動,更加收緊了五指。

    “你以為自己逃得掉嗎?”

    應忱低頭逼近蘭熄,突然熟悉的淡香再次縈繞鼻尖,像一種獨特的標記引發他身體里的針對性反應,可明明蘭熄沒有腺體了,那并不是久別重逢就能觸發的某種特殊電波,而是血脈相連,與生俱來的某種生物信號。

    應忱仿佛感應到了什么,瞬間睜大眼睛。

    蘭熄皮膚很薄又細,稍一用力就留下淡紅的印記,他拿開應忱的手,而后按在自己小腹處,撫進衣衫,觸摸到平坦的小腹。

    與應忱的手掌比起來,蘭熄甚至被冰得瑟縮了一下,肚皮很溫暖,那層單薄的皮膚護住微微的隆起,脆弱得仿佛任何外力都可以輕易擊碎這層脆弱的屏障,把底下的生命隨意摧毀掉。

    “我懷孕了。”

    應忱以為自己幻聽了,他不知道是被喜悅還是震驚沖昏了頭腦。

    陵市最近降溫得很厲害,一整天都在陰雨,連帶著人心情并不佳,應忱從來的路上一路上都在想他該怎么處置蘭熄,他想了很多種,如今蘭熄的一句話,就讓他無條件跪地投降,割地賠款,毫無尊嚴。

    他把他心剜出來,血淋淋地踐踏,蘭熄手執著名為過去的鞭子,不停地抽打著他,就算是揚過的風聲也會讓他變得草木皆兵。

    應忱眼睛盯著蘭熄,蘭熄也看著他。

    “我真羨慕你忘掉了就不會再想起來。”

    哪怕那場堪稱是戲劇的綁架,不會想起來真好呢。

    應忱頂著蘭熄的小腹,目光炙熱得仿佛能將他燒穿:“……你計劃好的是嗎?是那次生日的時候。”

    應忱很想和蘭熄組成一個三口之家的時候,他貼近他的懷里,恐懼地說生孩子會死,為此他再度噩夢纏身,原本設想中的天使孩子變成了奪走蘭熄的惡魔,他就再不敢有此等念想了。

    如今蘭熄單手摟住應忱,貼在應忱的肩膀上抬頭看著他讓他選一個吧。

    “選你的母親還是孩子?”

    選什么?

    應忱不可置信:“孩子只是籌碼?從塞倫蒂島那個時候就計劃好了,是嗎?答應求婚也是。”

    一切都是蘭熄復仇籌碼而已。

    如果不是地上被制服的幾個人,如果不是場合不對,這一幕就好像是一對愛侶的喃語。

    蘭熄看著他,再一次靠過去,把臉貼在應忱胸口,他們的身高體型差距,這個姿勢Alpha仿佛能將他完全遮擋住。

    “不然呢?難道我真的愛你嗎?應忱,沒有人會愛一個加害給自己厄運的人,除非他是受虐狂。”

    厄運嗎?

    “……一刻都沒有?”

    應忱像是不可置信,執著地要一個答案。

    蘭熄緩緩地戳破他所有幻想:“有那么一段時間吧,在我還是陵市當宋聞璟的時候,那個時候是真的愛著你,即使沒有腺體,也冒著生命危險愿意陪你度過易感期,戒指也是送給你的。”

    “應忱,是你自己親口說的Beta不行。”

    “是你親手一點點把他磨殺了,你的搖擺不定,三心二意,虛偽仁慈,一點點把他擠出了我的身體。”

    應忱恍惚地搖搖頭,仿佛想說什么,又啞口無言。

    蘭熄伸手手指,揚了揚手指上的念佛器:“你想讓他回來是嗎?那個大師說得很對,現在裝在這個身體的靈魂就是從地獄來的,你送我這個,我每天都在……超度他,愛你,實在太痛苦了。”

    “替身和正主是一個人,我都替你覺得可悲。”

    應忱:“……別說了!”

    從前應忱總是逼迫他多說話,如今只不過蘭熄才說了幾句就接受不了了。

    他覺得有趣,突然回憶起了陳年往事。

    “我們一起在實驗室的時候,莫里森把我們關在一起培養感情,我聞到你的信息素只覺得滿心的厭惡,你知道你為什么會失憶嗎?因為爆炸前,我把門鎖了,我就是想讓你死。”

    應忱看著他,仿佛不認識面前的人。

    仿佛就像蘭熄說的,真的愛過他那段時間的“宋聞璟”早就消失了。

    如今面前站著的是蘭熄。

    恨著他。

    恨著他母親。

    恨著所有人。

    “我是為你而出現的Beta,那個腺體因你而凋零,只被你一個人占有過,你開心嗎?能滿足你那變態的占有欲嗎?”

    時光仿佛一瞬被拉退到十幾年前。

    那間在深山的實驗室里,無人問津,無人光臨。

    ——應忱,你在這里不要走好嗎?我去看看到底怎么了。

    實驗室不知為何斷了電,少年Alpha不知道為什么渾身無力,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他靠著墻角,Omega想出去看看。

    Alpha拉住他,卻怎么都不松開,Omega無奈把自己的懷表塞在他懷里,說我十分鐘后就回來,你看著時間。

    可Alpha昏睡前,都沒見到Omega回來,卻只聽見落鎖的聲音。

    應忱呼吸急促,甚至腿步后退幾步,可蘭熄并沒有停下來,反而步步逼近:“我可以對你母親手下留情,Omega保護法案到底有多嚴重,你是知道的。”

    應忱突然發現自己說出的聲音竟然有些啞:“你想怎么樣?”

    “做我的刀,替我除掉一些人,我會把你孩子安全還給你。”

    人質在手,確實底氣很足。

    應忱:“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蘭熄冷冷地看著他,而后拉開衣領露出那個疤:“我當然知道,我當初沒死在翠谷鎮,天意就是讓我回來復仇,你也別想著能夠控制我一分一毫,我從沒打算全須全尾地活長久,但就算是死我也要把你們都拉進地獄。”

    撕破了最后一層偽裝,蘭熄慢悠悠重新系好扣子。

    “你想好了選什么的時候就告訴我,從前,你讓我選了很多次,如今該你做選擇的時候到了。”

    “你可以不要孩子,反正我也沒打算要,算她運氣不好,成了咱們的孩子。”

    蘭熄說罷要離開,應忱捉住他手腕,開口時聲音已變得低得不能再低:“……Xavier,別這樣,以前的事,我可以補償你,別這樣。”

    “放開我!”

    被應忱觸碰,蘭熄渾身仿佛都在叫囂起激烈警報,他皺眉,掙扎間反手甩了應忱一巴掌。

    肌膚相接的感觸像電流沖擊神經,應忱神情猶如魔怔了一般盯著蘭熄。

    是報復吧。

    蘭熄仿佛是看著一個狼狽至極的手下敗將,目光中透著幾分憐憫。

    “應忱,你最該后悔的事,就是當初對我說我沒有資格叫停這段關系,現在是你沒資格!”

    第54章 我只想見見你

    蘭熄甩出去的勁不小。

    應忱臉上的巴掌印明顯, 他帶來的人沒敢看他的臉,眼神皆四下亂瞟。

    明眼人都可以看到是Alpha更高大,強壯, 面前的蘭熄同他一比顯得瘦弱, 可氣勢上就是他被蘭熄死死壓制了下去,應忱從來不知道語言的殺傷力可以如此之大,可以把人拉進黑暗不見光的漩渦。

    他自大傲慢慣了,從來都是他從人格上壓制其他人, 只要是他認定的事,就沒有更改的余地, 他曾經輕飄飄出口的話,原來像是利刃。

    高人一等的家世,與生俱來的天賦,他被所有人高高捧起, 愛他的人那么多,他以為自己的愛是恩賜。

    如今他才知道原來他的愛一文不值, 甚至給人帶來強烈不適。

    天氣陰沉得終于下了起雨,蘭熄轉身離開, 應忱甚至連伸出手的勇氣都沒有, 他知道自己如果攔了,蘭熄就會又說出千倍萬倍更心狠的話。

    寒朔一雙手被束在身后,抵在車門上, 直到蘭熄對人說放開他, 他才覺得身后的力道一松,他轉身皺眉揉著自己手腕, 下一刻下巴就被蘭熄捉住左右看了一眼。

    “沒毀容,走吧。”

    應忱在不遠處丟了魂般著定定看著他們, 沒有開口阻攔。

    寒朔知道自己這個不清不白的名頭當定了。

    蘭熄松開手,寒朔下巴那點觸感還在,他又覺得沒什么。

    幾個保鏢從地上狼狽地起身,護送著蘭熄坐上車,寒朔坐在他旁邊,兩人都沒有說話,車子七拐八拐繞出了墓地,雨漸漸下大了,他回頭看見應忱他們就站在雨中,直到再也看不見。

    蘭熄姿勢有些蜷縮,手掌貼著肚子,寒朔想起剛才蘭熄把應忱的手放在他肚子上,Alpha就凝固得如同一樽石像。

    他早該猜到的。

    如果是Alpha一方作為精子提供方發育而成的胚胎,懷孕初期對于Alpha的信息素是有一定需求量的,有一些文獻證明這對于孩子后來分化第二性別的很大影響,孕育身體的那人也會進入孕化期,大概一個月后就會產生類似于信息素的味道,很近的距離下Alpha是能夠感受到面前的人是在孕期中,也是為了保護腹中的孩子。

    如果是二十幾歲的應忱今天是絕不可能放蘭熄離開,他年輕氣盛,目空一切,只會把人囚禁在云頂,打開他的身體,在他的頸間和身體上留下無數吻痕和咬印,讓蘭熄連罵人的力氣都沒了,任人擺布,受困在那個漂亮豪華的牢籠里。

    應忱剛過二十九歲,因為成婚,時常自我感覺對家庭的責任,改掉了一些冒進,多了一些穩重,他前一天剛和幾位心腹開會,剛敲定下幾個近期重要方案,回到家里,和蘭熄度過如同夢一般的生日。

    生日那天,蛋糕是蘭熄親手做的,他買了蠟燭,應忱縱容讓他點上,進行許愿這種毫無意義的行為。

    蘭熄說哪有許愿睜著眼睛的。

    應忱根本沒許愿,他就盯著面前的人。

    應忱曾經在蘭熄生日的時候對他說,他比老天還管用,他是真的這樣想的,從小到大沒有需要他費力氣需要得到的東西。

    事業如日中天,家庭美滿,是他能想到最好的年紀。

    可是有一天幸福卻突然被逼停。

    蘭熄離開的第一天,他癱坐在云頂的房子里,拿出一根煙點燃,煙霧籠罩了他臉上的表情。

    蘭熄回去的路上異常順利。

    第二天,封焰和老五出現在了蘭熄面前,應忱也沒說他選的是什么,就派了幾個人過來保護他。

    更準確的是他肚子里的孩子。

    封焰如今染回了一頭黑發,不再張揚,吊兒郎當,畢恭畢敬地叫蘭熄為蘭先生。

    自從當初蘭熄逃走,一別幾年都未曾再見,這些年他不知道被應忱具體發配到了哪里,蘭熄倒是隱約聽說封焰到了外地。

    老五眼神多看了一眼蘭熄的眼睛,一直沉默著。

    “眼睛治好了,就是要少見強光,我就不管你們了,酒店有房間,找個地方住著吧。”

    南素心來的幾個電話就被掛停。

    沒過兩天她帶著何詩琪就要來拜訪蘭熄,蘭熄不想再見到他們,寒朔于是說他去見吧。

    一開始寒朔還客客氣氣地解釋蘭熄的身體不便見客。

    何詩琪不算是個被寵壞的孩子,但是從小到大都是在蜜罐里長大的,沒受過風雨,如今父親被拘留帶走,曾經父親交好的朋友都表示無能為力,大概是了解了一些內情,不想趟渾水,明明前幾日還能聯系的應忱身邊的秘書也無人接聽。

    她以為應忱會跟他們站在一起,畢竟蘭熄那番言辭就是要與他們所有人為敵,可是應氏如今也不理會她們。

    趙阿姨也同樣被帶走調查了,她很疼她,甚至從以前就說過要她當自己兒媳婦。

    當得知蘭熄曾經是Omega,而且與應忱的匹配度很高,才會被當做治療他兒子的藥物的時候,她無端想起往日她對她的好時。

    竟然覺得有一絲涼意。

    她們只能寄希望于這個當初搶走她未婚夫的人高抬貴手,而且特別是得知他是母親的另外一個孩子。

    母親的卑微和痛苦被她看在眼里,年輕的自尊心在這一刻爆發:“他就是想逼死我們嗎?那我死給他看好了!”

    南素心拉住女兒說:“詩琪,你別沖動。”

    寒朔皺眉看著何詩琪:“蘭熄身體不適,確實不方便見你們,而且你們找他沒用,何先生自己做過的事他應該有心理準備才對。”

    何詩琪覺得自己這幾日來的擔驚受怕算什么。

    “你憑什么污蔑我爸爸!他究竟有什么資格可以打擾我們的生活,我還爸爸救了他不是嗎?他后來遭受的一切難道全部都怪我爸爸嗎?”

    南素心拉著何詩琪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再說了,她本意不想讓兩個孩子起沖突,她只希望蘭熄能夠高抬貴手。

    “媽咪,我說錯了嗎?他就是嫉妒我們一家人幸福美好,當初的婚約也是他早就計劃搶走的,我看分明是他克死了自己父親,靠近他的人都沒有什么好結局!”

    南素心聽到最后一句的時候,讓她閉嘴。

    “你不能這么說你哥哥。”

    “他算什么哥哥!”

    “何小姐,你不能因為人性僅存的那么一點善意就可以完全無視更大的惡。”

    寒朔實在聽不下去了:“如果你們不走,那我們就請你們離開了。”

    可不遠處蘭熄就站在二樓處看著他們。

    他不知道蘭熄聽了多久。

    南素心下意識將何詩琪拉到身后,對蘭熄說:“小燈,詩琪她年紀小,口不擇言,你不要跟她計較。”

    蘭熄表情沒什么變化,他下樓,看著寒朔,說:“為什么還沒解決好?”

    寒朔聳聳肩表示無能為力,他真的不擅長處理這些,說你上去吧,我解決吧。

    蘭熄說不用了,他看著何詩琪,他前不久看過一篇文章,說Omega的生育能力之所以強于其他性別,就是大腦分泌的某種激素,讓他們對愛情和渴望以及性//欲都高很多,所以很容易受到信息素的影響,生育后,他們也容易忘記生育帶來的痛苦,從而對孩子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愛意,一胎更比一胎濃烈。

    所以他想南素心更傾向她的小女兒是正常的。

    要接受母親不愛自己這回事,對于蘭熄來說沒那么難。

    他的人生大部分都沒有母親這個角色存在。

    成為Beta很好,不易囿于欲望,他還只是Omega的時候,只是作為交易的一樣商品。

    蘭熄一種有點無奈的表情開口道:“何小姐,你說錯了,我沒有嫉妒你,只是覺得……可憐你,你父親明明知道你的結婚對象有信息素狂亂癥,還是給你定下那樁婚約,這真的是對你好嗎?”

    “我是你父親推出去的第一個商品,你難道就不是第二個嗎?”

    何詩琪想反駁說不是。

    可是她想起在婚約之前,父親便要她提供信息素去和應忱做信息素適配,結果顯示他們匹配度挺不錯的。

    父親說應忱前途無量,她嫁給他一定會幸福的,期間她還提供了好幾次信息素給應家,不知做何用處。

    父親讓她不用關心。

    她和應忱婚約定下,那時候父親步步高升,直到有媒體曝光應忱有信息素狂亂癥,她于是在網絡上搜索了這個病,罕見且無藥可救,大多會在三十幾就病發進精神病院,且有暴力傾向,她無端生出一股后怕,她對父親提過要不算了,應忱明顯對這段婚約并不傷心。

    父親拍著她的肩膀說不要相信外面的謠言,他是不會害她的。

    應忱后來解除婚約,父親勃然大怒,摔碎了很多東西,甚至遷怒到了她身上,說她沒有抓住應忱。

    何詩琪那個時候第一次覺得父親如此陌生,她委屈至極說:“爹地,他根本不喜歡我啊,為什么我一定要跟他結婚。”

    何文濤冷靜了一會才開口道:“既然應忱選擇了那個Beta,那就等著自取滅亡吧,我本來以為他是個聰明人,居然想著同天性和本能抗爭。”

    何詩琪想起她父親將她信息素送去匹配的時候那副篤定的模樣,因為她和蘭熄有一部分相似的血脈,所以他知道自己和應忱適配度一定不低,才推自己出去。

    她和蘭熄一樣,對于父親來說只是交換利益的商品而已。

    何詩琪跑了出去,南素心追女兒去了。

    她其實是個非常聰明的女孩。

    蘭熄回到房間后,電話就響起來了,他的手素白修長,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沿著手背,一路往上爬,他接起來,那頭不知是誰,他聽完了那邊話,而后緩緩開口:“應忱,可以在電話里講。”

    “……面談。”

    “不想。”

    “我只想見見你。”

    哭了嗎?不確定。

    第55章 你必須保證我的孩子只有一個Alpha父親

    酒店坐落在陵市江畔, 宛如一顆璀璨的明珠鑲嵌在碧波蕩漾的江水之濱,因為建筑風格融合了古典與現代的精髓,高聳入云的塔樓在陽光下閃耀著金色的光輝, 仿佛是江面上的一座燈塔, 引領著來往的船只。

    應忱還是被允許走進了蘭熄的客房里。

    全景落地窗,可以毫無遮擋地欣賞到江景,陽光透過窗簾灑進房間,仿佛是淡金色的綢緞在緩緩流動, 一晚七位數的房費,家具全部采用頂級定制, 床品也很柔軟舒適。

    蘭熄剛洗漱完,抬起頭時巨大的鏡子映照出了身后的應忱。

    淡淡的洗漱用品的香氣彌漫在空氣中,令人心曠神怡。

    應忱不太好過,他眼神很深, 眼下有不可忽視的烏青,他說:“蘭熄, 這里并不安全。”

    蘭熄抬手示意他停止這個話題。

    應忱深深吸入一口氣:“我沒有恐嚇你的意思,你應該知道現在外面多少雙眼睛看著你。”

    蘭熄撐著臺子轉過身:“這不是你該做的嗎?我的安全, 這不是我該考慮的。”

    應忱臉色難看, 他也不欲再說,目光落在蘭熄白色浴袍下的肚子上。

    溫暖的人造光在頭頂,浴室很大, 蘭熄被抱坐在臺子上, 仰著頭,浴袍被解開, 應忱撐在他面前,手掌貼在蘭熄的小腹處, 低頭呼吸都噴在皮膚上,呢喃著這是我們的孩子。

    突然浴室門被敲響,寒朔詢問還好嗎?如果此刻他推門而入,就會看到蘭熄側坐著白色的盥洗臺上,修長赤//裸的小腿垂落,應忱半跪在地上,臉都快貼在他小腹處,蘭熄手指插在Alpha發間。

    蘭熄踢了一下面前的人,而后就將浴袍拉好。

    應忱舍不得放,又有些氣憤地開口道:“他就這么隨意可以進出這里?”

    他也不知道寒朔怎么就敢反水,膽子大到離譜。

    “探視結束,下次拿我想要的東西,你可以再來。”

    蘭熄絕情得厲害。

    應忱頭痛,他想對蘭熄說自己最近的困境,股東的逼迫,各方的壓力,可他們如今已不是之前可以耳鬢廝磨汲取安慰的伴侶關系了,本來他們諸多理念完全不同,甚至連在他身邊最乖巧的時候,都是蘭熄偽裝出來的。

    “他必須出去住。”

    蘭熄:“你確定不會報復他。”

    應忱語氣冷淡:“你很關心他?Xavier,別忘了我們的婚姻還在。”

    蘭熄一時沉默不語,而后開口道:“很快就不在了。”

    應忱簡直要被氣笑了:“你忘了你現在懷孕了,這個時候離婚申請無論如何都會駁回的,起碼在這個孩子出生之前,這個婚離不掉,你有這個孩子還會分得更多的東西,你難道不想公開嗎?”

    蘭熄冷冷看著他:“你倒是提醒我了。”

    在應忱的想法里蘭熄懷這個孩子就是為了威脅他,得到更多的股份和錢。

    寒朔心情矛盾,一邊在想他要不留下繼續當這個不清不楚的角色,一邊又覺得他還沒做過什么,就要被夾在中間。

    這種矛盾的心情在聽完面前兩人的爭執之后,他開口說:“應總,其實我海外資產也不少,也缺一個繼承人。”

    應忱讓他滾蛋,那是他孩子”

    “他不走,我也不走。”

    真幼稚,蘭熄心想,他讓寒朔先出去。

    應忱看著寒朔很聽蘭熄的話,他怎么會不懂那樣的眼神,求歡討好,房間內只有兩人的時候。

    “Xavier,我可以幫你,可你確定何文濤跟你父親的死有關?”

    蘭熄:“怎么,舍不得差點成為你的岳父大人。”

    應忱:“你說話能不能……”

    “不合你意嗎?我說錯了嗎?你難道沒打過娶何詩琪的主意嗎?畢竟如果只是找個Omega安撫的確比吃藥好過吧,你和何家藕斷絲連難道不是打這個主意嗎?”

    “你忘了曾經打算和何詩琪離婚再娶我嗎?”

    應忱在蘭熄面前啞口無言,原來蘭熄一直都記得。

    “和我在一起很勉強吧,畢竟我只是個Beta而已,應總魅力不減當年,當初左擁右抱,如今肯定會找到更好的。”

    “我母親說,我遲早有一天會后悔的。”

    蘭熄看著他,嘴角上揚:“那你后悔了。”

    Alpha卻遲遲沒有回答他,開口說:“我在你眼里就是爛到底了是嗎?”

    蘭熄給他一個你在說廢話的表情。

    “對,我就是個爛人,”應忱胸口堵得厲害:“我會幫你,但是我也有一個條件。”

    “什么?”

    “你必須保證我的孩子只有一個Alpha父親。”

    蘭熄怔了怔,他一直覺得應忱以前很蠢,善妒,情緒上頭時更是不知道保持平和,口不擇言,他們結婚后這個毛病稍微改了一些,有他在的地方有所收斂。

    “為什么你可以縱容寒朔說那種話,你們什么時候走得這么近的?Xavier,我跟你在一起的,只有你一個人。”

    “你什么意思?”

    剛好鬧鬧睡醒了,從貓窩里起身,在玩著一個毛球,它抬頭看了看兩人,“咪”地叫了一聲,又百無聊賴地繼續撥球。

    如果應忱出現情緒失控,貓會直接炸毛走開,可它還很悠閑地在一旁。

    “抽空我們去做個親子鑒定。”

    應忱頂著個巴掌印出來的時候,寒朔立刻注意到了,看了他一眼,得到的是一個充滿仇恨的眼神。

    寒朔想,這位應總明顯是被打得有些上癮了。

    沈斯坐在前座,等到應忱抽了幾根煙后,他才轉述了剛才公司傳來的消息。

    應忱頓了頓,冷笑一聲說:“這些老家伙真是一個個都盼著我死。”

    沈斯不置可否。

    “多派人過來,然后通知他們開始吧。”

    蘭熄看著那輛黑車逐漸遠去,寒朔大膽指出蘭熄拿他當槍使的行為有點卑鄙。

    “按照應總的脾氣應該要炸了吧。”

    蘭熄沒什么反應。

    應忱的人很有效率。

    紗窗攏著,蘭熄坐在沙發上,看著所謂的證據,微微顫抖的手表露出了他的情緒,那是很多年的事了,蘭衍的車禍起因是剎車故障,加上當時有輛車逆行,蘭熄被父親壓在身下,完全淹沒在大片血液中才保住了命。

    蘭衍不溫不火的一生就結束于此。

    蘭熄看得額頭一抽一抽地疼,事情發生太多年,其實根本查不出什么,應忱另辟蹊徑讓人去查了當年的處理這事的警察,順暢地查出了當初他當初收了何文濤一筆錢。

    那個肇事司機蹲了幾年牢,減刑提前被放了出來,結婚生子,那人被應忱折騰得夠嗆,他開始什么都不愿意說,后來差點沒發得出聲,就是有人花錢買兇。

    蘭熄給應忱打電話說他要見見那個司機。

    “他都交代了?有什么好見的。”

    “我想見。”

    陵江的輪船上,蘭熄見到了殺父兇手,隱現的昏暗光影里,那人身上都是傷,地上臟得要命,他要走近的時候,應忱忽然抓住蘭熄的手臂,一手摟回他的腰。

    “湊那么近做什么?”

    蘭熄定定開口道:“你讓他說,誰買的兇?”

    第56章 他的手按上蘭熄有起伏的肚皮,說給他生個孩子。

    應忱揮了揮手。

    封焰上前扯下一旁的鞭子, 揚起手抽在了那人身上,那人被打得臉一偏,頓時一道血痕就出現, 慢慢滲出血來。

    “說!誰買的兇。”

    那人雙眼發紅, 顫抖著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一個姓文的人聯系的我,給了兩筆錢, 一筆定金,然后一筆在我出獄后給了我。”

    蘭熄問多少錢。

    “……一共是五十萬。”

    蘭熄簡直恨不得弄死對方, 五十萬就足夠買他和父親的命,應忱扣住他下巴,手指抵住他的牙齒,說別咬了。

    等到蘭熄回過神來, 才發現自己抓著應忱的手臂憤恨盯著不遠處的人,指甲抓破了Alpha的皮膚, 留下通紅痕跡。

    應忱像是沒痛覺似的,平靜開口:“那個姓文的是何文濤的秘書。”

    Alpha目光陰冷, 在沉沉燈光下仿佛看不清神情:“你覺得不解氣, 我讓他們再抽他幾頓。”

    蘭熄記憶里的父親一直都是溫聲細語的,他是老師,平日里喜歡種些花草, 在他有記憶里母親一直很忙, 追求的目標不一致,導致他們遲早會分開, 有一次生病,他燒糊涂了, 一直發出嗚嗚的哭泣聲,父親把他抱在懷里,攪著藥一勺一勺地喂他。

    那個時候蘭熄病得有些重,他身體從小就不好,父親手指在他的脖頸試著溫度,反復說著哄他的的話,蘭熄不斷嗚咽,高溫令他雙目通紅含淚,濕漉漉的一張臉上寫滿了可憐。

    蘭熄清晰地記得南素心離開的時候,父親大手撫摸他的頭,讓他不要責怪母親,他們的分開只是感情不在,但都是愛他的。

    他不明白,那樣一個溫和善良的人活著究竟是誰的威脅。

    應忱有薄繭的指腹在蘭熄的臉頰下按下凹陷,他手指壓著蘭熄的舌頭頂住他的口腔。

    “嘶,你非要把自己弄得血淋淋的嗎?”

    蘭熄看著他,應忱握住他的手腕,蹭著他被咬破的唇倒吸涼氣,咬破唇的血順著蘭熄唇角流下,應忱而后攬著他的腰往外走,那點抗拒的力道沒有得到絲毫重視,直到出了船艙。

    應忱抱緊懷中人,大掌扣住他的后頸,說沒事沒事了。

    蘭熄在發抖,眼淚幾乎是不受控制地落下,皮膚起一層紅暈,斷斷續續喘息著,沈斯皺眉說不對。

    應忱罵了一聲,他把人抱起來坐在自己懷里,一手捂住他的口鼻,上次出現呼吸中毒還是翠谷鎮他威脅蘭熄要把那個姓林的扔礦井里。

    那個姓林的居然在蘭熄心里跟他父親一樣。

    他氣極了。

    蘭熄緩過來的時候,跟丟了魂,無力伏在應忱肩頭,額角盡是細汗,像個整個人都抽空了所有氣力,只剩發抖的份,應忱托著他的腰問還好嗎?

    “……放開,放開我。”

    他啞聲叫寒朔的名字,應忱聞言一愣,而后整個人都說不出話,懷中人渾身出了一層汗,就暈了過去。

    蘭熄醒來的時候,是在酒店里,他睜開眼就對上了寒朔視線。

    “為了孩子停藥對你來說挺不好的,連情緒都控制不了。”

    蘭熄仍舊覺得頭暈,他躺在床上問他怎么回來的。

    寒朔說:“應總送回來的,不過臉色很不好,看我的時候好像下一秒就要掐死我。”

    蘭熄閉眼說:“再等等吧。”

    寒朔想要再說什么又欲言又止。

    蘭熄睡著時安靜得可怕,甚至讓人覺得他沒有呼吸。

    窗外起風了,陵市最近真的很多雨。

    蘭熄隨便點開一個頻道,上面的評論人都在討論最近應氏財團的大動作,腥風血雨,浩浩蕩蕩的財團轉型行動,一般都會選擇企業發展相對平穩、外部環境較為有利的時候進行轉型,可以降低風險,可是應氏前不久才有重要股東才被牽涉進案,董事長本人也突然口碑直線下跌,股價好不容易歸攏維持穩定,此舉風險很大。

    另外一人說,職業經理人能這么快切入,證明掌權人早有打算,目前不直接參與核心業務運營的幾個部門已經被放權交給職業經理人,證明決心很大。

    蘭熄只在婚禮見過應家其他人,全部都虛偽地披著一張皮一般。

    應老董事離開前,讓應忱保證不會應氏財團永遠姓應。

    看來應忱是不打算一直把那些人當菩薩般好吃好喝地供著了。

    不過那都與蘭熄無關,他想要的從來都不是應氏的錢或者權。

    不久后應忱的人來給蘭熄做檢查。

    應忱選了孩子。

    趙韻璇如今也因為被調查限制了出入,并且聘請了相當有名的律師為其脫罪。

    蘭熄承諾會做親子鑒定,只要他讓何文濤受到應受的懲罰。

    他做了檢查那天,應忱也隨后就到,護士在給蘭熄小腹上涂抹凝膠,然后拿著儀器往他小腹處按壓,隨著儀器上顯露出影像,8周的胚胎在B超影像中呈現出一種初具雛形的生命形態,雖然還很小,護士給他們指著初步形成的四肢,影像呈現出一種柔和的模糊感。

    微小的心跳聲在兩人耳朵里仿佛震耳欲聾。

    雙方都隱晦地看了對方一眼。

    可誰也沒發現。

    他們誰都沒說話,只是緊緊盯著那個屏幕。

    護士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平靜的夫夫,上一對檢查的夫妻,兩人當著他的面都哭了出來。

    這一對還真是詭異。

    誰也表現出對這個孩子有多么期待。

    直到檢查結束,蘭熄擦干凈凝膠,衣服被放下來。

    應忱想要去扶蘭熄下來,被他避開了。

    這種詭異的沉默一直維持到他們出了醫院,應忱拉開車門,對蘭熄說坐他的車離開。

    他們分坐外兩側,前頭的司機恨不得自己不存在才好。

    “孩子出生后怎么打算的?”

    蘭熄面上滿含不明的情緒:“不是還沒做親子鑒定嗎?這么快就認了。”

    應忱平靜地聽著蘭熄的嘲諷。

    他們的距離不遠不近,蘭熄明明沒有信息素,可應忱就是覺得他身上有股吸引自己的味道,可湊近了其實什么都沒有。

    蘭熄懷了他的孩子。

    應忱很難不想起那日生日,那個失控的夜晚,他抱緊懷里快要壞掉的人,上頭了,什么話都說得出口,他的手按上蘭熄有起伏的肚皮,說給他生個孩子。

    蘭熄整個人都在抖,可憐的聲音像是求饒又像別的。

    被情//欲沖昏了頭腦的Alpha一刻不停,越來越瘋。

    即使蘭熄搖著頭恍惚說不要。

    應忱幾乎沒對孩子抱任何希望,甚至他們彼此都知道她出生就沒有一個完整普通的家庭。

    他們甚至如今平靜坐在一起都是奢望。

    他們再次坐在一起,會商量孩子的撫養權,會討論關于趙韻璇的指控,會討論離婚后財產的分割問題,唯獨不會同從前一樣即使演戲,也能察覺幾分水分不可察的真心。

    “孩子歸我是嗎?”

    蘭熄說是。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蘭熄說完就覺得非常惡心,甚至很難受,他想可能是因為孕吐,不是因為其他。

    應忱情緒平靜得可怕,從開始到結束都很穩定,蘭熄甚至覺得他是不是吃了新的藥物,還是偽裝得太好。

    “我母親請了很多律師,你的指控還缺少一個人證。”

    蘭熄似有所感地偏頭看著他。

    其實應忱氣質更適合入軍隊,而不是成為商人,他突然告訴蘭熄:“你希望我想起來嗎?”

    他說完,停頓了很久,像是安靜地等著蘭熄的回答。

    蘭熄愣了愣,回答:“你會幫我指控你母親嗎?”

    應忱交握著的手突然動了一下。

    “不會。”

    蘭熄嘲諷一笑:“那你問這個干嘛?”

    應忱叫蘭熄名字一直都是Xavier。

    好像在他心里沒有承認蘭熄這個名字,他就永遠就是答應他求婚,接受他戒指,從塞倫蒂島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和他相擁的Xavier。

    “你能跟我說說在那個實驗室的事嗎?我不記得。”

    蘭熄眼睛沒什么焦距地看著不遠的地方,像在回想:“我是被何文濤騙到那里的,他說我母親想要見我,我知道他也許沒安好心,還是去了,是不是很蠢,我吃了下藥的食物,醒來之后就在莫里森的籠子里。”

    那個籠子里足足有一個臥室那樣大,蘭熄的一舉一動都在莫里森的監視下。

    “我開始以為莫里森是一個變態,我都預想了自己的結局,可能會被強//奸,一個Omega的宿命大概會不停地懷孕,所以在你進來之前,我嘗試過第一次自殺,是用毛巾嘗試著將自己勒死,后來我被救了下來,莫里森從不會跟我交流,我那段時間對著白色的籠子和墻壁都快瘋掉了,直到你被送進來……”

    蘭熄臉色蒼白,越來越難看,說不下去了。

    應忱進行第一次催眠封閉記憶治療的時候,他模糊地看過那個白色的影子好像有了實質,在籠子里的變成了他,應忱被注射了某種肌肉針劑,渾身無力,抬頭便看見了穿著白色寬大襯衫的Omega,他走近,素白修長的手指抓上了鐵欄,空氣中縈繞著Omege信息素的味道。

    淡淡的蘭花香,如同晨曦中輕拂的微風,溫柔得離譜。

    他對上了一雙澄澈得透明的雙眼,好奇地看著他。

    Omega開口甚至是磕磕絆絆的,像是很久都沒有開口說過話:“……你也……是被……抓進來的嗎?”

    應忱聲音啞澀:“我有對你……”

    蘭熄:“應忱,我的人生就是被你們一次次摧毀。”

    第57章 醫生說需要補充Alpha的信息素

    蘭熄似乎沒有看到應忱難看得不行的臉色, 自顧自地說道:“實驗室里沒有夜晚白天的顏色,索性那里有很多書,不知不覺一天就過去了, 可我最討厭的就是躺在手術臺上, 被迫發情提取信息素,讓我覺得自己就像是任人宰割的動物。”

    甚至應忱進來的時候,蘭熄那時候多天真,以為多了一個和自己一樣命運悲慘的同類。

    他一度非常信賴, 依靠他。

    可是后來才發現……

    Alpha年輕高大,和蘭熄的身形差得有些多, 莫里森把他們關在一起的意味很清楚,只是在開始兩人隔著一個白色的籠子,后來有一天籠子被打開。

    蘭熄太久沒跟人交流了,于是嘗試著開口同人交流:“……你……叫什么?”

    十七歲的應忱穿著白襯衫黑褲, 身上還有打斗的痕跡,雙手被拷住, 靠著墻壁,一雙黑沉沉的眼盯著蘭熄, 他在去游泳比賽路上被綁架, 所以運動手表還在手腕上。

    Alpha臉很臭,清冷冷地問蘭熄這是哪里。

    蘭熄懵懂地搖搖頭說不知道。

    應忱問他怎么來的。

    蘭熄抿了抿唇,覺得自己被母親的丈夫騙來這件事很丟人, 他于是也坐下來不說話。

    后來莫里森通過監控器可以看到他們靠在一起, 體型和膚色都很不一樣,Omega眷戀地蜷縮在Alpha懷中, 蘭熄白得厲害,他們脖頸交纏在一起, 熱度沒有阻隔地傳遞到彼此皮膚上。

    到底是因為信息素才讓他們靠近的還是別的誰也不知道。

    兩人脖子上套著同樣的銀白色金屬鎖鏈,每當實驗室里的人打開開關,他們就會變得沒有力氣。

    那個時候蘭熄不知道自己在實驗室呆了多久。

    出去的希望有多渺茫,他沒有概念,但身邊有一個同伴至少讓日子沒那么難挨。

    那些日子,蘭熄如今想起來便覺得作嘔。

    兩個人坐在車里,應忱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他最近很忙,應氏轉型,沖突紛爭不斷,公司的,律師的,他全都沒有理會。

    至少在這里的時間只有蘭熄。

    應家那邊的人鬧了很多,希望能夠再和應忱商議此事,應家人權利如今被放了出去,他們沒那么好說話,可惜應忱本人對于家族觀念并不強,只是當一場鬧劇,非常強硬地把阻止這一場變革的人踢出局。

    應忱沒有回應,蘭熄覺得沒有意思就不再開口。

    到了酒店,蘭熄要下車的時候,應忱突然拉住他的手。

    蘭熄疑惑地看向他。

    “醫生說需要補充Alpha的信息素。”

    “DNA報告還沒出來,下次吧。”

    蘭熄想起剛才應忱拿著孕檢報告一行一行地看,對著上面的一些數值有些茫然,皺了皺眉又繼續翻下一頁。

    蘭熄說罷就甩開了應忱。

    干凈利落。

    走得也絲毫沒有留戀。

    目送著蘭熄上樓,應忱低著頭揉手指,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斯也在車上,透過后視鏡看到了應忱神不守舍的模樣,提醒說:“應總,半個小時后你有個會議。”

    應忱起初沒答話,過了一會才抬頭沖他道:“你說他如果早這樣,會不會活得自在一些。”

    沈斯很不喜歡應忱問他這種問題。

    如果當初如何……

    “應總,人生沒有穿越機器,”沈斯非常殘酷地戳破他雇主的某些幻想。

    事實上無論應忱如何假設,當初的蘭熄就是很難過,一份卑微的身世,不被任何人理解,甚至連應忱都沒有認認真真了解過他到底想要什么。

    翠谷鎮發生了什么,仍舊無人可以告訴沈斯。

    可通過蘭熄那一身傷也知道該如何慘烈。

    “沈秘書,回去吧。”

    回去面對那歇斯底里的應家人。

    何詩琪那日和母親找過蘭熄之后,將自己關在了房間里足足一天一夜,南素心和傭人在外面急得不行,甚至要聯系人過來撬門。

    突然門就打開了,南素心忍不住抱住女兒,哭出了聲:“你干嘛嚇唬媽咪。”

    她送開女兒,才發現女兒把長發剪斷了,她推開南素心,眼睛仍舊是紅腫的,但是卻堅韌了許多:“媽咪,我們自己救父親吧。”

    何文濤讓她穿體面的裙裝,接受體態訓練,只是讓她嫁人,可她突然覺得很沒意思。

    蘭熄說得沒有錯。

    她是父親籠絡權勢的工具。

    何詩琪碰了很多壁。

    父親被帶走后,她們就見不到,只能委托律師帶話,父親曾經的老友都不太替她走動,還是母親曾經交好的一位高官夫人愿意讓他丈夫替她們打探。

    最后得到的結果她們沒辦法見到人,這個案子會一直辦到底,因為父親涉及到了命案。

    何詩琪只覺得驚恐,開口詢問:“命案?不可能,誰?”

    南素心也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那位高官夫人想了想道:“好像是一樁牽扯得有些久的命案,十幾年前車禍嗎?有人較真了。”

    南素心愣住,臉色有些變了。

    何詩琪看她的表情:“媽咪,你知道?”

    南素心神色復雜,她努力克制不往那處想,她和何文濤多年夫妻,她想自己是有必要信任他的,她現在應該安撫住女兒,然后聯系律師全力保住她的丈夫,畢竟兩邊父母都很著急。

    可是她看著女兒,卻看到了另外一張臉。

    從小到大何詩琪犯了什么事,都有丈夫替她出頭,可她的小燈呢?

    她和蘭衍離婚時,她也很年輕。

    蘭衍那時讓她不必再管他的兒子,她那時不依不饒地在意那句話,頭也不回地離開去追求她的夢想,后來遇到了現在的丈夫,他對她猛烈地追求,將世俗攔在她面前,她沒有免俗地躲開,很快同他投入愛河。

    不過南素心沒有告訴蘭衍,他會覺得她虛偽,明明他們產生爭吵的時候,她指責蘭衍太過安于現狀,讓她沒有安全感,可她如今并沒有追求所謂的事業,而是荒謬地投入了一段新感情。

    她偶爾也會偷偷地去看望她的小燈。

    恐怕行蹤早就被何文濤看在了眼里。

    丈夫在她面前多么理智冷靜,嘴里說著愛她,可是背地里買兇殺了她前夫,將她的孩子藏匿在孤兒院,又用他交換利益。

    南素心突然惡心得吐了。

    第58章 如果想要獲得信息素那就只有一個辦法

    蘭熄那邊點名要的醫生進入那層嚴密保護的樓層的時候, 保鏢的打量幾乎掃遍他全身,令人無端生出一股怯意。

    封焰快看了他三遍各種資質,而后將他的證件拍到他胸口處, 嘴里發出質疑聲:“你說你是來陪聊天的, 你聊什么?”

    心理醫生微笑地拿回自己的證件開口道:“抱歉,這是客戶的隱私。”

    “什么隱私,我們老板再開你一份工資……”

    突然,不遠處的門打開, 蘭熄醒了,似乎聽到門外的動靜, 他最近休息不好,所以臉色也不太好,看著不遠處的人,轉回視線說:“放唐醫生進來。”

    蘭熄開了口, 沒問題,封焰他們就放人進去, 他執意住在這里,應忱就派了專人過來負責了他的一日三餐, 專人保護, 原本的保鏢都沒有用處,甚至應忱出差,都要過來交代一趟。

    放了那醫生進去, 封焰打了個電話報備, 蘭熄雇傭的保鏢與封焰等人之前就一同商量了如何解決輪班的問題,于是大家都顯得不是很忙, 相處了一些日子,封焰這人三流九教混得最開, 便發起了如下一段聊天。

    保鏢:“你老板跟我老板是真的要離婚的意思嗎?”

    封焰和老五對視一眼,非常肯定地說:“我們老板不想離啊,可里頭那位主意絕不會改的。”

    “這不有孩子了嗎?很難說。”

    保鏢們之前給權貴也做過事,也做過什么封鎖全城到處找人之類的事,聯系上來他們覺得就是無非就是豪門你追我躲那點事。

    封焰搖搖頭,低聲說:“你們遇到的那是豪門狗血普通版,我們這是八點半狗血檔升級版,能一樣嗎?”

    保鏢想起蘭熄前不久毫不留情地接受采訪的模樣點頭。

    寒朔走過。

    封焰看了看他,又低聲跟保鏢蛐蛐:“你看這還有個撬墻角的,內憂外患,不過我已經打算到時候他們離婚后申請到這里,我們老板娘還是不錯的。”

    保鏢:“你們待遇挺好的啊。”

    封焰:“別提了,我之前一個沒看住我們老板娘,被發配到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現在才算在戴罪立功。”

    “總之啊,算你們倒霉,我們老板一遇到老板娘的事就要瘋,要是里頭那位出什么事,你們以后也別想在這一行干下去了。”

    蘭熄坐躺在柔軟的椅子,看起來有些疲憊,似乎一直沒有睡好,唐醫生開口便他:“你停藥了是嗎?”

    “對,我懷孕了。”

    唐醫生目光他的肚子:“你這么愛這么孩子嗎,我以為你不會要孩子,停了藥,這段時間孩子需要另外一方提供信息素,所以情緒才會這么反復無常。”

    蘭熄說:“我不會受到信息素的影響,說實話嗎?我覺得我沒那么愛?”

    這個孩子來得很突然,甚至蘭熄自己都手足無措,所以他順理成章地用她促成某種目的。

    蘭熄想,他是不愛的吧。

    他不是負責的人,只是為了達成自己的私欲才決定把她帶到世間。

    這怎么能稱□□呢?

    唐寧是兩年前與蘭熄接觸的,做了他兩年的心理醫生,起初是每周一次診斷,后來是每月一次,他這位患者一度抑郁焦慮得很嚴重,他身體里好像有一個無法填充的空洞,被灌入的風裝滿,拖著他要墮入深淵。

    他會催眠,讓蘭熄睡著后,唐寧離開了房間,而這段對話不久后就在一張辦公桌上。

    應氏的平靜就像被一朝打破的鏡子,應忱口中的二叔跳得尤其歡,他在集團沒有實職,但兒子是人事部任職,第三方介入之后,這一個多月來原來的員工被優化了大半,鬧出不小的動靜,甚至還有人在公司總部鬧,有個中年職工跑到天臺要跳樓。

    這事鬧得沸沸揚揚,如果那個人一旦跳下去,那么明天應氏的股價就會跟直線似的下落,應忱讓人去跟他談。

    那個Alpha哭喪著臉,不知怎么拿到上天臺的鑰匙,堅持要和應忱對話,沈斯說他們去處理,應忱說他和他們一同上去。

    沒人攔得住他。

    等應忱現身后,那個Alpha倒是不再抗拒,而是對著他細數自己這么多年進應氏的功勞,哭得歇斯底里,整個人都快離開地面。

    不遠處已經有應氏的女高管忍不住想要上前,被沈斯攔了下來。

    那高度嚇人,是站在上面都不得不害怕的程度,底下已經聚集了人群。

    應忱面上露出一個體諒的表情,他站在最前方,開口說:“你如果是對賠償不滿意,可以再談,我也可以走個人賬戶對你進行補償,勸你不要再后退了,你有家庭吧,如果真的掉下去了,你的妻子沒有丈夫,孩子也沒有父親了。”

    那個Alpha最大的情緒釋放了出去,回頭看了一眼,面上也流露了一絲懼意,他看著應忱:“我沒了工作照樣養不活他們!這樣還不如死了,你們這些資本家掌權人從來都不顧我們底下人的死活!”

    應忱看著他問:“你妻子愛你嗎?”

    那Alpha遲疑片刻,不明白應忱問這個的意義,猶豫著說:“愛……愛吧。”

    “你的小孩聽話嗎?”

    中年男子想到什么,垂眸目光松動。

    “既然如此,好好活著吧,你從這里跳下去,也許的確會給我帶來一些麻煩,但我覺得最多花幾天,我手下的人就能替我解決,可是給你的家庭卻是一輩子的陰影,讓他們和一堆錢過,你覺得值嗎?”

    “我……你真的愿意給我增加補償。”

    應忱點頭,下一刻突然從底下冒出兩個人,將那中年男人抓住,隨后按在了地上。

    中年Alpha被壓在地上,掙扎不開,而視線所及出現了一雙黑色皮鞋,應忱走到他面前,垂眸一瞬,是真的面無表情,Alpha高大的身影仿佛能遮擋住陽光,鋒利的五官透著絕情。

    “我二叔給了你多少好處,值得你冒著生命危險威脅我?”

    那中年男子還想矢口否認。

    應忱看著他:“你想為你的孩子家人鋪路,我也是在為自己的孩子家人鋪路。”

    “把他帶下去,重新商量賠償,回去好好過吧。”

    蘭熄醒來的時候,大腦有一瞬的停滯,他沒有睜開眼睛,很久沒有睡過這樣的好覺了,他正要睜開眼起身的時候,突然面前俯身下一個人影,隨之靠近時一陣馥奇調香水混著木質底香的氣息裹來。

    他睜開眼睛,見應忱垂眸撐在他面前看著他,擋住光線的陰影籠罩他的全身。

    蘭熄以為應忱會親他。

    “醒了干嘛不睜眼。”應忱低聲開口。

    蘭熄偏過頭:“……你怎么進來的?”

    應忱突然俯身將蘭熄抱住,他下意識想推開他,Alpha的手臂卻強有力地攬住他,令他無法脫身,蘭熄被他按在身前時,就更聞到他身上的味道:“放開我。”

    應忱把臉埋在他肩膀處,像是在吸食他身上的味道,蘭熄冷冷地道:“我沒有腺體了,也不會有信息素。”

    應忱不接蘭熄的話,自說自話地道:“醫生說孩子要多多接觸Alpha信息素可以促進發育。”

    蘭熄愣住,突然感覺應忱把他抱起來放床上,吻落上他的側頸,手指剝進他的外衣。

    沒有了腺體,如果想要獲得信息素那就只有一個辦法。

    蘭熄雙手被他桎梏在頭上,應忱吻遍他的脖頸和肩膀,白皙的皮膚不可遏制地泛起淡淡的紅,無法反抗,他只能微喘著嘲諷道:“應忱,你不是懷疑這個孩子不是你的嗎?有必要這么急嗎?萬一不是你的。”

    “結果出來了,是我的,三個月,可以了。”

    應忱像是進食的野獸被打擾,抽出那么一點時間安撫獵物。

    蘭熄突然莫名覺得生氣,應忱吻他,手掌撫著他的身體。

    蘭熄咬牙別過頭,應忱沒生氣,而是追著親吻他的側臉和耳垂,根本躲不開的程度,他像是絲毫不在意蘭熄的抗拒,很專情地親吻他。

    “何文濤什么時候可以定罪?”

    “……很快。”

    蘭熄扭過頭,兩人鼻尖相觸碰,他在聽到應忱的回答后,就放棄了掙扎,后來的記憶就是Alpha緊抱著他,火熱的吻幾乎燒化他的皮肉,但同從前的粗暴相比溫和得多。

    第59章 是我從前太過天真了

    蘭熄醒來時, 身體被清洗干凈,身邊是空的,應忱不在枕邊, 昨晚竟是意外的好眠, 他揉著自己的后頸,那里光潔平坦,曾經被Alpha肆意凌虐蹂躪的地方成了禁區。

    掀開被子下床,他換上浴袍, 昨晚做了兩次,某些躁動的因子好像真的被壓了下來。

    他摸著肚子, 不遠處的早餐在他沉睡的時候就已經送到了房里。

    他渾身雖然酸軟,但是確實說不出的滿足,睡袍遮去了身上遍布的痕跡,可應忱昨晚一直很冷靜, 蘭熄想到此處臉色變了變。

    桌上留著應忱的紙條,說公司有工作等著他。

    蘭熄看著那個紙條, 卷了卷放在桌上,而后將外面的封焰呼了進來。

    封焰進來便恭敬地詢問蘭熄有什么吩咐, 蘭熄從他被派來這里就沒怎么跟他說過話, 他在那場堪稱是諷刺的訂婚宴上逃跑,他當時很天真,以為自己放棄這一段糾纏, 就到此為止了。

    可應忱沒有放過他, 蘭熄總覺得上天都在跟他開玩笑,他從那場爆炸中逃離, 親眼目睹它變成一片廢墟,流放自己一般, 到了翠谷鎮,他想擺脫蘭熄的一切,適配度極高的腺體信息素,利用殘害他的繼父,將他遺棄的母親,也許在某天,他會死在一個不再挨餓受凍的春天。

    可是他哪怕跑得再遠,居然也沒有躲開應忱,他做了宋聞璟,殘破的家世和匱乏的物質讓他在應忱面前低如塵埃,他們兜兜轉轉又繞到了一起,聽上去很不可思議,奶奶去世后,他只剩一個,他知道自己如果跟隨蘭熄回到陵市,他還是會如同從前那樣對待他。

    他那個時候太痛苦了,側頸處的芯片把他改造得像個怪物,他覺得應忱怎么能這么對他,不匹配的地位讓他窒息。

    蘭熄感受到了Alpha活躍焦躁的心情,可他憑什么要當應忱情緒的收容所,當他這輩子都見不得光的情人。

    從礦區那棟廢樓跳下去的時候蘭熄狀態真的很差,他失去了奶奶,全世界都在他面前都沒有任何意義。

    哪怕他是假的宋聞璟,可奶奶給了他人生中少有的溫暖,他反抗不了很多事情,回去也只是親眼目睹自己所愛之人另娶他人,他什么都記不起來,前途過去都是一片黑暗。

    如果只有虛假和無知才可以活下去。

    那么只有死亡才能解脫自己。

    可他沒有死成,他想起了所有的事情,不甘,暴戾的情緒在心底無限滋生膨脹,蘭熄覺得很不公平,他覺得世上沒有比他更悲慘的人,幼時的顛沛流離,長大也沒幾天的幸福,為什么要這么對他,所有人都該死。

    何文濤該死。

    趙韻璇該死。

    還有應忱。

    他把那副不甘嫉妒收得干凈,換上一副笑臉,嫁給應忱,就是等著看他們的結局。

    一個人的地獄實在太寂寞了。

    蘭熄問封焰當初那件事后,應忱把他派到了哪里。

    封焰不太想回憶起來,只說:“的確是我錯了,從前我對您不太上心,以后我會保護好您。”

    “應忱的易感期怎么過的?”

    封焰那一刻心念電轉,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能說他不清楚。

    如今應忱控制得這么好,顯然情緒比蘭熄在他身邊的時候穩定,藥物恐怕不可能達到這種效果,那就是找到了疏解的對象。

    蘭熄嘲諷地想,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如今他們互相利用,互有所圖,就是一個平衡。

    新年前的最后一個禮拜,應忱那邊傳來消息說,何文濤殺人指控證據確鑿,并行的多項罪行已經被正式批捕。

    趙韻璇行事霸道,娘家樹大根深,不乏在在政府中就任高職的親系,加上背靠應氏這樣龐大的商業巨擘,她一路以來順風順水,除了那段充斥著欺騙和背叛的婚姻,她的人生堪稱完美。

    她不信任自己的兒子,于是花了大價錢和盤根錯節的關系,她被暫時保釋出來了,不過律師告訴她,情況對她很不利。

    輿論發酵如此嚴重,不出意外,ABO保護協會也會發起對她的調查,她痛恨蘭熄,又聽到了自己兒子安撫董事會的話,只覺得諷刺。

    新年的時候,應忱是這么久跟她過的第一個新年。

    應忱這么久以來第一次踏入漢頓爾莊園,家中的傭人替他接過飄落著雪花的大衣,餐桌上也擺放了新的餐具。

    房子里很溫暖,趙韻璇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應忱拿著刀叉分食著食物。

    餐廳內,燈光柔和而溫暖,映照在精致的餐具和華麗的裝飾上,他們誰都沒說話,只有餐具偶爾相碰的清脆聲響,顯得格外突兀。

    屋外,煙火聲此起彼伏,本該是團圓的日子,無端顯得兩人如此凄涼,卷入無盡的沉默與疏離之中。

    最先開口的趙韻璇。

    “看到你落得這樣的下場,我居然覺得痛快,我早就說過了,這世間真心換不來真心的,只有做母親的人才會不顧一切地想要救你。”

    趙韻璇看著應忱就像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受了委屈,還是只能同她站在一起,應忱的刀叉劃過,切下一塊鮮嫩的肉,送入口中,牛排的表面微微焦香,內里卻帶著一絲難以忽視的甜味,這種甜膩的口感讓他有些不適應。

    “你說得對,是我從前太過天真了。”

    趙韻璇失笑,拿起酒杯站起身,來到窗邊:“你對董事保證,所有站在應氏對面的都是你的敵人,可我聽說你對那個蘭熄真的能下得去手嗎?”

    “他懷了你的孩子。”

    應忱沉默了片刻,才說:“一個不受期待的孩子不用來到這個世界。”

    “你舍得。”

    應忱抬眼看她一眼:“沒什么舍不舍得的,我會先安撫住他,剛好趁著這個機會把所有權利收攏,律師那邊也會做好預案,他什么都沒有的。”

    蘭熄背后有什么呢?

    空無一人。

    從前仗著應忱對他的寵愛。

    他以為用孩子可以威脅應忱。

    蘭熄只是把孩子當棋子,他仇恨應忱,不可能會喜歡他們的孩子。

    趙韻璇看著應忱,幽幽開口說:“你的腦子一直這么清醒就好了,也不至于被耍得團團轉,他本來就是用來治療病的一味藥而已,你只是被信息素蠱惑了。”

    可如今蘭熄已經沒有腺體了。

    應忱目光盯著餐桌的一角:“您說得對,信息素影響而已,那個懷表一直在我這里,我以為我愛他,其實不是的。”

    Alpha就是這樣,因為本身具有強大力量,與之相配的就是支配欲望爆棚,當利益的天平開始傾斜,或者當有人試圖觸碰他的底線,獠牙便會露出。

    陵市江邊有慶祝新年的煙花秀,今日的晚餐很豐盛,蘭熄回復了孟凡期的拜年短信,對他說了一句謝謝。

    孟凡期說下一期他們就會出關于莫里森的專題報道,正義會有見天光的一天的。

    蘭熄看著正義兩個字,并沒有覺得安慰。

    江邊的煙火宛如視覺與聽覺的盛宴,夜幕低垂,江水如鏡,倒映著兩岸的燈火,仿佛一條流動的銀河,一聲聲清脆的爆響劃破夜空,緊接著,一朵絢爛的煙花在江面上綻放,如同夜的精靈,瞬間點亮了整個世界。

    煙花在空中綻放,五彩斑斕,形態各異,有的如金色的瀑布,從天而降,灑下一片璀璨的光輝;有的如盛開的花朵,層層疊疊;還有拖著長長的尾巴。

    蘭熄想起他和應忱結婚的時候,那個時候應忱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所以那晚花了很多錢放煙花,微風輕拂,水波蕩漾,煙花的倒影也隨之搖曳,如同夢幻般的畫卷。

    寒朔拿著一件外套披在蘭熄身上,感嘆道:“誰這么豪氣,買了今天的名額。”

    蘭熄說:“這還需要買嗎?”

    寒朔說這跟頭香似地,圖個吉利,這不得搶嗎?聽說今晚是被一個人包下了。

    煙花秀的高潮時刻,無數煙花同時升空,夜空被點亮得如同白晝。

    巨大的煙花球在空中爆裂,散發出無數細小的火花,如同天女散花,伴隨著江邊的驚嘆和歡呼,仿佛整個世界都在歡騰。

    蘭熄在孤兒院沒過什么好年,通常那一天吃的食物會好一些,然后就是和所有人一起看電視,后來遇到了奶奶,她會給他包餃子。

    去年他和應忱相擁在云頂,他們一起下廚吃了一頓說不上豪華的晚飯,蘭熄廚藝只能將就,可是應忱卻無比的滿足,眼中滿是笑意說:“寶貝,以后年年我們都這樣過吧。”

    蘭熄沒說話,只被他抱著。

    等看完了煙火,蘭熄回頭,卻看見不遠處應忱看著他們,手里還拎著一個蛋糕盒子,看見寒朔的時候,他放下東西說:“看來我多余了。”

    應忱說罷轉身就走,蘭熄看到了他肩頭化開的雪。

    寒朔:“需要我去解釋一下嗎?”

    蘭熄看著那個蛋糕盒子,是他最喜歡的牌子。

    有什么好解釋的呢?蘭熄想,他們之間根本沒什么好說的。

    立春之后,孩子六個月了,關于何文濤的判決下來了,他要在牢獄中度過他的余生,何文濤早已經不是之前那個風光的何秘書長,在聽到判決的那一刻仿佛蒼老了十歲。

    南素心當庭差點暈了過去,何詩琪抱著母親才不至于讓她跌倒。

    她看著不遠處戴著口罩的蘭熄,甚至不敢去看,她父親殺害了蘭熄的父親。

    她此前還去找他求情。

    應忱看著身旁的蘭熄,他好像沒什么情緒。

    “走吧。”

    出了法院,蘭熄微微仰頭,他偏頭看著應忱:“你說過不會幫你母親的。”

    第60章 選好能夠和你在一起的Omega了嗎

    蘭熄說出這話的時候, 沒希望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的確很弱小,能仰仗的東西不多,甚至連演戲也演的不是很好, 那兩年, 他對應忱有時笑也不會笑,有時甚至疲于應付,他的精神狀態本來就一度堪憂,總之不是一副標準的金絲雀模樣, 他也不知道應忱怎么就被他欺騙過去。

    他覺得應忱有時也很蠢。

    蘭熄委托孟凡期調查的東西一樣樣握在他手里,才給了他繼續下去的勇氣, 他以為父親去了很久,他已經忘記了他的模樣,但他忽視了仇恨的力量。

    記憶仿佛是儲存在方盒里,倒回、閃放, 父親那天送他上學,將他的安全帶系好, 囑咐他今天在學校不要浪費食物,一定要把蔬菜吃光, 下班后就會來接他的模樣還那么清晰的在他面前。

    蘭衍的脾氣是真的很好。

    蘭熄為數不多的驕縱童年都存封在那個時候。

    然后就是激烈的對撞, 車輛以一種極其恐怖的速度變形,災難瞬息之間發生,父親將他死死護在身下。

    然后蘭熄再也沒有見過他。

    他在醫院醒來, 年幼的蘭熄渾身都在疼, 他說不出話,護士在他身邊湊近了問他想要什么?

    他只艱難的吐出兩個字。

    “……爸……爸……”

    蘭熄身上背負著太多親人的離世, 陰濕的人生就像是十月的天氣,久久看不到太陽。

    不遠處, 何詩琪扶著南素心走出來,難受起凄哀的眼神投向他們這里。

    沒等應忱回答,蘭熄就率先走下了法院的臺階,對于里面多久他父親生命的人,造就他悲慘人生的人,他永遠也不會原諒。

    蘭熄告訴自己他并不在意,轉身就走。

    沒走幾步,他的手腕就被人抓住,Alpha有些無奈的聲音傳來:“你走那么急干嘛?”

    蘭熄低垂的眼眸掀起一個疏離的弧度,他體型懷孕了都仍舊清瘦,好像這輩子都沒有辦法看到他胖起來的模樣,寬大的外衣遮住了隆起的腹部。

    應忱有時候也不懂蘭熄到底在生什么氣。

    他們這半年很少見面,提供Alpha信息素的行為很原始,兩人全程不會有任何交流,就那樣喘著氣開始,到偃旗息鼓。

    從新年那次應忱撞見他跟寒朔站在一起看煙火,應忱也一概以往的態度對蘭熄很平淡,是Alpha對于Beta真正的態度。

    何文濤的事情是應忱對于蘭熄生下孩子的補償,應忱擁有常人觸及不到的權利范圍,如今目的達到,蘭熄也想詢問應忱關于他對于母親的態度。

    “蘭熄,我母親并不是好應付的人,她有強大的律師團隊,可以為她做辯護,她不需要我插手。”

    很是模糊不清的態度,儼然沒有之前他哄騙蘭熄生下孩子時答應做證人的篤定。

    蘭熄:“你當然不會插手,因為你怕禍及到你,在我眼里你們母子倆并沒有什么區別,都是兇手。”

    應忱無法反駁。

    事實他們在這一件事情上永遠都無法平和,他沒有辦法勸蘭熄對他母親手下留情,蘭熄心中的憤恨,不會隨著時間而消失,他們的婚姻都搖搖欲墜,如今還能瓜分的只是財產和孩子的撫養權,應忱還能夠奢求什么呢?

    原諒嗎?

    這太幼稚了。

    “你當然是受害者,這點毋庸置疑,可我母親也不是束手就策的人,你還想讓我怎么做?親手把她送進監獄里面嗎?”

    “你當然做不到!因為你打心底里覺得你們根本都沒有錯,你們站在食物鏈頂端,高高的俯視著我。”

    分食著我。

    Alpha天然驕傲作祟,應忱應該從來沒覺得自己有錯,就像多年前老五失守將蘭熄推倒,導致他一只眼睛失明受損,應忱得知后的第一想法,只是后悔讓蘭熄得知了真相,他強迫善良的蘭熄不得不原諒,其實本質里根本沒有懺悔。

    這么多年,他一直沒有變過。

    應忱:“我知道讓你受了很多苦,蘭熄,我也在很努力的補償你。”

    什么算補償?

    剛剛在法庭上,看著何文濤聽到宣判結果點點衰敗下去的臉,蘭熄以為自己會開心,或者稍許得到安慰,可事實上他內心只有空洞和絕望。

    孟凡期說的沒錯,正義的降臨,罪犯能夠得到應有的懲罰,可他心中卻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憤。

    他父親死在最好的年紀里,就算把何文濤千刀萬剮,失去的親人永遠都不會回來。

    “這算補償嗎?這難道不是我們的交易而已嗎?”

    應忱語氣像是哽了一下:“對,這就是一場交易,可我真的努力做到了最好,我想讓你心里好受一些。”

    好受?

    蘭熄該怎么覺得好受呢?

    是他早逝的父親重現人間,還是能夠穿越時間,挽救他悲慘的過去。

    “應忱,你還是這樣,發生過的事情就是發生了,傷害也已經發生了,除非你又讓我失憶,否則我們這輩子都不可能好好的坐下來討論這件事。”

    應忱:“那你想讓我怎么做?我母親不會甘心的。”

    蘭熄說:“她當然不甘心,她覺得我無足輕重的,根本就不可能對她怎么樣?事實上她很多年前選中我當做你的藥,她就應該想到自己的結局,就是在監獄里面好好的懺悔。”

    話說得很不留情面。

    應忱沉沉的看著他,目光里藏了太多太多晦澀難懂的東西,像是在怨恨蘭熄逼他做選擇,又想是別的。

    車子從拐彎處行駛了出來,蘭熄坐了上去。

    關于趙韻璇的案子,雙方律師都在不停發力。

    應忱因為失憶的緣故,所以被律師排除在了證人之外。

    時間一來一晃,等到足夠能夠減下衣服,天氣漸漸回暖的時候,一個故人主動拜訪了蘭熄。

    李瑀回國了。

    他看上去沒變多少,蘭熄遇見他的時候,第一次感受到人身上的瀟灑和自由。

    他如今已在國外定居,咖啡館被推開的時候,門口的風鈴發出一聲清脆的叮鈴,一同走進來的還有李瑀清爽灑脫的身影。

    “如今我該叫你什么?宋聞璟還是蘭熄?”

    “都可以,想喝什么?我請你。”

    李瑀穿著一件藍色襯衫,身形比起前兩年沒怎么變化,一只手揣在兜里,眼睛微微彎起,露出點笑意:“我一回國就想著來看看你,語言有些蒼白,但如果你需要什么幫助,隨時告訴我。”

    真是坎坷身世,也唯有蘭熄一人。

    蘭熄露出一個笑容:“李瑀,我從前就說過,你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從前應忱對你做過的事,都是因我而起,我覺得很抱歉。”

    李瑀當初幫助蘭熄離開,然后受到報復,在國內待不下去,不得不離開。

    李瑀語氣有些不在意說:“你該不會真的是以為我是被他逼走的吧?我們完全是業務經營不下去,賠的差不多了,蘭心你還記得吧?她都勸我要及時止損,不然Alex的狗糧錢都得賠進去。”

    就算是安慰的話也讓蘭熄覺得好受一些。

    接下來的時間里,李瑀說起了他在國外的生活,剛到那邊創業的窘迫,到后來收割第一桶金的興奮,又說起他的寶貝兒子Alex,因為生了一場病,后來去世了,不過沒有受什么罪。

    他又提起在國外看到了他和應忱結婚的新聞。

    “蘭熄,我真的希望你幸福。”

    初見時蘭熄的自卑封閉,善良努力,那個時候他困囿于應忱掌中,如同一只被囚禁在華麗籠中的夜鶯,羽毛被精心梳理,歌聲被刻意雕琢,隨時可能被披上一層布遮掩起來,但在那溫柔的外表下,卻有一根堅韌的骨在抗爭,如同深埋在泥土中的竹筍,即便被厚重的土壤壓迫,也終將破土而出,直指蒼穹,在李瑀心里一直留有印記,困于仇恨,本身就會被仇恨所吞噬。

    那時蘭熄總是微笑的靦腆,那雙清澈如晨露的眼睛看待世界,仿佛一切苦難都能在那無邊的善意中消融,無奈命運弄人,李瑀不知道他什么時候開始策劃的,利用自己,編織了一張無形的網,將那些曾經傷害過他的人一一網羅其中。

    用自己作為武器,最終傷害的只有自己,勸人大度又實在偽善,所以李瑀選擇不說。

    蘭熄聽過很多次這種話。

    奶奶希望他好好活下去。

    可誰也不知道他活下去的代價是什么。

    蘭熄點頭答應,沒有反駁他。

    李瑀換了個輕松的話題,說他走了這么久其實陵市沒有多大的變化。

    會面結束,蘭熄被送回酒店,剛推開門,就聞到了殘留的煙嗆味,應忱坐在沙發上,不知是什么時候來的,他像是從酒會上退下來的,西裝剪裁得體,面料考究,敞開著露出下面的黑色襯衫,透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高貴與冷峻。

    應忱的西裝里顏色很單調。

    襯衫大多也都是偏灰調,黑調。

    他朝蘭熄望過來,表情冷漠得可怕,那雙深邃的眼眸中沒有一絲情感的波動,仿佛冰封的湖面,平靜而冷冽:“你對著外人倒是笑得開心,看著你的丈夫卻一點兒耐心都沒有。”

    “你喝醉了吧?我這里不收留醉鬼。”

    “你們聊什么呢?聊幾年前的往事嗎?還是聊他是我的手下敗將,不得已出國才保存了最后一點體面。”

    面對應忱的不依不饒,蘭熄只覺得他真是醉了,語氣準備拿起電話讓司機將人接走。

    誰知道下一刻他的電話就被人奪走,應忱來到他身前,骨節分明的手高高抬起,舉起手機,手腕一塊腕表折射光點。

    “不過是聽我說幾句話就這么不耐煩嗎?”應忱低沉的聲音響起。

    屋子里的燈沒有按開,窗外有月光灑進來。

    “應忱,你喝醉了,在我這里耍什么酒瘋?”

    “耍酒瘋?”應忱喉嚨里吐出一個音節,“呵,我有時候真的希望我是真的瘋了,我才會忍受著,還親眼目睹著你和一個又一個的Alpha調情。”

    蘭熄怒道:“應忱你非要惹我發火,是嗎?”

    應忱:“你該不會忘了我們還沒有離婚?你就迫不及待的找下家了是嗎?”

    蘭熄心想他之前真的高看了應忱。

    他還是一看到他跟別的男人糾纏就開始發瘋。

    “對你還記得我們是在鬧離婚,是吧?那我跟別的男人接觸跟你有什么關系呢?論起風流我可比不上曾經天天在新聞版面上掛著的應少。”

    下一刻蘭熄被硬撐從按住下顎,人幾乎貼在他身上,Alpha的手迫使他抬起頭,兩人對視,應忱沉聲道:“我不管你怎么想?可你現在肚子里現在是有我的孩子。”

    蘭熄冷冷地想要推開他鉗制自己的手:“其實你也在等著離婚吧,你的病應該沒有藥物能夠控制了,選好能夠和你在一起的Omega了嗎?”

    夜色如墨,房間內只余下皎白月光,映照出兩人模糊的輪廓,蘭熄手指輕柔而堅定,沿著應忱胸膛緩緩上滑,指尖的觸感帶著一絲涼意,卻又像是點燃了一簇微弱的火焰,在Alpha的心口悄然蔓延。

    “你知道嗎?”蘭熄的聲音低沉而冷冽,仿佛帶著某種不可抗拒的魔力,“你總是這樣,自以為是,以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實際上也只能拜倒在本能之下。”

    應忱的眉頭微微皺起,眼中閃過一絲掙扎的神色。蘭熄手指終于停在了應忱的后頸腺體,按了下去,應忱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而后身上連接的所有的檢測器都在瘋狂報警。

    “你的弱點明明那么明顯,如果我的腺體尚存,就算是你在我面前跪地乞憐,我也不會給予你任何一點信息素。沒有人愿意和你在一起,因為沒人能受得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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