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美好的大學從打架開始
“給你錢,都給你……”
關野抖動著錢包,一股腦地往門縫里面倒錢,連銀行卡、身份證也一塊倒了進去。
話未說完,昏暗中突然掠過一個虛影,帶出了一抹模糊的尾線……關野甚至沒看清那是什么,臉上就已經重重地挨了一下。
他猝不及防地摔在了地上,腦袋嗡嗡作響,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開來。
“……”關野的腦子起碼有好幾秒才反應過來,那是個拳頭。
纖瘦,白皙,骨節分明的拳頭。
關野瞪大了眼睛,驚愕地看著面前突然發難的漂亮青年,完全不敢相信這瘋子就是他剛才心心念念的美人……
他剛在樓下吃燒烤,偶然看見二樓有個身形高挑的青年,正倚在陽臺旁邊抽煙。
橘黃色的微光映出了青年深邃的側面輪廓,線條流暢,優雅,仿佛一副暖色調的油畫,厚重而沉靜,在一片殘磚敗瓦中,透著極端頹靡的微弱生機,自帶著一種攝魂的魔力,讓人移不開眼睛。
身為一個美院生,怎么可能放過如此難得一見的靈感繆斯?
他上樓敲開了對方的門,禮貌地說了句你好,能做我的模特嗎?我可以付費……
然后,沉郁安靜的青年就徹底變了樣,臉上的頹靡和壓抑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歇斯底里的憤怒,漂亮的眼睛里閃著很明顯的躁動和亢奮。
沒錯,是亢奮!漆黑的眸中仿佛點燃了燎原之火,鋪天蓋地……
***
此刻,青年又是狠狠一拳砸了過來!
關野終于回了神,猛地翻身躍起,躲開了拳頭,一個標準的橫踢就劈了過去。
對面青年抬起的拳頭還沒收回,衣服下擺順著動作上去了,露出一截精瘦雪白的腰身,而關野的腿,正對著那截雪白的顏色踹了過去……
關野被猛地晃了一下眼,下意識地想收力,可惜來不及了。
“啪”的一聲悶響,關野感覺自己踢上了一個十分柔軟的地方,心里咯噔了一下。
青年捂著腰悶哼了一聲,連著后退了幾步,抵著墻壁,抬眸直勾勾地看著他。
“……”有一瞬間,關野的腦子是完全空白的。
他這時才發現眼前的青年有多么撩人,微微凌亂的半長發,遮掩住半張清瘦俊美的臉,眸子里隱隱流轉著薄如蟬翼的淚光,他的膚色很白,是一種近乎病態的蒼白,幾乎沒有什么血色,唯獨抿著的雙唇瑰麗異常,仿佛沾了血。
T恤在打斗中微微松垮,領口滑落下來,露出了天鵝般修長的脖頸,伴隨著急促的呼吸,精致的喉結微微顫動,白皙清瘦的鎖骨弧度若隱若現……
關野一時有些無措,這倒像是自己欺負了女孩子似的,只怪那人實在太漂亮了……
可惜還沒等他的同情心泛濫,對方極度兇惡的一拳又來了。
那拳風呼嘯著直接朝他的左臉砸過來,關野大驚失色,這拳可是用盡了全力,若真是砸實了,自己的大牙都能打掉兩顆。
他趕緊往后退,險險躲過了這一拳,剛才所有的悸動瞬間散得一干二凈。
“你他媽有病啊!”他沖著小白臉大吼了一句,沒個殺人全家的深仇大恨,誰會這么打架?
關野花了半秒反省自己,沒干啥傷天害理的事,只是給他塞錢了,他不要,就給他塞進了門縫里……
靠!
給他錢,居然還這么手黑!?
關野怒火中燒,漂亮又怎么樣,就可以隨便欺負人嗎?
他咬著牙就沖上去,擼起袖子,沖著青年就掄了過去。
那青年居然也不躲,任由拳頭砸在了在自己身上,迅速抬起膝蓋,對著關野的肚子猛地頂了上去……
“操!”關野沒想到還有這種硬碰硬的狠茬,一下沒擋住,被這頂膝頂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他覺得自己肋骨可能斷了。
“你丫……找死……”
他只緩了一秒,又沖著那人撲了上去……
……
關野對后面的打架沒什么印象了。
他從小練跆拳道,招式精準,五招之內絕對能把一般的男人撂倒,但那只是過去……
他從來就沒遇到過打架這么瘋的人,只攻不守,也不管自己受不受傷,只是瘋狂地窮追猛打,還他媽的很興奮!
自己一個跆拳道黑帶,個子還比那人高了半個頭,硬是抵不住對方不要命似的貼身猛打。
等關野回過神來,他早就什么招式都沒了,和那人在地上滾成了一團,手腳并用地交叉糾纏著,根本分不清彼此……
樓里的人聽到動靜,都出來看熱鬧,聚集的人越來越多。
兩個人影從樓梯下面沖了上來,撥開了人群。
“關野,你干嘛啊!放手!”
“邊牧!邊牧!你清醒點,快放開!”
他們一人拉一個,把那兩個扭打成一股麻花的人硬是給扯開了。
關野彎著腰,捂著肋骨直喘氣,半邊臉姹紫嫣紅的,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那青年居然還不服不忿,還要沖上前,被剛跑上來的男人整個抱住了,“冷靜點,邊牧,冷靜!”
后面響起了喊聲,“干什么?都讓讓!無關群眾都別圍著了啊,都回去!”
警察來了。
不知道是誰報了警,這種小地方,派出所就在村子里面,走過來也沒幾步路,出警非常迅速。
關野頓時臉都白了,還沒開學呢,連警察都驚動了!他只是上來找個模特,怎么就這樣了?
警察看了看掛彩的倆貨,目光停留在明顯喝了酒的關野身上,“酒醉鬧事呢?都跟我回派出所去!”
“我是喝酒了,但不是我先動手的……”關野冤枉死了,“你看看他,他比我還亢奮,說不定他磕藥了!”
警察狐疑地就轉頭看,青年確實有點興奮過頭了,見了警察,那股發狠的勁都還沒下來。
警察皺了皺眉,“你……”
男人還是死死地摟著那青年,不讓他動彈,“警察同志,我朋友沒磕藥,他不太舒服,我帶他進去喝點水行嗎?馬上就出來。”
得到警察的允許后,男人千恩萬謝地拽著青年進去了。
過了一會兒,兩人出來了,青年的狀態明顯消沉了下來,出來之后,一句話都沒有再說過。
第2章 打進了警察局,衰!
警察局。
“說吧!怎么回事?”警察敲了敲桌子。
關野臉青鼻腫地坐在凳子上,揉了揉酸痛的肋骨,“我和朋友在樓下吃燒烤,看見他覺得形象挺好,就想花錢請他做個模特……”
他把事又說了一遍,最后實在忍不住委屈道,“警察叔叔,我真的什么都沒做!沒耍酒瘋!我連碰都沒碰他,他就打我了……”
關野停下來了,突然發現警察看著他的目光,像是有種看傻子的感覺。
警察突然問了句,“聽你朋友說,你是跆拳道黑帶?”
關野一愣,“……怎么了?”
警察站了起來,拿著筆錄本子走向門口,低聲嘀咕了一句,“能被打成這樣,不容易啊……”
“……”
關野好懸沒一口老血吐出來,腦袋“咣”的一聲砸在桌上。
自閉。
凌河走了進來,皺眉問道,“野兒,你怎么樣?等會兒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關野抬起頭,嘆了口氣,“不用,都是輕傷,買點藥自己抹一下就好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臉上的疼痛這會兒剛開始蘇醒,他呲牙咧嘴地問,“那小白臉呢?”
“在隔壁呢,那男人是燒烤攤老板,好像也是他的房東,一直陪著他做筆錄呢,我聽他們意思是想大事化小,你怎么想的?”
關野氣不打一處來,“操!我他媽是受害者,怎么大事化小?是他先動手的!”
凌河按住他的手,“哥啊!你還沒開學就打架,就算不是你先動手的,也是你先沖到人家家里去惹事的對不對?而且后來你也動手了呀!”
關野狠狠地踢了一下旁邊的椅子,“你別說了,我不可能放過他!”
凌河說,“你可想好了啊!真要立了案,學校處分就不說了,你就想想,你爸會不會直接從北京殺過來?”
關野猛然一頓,“靠!”
忘了這茬。
警察推門進來,問他,“你們是和解還是怎么樣?商量好了嗎?”
關野低著頭,咬了咬牙,“和、解!”
警察拍拍他的肩膀,“這就對了嘛,都是一個學校的,何必搞成這樣呢?”
隔壁的門也打開了,青年和燒烤攤老板走了出來,
關野抬頭看了一眼,很不是滋味兒。
那人的臉上居然沒什么傷,一張小白臉還是干干凈凈的!自己堂堂一個黑帶,居然傷得比他慘多了,難怪警察都說他……怎么當時就沒有多砸兩拳到他臉上去?
警察說,“好了,既然你們都想和解,那就相互道個歉,早點回家去休息!”
青年早已經沒了那股發瘋拼命的勁兒,恢復了最初安靜沉郁的狀態,低聳著眼皮,也沒有看任何人,“對不起。”
關野沒想到他這么痛快就說出來,遲疑了一下也說了句,“……對不起。”
警察終于放他們回去了。
這一頓折騰,已經到了半夜兩點多。
巷子里空蕩蕩的,月光下只有他們四個人拖得長長的身影。
關野走在最后面,這才發現前面的青年,走路姿勢不太對,估計是側腰被自己踢傷了,他這才吐了口濁氣。
活該!——
第3章 操!你丫是老師啊?!
第二天早上。
關野和凌河都起晚了。
同宿舍的另外兩個同學早上一起來,就看見關野臉青鼻腫的樣子,都不敢太惹他,喊了幾次起床都沒有把人叫醒,只好先走了。
錯過了大一新生的開學典禮,等兩人趕到畫室時,油畫系的人基本都已經到齊了,三五成群地坐成一堆聊天。
關野一走進畫室,整個畫室都安靜了一下。
一米八八的大高個,給人很大的壓迫感,雖然他臉上還有打架遺留下來的淤青,但并妨礙他原本就英氣硬朗的長相。
“好帥啊……”
“這人是我們班上的?剛開學典禮怎么沒見過……”
“哇,除了安磊,又多了個帥哥,幸福死了!”
關野置若罔聞,在角落找了張凳子,面無表情地坐下。
凌河也拉了個椅子在旁邊坐下,低聲說,“關野,你沒事吧……”
關野沉著臉沒有說話,過了一會才突然問道,“凌河,你說我跟那貨是不是上輩子有仇啊?”
凌河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誰,忍住笑道,“上輩子不知道,這輩子是肯定的。”
關野緊了緊拳頭,一陣氣悶,他突然把手機狠狠地拍在旁邊的凳子上,“今晚跟我再去一趟南村,堵著那個小白臉再干一架!”
“……”凌河想說什么,又沒說出來,委婉了一下,“等你傷好了再去吧,沒傷都打不過人家,你現在還滿身是傷……”
關野一噎,回過頭惡狠狠道,“我昨晚是喝醉了才打不過他,我他媽今晚一定把他給打殘了!”
這話聲音不小,周圍聊天的同學突然都安靜了下來,看向關野。
關野暴躁得不行,瞪著他們,“看什么看?沒見過打架啊?”
眼神兇狠得讓人遍體生寒,眾人紛紛轉過頭去,裝作沒事。
原來還有不少女生對他有點心思,這一下都煙消云散了,原來這人是白白長了一張令人枰然心動的臉,為人卻這么兇狠暴躁,惹不起。
只有斜對面坐著的一個穿運動服的男生,滿頭臟辮扎成一綹,坐在一堆人中間,肆無忌憚地看著他,眼神里鄙夷又不屑。
關野皺皺眉,站了起來。
凌河趕緊拉住他,“誒誒,別惹事!”
關野想甩開他的手,“干什么?”
凌河硬扯著他不放,低聲說,“那伙人是附中的,那個臟辮應該是他們的頭兒,聽說他們團結得很,典型的地頭蛇,你別剛來就樹敵啊!”
關野看了一眼那幾個打扮時尚的男男女女,跟一堆妖魔鬼怪似的,還個個目空一切的怪樣,他看了就來氣,“有病吧!”
凌河說,“他們就那樣,向來看不上非附中生,也不是只針對你,別氣了啊!”
關野心里堵著的氣已經夠多了,也不想再找事,坐了下來。
凌河遞給他一袋面包,“快吃,等會上課了!”
關野運了運氣,拿起面包啃了一口。
臉頰和嘴角都還很疼,咬面包也有點艱難,不知道那小白臉會怎么樣?
他昨晚迷迷糊糊,下手也不知道輕重,應該不算輕,現在小白臉肯定也還躺著起不來吧……
呵!
冷靜,冷靜……
關野勉強吃完一個面包,又拿了個香腸包咬在嘴里,邊收拾畫具。
旁邊的凌河突然用手肘猛地撞了他一下。
關野好懸沒把咬著的面包掉地上了,險險地叼住了面包邊緣,含糊不清道,“你干嘛呢?”
凌河絕望地盯著畫室門口,“野兒……今晚不用去堵人了,人來了!”
畫室門口,一個精神抖擻的老頭率先走了進來,后面跟著一個身材高瘦的青年,手里拿著教師文件袋,儼然就是他們要找的那個小白臉!
“啪嗒!”
關野嘴里咬著的面包,終于不負所望,掉到了地上。
旁邊的幾個女生忍不住小聲地交談起來,時不時看向年輕的老師,還能聽到她們壓抑著興奮的竊竊私語。
“天哪,好帥啊……”
“還以為安磊和打架那個都夠帥了,想不到還有更好看的帥哥啊!上美院果然值了……”
“老師老師,看看我……”
江教授站到畫室中央,和顏悅色地說話了,“同學們好,我是江淮堅,大家應該都認識我了吧!”
大家都鼓起了掌,江教授是美院老資格的油畫家,出了名的耐心又好說話,很受學生歡迎。
江教授笑了笑,示意大家安靜,“這位是我的研究生,也是油畫系今年新任的助教——邊牧,這個學期的專業課,將由我和邊老師共同授課。”
關野呆滯,“我……操!”
第4章 一幫狗腿子
“邊哥……”
“邊哥好……”
人群里有一撮人突然起哄,瞬間把關野的話淹沒在嘈雜里,關野一看,就是附中那一撥人,起哄之余還夾雜著尖銳而興奮的口哨聲。
他直皺眉,什么情況?
江教授也不生氣,笑道,“看來認識邊老師的人也很多啊!”
邊牧上前一步,微微點頭,不卑不亢,“大家好,我是邊牧!”
附中那群人瞬間又沸騰起來,“邊哥好……”
“邊哥,好久不見,又長帥了!”
“去年到哪玩了?整年都不見你……”
邊牧嘴角帶著淡淡的微笑,腳步卻微不可見地往后退了一步,江教授突然伸手,輕輕地搭在他的背上,拍了拍。
邊牧身體一僵,說,“我去寫生了。”
“哦,是這樣啊……”
“有沒什么艷遇啊?哈哈哈!”
“哈哈……”
江教授不動聲色地收回手,笑著說,“好了,知道你們都想邊牧了,正好這個學期學院給我的任務不少,所以大部分時間應該是邊老師給你們上課,以后你們有的是時間聊,現在先聽我說一下這學期的課程安排……”
江教授開始講整個學期的安排。
關野躲在角落里,一動不動地盯著邊牧。
那人完全看不出昨夜的瘋狂囂張的模樣,如今是衣冠楚楚,謙和有禮,一派好老師的樣子,如果不是對他的臉印象太深,關野幾乎懷疑自己認錯了人。
“他臉上真的沒有一點傷啊!靠!”關野摸摸自己的臉,疼得一抽抽。
不過他走路的時候,還是能看出姿態不太對,應該是腰傷沒好,可相比自己的的慘狀,實在好太多了。
關野的無名之火又上來了。
這樣的流氓能做老師?!
他心情很復雜,遠遠地瞪著被眾人圍住的邊牧,“這丫什么來頭?怎么附中那幫人都認識他?那幫傻子不是總瞧不上別人嗎?”
凌河也很懵,“不知道啊……”
他說著突然一個激靈,“不對!關野,現在是該擔心這個事嗎?他是老師啊!那你昨晚干的事……”
關野怒了,“我干什么了?是他先動手的好吧!”
凌河小聲說,“可你打了老師……”
“他是老師還打了學生呢!還他媽有沒有師德?”
凌河閉嘴了。
江教授介紹完課程,說道,“……好了,我們這學期的專業課大概就是這樣安排,接下來,認識一下各位新同學吧,邊老師,你點一下名字,點到的同學就介紹一下自己。”
“!”關野心里莫名一緊。
邊牧點頭,翻開名冊,開始點名,“安磊。”
附中的臟辮站了起來,“大家好,我是安磊,附中畢業,本地人,大家請多指教。”
周圍響起掌聲。
這人明明說的話很正常,但給人的感覺卻是在挑釁,說完了,還特意看了一眼關野。
關野才沒工夫管這人,他正悄悄往畫室后挪。
他們畫室有一個正門,兩個側門,如果順利的話,他可以在別人發現之前,從后面的側門偷偷溜走。
他不是怕邊牧,而是還沒想好要怎么面對這個人,經過昨晚和今天的事,他現在的腦子是一團亂麻,有點捋不動了。
“關野。”邊牧繼續點名。
“!”關野渾身一僵,背對著邊牧沒敢回頭。
怎么第二個就是他?
畫室竊竊私語,“怎么沒人答應?”
“誰是關野?今天沒來嗎?”
關野豁出去了,僵硬地往后門小步快走,反正沒人認識他。
“關野,你要去哪里啊?”身后傳來江教授的聲音。
靠!忘了還有熟人!
關野的防線一下子崩了。
說不清是昨夜的余怒,還是今天的驚嚇,他猛地炸了,轉過身直勾勾地盯著邊牧,明目張膽地挑釁道,“我就是關野,你他媽要怎么樣?”
所有人,“……”
安磊突然站了起來,瞪著關野,附中的人也都紛紛站了起來。
第5章 裝模作樣的小白臉
邊牧看見關野半邊青腫的臉,眸底明顯地閃過一瞬驚愕,但很快就消失了。
他的聲線依舊平靜,“不怎么樣,歡迎加入油畫系。”
“……”關野被他堵得話都說不出來,那口氣被硬生生地卡在胸腔里。
這人昨晚不是很瘋很囂張嗎?
怎么現在自己話說到這份上了,還裝作聽不懂?
他上前一步,“你他媽……”
江教授已經盯著關野的臉看了好一會兒,趕緊站起來打圓場,“誒!干什么呢?站著不累啊?關野,坐下!”
他又看了一眼邊牧。
邊牧明白老師的意思,走過去拍了拍安磊的肩膀,輕聲說,“沒事,坐下。”
安磊皺眉,“邊哥……”
“先坐下,回頭再說。”
安磊憤憤不平地坐了下去,附中的人終于安生了。
但關野的火還在熊熊燃燒著。
老師?
現在他倒是會裝樣子了,一副裝逼的好老師模樣,好像昨晚發瘋打架那個人不是他!
關野最討厭這種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他惡狠狠地盯著邊牧。
凌河小心翼翼地在旁邊拉關野的衣服,“關野……”
“關野?”江教授走了過來,拍拍他的肩膀,低聲在他耳邊說話,“兔崽子,你再惹事,我就把你扔回北京去!”
關野,“……”
靠!
他看了江教授一眼,咬了咬牙,坐了下來。
邊牧跳過了他的名字,跟沒事人一樣,繼續點名。
等大家自我介紹完之后,邊牧又介紹了油畫系歷年來的情況,眾人也問了不少問題,他都很耐心地回答了。
關野沒有走過去,他一直被好幾道炙熱的目光關照著,附中那伙人看過來的眼神,好像是要馬上要和他約架的樣子。
他撇了撇嘴,朝著他們豎了個中指。
附中那伙人頓時臉上五顏六色,但礙于老師都在場,都憋著不敢發出來。
關野冷哼一聲,沒再理他們。
*
課間休息的時候,油畫系辦公室。
“小牧,過來坐坐。”江教授拍拍旁邊的沙發。
邊牧點名的時候就知道瞞不過去了,走過來坐下。
江教授問,“最近感覺怎么樣?”
“還行……”
江教授看了他一眼,“今天早上,程峰打電話給我了。”
邊牧皺眉,沒有說話。
“你昨晚是不是停藥了?”
“……”
“邊牧!”老頭子的聲音嚴厲起來。
邊牧遲疑了一下,“我昨晚停藥,本來是想畫畫的,沒想到有人會來找我……”
“胡鬧!”江教授火了,“我頂著壓力讓你進來美院,不是讓你這么折騰自己身體的!藥是能說停就停的嗎?”
老頭子氣得站了起來,“你現在還需要證明自己會畫畫嗎?我都不急,你急什么?是畫畫重要還是性命重要?你這么大個人不會分辨嗎?”
邊牧一聲不吭。
“說話!”
邊牧頓了頓,“老師,我錯了,不該和學生打架,我……”
江教授抖著手指著他,恨鐵不成鋼地罵道,“我現在說的是打架的事嗎?我說的是你!如果不是這回出事了,你還是還要動不動就自己停藥?一年前你是什么樣子,你就忘了嗎?”
“沒……我沒忘。”邊牧低下了頭。
江教授瞪了他半天,看著自己的得意門生變成這樣,也不忍心再罵了,沉默半晌才說,“你是我最欣賞的學生,我不求你更上一層樓,只求你安安穩穩,不要再出事,你懂不懂啊?小牧!”
“我知道……”
江教授坐下來,拍拍他的背,“好了,是我話說重了,你平復一下。”
過了一會,邊牧抬起頭,神色已經平靜下來了,“我沒事。”
江教授拍拍他的肩膀,嘆了口氣,“是我太著急了,你也要體諒老師,我看不得你這樣啊!”
“我明白,我以后不會了。”
“知道就好……不然你還是過來我家住,你師母也整天念叨你……”
邊牧一聽,渾身都緊繃起來了,趕緊搖頭,“不用,我習慣了一個人住,我沒事的,以后一定按時吃藥!”
江教授反應過來都氣笑了,“現在倒這么聽話了!看來你最怕你師母二十四小時盯著你吧!這樣吧,下次再讓我發現你擅自停藥,你就必須住我家去,沒得商量!”
“……”邊牧想起之前住在江家的那一個月,下意識地吞了口唾沫,生硬道,“我一定按時吃藥!”
江教授無奈,“行吧,你記得你自己說過的話,還有,你怎么會和關野鬧到派出所去?程峰也沒和我說你跟誰打架,沒想到是關野,你知道關野是誰嗎?”
邊牧猶豫了一下,眼前閃過昨晚那個酒氣熏天的囂張男生,搖了搖頭。
“他是關縱的兒子。”
邊牧一愣,“關大師?”
“是啊!你看你給我出的難題,老關前幾天還打電話給我,讓我照顧著點關野,這才開學呢,我的愛徒就把他兒子給打了,你讓我怎么個人交代?”
“……”邊牧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江教授嘆氣,“你先說說是怎么回事?”
邊牧十分愧疚,“他昨晚喝醉了,可能在陽臺看到我,就上來敲門,要我給他做模特,我沒同意,他就不肯走……我那時很煩,情緒一下沒控制住,就打起來了。”
江教授皺眉,“誰先動的手?”
邊牧低下頭,“我。”
江教授到底還是偏幫自己徒弟的,“關野那小子也是……這不是惹事嗎?哪有非得逼人給他做模特的?”
“不關他的事,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江教授嘆了口氣,“我看看你的傷吧。”
邊牧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衣服拉了起來,他的皮膚很白,腰側,背部,到處是青一塊紫一塊的瘀痕,特別明顯,看起來挺怵人的。
江教授直皺眉,“這么多傷!關野那小子……”
邊牧頓了頓,“他人算挺好的,我那時不太清醒,動手也沒輕重,他倒是一直克制著,沒下狠手,他……他應該傷得比我重。”
江教授仔細看了看他腹部,“沒傷到胃部吧?”
“沒有。”
“沒有就好。”江教授把他的衣服拉下來,“我會去找他談談,你不用擔心,關野這孩子我也是看著他長大的,本性不壞,就是個性太沖動了,應該能勸他息事寧人。”
邊牧抿了抿嘴,“謝謝老師。”
江教授看了他一眼,又說,“還有安磊,那小子自從你去年離開后,纏了我整整一年時間,他現在也知道你不少事了,你有空和他談談,讓他別瞎搗亂。”
“好。”
第6章 你就是個大尾巴狼!
第二節 課。
江教授敲了敲桌子,“大家先去畫具室領畫架和儲物柜,這周我們畫大衛石膏像,希望你們都發揮出自己的水平,讓我看看你們的能力都到了哪里!”
“好!”大家都躍躍欲試,能考進美院的都是各地的尖子生,誰都想在老師和同學面前露臉。
當然,除了已經在附中混了四年的附中生,還有渾身都不得勁的關野。
邊牧在隔壁的畫具室準備分發畫架和儲物柜,安磊走了進來,“邊哥,教授讓我來幫忙。”
邊牧看著他手里拿著的名冊,笑了笑,“江教授讓你當班長了?”
“嗯,他讓我多幫你干點事。”
邊牧明白了,“好啊,先把畫架和柜子挪出來吧。”
油畫系的畫架和儲物柜都是特質的,全實木,十分沉重,如果滑輪壞了,還得靠蠻力拖出來。
有了安磊幫忙,邊牧輕松了不少。
很快,人群鬧鬧哄哄地涌過來了。
安磊趕緊沖上去把人都堵在門外,“在走廊排隊,一個個進來領,到我這簽名啊!”
安磊這么一說,附中的幾個人也跟著嚎了幾嗓子,外頭瞬間就安靜下來了。
邊牧笑了笑,開始一個個發畫架和柜子
效率還是挺快的,不到半個小時,差不多發完了。
邊牧看看名冊,只有一個人那里還空著。
——關野。
關野是最后一個進來的。
邊牧見他來了,直接拖了個畫架出來推過去。
“這個太臟了。”關野說。
邊牧沒說話,看了看畫架,大概是被哪個豪放派的同學用過,油畫顏料刮得到處都是。
安磊從門口警惕地走了過來,“嫌臟就洗洗,畫室里有松節水。”
關野正扶著畫架,眼神是滿滿的挑釁,“不要,換一個。”
安磊皺眉,“你丫……”
邊牧打斷他的話,“安磊,給他換一個。”
安磊看了一眼邊牧,忍了下來,從里面又拖了一個出來。
剛拿到手不到一秒鐘,關野又說,“輪子壞了。”
邊牧蹲下看了看,一個輪子被鎖了,他把開關扳了起來,“可以了。”
關野推了推,繼續發難,“輪子不順暢,再換一個。”
這就是明擺的挑釁了,安磊是握緊拳頭就過來了,“操!你他媽有病是不是?”
邊牧連忙拉住安磊,低低喊了一聲,“安磊,你去門口守著,別放人進來。”
“邊哥!”安磊氣得都要冒煙了。
邊牧語氣強硬,“去!”
安磊狠狠地瞪了關野一眼,罵罵咧咧地走到門外守著。
關野看著他的背影冷笑,“真是一條好狗!”
邊牧皺了皺眉,“關野,我們談談。”
關野連話都懶得講,吊兒郎當地倚著畫架。
“介意我抽煙嗎?”邊牧習慣性地摸出煙盒。
關野不吭聲,看著他。
他低頭從煙盒里抽了一支煙咬在嘴里,用打火機點燃了,深深地吸了一口。
白煙裊裊中,這人的神色松懈了下來,透出了十分明顯的疲態。
關野發現他的臉色真的很白,白得有點病態,整個人都精神不振,跟沒睡醒似的,褪去了溫和的表象,又能看出點頹廢壓抑的端倪。
“關野。”邊牧隨便找了張高凳坐下,給關野也推過去一張椅子,“坐下說。”
關野沒回答,也沒動,依舊靠著畫架,拽得要死。
邊牧沒在意,繼續說,“昨天晚上,我的狀態不太好……是我不對,我正式和你道歉,對不起!”
關野微微皺眉。
邊牧見他不說話,抽了口煙,繼續說,“事情我已經做了,沒辦法改變,但我愿意補償你的損失,你可以和我提,在我的能力范圍內,我會盡量補償你。”
關野看了邊牧一眼,對方的神色很誠懇,因為坐著,他只能微微仰著頭看著自己,毫無防備地對著他露出了修長白皙的脖頸,流暢的線條一路延伸入純白的休閑T恤中,白得惹眼。
關野喉結微滾,惶然移開了目光,一股莫名其妙的暴躁席卷過腦海。
邊牧沒有留意他的表情,繼續說著,“但有件事情……現在才剛剛開學,至少這一年內,我都會是你的老師,就算你再討厭我,也還是要在油畫系待下去的,我只是希望我們能冰釋前嫌,相安無事地度過這一年時間……”
關野被心里無端的情緒弄得無比煩躁,突然打斷他的話,“邊老師,我既然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你就別和我說這些虛的,這樣憋著不難受嗎?”
邊牧皺了皺眉,沉默地看著他,隔了很久才開口,“你知道我是什么樣的人?”
關野冷笑,他當然知道,囂張跋扈,手段狠辣,就是個裝模作樣的大尾巴狼!外加兩面三刀的老狐貍!
“你要對付我就明著來,別在這里假惺惺地道歉,我不吃這套!”
這都什么……
邊牧揉了揉太陽穴,身體的倦怠感突然翻涌著上來,胃部一陣一陣抽痛,有點惡心。
他感覺自己的腦子都有點不太清醒了,“我為什么要對付你?”
關野盯著他就是不說話。
邊牧渾身都開始冒冷汗了,實在是有心無力,擺了擺手,“算了,先這樣吧,你先去上課。”
關野轉身,隨便拖了個畫架和柜子,就出去了。
門一開,安磊瞪了他一眼,就趕緊跑了進來,“邊哥,他沒把你怎么樣吧?”
邊牧掐了煙,站了起來,“他能把我怎么樣?行了,你也去上課吧,我去下洗手間。”
安磊緊張道,“不是……邊哥,你臉色怎么這么差,要不要緊啊?”
“我沒事,你趕緊去上課!”邊牧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出去。
還沒有到洗手間,邊牧就開始急促喘氣,渾身控制不住地發抖,胃部抽痛得越來越厲害。
他倉促地扶住了墻,瞬間冷汗就冒了出來。
又來了。
邊牧勉強摸進洗手間,一到隔間,就劇烈地嘔吐起來……
第7章 你真知道我是什么人?
邊牧無力地靠在門板上,竭力地調整好呼吸,走到洗手池前用冷水洗了把臉,終于感覺人清醒了些。
撐著洗手池緩了一會,他抬頭看了看鏡子里的人,齊肩的半長發滴著水,凌亂地貼在額頭上,臉頰蒼白而消瘦,眼下的烏青掩都掩不住,一雙曾經張揚肆意的挑尾鳳眼,如今是暗淡無光,死氣沉沉。
“你真的知道我是怎樣的人嗎?”他突然對著鏡子自嘲地笑了笑。
他抹了把臉上的水,整理好衣服準備離開,一轉身就看見匆匆推門進來的江教授。
江教授一看到他的樣子,心猛地一沉,“怎么了,不舒服?吐了?”
邊牧點頭,“沒事,現在好點了。”
江教授走過來摸了摸他的手,冰涼如水。
“怎么反應還是這么大?”
邊牧勉強笑笑,“比以前好多了。”
江教授突然想起來,“那……藥呢?”
“我等會兒就補吃,老師,我能照顧自己,您別操心了!”
江教授嘆了口氣,“行吧,你先去我辦公室休息一下,我去畫室里看著就行。”
“好,我歇一會兒就過去。”
安磊見邊牧一直都沒回畫室,忍不住跟了過來,就看見邊牧和江教授一起從洗手間走了出來,走路有點搖搖晃晃的。
他趕緊上前要扶他。
邊牧擺手,“我沒事,只是副作用而已,別緊張。”
安磊皺著眉,回頭看了江教授一眼,江教授輕輕搖了搖頭,他只好作罷了。
邊牧自己慢慢走進了辦公室。
安磊和江教授都不約而同地落后了幾步,安磊忍不住了,“江教授,邊哥這樣能行嗎?我看他走路都是飄的……還是在家里靜養好些吧?”
江教授搖頭,“他得有點事干,不然會更糟,放心,他自己心里也有數,你跟他去吧,多看著點他,有什么事及時聯系我。”
安磊點頭,“我明白。”
江教授去畫室了,安磊則走進辦公室。
邊牧正躺靠在在沙發上,似乎很累,右手手臂抬起來,壓在眼睛上,一截腰間的衣服被帶了上來,雪白的側腰上有一大塊青紫的淤痕。
安磊震驚地站在門邊,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他直接沖上前把邊牧的衣服一掀,上面是更多的淤傷,一看就是打架的傷!
“這誰打的?”他怒火中燒地吼道。
邊牧本來閉著眼睛,被他的動作和聲音嚇了一跳,趕緊扯下衣服擋住傷痕,“我沒事。”
安磊突然想起關野臉青鼻腫的模樣,還有莫名針對邊牧的態度,他不可置信道,“不會是……關野吧?”
邊牧沒說話,但安磊已經明白了,怒道,“我他媽滅了他!”
他轉頭就往外走。
邊牧趕緊拉住他,“安磊!不關他的事!”
“他把你打成這樣了!還不關他事?”
邊牧咬了咬牙,“是我先動手的,他還傷得比我重!”
安磊腳步一頓,回過頭狐疑地看著邊牧,“你先動手的?”
“是。”邊牧說,“你別沖動,事情一時也說不清楚,你中午跟我去吃個飯,我們再好好談談。”
安磊皺眉,想起他身上的傷,心里疼得直抽抽,但他還是忍了忍,“好……”
第8章 就很氣!
關野回到畫室。
大部分人已經找好了位置,開始畫了。
凌河站起來喊了聲,“關野,這邊!我給你占了個位置!”
關野慢吞吞地拖著畫架走過去。
凌河低聲問,“怎么樣?邊牧說什么了?”
關野剜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他找我?”
“靠,全班都知道了,你可是邊牧第一個開刀的人,大家等著看戲呢,怎么樣?他是啥手段?”
“手段個屁!”關野想起那人道貌岸然的裝逼樣就來氣,“我硬懟他,他都不發作,跟個孬種似的,真他媽憋氣,我恨不得直接上去就和他打一架!”
“這么奇怪?他昨天不是挺……囂張的嗎?”凌河摸了摸下巴。
“是啊!我都準備好了去干架的,媽的憋死我了,真不知那小白臉在想什么?”
“打架可不行,你還是收收你的脾氣吧!”凌河指指附中那伙人,“你要真和他打起來,我估計你連這門都出不去。”
“我愿意,怎么了?再怎么也比現在要痛快,靠!”關野狠狠地踢了一下柜子。
聲響引來了不少人的目光,關野瞪了回去,正看見安磊從門外走了進來。
安磊的目光在畫室里搜尋了一圈,看到關野就直直地盯著他,毫不掩飾自己的憤怒。
凌河被那兇狠的眼神嚇了一跳,趕緊低頭問關野,“那玩意兒吃錯藥了?什么眼神啊?你剛剛惹了他嗎?”
關野無所謂道,“誰知道啊,反正我和他遲早得打一架,他氣什么有什么所謂?”
他根本不理睬安磊,自顧自地把畫板架到畫架上,又轉頭看了眼石膏像,“可以啊!凌河,給我留個黃金角度!”
凌河說,“那是!我就指望著你發揮出最高水平,給附中那幫玩意兒一個暴擊啊!”
“必須的!”關野比了個OK的手勢,拿出炭條開畫。
畫畫對他來說不能算技能,而是一種本能,在他爸的影響下,畫畫早就融進了他的生活里,就跟吃飯一樣稀疏平常。
他不知道臟辮他們畫得怎么樣,但他還是有信心能碾壓他們。
畢竟美術界的南北差異還是很明顯的。
北方的繪畫培訓注重基礎訓練,造型能力都很扎實,南方就欠缺多了,他過來這邊考專業試的時候,特意去美院周圍的考前培訓班看了看,很多考生基礎都沒過關,就折騰得花里胡哨,還美其名曰“個性”。
垃圾!
畫室很安靜,只有刷刷刷的作畫聲。
關野剛拉好結構線和大形,余光就看見邊牧來了,在他后面站住了。
關野不說話,權當沒這個人存在,自己刷刷刷地猛畫,邊牧也沒說什么,看了一會就走到別的地方,看其他人的畫。
一個多小時畫下來,關野的進度很快,整體造型和基本的光影關系都交代出來了。
邊牧中途又來看了幾次,雖然沒說話,心里卻有了底,關野的畫和他這人有點像,大開大合,不拘小節。
形體畫得很準確,畫面的整體節奏也把握得很好,體積的塑造和光影的虛實處理都可圈可點,看得出基本功很扎實。
課間休息的時候,大家都走動起來,說是相互看畫,其實都在暗中較勁。
關野的畫前面圍了一堆人,附中的人也夾雜在其中,一個黃毛突然朝關野喊了一聲,“喂,畫得不錯啊!”
關野剛逛了一圈回來,他記得這人是臟辮的跟班,好像叫劉焉。
他是一句話不肯吃虧的主,立馬懟了上去,“喂,你們老大呢?怕了?”
安磊只在上課時出現了一會兒,后來就消失了,整節課都沒回來。
“操!”劉焉罵了句,“他有事出去了,等他回來……”
劉焉朝他狠狠地豎了個中指。
關野翻了個白眼,懶得理這種小嘍啰,拿起水杯就出了側門。
畫室的兩個側門外面是一整條狹長的陽臺,橫貫整個樓層,視野開闊,能看到美院的天橋和宿舍。
他剛跨了一步出去,就發現邊牧靠在外面抽煙,陽臺是連通的,只要他出去,邊牧一定會看得見他。
關野腳步停在門邊,突然就不想出去了。
這時,安磊正好從走廊的另一邊走了過來,手里還提著一個塑料袋。
關野站著沒動,看著那兩個人。
離得有點遠,聽不清他們說話,就看見安磊從袋子里拿出了一堆東西,豆漿,包子之類的。
操!他翹課居然是為了給邊牧買早餐?
真是十足的狗腿!
邊牧掐了煙,搖了搖頭,似乎意思是不太想吃。
安磊靠在墻壁上,一手提著早餐,耐心地勸說著什么。
從關野的角度看過去,安磊的身形高大,幾乎將消瘦的邊牧整個人都圍攏在里面。
關野皺了皺眉,總有些別別扭扭,不太舒服的感覺。
他突然想起邊牧那赤裸細膩的頸間肌膚,單薄消瘦的鎖骨……
安磊比邊牧高了一點,那個角度肯定也是能看到的。
他莫名地又有些煩躁不安了。
邊牧最后還是妥協了,拿過來慢慢吃了點,真的就只是一點,包子才咬了兩口就放下了。
狗腿子還去畫室里搬了張凳子出來,讓邊牧坐了下來,慢慢喝豆漿。
關野嘖了一聲,不想再看下去,轉身回畫室了。
礙眼!
第二節 課。
關野有些走神,眼前總是那兩個人影在晃悠,安磊狗腿就算了,邊牧堂堂一個老師,有手有腳的,自己連個早餐都不會買嗎……
靠!
關他屁事!
關野狠狠地揉了揉自己的臉,畫畫!
安磊也開始畫了,關野坐在他正對面,兩人的位置隔著石膏像遙遙相對,看不見他的畫。
不過偶爾有人走過去看,時不時驚嘆幾聲。
關野有點焦躁。
邊牧還是沉默地逛圈,有時也停在安磊后面看畫,他看別人的畫基本都沒什么表情,可是看安磊的畫,臉上卻寫著很明顯的不滿意。
安磊回頭看了看邊牧的臉色,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問怎么了。
邊牧沒說什么,只叫他繼續畫。
關野有些好奇,臟辮的畫到底是怎么了?不說他是附中的老大嗎?能差成什么樣?
中午下課,關野收拾好東西,見安磊走了,他就直接跑過去看畫。
只看了一眼,他就愣了。
安磊畫得很好,不虧是附中的頭兒,水平和他有得一拼。
只是兩個人的側重點不一樣,他側重于體積和光影,而安磊更加側重于造型和結構,看得出安磊對形體和結構的處理很有自己的一套。
這樣的畫……邊牧不滿意?
關野隱隱有點后悔,怎么沒留意邊牧看自己的畫是什么表情?
安磊出去扔了垃圾回來,看見關野在他的畫前面杵著,揚了揚下巴問他,“怎么?”
關野扭頭,也回他一句,“怎么?”
兩人瞪了一會,莫名其妙地都沒說話。
安磊想起邊牧的叮囑,忍了忍,直接拿東西走人。
凌河去完廁所回來就看見這一幕,趕緊跑過來,“靠,你們干嘛這是?還真怕你們倆打起來。”
關野沒說話,扭頭就出去了。
凌河奇怪,追了上去,“喂!你怎么了?”
“沒什么。”關野道。
就很氣,悶得慌。
第9章 你他媽敢搶我初戀?!
“別氣別氣!”凌河勾著關野的肩膀,“走!我帶你去國畫系,找肖瑤去!”
“……”關野愣了愣,突然停下來沒動。
凌河走在前面,也停了下來,回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半晌才驚訝道,“我操,關野,你丫不會忘了這回事兒吧!”
關野沒吭聲。
忘了,他是真的忘了!
從昨晚到今天,一個邊牧就把他弄得雞飛狗跳,結果把自己的終身大事都忘得一干二凈了!
他從北方千里迢迢考過來南方,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追初戀來了。
肖瑤比他高一屆,一年前考到了G美,關野之前追了她很久,可是肖瑤那時忙著高考,人也羞澀,躲躲閃閃地沒表明態度。
凌河嘆了口氣,湊過來,“你后來和肖瑤談得怎么樣了?”
關野皺眉說,“找她說了幾次,她就是不同意也不拒絕,逼急了就說太遠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女孩嘛,估計異地戀沒什么安全感。”凌河拍了拍他的肩膀,“現在你也跟著考過來了,這誠意總夠了吧!走!咱們現在就過去找她,一定馬到成功!”
國畫系下課晚,他們正遇上人潮涌出教室。
他們倆干脆就在門外等著。
關野頂著張半腫的臉,一身晦氣樣,成功地引起了眾人的目光。
“那人是誰?好帥啊……”
“呀,這是打架了?”
“才開學就打架啊……”
周圍的竊竊私語不時傳到關野耳朵里,他悻悻地摸了摸臉,真丟人!
一個長相精致的女生走了出來。
關野勉強收拾了一下心情,他喊了一聲,“肖瑤!”
肖瑤一愣,看見是關野,停了一下才跑過來,臉色有些難看,“你……這是怎么了?打架了?”
關野說,“沒事,一點小沖突,肖瑤,我……”
肖瑤皺了皺眉,“找我干嘛?”
關野道,“你看我都跟著你考來G美了,你怎么樣也得給我個準信吧……”
“我又沒讓你跟來!”
“……”關野被堵了一下,有些火氣,但還是耐心說,“肖瑤,你之前說高中學習緊,沒空談戀愛,現在我們都上大學了,而且我也考來G美了,不存在異地問題……”
肖瑤頓了一下,“是大學了沒錯……但我也沒說一定要和你談戀愛啊!”
關野漸漸皺眉,“你這什么意思?”
肖瑤說,“我們還是算了吧,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關野聽著一愣,沒反應過來。
肖瑤似乎也不太好意思,轉身就想走。
關野一下抓住她的手臂,“你什么時候有喜歡的人了?那你怎么早不拒絕我?”
肖瑤掙開他的手,“我是沒拒絕你,可我也沒有答應你啊!那我現在是不是還有選擇的權利?”
“……”關野火冒三丈,聲音都高了八度,“你是一直把我當備胎嗎?拖了我那么久,現在找到更好的,就把我甩了?!”
肖瑤沒正面回答,“隨你怎么想。”
她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沒事了吧?沒事我要去飯堂了。”
手機亮起來的一瞬間,關野無意中看到了她的手機桌面,像是一張偷拍的照片。
一個長相俊美的青年正靠著墻壁抽煙,微微低著頭,姿勢容貌……很他媽的熟悉!
關野的拳頭一下子收緊了,渾身的血瞬間涌上頭頂。
這人他認識!
——邊牧!
這簡直比肖瑤告訴他只是備胎,還要來得刺激!
關野只感覺自己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邊牧!你丫打人還不算,你他媽還敢搶我初戀?!
“操!”他忍不住罵了一聲。
肖瑤不高興地抬起頭,“你干嘛?”
關野壓了壓火,沉聲道,“手機上那個就是你的心上人?”
肖瑤趕緊把手機藏到身后,“關你什么事?”
關野說,“你別藏了,你以為藏著我就不知道他是誰嗎?”
肖瑤愣了愣,突然緊張起來,“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關野冷笑,“新仇舊恨,一起報了!”
他說完,轉身就走。
第10章 小白臉和狗腿子?
邊牧和安磊約在學院的咖啡館吃飯。
邊牧來得早,叫了杯齋啡,邊喝邊等,可那齋啡似乎沒什么作用,他靠在柔軟的沙發上,很快就開始犯困了。
安磊剛進來,就看見邊牧靠著沙發已經睡著了,手指上夾著的煙,眼看就要燒到手了。
安磊趕緊過去把他手里的煙抽走。
邊牧動了一下,睜開眼睛,“來了。”
“嗯。”安磊把煙頭扔了,坐到邊牧旁邊,“邊哥,怎么抽著煙就睡著了?沒休息好?”
說完他就后悔了,看邊牧身上的都是新傷,估計就是昨晚弄的,能休息得好嗎?
邊牧揉了揉眉心,“沒事,點餐吧,你要吃什么?”
“邊哥,你身上……還有別的傷嗎?”安磊遲疑了一下,問道。
邊牧看了他一眼,“沒了,就你看到那些,吃什么?先點餐吧。”
安磊心里不好受,悶聲道,“隨便。”
邊牧幫他點了一份意面,一個比薩和奶咖。
“邊哥,你不吃嗎?”
“我下午沒課,回去再吃。”邊牧低頭喝了一口齋啡。
安磊忍不住了,“邊哥,你和關野……到底是怎回事?”
邊牧平靜道,“其實沒什么事,關野昨晚喝醉了,正好遇上我的情緒也不太好,一下沒控制住就動手了,這事是我理虧,你別瞎替我出頭!”
安磊頓了頓,沒說話,盯著面前的檸檬水。
“安磊?”邊牧叫了他一聲。
安磊抿了抿嘴,小聲問,“邊哥,你是不是沒吃藥?”
“……”邊牧揉了揉額角,嘆氣道,“是……”
安磊急切地想說什么,被邊牧直接打斷了,“老師今天已經罵過我了,怎么?你還要再來罵我一次?”
“……”安磊低下頭,囁嚅道,“不是,我怎么可能罵你……”
他是太擔心邊牧了。
就怕他出什么事,一消失又是一年……
服務員過來了,把點的餐都端了上來。
“你先吃吧,下午還有課的。”邊牧說。
安磊應了一聲,埋頭吃起來,可心里的氣還是下不去。
他的是非觀可沒那么強,只會護著自己人。
雖說是邊牧先動手,但誰動邊牧都不行,關野這是踩到他死穴了。
他一邊吃一邊說,“邊哥,關野現在是擺明了挑釁你,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就這么由著他嗎?”
“不是由著他。”
邊牧看他還是不服不忿,只能換一個思路,“你們附中不是向來信奉能者為王嗎?真要和他斗,你就把勁用在正事上,關野畫得不錯,我看你們這一屆,也就他和你能旗鼓相當。”
安磊果然一下就被吸引住了,“這么厲害?那小子到底什么來頭?我看江教授也認識他。”
“他是關縱的兒子。”
安磊睜大了眼睛,“Y美的關大師?”
“嗯,但關野不是靠他爸出來的,他在北京已經入選過幾次Y美基礎部的展覽了,早就小有名氣,只是我們這邊不太知道而已。”
安磊終于嚴肅起來了,“有意思……就他那吊兒郎當的樣子,看不出來啊!”
邊牧無奈地看著眼前同樣吊兒郎當的大男生,兩人根本半斤八兩好吧!
安磊問,“他既然一直在北京那邊混,那為什么不去Y美,反而跑來我們這邊?”
邊牧說,“這個我不清楚,但他的實力是毋庸置疑的,有這么強的對手是好事,多碰撞一下,對你們都有好處,沒必要搞這么僵。”
安磊沉默了一會,才說,“邊哥,我懂你的意思,但我不管他專業怎么厲害,他針對你就是不行!”
怎么又繞回來了?
邊牧無奈地看著他說,“那之前的事一筆勾銷,之后的就另說,行嗎?”
安磊不說話。
邊牧嘆了口氣,“安磊,你要替我出頭我很感激,但我現在是老師,你這樣做會讓我很為難的,你們如果因為我的緣故打架,那我這老師還做得下去嗎?”
安磊抿了抿嘴,“知道了,我會控制情緒的,他如果以后安安分分,我不會主動去惹他。”
邊牧張了張嘴,想說什么,還是嘆了口氣沒說。
關野那人怎么可能安分?那兩人就真沒完沒了了……
安磊最受不了這個,“邊哥,你別老是嘆氣,我都聽你的行不?你怎么說我就怎么做,我想打架也憋著,先向你請示完再打。”
邊牧忍不住笑了笑,“你說的啊!”
安磊也笑了,“是,我說的!”
吃完東西,兩人就出來了。
咖啡館建在湖心樓閣上,兩人順著長橋,慢慢散步出去。
湖面上微風徐徐,安磊轉頭看了一眼邊牧,“邊哥,你等會去哪?”
“回南村。”
“邊哥。”安磊停下腳步,“我平時能去看你嗎?去你住那里……”
邊牧頓了頓,“過段時間吧,等我收拾一下。”
安磊臉上的擔憂一閃而過,“好吧,邊哥,可以抱抱你嗎?一年沒見了。”
邊牧看得出這孩子一直都挺焦慮的,笑了笑,張開了雙臂,把人摟進懷里。
他在安磊的耳邊低聲說,“我沒事,別擔心。”
安磊心里猛地一抽,眼睛瞬間紅了。
邊牧故意踮踮腳,拍了拍他的頭頂,驚訝道,“喲!你這一年長了挺多啊!是不是比我還高了?”
安磊突然樂了,臉埋在邊牧肩膀上蹭了一下,又拍拍他清瘦的脊背,“嗯,我現在比你還高了。”
“還真是……”邊牧嘖了一聲,抽回身,“走了啊,回見。”
“回見,邊哥。”
安磊沒有走,站在原地看著那個遠去的背影,握緊了拳頭,試圖攥緊掌心那漸漸消逝的溫度。
更遠的教學樓下,剛走下樓的關野停了下來,看著兩人的身影相擁在一起,又分開走遠……
小白臉和狗腿子?
為什么總讓人覺得不對勁呢?
第11章 小白臉的脾氣好?What
關野非常不爽。
吃個飯都要遇上邊牧!
剛剛被他搶了初戀,還要被強行秀一波師生情深的戲碼……
操!
那兩個人是不是有病,倆大男人抱著不惡心嗎?
關野來到飯堂,一看飯堂里的人頭還是跟煮餃子似的,他頓時沒了食欲,“不想吃了。”
凌河拉住他,“誒,別呀,都到這了,我還約了我哥打聽邊牧的事呢,我去排隊買飯,你先去里面占位。”
飯堂是長條形的飯桌,大部分都坐滿了人,關野從人堆里面擠了進去,也幸虧他人高馬大,在人群的夾縫里,好不容易才找著了位置。
他把自己的書包扔到對面的空座,坐下來低頭玩手機。
剛坐下來不久,他就察覺周圍有人在打量自己,他抬頭掃眼過去,不遠處坐的就是附中那伙人。
他冷哼一聲,沒理他們,他向來不怕這個,不服嗎?不服就打一架,總能打服帖了。
等了十幾分鐘,凌河終于端著兩個餐盤走過來,腋下還夾三支凍可樂。
“快快,把可樂拿走,凍死我了!”
關野接了過來,抽了一瓶,開蓋喝了一大口,冰得他從頭頂一直涼到了腳底。
“爽!”他渾身的躁戾終于消退了大半。
凌河很快注意到了不遠處盯著他們看的人,嘖了一聲,“野兒,你算是和附中的人杠上了!”
“怕他們干屁,大不了就打一架,我隨時奉陪!”
凌河也不好說什么,關野剛失戀呢,雖然他和肖瑤實際上還沒開始,但還沒開始就失戀,更慘了不是……新仇加舊恨,關野和邊牧這仇算是結下了。
關野是越想越惱火,一下忘了臉上還有傷,狠狠地揉了揉臉,突然感覺嘴角一陣劇痛,“嘶!”
他和肖瑤其實也沒多大事,追求了肖瑤一年多,也說不上多喜歡,畢竟他們根本就還沒開始。
但好感總是有的,肖瑤符合他對女孩子的所有想象,漂亮,聰明,外向熱情。
雖然追求肖瑤不是他考來G美的唯一理由,但也不能否認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可他沒想到,能被這貌似純良的女生這樣狠狠地擺一道。
掰了也就掰了,關鍵是她還看上了那個小白臉!
太他媽操蛋了!
凌河看了他一眼,“野兒,你現在對肖瑤是怎么想的啊?”
“能怎么想?肖瑤也不是什么好人,散了就散了唄!不過,我絕不會讓那個小白臉好過的!”
凌河頓了頓,“那個……野兒啊!那事,我們也不知道肖瑤和邊牧到底是怎么回事兒?你不是說她手機那兒也是偷拍照嗎?或許肖瑤根本就是單戀,不一定有邊牧什么事……”
關野忍不住皺眉,“凌河,你是不是發現他是老師,害怕了?你不幫我,我自己也能干!”
“野兒,我不是這意思……主要他有附中那幫人護著,這邊也不是我們的地盤,我怕你吃虧,咱就別鬧了……”
“閉嘴吧你!反正這事沒完!”
就算他不惹事,以臟辮那貨護犢子的樣子,肯定不會放過他。
所以,來就來吧,誰怕誰啊!
*
兩人差不多吃完飯了,凌河的表哥凌海才姍姍來遲。
凌海是油畫系的研究生,平時都待在老校區的研究生部,這是剛好有事才過來了。
“哥!我在這呢!”凌河使勁招手。
凌海走了過來,接過冰可樂喝了一大口,“這就是關野吧?”
關野客氣地笑笑,“師兄好!”
凌海的性子很干脆,“我等會要回老校區,你們想問什么就快問吧!”
凌河湊過來,低聲說,“哥,我們就想問問邊牧……”
凌海一聽就樂了,“喲,你們這一屆是碰上江教授和邊哥了吧!運氣不錯啊!跟著他們一定能學到好東西的。”
凌河,“……邊哥?”
關野皺眉,“師兄,你認識邊牧嗎?”
“認識啊!美院里有誰不認識他?大名人啊!大一開始就幾乎包攬了油畫系的所有獎項,研一已經拿到了全國美展的銀獎,畢業的時候還在江教授手里拿了個滿分的畢業論文,誰能蓋過他的風頭?”
“……”關野絕對沒想到凌海居然會是邊牧的迷弟,卡殼了半天,才勉強挑了個正常點的問題,“那他和附中的人……是什么關系?”
“附中?哦,邊哥研一的時候,曾經因為附中那邊出了點事,被借調去附中當助教,他和附中的學生都很熟的。”
凌海又喝了口可樂,興致勃勃道,“這事當時鬧得挺大的,附中那時有一批學生畫畫不錯,家里都有點學院背景,但真是不聽管教,整天打架,差點就要勸退了。”
“還是附中的老師奸啊!硬是從研究生部借來了邊哥,邊哥的專業扛得住,為人又一向溫和,也不怕和學生起沖突,后來不知道邊哥用了什么手段,把那幫無法無天的小兔崽子收拾得服服帖帖,在他面前連話都不敢大聲說了。”
關野注意到他用了一個詞,溫和?
是邊牧一直都在人前演戲嗎?
難道就沒人見過邊牧發瘋的樣子?個個都被他騙了?
凌河也皺眉,“哥,這邊牧……邊老師他挺兇的啊……”
凌海睜大眼睛,“兇?你們說的是誰?邊牧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氣,調皮點的學生都不忍心去惹他。”
“……”關野和凌河對視一眼,沒說話。
他們又聊了一會兒,凌海趕著回老校區,就先走了。
剩下兩個人沉默地對坐著。
凌河有點絕望,“這事……沒法弄,我覺得你如果去針對邊牧,都不用動手,就能惹毛所有人了,這人在美院的聲譽也太好了。”
關野皺著眉,“靠……”
手機突然響了。
關野掏出來一看,諾大的“江叔”出現在屏幕上,他遲疑了一下,才點了接聽,“喂,江叔。”
江教授的聲音傳來,“關野,晚上過來我家吃個飯吧,下午放學我去接你,校門口等啊!”
“江叔,我晚上有事……”
“就這么說定了,下午見!”
江教授把電話掛了。
“靠!”關野咬牙切齒。
凌河問,“誰啊?”
關野狠狠地揉了揉頭發,“江叔喊我去他家吃飯,今晚又得挨訓了。”
凌河嘆氣,“你爸和他那么熟,肯定打過招呼要他管著你的,但他也是邊牧的導師,估計又得說你了!”
關野暴躁地把手機一扔。
邊牧!邊牧!
哪哪都是邊牧!
他昨晚是不是喝了假酒,才會一根筋要找邊牧做模特!
真他媽引禍上身!
第12章 偏心!你們都偏心他!
“鈴鈴……”
“來了來了!”江師母從廚房走出來開門。
江教授和關野一起走了進來。
江師母訝異了一下,“喲,這是……是關野吧!長這么高了!”
關野說,“師母好!”
“好好!都好幾年沒來我這了吧,上次來還是初中生啊!來,先坐會兒,很快就開飯了。”
關野聽話地坐在沙發上,開了電視在看。
“老頭子,進來幫我端菜啊!”江師母在廚房里喊了一聲。
江教授走了進去,老伴趕緊把他拉了過來,“小牧呢?他怎么沒回來?”
江教授搖搖頭,“我今天……唉,沒忍住罵他了,不想再給他壓力,就沒叫他回來吃飯了。”
江師母哎呀了一聲,“你這死老頭,明知道他那狀態,你罵他干什么啊?”
江教授直嘆氣,“我發現他偷偷停藥了,氣得沒控制住,他還是想畫畫,這孩子……”
“停藥……”江師母呆了一下,“這藥可不能停啊!你還是叫他回來住吧!我真不放心啊……”
“我知道,我已經和他說了,他不愿意,估計是之前在醫院被管怕了,有點陰影……我得想想別的法子才行。”
江師母沉默了一會,突然問,“關野這孩子又是怎么回事?真和老關鬧翻了?”
江教授說,“應該是,這孩子也不太好管,性子太沖動,這才開學呢,就和小牧打架了。”
“打架!?”江師母嚇了一跳,“小牧他……”
“他沒事,別擔心!他就是沒吃藥,剛好碰上關野去惹他,兩人就直接打到派出所去了。”江教授搖了搖頭,“不過關野還不知道小牧的事,你待會兒別說漏嘴就行,先端菜出去吧。”
江師母應了下來。
一頓飯吃得百無聊賴,江教授隨意問了一些家常的事,關野知道,吃完飯就該輪到正題了。
吃過飯,江師母去洗碗,剩下兩個人坐在客廳沙發上。
江教授倒了兩杯茶,“關野,昨晚你和邊牧的事我都知道了,我替他向你道個歉吧!”
關野心一沉,這不用說了,江教授是站在邊牧那邊了。
“邊牧他最近的狀態不是很好,希望你能體諒一下,你們都受了傷,邊牧自己也很后悔,他也和我說了,會向你正式道歉的,我這次找你,就是想問問你,這事能不能就這么過去了?畢竟他是老師,你們也還得繼續在油畫系相處的……”
關野沒說話,他心里很不舒服。
邊牧這個人,騙過了所有人,不管誰都幫著他說話,好像自己才是那個作惡的人似的!
江教授看著他的表情,知道這家伙根本就不服氣,“關野,你爸找過我,讓我管著你點,你和邊牧有私怨也就算了,像今天當眾弄成這樣,在畫室挑釁老師,像話嗎?”
“你既然選擇了來這里上學,那就好好學,別惹是生非,你和邊牧之間也不是什么大事,年輕人說開了就好,何必……”
關野聽不下去了,突然站了起來。
“江叔,為什么你們一個個都說他好,都幫他?他這人明明就是當面一套,背后一套!他和我打架的時候,根本就不是這個性子,我是被他追著揍的,他打完了就大言不慚向我道歉?我憑什么要接受他道歉?!”
“……”江教授愣了愣,一下沒說出話來。
“江叔,邊牧是你的得意門生,你護著他是應該的,但我憑什么受他的氣啊?”
江師母聽到動靜也出來了。
江教授和她對視一眼,頗有點有口難言,“你這孩子,別急啊,聽我說……”
關野拿起旁邊的書包,“我聽了,也聽懂了,我先回去,晚上還有事呢!”
“我送你回去……”
關野直接自己出了門,“不用,我坐地鐵就行了!”
“啪!”
門關上了。
江教授和江師母沉默了很久,相對無言。
最終還是江師母打破了沉默,“關野這樣……不會去找小牧的麻煩吧?”
江教授嘆氣,“還真說不好,那小子什么聽不進去,我還沒法跟他解釋。”
江師母皺眉,“老關那么強勢,都管不了這孩子,可見孩子不是省油的燈啊,你得多盯著點,別讓他去找小牧的麻煩。”
“知道了。”
……——
第13章 打死你個王八蛋!
關野把江教授家的事和凌河一說,凌河也驚呆了。
“靠!江教授真那么說啊!”
關野撇撇嘴,“可不是,他就是幫著邊牧,巴不得我被欺負死了也別吭聲,操,我還就不信邪了,這美院他邊牧還能一手遮天了不成?”
“那你要怎么辦啊?”
關野擰著眉,“我再想想……”
……
這幾天畫室里風平浪靜。
安磊明顯對他極其不爽,但除了死亡凝視之外,卻沒有什么動作。
邊牧和之前一樣,東看西看,不干涉,不評論,有他沒他都一樣。
現在畫室里的形勢已經很明顯了,關野和安磊各領風騷,成為了畫室的兩大巨頭,分別代表了光影派和結構派,勢如水火地杠上了。
下課的時候,幾十人為了光影重要還是結構重要,吵得不可開交。
邊牧聽了也沒說什么,又跑去陽臺抽煙了。
“操!什么破老師?”關野看邊牧走了,覺得沒意思,就拉著凌河回了座位,“沒勁!”
凌河一臉奇怪地問道,“你難道還想讓邊牧點評?”
關野翻了個白眼,“誰稀罕!看他那懶洋洋的樣子,不評講,不改畫,美院請這種人來當老師,是做蛀蟲的吧!”
凌河笑笑,“那個……江教授不是說了嗎?這一周讓我們自由發揮,老師不干涉我們。”
“都他媽吵成這樣了,還不干涉,要打起來才干涉嗎?”關野翻了個白眼,抬頭一看,突然發現安磊也不見了。
他頓了頓,下意識就往畫室的側門走去。
果然,那狗腿子又哈在邊牧身邊,今天的早餐換了花樣,變成了一瓶鮮榨果汁和面包。
安磊正扭開蓋子,把果汁的瓶子遞給邊牧。
臥槽!關野瞪直了眼睛。
他自己沒手嗎?連瓶蓋都打不開嗎?又不是個女的……
關野也不知道自己哪來這么大火氣,把側門狠狠地一關,發出了“砰!”一聲巨響。
嚇死那倆混蛋玩意兒也好!
關野暴躁地往正門走,準備去洗手間洗把臉,差點撞上了門外站著的兩個人。
“誰啊!杵在這干嘛……”
關野一抬眼,喲!熟人啊!
肖瑤!
他下意識就問,“找我?”
肖瑤看見他明顯驚訝了一下,尷尬地低下頭,沒說話。
旁邊的女生剛要說話,還被肖瑤扯了扯衣服。
關野突然回過神來,“靠!你不是來找邊牧的吧!”
肖瑤頓時臉紅了,神態有些抑制不住的嬌羞。
“……”
關野看著她,以前是覺得她什么表情都好看,可現在……真他媽像鐵釘一樣扎眼球!
“好!好!”關野點頭,“你給我在這等著!”
他轉身就進了畫室,直接沖到側門,猛地推開了門,門撞到了墻壁上,又是“砰”的一聲巨響。
安磊被嚇了一跳,轉過身來指著他罵,“操!我就知道是你,你他媽有病啊!三番兩次的……”
關野不理他,直接走到邊牧面前,“外面有人找你!”
邊牧看了他一眼,站了起來,錯身走了進去。
學生們已經自發地圍成了一圈,竊竊私語。
“哇,大美女啊!聽說是國畫系的系花,這是看上誰了?”
“我們班帥哥不多啊!就那么幾個,找的是安磊還是關野?”
“都不是啊,聽說是找邊老師……”
“靠,邊哥啊!那其它人都靠邊站吧……”
“噓!邊哥來了……”
“別說了……”
邊牧大概聽明白了什么事,皺著眉停了一下,慢慢地走向大門口。
安磊把手插在褲兜里,也悠悠然跟著去看好戲。
關野則擰著眉毛,氣沖沖地跟在最后面,剛出了畫室門,他轉過身,把背后的兩邊大門直接往中間一合。
“嘭!”
關了。
門里面的眾人,“……”
站在門口的肖瑤呆滯地看著三個人,她沒想到關野直接把邊牧叫出來了,更沒想到他自己也跟了出來。
她看著近在咫尺的邊牧,眉目俊美,溫文爾雅,那柔和的神情讓她瞬間有種被珍視的感覺,多完美的男朋友啊……
可邊牧的左邊,是臉都黑成了鍋底的煞神關野,右邊則是帶著不明笑意的臟辮,這和她想象中的表白現場差得太遠了。
肖瑤抿了抿嘴,“……邊老師,能不能和您單獨談談?”
“不行!”關野搶先道,“有什么直接說,不然就滾!”
邊牧,“……”
安磊,“……”
肖瑤的溫婉瞬間破功,氣得臉都漲紅了,“你……這和你有什么關系?我在問邊老師!”
關野一步上前,擋在邊牧前面,“有關系!他是我們油畫系的人,你來油畫系找男朋友,就得過我們大家的眼!你以為油畫系的人那么好找?”
旁邊的女生爭辯道,“你們系本來就男多女少,還這么苛刻,都該打光棍了……”
關野怒了,“我們就算男男配也不稀罕你們國畫系的!”
邊牧轉頭看著他,“?”
安磊,“……”
等等,好像哪不對……關野遲鈍地眨了眨眼。
肖瑤突然捂住嘴,驚愕道,“你們油畫系搞基……”
關野的腦容量突然上線,反應奇快,“不是!絕對不是!”
這都啥玩意兒?
他惱羞成怒,“反正油畫系的人不是你能隨便找的!”
邊牧終于及時回過神來,趕緊上前,“這位同學,我知道你的心意了,不過我現在還沒有這方面的考慮,抱歉。”
肖瑤愣了。
她雖然知道希望不大,但真被男神當面拒絕了,她還是一瞬間受不了,大眼睛頓時水汪汪的,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了下來。
邊牧有點尷尬,“那個……你別哭,對不起啊……”
他話音未落,一個黑影突然從眼前“嗖”的一下飛了過去,邊牧嚇得一僵,沒敢動。
“啪!”
一個書包重重地砸在旁邊的關野臉上。
國畫系系花肖瑤,絲毫不顧忌形象,沖上去就朝著關野一頓死錘猛打,一邊打還一邊哭,“都怪你!我打死你個王八蛋!”
“!!!”關野被砸得一臉懵逼。
邊牧,“………”
安磊,“………”
第14章 別問,問就是不知道!
關野怎么都沒想到,肖瑤表白被拒,居然會怪罪到自己身上,還沒等反應過來,就已經被她在臉上狠狠地撓了幾爪子。
“肖瑤你瘋啦!是邊牧拒絕你,我又沒惹你!你去打他啊……”關野一邊哀嚎,一邊往旁邊躲。
都說女生不講道理,更何況還是發瘋的女生。
肖瑤哪里會聽得進去?她由始至終只盯著關野一個人窮追猛打,“我打的就是你!要不是你在這搗亂,我至于嗎?”
關野抱頭道,“至于,真的至于,你就是再來十次,他不喜歡你還是不喜歡你……”
肖瑤氣得七竅生煙,“我、我不打死你,我就不姓肖!”
她狠狠地撓上去……
關野再怎么也不能和女生動手,只能被動地用胳膊擋住自己,結果胳膊遭殃了,被抓得鮮血淋漓……
在暴風驟雨般的摧殘中,他還不忘透過縫隙,咬牙切齒地看向邊牧。
那人居然在發呆!!!
邊牧是真的是沒反應過來,愣了一會兒才想起自己應該阻止學生打架,他看了一眼張牙舞爪的肖瑤,又覺得自己不太好動手,就過去拉關野。
關野憤怒咆哮,“邊牧!你是故意的吧!我可是被打的,你丫拉我有用嗎?”
“……”似乎也對,邊牧頓了頓,轉頭找旁邊那個被反轉驚呆了的女生。
“同學,你去拉她一下!”
女生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去拉架。
肖瑤已經打得精疲力盡,被拉了幾下就停下來了,冷靜下來,她才意識到自己的臉都丟盡了,而且還是在喜歡的人面前……
她連看都不敢再看邊牧,拉著同伴就跑了。
只剩下關野一個大高個杵在那里,沉著臉一聲不吭,他的臉和手臂上,全是各種鮮紅的撓痕,頭發都亂了,衣服也被扯了個破洞,耷拉著幾根線頭……
凌河剛好不在,從洗手間回來就看到關野的慘狀,一下就愣住了,滿臉驚悚地剛要說話,被關野一句話堵了回去。
“別問!不知道!”
“……”凌河立馬閉了嘴。
邊牧走過去,輕輕咳了一聲,“咳……關野,你去校醫室處理一下傷口吧,知道校醫室在哪嗎?室內體育館的二樓……”
關野不說話,狠狠地瞪了邊牧一眼,轉身就走。
凌河趕緊跟了上去。
看著他們進了電梯,邊牧才說,“我去一下畫具室。”
安磊點頭,“我也去。”
兩人僵硬著往畫具室走去。
等關上了畫具室的門,邊牧終于忍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哈哈哈哈……”旁邊的安磊也已經樂得蹲到了地上,捂著肚子笑得不行。
“哈哈……關野他……現在才知道那小子這么逗,自作自受啊!那么大個人,被打成那樣,還不能還手,操!徹底解氣了,哈哈哈哈……”
邊牧也像被點了笑穴似的,撐著墻,笑得一發不可收拾。
隔了很久,兩人的笑聲才漸漸停了下來。
安磊靠在墻邊,揉著自己抽筋的肚子,還是忍不住直咧嘴。
邊牧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靠在墻上緩氣,“不過啊……那家伙可能更恨我了。”
安磊不解,“那都是他自己作的,和你有什么關系?”
邊牧低頭摸出煙盒,點了根煙,吸了一口緩緩地呼出來,“你沒看出來嗎?那女生應該是關野喜歡的人。”
“啊?!”安磊睜大了眼睛。
他想了想,還真是,不然關野怎么會暴跳如雷地來喊人,那女生又怎么敢把火撒到牛高馬大的關野身上去?
安磊明白了,“難怪他對你那么大的敵意,女友移情別戀了啊!”
邊牧叼著煙,笑笑沒說話。
安磊想了想,“那你還要和他談嗎?”
邊牧搖頭,“不談了,扯上這種事,怕是一時半會都很難解開這心結,先緩緩吧,過段時間,等他冷靜了再說。”
說著他又補充了一句,“你不要參和進來!”
“知道了!我不參和……”安磊朝他伸出手,“邊哥,給我根煙。”
“小孩子抽什么煙?”邊牧一巴掌拍在他手心上。
安磊看著他,比劃了一下邊牧的頭頂,“邊哥,我比你都高了,我不是小孩了!”
“吸煙有害健康,長大了也別抽煙。”
“那你……”
邊牧打斷他的話,“我不一樣。”
安磊頓了頓,看著他紅唇間抿著的煙,鬼使神差地湊過來,堅持道,“就一口,我嘗嘗味!”
邊牧不理他。
安磊突然伸手,從他嘴里把煙抽走,迅速地吸了一口,又塞到他手里。
“……”邊牧無奈,“兔崽子,你別欺負我反應慢,找抽是不是?”
安磊笑笑,學著他慢慢地把煙呼出來,低頭舔了舔嘴唇,耳尖漸漸有點紅了。
邊牧并沒有看見,走過去窗邊,把窗子打開了換氣。
安磊還倚在那看他,“邊哥,我好久沒見你這么笑了。”
邊牧咬著煙嗯了一聲,他都快忘了自己還能這么放肆地大笑,過去的生活似乎離他已經很遙遠了。
安磊看他心情還不錯,便走過去問,“我什么時候能去你住的地方看看?我會收拾屋子,什么都會干的……”
邊牧在窗邊站著,看著樓下絡繹不絕的學生,突然問道,“是老師叫你盯著我吧?”
安磊心一慌,“不是……是我自己……”
邊牧看了他一眼,“你騙不了我的,你說謊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安磊不敢說話了。
邊牧把煙頭掐了,“老師要你盯著我,你就盯著吧,不放個人在我身邊,他是不會安心的,就是……要麻煩你了。”
安磊心中一喜,脫口而出,“不麻煩,我巴不得天天跟著你!”
邊牧突然動作一頓,抬眸看著他。
安磊一瞬間渾身僵硬,沒說話了。
邊牧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安磊,我說過的,我一直把你當弟弟……”
安磊搶話道,“我明白!我沒有其它意思的,我只是想幫你,你過去也幫了我那么多,我……就是想幫幫你……”
邊牧看著他,輕輕嘆氣,“走吧,先去上課。”
第15章 你畫的什么玩意兒?
周五到了。
一周的專業課結束,最后一天是講評課。
邊牧來得很早,吩咐大家把畫架全部推到一個角落里,整個畫室頓時空曠了許多。
畫板都從畫架上取了下來,靠著畫室的墻壁一字排開,等著江教授過來點評。
八點,江教授準時走進畫室,“大家都辛苦了!等會兒我會挑一些畫出來評講,剩下的就交給邊老師。”
畫室里頓時一陣嗡嗡聲。
關野自然希望被江教授選中,如果他的畫落在邊牧手里,指不定說成什么樣子,不過他覺得江教授為了避免他們的矛盾,應該不會讓他們有機會碰上的。
江教授邊走邊看,挑了十來張出來,關野的果然在里面。
“關野,你的這張畫完成度很好,基礎不錯啊……”江教授的評講很籠統,大致地表揚一下,又說了說大方向有什么值得改進的,僅此而已,并沒有大家想象中的那么細致。
江教授評講完就先走了。
相比之下,邊牧的點評就十分犀利而且具體。
從造型,透視,構圖到光影,甚至到每一個局部細節的處理,局部和整體的虛實關系……他幾乎是把基礎要求都系統地過了一遍。
關野遠遠地抱臂站著,豎著耳朵聽,但沒有走過來。
邊牧的眼光確實夠毒,各種眼花繚亂的表現手法在他面前都無所遁形,他總能抓到一幅畫背后最致命的弱點。
對于之前同學們關于光影和造型的爭論,他也給出了看法,造型為主,光影為輔,所有的東西都必須立足在造型之上。
這觀點原本關野是不同意的,造型就在心里,何必要畫出來,用光影來展示造型也未嘗不可……
但邊牧緊接著就抽出來幾張畫,那幾張畫的光影完全附著不到造型上,一塌糊涂……
好吧。
關野識相地閉嘴了,原來并非人人心中都能有造型,對這種基礎都不過關的畫,造型確實比光影重要……
眼見邊牧的意見這么具體實用,被江教授挑中的同學紛紛暗自哀嚎。
安磊的畫也落在江教授手里,他看邊牧太忙也不好打擾,只能雙手撐著畫板,眼巴巴地等在旁邊,看邊牧還有沒空點評自己的畫。
邊牧手上的畫占了3/4,等他一張一張評講完,已經差不多十二點了,有再想過來詢問的,也不太好意思了,人漸漸都散了。
邊牧終于無法再忽視一直杵在旁邊的安磊,“拿你的過來!”
“好嘞!”安磊高興地把畫板搬了過來,立在墻上。
不遠處的一堆畫架后面,凌河小聲說,“野兒,我們要不要過去看看?”
關野道,“不用,他的畫我早看過了,就在這聽聽邊牧怎么講。”
“哦,好吧。”
兩人豎著耳朵靜靜聽著。
邊牧的聲音傳來,“安磊,一年前我就和你說過,不要在基礎里面打轉,現在一年過去了,你現在畫的是什么玩意兒!?”
安磊,“!!!”
關野和凌河對視一眼,“……”
安磊有點委屈,“邊哥,江教授說我畫得挺好的啊……”
“那是他客氣!”邊牧真是一點都沒留情面,直接道,“你在附中畫了四年,如果上了美院還畫基礎,那你這大學上了有什么用?還不如回去讀附中?”
“……”安磊沒詞了。
凌河忍不住低聲道,“嘶,他講話這么厲害啊……”
關野瞪了他一眼,凌河趕緊閉嘴。
安磊忍不住道,“邊哥,你和他們評講,要求也沒這么高啊!”
邊牧道,“我手上的畫,都是基礎不過關的,當然是要求加強基礎,但老師挑出來這幾個,都是基礎過關的,要求肯定不一樣了。”
他繼續道,“你自己想想,在附中也畫過很多次大衛,為什么現在還要讓你畫?不是讓你畫千篇一律的石膏像,而是要找到個人情感的表達方式,畫出你心里獨有的那個大衛。”
“哦……”安磊耷拉著頭,一副做錯事的模樣。
“找不找得到表達方式是一回事,但你不能連這種尋求自我的意識都沒有啊?明明這事我一年前就和你說過!”
邊牧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道,“我走的這一年時間,你到底都在干什么?”
安磊猶豫了一下,小聲囁嚅道,“你不是不在嘛,我也沒心思畫畫……”
“……”邊牧頓了頓,突然有點想敲來他的腦袋看看,這腦瓜子到底在想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你畫畫為我學的嗎?我不在你就不好好畫了?”
安磊的頭更低了,“不是……”
邊牧的手指用力戳了戳畫板,“說畫!”
“……”安磊趕緊收拾心情,“那表達方式……是指材料嗎?”
邊牧搖頭,“不只是材料,還有畫面元素,點線面,光影和空間等等,看哪種元素更適合你用于表現情感,把它提取出來……”
“哦……”
……
評講完后,邊牧回到辦公室,把工作文件收拾好,就準備回家了。
一出門就看見安磊還沒有離開,站在門外磨磨蹭蹭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怎么了?還有事?”
安磊遲疑了一下,沒說話。
邊牧見他那欲言又止的樣子,就明白了,“行了,你下午下課后,過來南村吧。”
“真的?!”安磊眼睛一亮,興奮得不行,“好!我買菜過去吧,邊哥你要吃什么?”
“別麻煩了,我家沒調料,叫外賣就可以了。”
“外賣沒營養啊,你那缺什么我可以一起買……”
邊牧攔住他,“我家沒鍋,沒碗筷……什么都沒有!我平時也不用,別折騰了,隨便叫點外賣吃就行了。”
“……”安磊簡直無語了,“行……那下次再說吧。”
邊牧看了看時間,“還不快走,你再不走就真擠不進飯堂了。”
安磊終于走了。
邊牧看著那連背影都透著興奮勁的男生,無奈地嘆了口氣,“傻小子!”
……
關野不想和邊牧他們撞上,就留在畫室沒急著走。
凌河歪著腦袋想了半天,“邊牧說得這么玄乎!我沒怎么聽明白啊!你呢?”
關野皺著眉,沒回答,邊牧的話……他聽過,他爸以前也曾經和他說過類似的話。
真正的創作,畫的不是對象,而是自己的心……只是他那時還小,聽不明白,后來長大了,也不愿意聽他爸的話了。
現在換一個人的嘴說出來,感受就很不一樣,他好像突然有些開竅了……
那小白臉,肚子里倒是有點貨!
不過,就是人太討厭了……
第16章 他是同性戀!?
“你看過邊牧的畫沒?”關野突然問。
凌河一愣,“沒有,他不是中途離開學校一年嗎?最近一年都沒有參加過展覽和比賽,不過他以前獲獎的畫,應該網上有……怎么?你想看?”
關野皺眉,“我就想看看這種人說得一套套,到底能畫出什么東西?名氣那么大,也不知道是不是吹出來的……”
凌河皺眉,“不至于吧……他得過美展銀獎的,這可騙不了人。”
關野翻了個白眼,不置可否。
“對了,明天周末,我得去我哥那看他買的新房,你要不要一塊去?”
關野撇嘴,“不去,就你哥對邊牧那舔狗樣,看了都煩!”
凌河也不介意,呵呵了幾聲,“他這是挺煩人的,不去就不去吧,那今晚怎么樣?咱們去哪玩?”
關野想了想,對那個燒烤攤的癮又有點上來了,“清風燒烤吧。”
凌河很意外,“還去?你不怕碰上邊牧嗎?”
關野一拍桌子,“操!什么叫怕碰上他?有他的地方我就不能去嗎?我又不怕他!”
“……”凌河看著他臉上結了痂的血痕,嘴角不由地抽了抽,“不是怕不怕他的問題,野兒,你不覺得你只要碰上邊牧就沒好事嗎?我覺得他可能是你天生的克星!”
關野氣得一掌呼過去,“有你這么說話的嗎?克星個屁!”
凌河趕緊一躲,呵呵直樂,“是沒這么夸張,但也差不多了吧!不是我說你,真的別和邊牧較勁了,你看你現在把自己都折騰成啥樣了?”
“那按你說的,我就該乖乖等著他收拾我是吧?”關野有些煩躁。
凌河道,“我是怕事鬧大了,你沒法收場,畢竟你爸那里……”
關野打斷他的話,“滾滾滾,你不去我就自己去,那家燒烤也不知道是不是放了罌粟殼,我他媽都饞了一個星期了!”
凌河看著執迷不悟的發小也是沒了辦法。
“去去,我去……”
***
夜晚的南村十分熱鬧。
狹窄的巷弄里,小食店都開張了,擠滿了各種食物攤檔。
紅通通的麻辣燙鍋飄出了誘人的香味,鹵味店前面的鹵味也咕咕地冒著熱氣……
清風燒烤在巷子盡頭,是一個很不起眼的攤子。
程峰把自家一樓的大門打開,上面掛了個“清風燒烤”的手寫招牌,直接在巷子里頭擺了一溜桌椅就完事了,連個正經的店鋪都沒有。
折疊的簡易餐桌上被油煙熏得有些油污,蹭亮蹭亮的,旁邊疊著藍色的塑料靠背凳,看起來個個都有點殘缺不全,運氣不好拿到裂開的,分分鐘能把屁股摔成八瓣。
這地方看著絕對不怎么樣,但因為味道很地道,來吃的人還不少,所以今天他們就特意來早了,趁著人少,燒烤還能上得快一點。
可去到一看,卻完全不是這么回事兒。
外面的座位明明沒有客人,伙計卻忙得不可開交,兩個燒烤爐上面擺滿了燒烤串串,正在油滋滋地烤著,孜然味飄散在巷子里,把兩人的饞蟲都勾出來了。
關野遠遠就喊,“伙計!這么早啊!給我們來幾串!”
旁邊坐著玩手機的程峰突然抬頭,看了他們一眼,也沒說話,又低下了頭。
伙計在濃煙里喊了一聲,“你們等會,我這烤著外賣呢!烤完了就到你們!”
關野氣得咬牙,“臥槽!誰他媽這么早叫外賣,你不能這樣啊!我們人都來了,還比不上叫外賣的啊?你先給我們上,叫外賣的人也不知道啊!”
伙計也不是能做主的人,他扭頭看了看程峰,見老板不說話,就說,“先來后到!你們先去點串,很快就輪到你們了。”
“靠!”關野罵罵咧咧地走過去拿串,經過烤爐的時候,眼睛都直了,“點這么多,誰他媽這么狠!”
旁邊的程峰懶洋洋地接過話,指指對樓上,“二樓叫的,你們要插隊就自己問去,就在這里大聲點喊,樓上也能聽見。”
關野,“……”
凌河愣了愣,突然大笑不止,“野兒,我就說吧,你和他撞上準沒好事!”
“孽緣!”關野惡狠狠地說了一句,又抬頭瞪了一眼樓上的陽臺。
兩人只能先坐下來,叫了幾瓶啤酒喝著,他們坐的座位,剛好也是那天坐的位置。
關野突然又想起那天看見邊牧的情景,他那時只顧著看對方的長相,卻似乎沒注意那人的狀態。
現在想想,邊牧那時的狀態十分奇怪,他明明身處鬧市,卻像被遺棄在整個世界之外,渾身都是令人窒息的壓抑,孤獨而絕望,仿佛下一刻就能從樓上跳下來,直接死給你看……
關野猛地搖了搖腦袋,瞎想什么呢……
他上去之后,那瘋子不就馬上原形畢露了嗎?
應該都是錯覺……
……
“關野關野!”凌河仰著脖子喝酒,突然推了推關野,壓低聲音說,“喂,快看……樓上那個是不是安磊?”
關野抬頭一看。
“!!!”
二樓的陽臺上,安磊正在晾衣服,他手里的衣服一看就是邊牧的,邊牧白天才穿過。
這是什么情況?
“他們……”
兩人驚愕地對視了一眼,同時道,“他們住一起嗎?”
關野趕緊低下頭,躲著不讓安磊發現。
一時間,他的腦子都捋不動了,老師和學生,就算再熟,能熟到住一起嗎?
凌河也低著頭,但忍不住又抬頭看了一眼,安磊晾完了衣服,又把干的衣服取下來。
他遲疑了一下,“野兒,你說……他們不會是那個吧……”
關野皺眉,突然想起第一次在畫室側門那里看到他們的情形,安磊翹課給邊牧買了早餐,還哄著他吃……安磊脾氣和他不遑多讓,那么暴躁的一個人,居然能那么耐心地勸人吃早餐?
還有……
那時安磊靠在墻壁上,幾乎將邊牧整個人都圍攏在里面,像環抱著他似的……
關野當時就覺得總有些別別扭扭的,不太舒服。
現在想想安磊那樣子……不像是對著一個老師,像是在哄女朋友。
對!
就是哄女朋友那種感覺!
臥槽!
關野頓時毛骨悚然,一下就坐直了。
第17章 我要追他!
“邊哥,我幫你把干的衣服收進來了。”
安磊抱著一堆衣服進來,在房間門前停了一下,左右看了看,想著是不是應該先放哪折一下。
“邊哥,衣服放哪兒去?房間嗎?”
邊牧正在廚房的冰箱里找啤酒,一聽這話就沖了出來,直接把衣服抱了過來,“我來!”
“……”安磊僵了一下,尷尬地笑了笑,“邊哥,你這房間藏了什么?這么緊張?”
邊牧也有些不好意思,“沒什么,就是太亂了沒收拾,你去樓下買點啤酒吧,我這沒有了,順便把燒烤外賣也拿上來。”
“好,那我拿鑰匙去了啊!”
“嗯,鑰匙在茶幾上。”
安磊拿了鑰匙,出門的時候看了看,邊牧已經進了房間,連房門都關上了。
他抿了抿嘴,輕輕關上大門。
樓下的燒烤剛打包好,安磊又買了半扎啤酒,他回來的時候,邊牧已經從房間出來了,正在收拾餐桌。
安磊把快餐盒和啤酒從塑料袋里取出來,放在桌上整齊地碼好,“邊哥,你平時就吃這些嗎?沒什么營養……”
邊牧笑了,“你以為我像你,還需要長個子嗎?”
“下次我還是把廚房的東西備齊吧,自己做的東西還是好些……”
“不用,我又不做飯。”邊牧開了兩瓶啤酒,拿了一瓶放在安磊面前。
安磊拿過來喝了一口,“我可以過來做啊,下午下課都很早,我可以買菜過來……”
“安磊!”邊牧打斷他的話,“老師是叫你來盯著我,不是讓你來當保姆的。”
“我自己也順便可以吃啊,真的不麻煩……”
邊牧拿了個雞腿,塞到他手里,“我麻煩,我有自己的事呢,你別添亂了,吃你的吧!”
安磊只好閉嘴了。
不過來日方長,像江教授說的,邊牧心軟,多磨幾次,他說不定就能松口了。
邊牧把大部分燒烤都推到安磊那邊,自己只拿了盒蔥烤豆*腐,慢吞吞地吃著,但最后他也沒吃幾塊,也推給了安磊。
“邊哥,你沒吃晚飯的吧,怎么吃這么少?”
“我平時就吃得少,沒事,你多吃點,這些都是給你點的。”他打開一個蒜蓉盒子,遞了過去,“要不要加?”
“嗯嗯……”安磊接過來,挖了一大坨到面前的青口里,“絕配!”
邊牧笑笑,“早知道你愛吃青口,就該多叫點。”
“夠了夠了,現在這么多,我都已經吃不完了!”
“來,干一杯。”邊牧拿起一瓶啤酒,和安磊碰了一下。
安磊突然想起來,伸手按住了他的酒瓶,“不是,邊哥,你能喝酒嗎?你還在吃藥……會不會有沖突?”
“沒事,我喝得不多。”
安磊神色嚴肅地想了想,“你一瓶,我五瓶。”
“……”邊牧默了默,有點頭疼,“你小子……是不是收了老師什么好處?管起我來了!”
安磊認真地點頭,“江教授說了,有什么風吹草動要向他報告,等攢夠了幾次,就可以去他家蹭飯。”
“……”邊牧還是放棄了,自己拿了一瓶,把剩下幾瓶酒都推了過去,“行行,你喝吧!”
他們吃得差不多的時候,外面毫無征兆地下起了傾盆大雨。
邊牧走過去把陽臺門關了,“等雨小了再走吧,去看會兒電視?”
安磊一邊收拾快餐盒和垃圾,一邊說,“行啊,有電影嗎?”
“有,手提電腦在桌上,想看什么?”
“隨便吧,你找就行了。”
邊牧找了個歐美大片,各種炫酷特效,激烈槍戰,整體還不錯。
在忽明忽暗的光線中,安磊轉過頭偷偷看了看邊牧,他以為邊牧會打瞌睡,畢竟他白天都像沒睡醒似的,但邊牧居然十分精神,沒有半點要睡的意思。
電影看完了,邊牧出去陽臺看了看,嘆了口氣,“失策了。”
“怎么?”安磊走過來。
雨不但沒停,還更大了,樓下的巷子都是積水,還不淺,人和車都出不去了。
邊牧看了看,把陽臺門拉上,“算了,你今晚就住這吧!明天再回去。”
安磊呆呆地一愣,“啊……”
留下來……過夜!?
啊啊啊!
安磊此刻的外表平靜如水,可心里翻騰得都快要爆炸了……
邊牧說,“你先去洗澡吧,我去換下床單。”
“床單?”安磊反應過來,趕緊拒絕,“不用不用,我睡沙發就行了!”
邊牧懶得和他爭,“這是我家,聽我的,不行你就去外頭淋雨去。”
“……行吧!”安磊雖然覺得不太好,但想想居然能睡在邊牧的床上……就什么都想開了。
這雨來得真是好啊!
*
關野為了避開安磊,早就拉著凌河坐到屋子里面去坐了,那里隔了半間房出來,擺了兩張桌子。
所以下大雨的時候,也沒影響到他們。
關野想等雨小了再走,誰知道后來越下越大,很快街道積水都快半米深了,根本走不了人。
他干脆也就不急著走了。
“關野,你怎么了?”凌河碰了碰關野的肩膀。
今天晚上,關野罕見的話很少,也不知道悶著在想什么。
“到底怎么了?是因為邊牧那事嗎?”凌河喝得有點暈了,看關野都有重影,“美院這事還不少,我也聽我哥說過幾個,但是就沒想到邊牧也是gay……”
關野沒說話,又開了一瓶酒。
“不過他和自己的學生……嘖嘖,要是被發現了,他分分鐘連老師都做不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這么明目張膽就住在一塊,這次算是抓到他的把柄了!”
關野只是聽著,也不搭話。
凌河覺得奇怪,盯著他看了半天,突然問,“你不是打算告發他吧?”
關野冷笑,“告發他有用嗎?以他的聲譽,這事就算說出去也沒人會相信,說不定還會有一堆人等著幫他填坑說好話,而且安磊也不會認的……”
凌河拿起了酒瓶,一邊喝一邊問,“那你想怎么樣?”
關野盯著二樓,瞇了瞇眼睛,“要徹底一點的,讓所有人都看到他的真面目……我要追他!”
“噗——”凌河一大口酒倏然噴了出來。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關野。
這彎……到底是怎么就拐到這來的?
第18章 你多久沒睡了?
“你丫瘋啦?!”凌河匆忙地扯了幾張紙巾,擦灑在桌上的酒,“你這思維就跳躍得沒譜了啊!報復就報復,你追他是什么意思?你又不是同性戀!”
關野撇嘴,“我是不是有什么關系,關鍵他是啊!我要是把他追到手了,把關系一公布,再甩了他……那他才叫名譽掃地,估計在美院都待不下去了!”
凌河呆滯,“我靠,你這就過分了,你這叫玩弄感情,渣男……”
關野踹了他一腳,“渣個屁!你覺得他還有別的弱點嗎?誰都向著他,我不這樣,能把他扳倒嗎?”
凌河想想還是不對,“可他和安磊已經在一塊兒了,你也插不進去啊!”
關野冷哼一聲,“他們明面上肯定是不敢承認的,那樣我就能乘虛而入了,而且,你覺得我搶不過安磊?”
“……”凌河一時都鬧不清楚關野到底是想報復,還是要爭風吃醋,怎么感覺味兒都不太對了。
“你可別沖動啊,就算成功了,但你自己也貼上了同性戀的標簽啊!求你了野兒,別發瘋啊……”
關野冷笑,“我怕什么標簽,我還巴不得呢!”
他喝了口酒,“我爸要是知道了,估計能直接和我斷絕關系,那我就自由了,這是一箭雙雕!”
“……”凌河心都涼了,這算盤打得是不錯,但每一步都是要毀人的節奏啊,戾氣怎么這么重啊!
他垂死掙扎地勸道,“野兒,咱和他……真沒那么大仇恨,別鬧了好不好?”
關野瞥了他一眼,“你再說我就和你斷交!”
“……”凌河不敢吭聲了。
兩人沉默地喝酒,關野心懷鬼胎,一心想著怎么實行計劃。
凌河則是想麻醉一下自己,希望醉醒之后,他那發瘋了的兄弟能恢復正常。
一來一去,很快兩個人都喝多了。
關野暈暈沉沉,感覺旁邊也沒了動靜,回頭一看,凌河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
他推了推凌河,“喂!醒醒!”
凌河只哼了哼,沒動。
關野心煩,在他的褲兜里摸了摸,掏出煙盒,拿了一根出來,點燃抽上,只吸了一口就嗆得連連咳嗽……
“咳咳咳……”
媽的,難抽死了,為什么邊牧還那么愛抽煙?
程峰從外面進來了,“吃完沒?我要關門了!”
關野看了他一眼,雖然很不想求人,但還是沒辦法,“老板,能借你這外面睡一晚嗎?我哥們醉了,外面這么大雨我也拖不走他,我可以給你多點住宿費……”
程峰倒是沒多為難他,看了看凌河直接問,“他喝醉了會不會發酒瘋?”
關野趕緊道,“不發瘋,他喝醉了就睡得死沉,醉話都不怎么說。”
“那行,你們留著外屋吧,別打碎東西。”
“給你多少錢?”
“不用了!”程峰關了門,直接進了里屋睡覺了。
關野頭暈得不行,但又沒什么睡意,癱在椅子上,看著二樓陽臺。
二樓的燈已經關了,他一直也沒看見安磊下來……
操!
他不知道看了多久,迷迷糊糊閉上了眼睛……
***
半夜,安磊被打雷驚醒了,抱著被子滾了幾滾,才坐起來。
這是邊牧的床,雖然床單枕頭都是新的,但這可是邊牧的床……他趴在上面不舍得起來。
兩點多了。
他突然想起來,下雨時,這種低矮的居民樓應該挺多蚊子,不知道外面點了蚊香沒有?
他輕手輕腳地把房門打開一條縫,正要出去,突然發現外面陽臺有個黑影。
邊牧居然沒睡,他拉了個圈椅,坐在陽臺外抽煙,旁邊地上的煙灰缸堆滿了煙頭。
安磊皺著眉頭,在門邊站了好一會,把昨晚的事仔細想了想,又輕輕關上門,走到床邊打開了手機電筒,把新鋪的床單掀開了一邊。
用手指抹了抹下面,一手灰。
……床墊上落著厚厚的一層灰。
安磊攥緊了手機,關了電筒,又把門打開一條縫,沉默地看著外面。
***
早上,雨已經停了。
邊牧去樓下買了早餐回來,安磊還沒出來。
他去敲了敲門,“安磊,起來吃早餐了。”
過了好一會兒,安磊才走出來了,頂著兩個很明顯的熊貓眼。
邊牧笑了笑,“你這是怎么了,認床?睡不著嗎?”
安磊悶聲道,“沒有。”
邊牧以為他不好意思承認,也沒追問了,“洗手間的柜子里有新牙刷,你自己去拿吧。”
“嗯。”安磊沒什么精神地走了進去,不一會就洗漱完出來了。
邊牧想著安磊還在長個子,應該能吃挺多,所以包子,油條和炒粉都買了,擺了一桌,“要吃什么自己拿。”
“嗯。”安磊垂頭耷腦地拿了根油條,放在嘴里,吧嗒吧嗒吃了半天,也不見短多少。
邊牧無奈,翻袋子給他找了杯豆漿,“喝吧。”
安磊低著頭,沒說話,把豆漿接過來,把吸管戳了進去,慢吞吞地喝著。
邊牧等他吃得差不多的時候,才問道,“安磊,你到底怎么了?”
安磊抿嘴,低聲問道了一句,“邊哥,你昨天換的舊床單在哪?”
邊牧驚訝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安磊抬起頭,眼圈已經紅了,“沒有舊床單對不對?你搬過來連床都沒睡過是不是……”
邊牧沉默了一下,坐了下來,把一杯新的豆漿從袋子里拿出來,放在自己面前,卻沒有動。
安磊喉嚨里像哽了東西,“邊哥……”
邊牧嘆了口氣,“你想什么呢?我不睡床,是因為習慣了睡沙發,我在沙發上也睡得很好啊。”
“你還騙我,我半夜起來都看見了,你昨晚一夜都沒睡!”
邊牧張了張嘴,一下沒詞了,這下總算知道安磊為什么頂著兩個熊貓眼了。
他隔了一會兒才道,“昨晚天氣太悶,我剛好有點失眠,干脆就沒睡了……但我也不會總這樣啊,你就別瞎操心了,跟個老媽子似的。”
安磊怎么可能相信他?
邊牧有睡眠問題,他早就聽江教授說過,只是想不到,都過去這么久了,他的失眠還是這么嚴重。
“邊哥,你多久沒睡了?”
“……”邊牧被他成功地弄得沒心情吃早餐了,靠在椅背上點了根煙,沉默不語。
第19章 早已消亡的意義
“邊哥……那安眠藥有用嗎?”安磊小心翼翼地問道。
邊牧看了他一眼,“普通的劑量對我已經沒用了,我也不能吃太多……”
安磊趕緊瘋狂點頭,“對對!不能多吃……”
“安磊。”邊牧深吸了一口煙,“你別和老師說這個,我不想他擔心。”
安磊遲疑了一下,“可這樣下去不行啊,邊哥,你本來吃藥就有副作用,把胃都弄壞了,現在還沒法睡覺,你還能熬多久?我陪你去醫院看看吧……”
邊牧有點煩躁,“我真沒事,你別說了。”
“有沒事得讓醫生判斷吧!安眠藥不行還可以換別的藥,實在不行就住院調理一下……”
“夠了!!”邊牧一聽到住院就火了,站了起來吼了一聲,“我說了沒事就沒事!你別管我了!”
安磊一下閉了嘴,震驚地坐在那里看著他。
邊牧吼得有些過了,突然感覺頭暈腦脹,有點惡心得喘不上氣,扶著桌子沒動。
“邊哥,你……”安磊緊張地站了起來。
邊牧強行壓下情緒,揉了揉額角,“你先回去吧。”
安磊擔心地上前扶著他,“邊哥,你是不是又沒吃藥……”
邊牧的火騰地一下又上來了,“我吃了!我被你氣得連藥都壓不住了!”
安磊,“……”
邊牧不由分說,直接把他往外推,“行了,我沒事,你讓我冷靜冷靜,你先走吧!”
門“嘭”的一聲關上了。
邊牧扭頭就往洗手間跑,沖進里面劇烈地嘔吐起來……
隔了很久,他走出來,又坐在沙發上發了一會兒呆,才慢騰騰地從藥箱里拿了藥,倒出一顆放在手心。
沒有放進嘴里,他就這么盯了好一會,突然有些茫然。
這樣有意義嗎?
不吃藥,活不下去。
吃藥,也不知道活著有什么意義……
……
他過去的生活一直都很順利,從小就知道了自己喜歡干什么,一路考上了美院。
一年前,他研究生畢業,專業成績過硬,也獲了不少獎,直接就簽了留校任教。
不用找工作,沒有后顧之憂,他比其它畢業生更為輕松。
趁著暑假,他就約了三個好友一起去西藏寫生……
原本一切都很順利,如果沒有那人突如其來的表白,如果沒有因這個表白牽扯出來的一切混賬事……他的生活,真的都還好,即便是假象,也還有點指望。
可惜……沒有如果。
邊牧揉了揉眉心,將藥丸攥在手心。
所有的意義,都在一年前消亡了。
如今的他,只不過是茍延殘喘。
……
“叮叮叮……”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邊牧把藥放在旁邊,拿起來一看,是個未知號碼。
“喂?”
“你好,我是送快遞的,你有個快遞被退回來了,但你家這地址不太好找啊,能出來拿一下嗎?”
邊牧一頓,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好,我出來巷子口等你。”
“好的。”
掛了電話,邊牧僵硬地坐了很久。
又低頭把煙盒和打火機找了出來,從煙盒里抽了一支煙,含在嘴里,用打火機點燃了,深深地吸了一口。
直到手機再次響起,他才起身,慢吞吞地下了樓。
老舊的城中村還保留著小村落的原始風貌,街衢縱橫,里巷交錯,一般快遞員確實不太愿意進來。
太陽已經被烏云遮擋,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像是又要下雨了。
邊牧走到巷子口,快遞小哥已經等了一會兒了。
“邊牧是吧?”
“是我。”
邊牧簽完字,接過了那個紙箱。
箱子不大,也不重,就是感覺……有點抱不住。
“嗶嗶——”
后面的汽車長按喇叭。
邊牧才倏然被驚得回過神來,趕緊往旁邊走。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就沿著路一直走,不知不覺來到了江邊。
江上的烏云翻滾著,從四面八方漫過來,層層疊疊地堆積著,越來越密……
邊牧找了張長凳坐了下來,手緊緊地攥著箱子,骨節發白,呆了好一會兒,才打開了那個箱子。
里面是一幅尺寸不大的油畫,用泡沫紙層層疊疊地小心包裹著。
他撕開了泡沫紙,露出了畫面上幸福的一家四口。
前面坐著中年父母,笑得慈愛,后面站著兩個年輕人,高個的年輕人陽光俊朗,笑得十分開心……
只不過畫面上有些凹凸不平,那是被劃破后,被他小心修補的痕跡。
油畫破壞得太厲害了,光修復就花了他整整一個月的時間……可惜,他精心修補好的油畫,對方并不愿意接受。
既然沒人要,那他花了再多心思,也沒有價值了。
邊牧站了起來,面無表情地把油畫遠遠一擲,落入了奔流的江水中。
他在江邊站了很久,看著小小的畫框被江水湮沒,落入了未知的深淵里。
有一瞬間,他真的想自己也跳下去……
……
“小牧,回來了!”
程峰大白天就坐在店門外喝酒,剛邊牧出去的時候他就看見了,不過看邊牧那魂不守舍的樣子,就沒喊他。
邊牧停下來,點頭,“程哥。”
“午飯吃了沒?沒吃就拿份面回去吃!”
午飯?
邊牧迷茫了一瞬,已經中午了嗎?
但他沒什么胃口,正要開口拒絕,突然感覺一陣眩暈,他趕緊扶著旁邊的椅子,順勢坐了下來。
這樣……不要點吃的就說不過去了。
“……要個小份牛腩面。”
程峰沒察覺他的小動作,回過頭朝里面吼了一句,“大份牛腩面打包!”
邊牧滯了一下,沒說什么,靠著椅背,低頭點了一根煙。
“這兩天還好嗎?”程峰看了他一眼,邊牧整個人都頹喪得很,一點精神都沒有。
“沒事,都還好。”邊牧深吸了一口煙。
程峰也不是多話的人,見邊牧情緒不高,只說了一句,“沒事就好,有事就喊我一聲!”
邊牧笑了笑,“好,你也少喝點酒。”
“嘖。”程峰皺眉,“你管好自己吧,我挺好的。”
“嗯……”
牛腩面很快做好了,伙計打包好送了出來。
邊牧的眩暈感已經好了不少,他站起身接過外賣飯盒,轉頭對程峰說,“程哥,你真的少喝點。”
“行了,啰嗦。”程峰看了他一眼,又補了一句,“吃多點!你太瘦了。”
邊牧點頭,叼著煙上樓了。
……
第20章 發病
自建房的樓道十分昏暗,邊牧繞過旁邊堆積的雜物,把剩下的煙捻滅在旁邊的垃圾桶上,拿出鑰匙開門進屋。
空蕩蕩的房子,就像一個靜默的巨獸,等待把他吞噬入腹。
邊牧慢吞吞地走了進去。
他把外賣放在茶幾上,揉了揉眉心,總覺得遺漏了什么,但怎么都想不起來了……
“叮叮叮~”
手機突然響了,明晃晃的名字閃爍著,趙清風。
邊牧眸光微動,坐下來點了根煙,盯著亮起的屏幕,猛吸了幾口煙,才點了接聽,“喂?”
對方似乎沒有料到他會這么快接電話,啞了一下,低沉的聲音才傳了來,“小牧,是我。”
“嗯,趙哥。”邊牧坐在沙發上,手里夾著煙,撥弄著面前的外賣飯盒。
“你……還好嗎?”
“挺好的。”邊牧答道。
“你的快遞……他們好像退回去了,收到了嗎?”
邊牧揉了揉眉心,“嗯。”
趙清風頓了一下,“小牧,你也別介意,你……他爸媽可能暫時還接受不了,慢慢來吧!”
邊牧抽了口煙,“好。”
“不過,你還是先別寄東西過去了,要是你想真給他們買東西,可以告訴我,我幫你買了送過去。”
邊牧沒說話,隔了會兒才說了一聲,“他們身體還好嗎?”
“挺好的,我會看著他們,你不用擔心。”
“謝謝。”
“我們之間不必見外。”趙清風停了一下,“小牧,你的身體怎么樣了?聽說你回校上課了,能堅持得住嗎?”
邊牧沉默了片刻,回答,“我已經好了很多,不然老師不會讓我回來的。”
“那你現在……能畫畫了嗎?”
邊牧沒說話,手不自覺地握緊了手機。
趙清風像是察覺到了什么,趕緊道,“你也別著急,醫生也說了,藥物影響的事很難說,說不定什么時候就好了,你也別有壓力……”
邊牧打斷了他的話,“你要是想說這些,就掛了……”
“好好,我不說了。”他小心翼翼道,“小牧,那我能去大學城看看你嗎?”
邊牧夾著煙的手一頓,“你要是想來看程哥,就只管過來,但你要是只想來看我,就不必了。”
對方也安靜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那、我就不去吧……”
“趙哥。”邊牧沉沉地把煙呼了出來,嘆氣道,“程哥還在守著清風燒烤,他還在一直等著你。”
“我知道……”趙清風的聲音暗淡了下來,“小牧,你也知道,我和他不可能在一起的,真的沒辦法……”
“行了,不用說了!”邊牧打斷他的話。
趙清風頓了一下,有好幾秒沒有說話,最后說,“你能替我看著他嗎?叫他……別老喝酒。”
“你擔心就自己去說,我不管!”
邊牧直接掛了電話,把手機扔到沙發上。
他狠狠地揉了揉眉心。
一次簡單的采風寫生,毀了同行的每一個人。
他,趙清風,程峰,還有那個男人……最后,沒一個有好下場。
要說是誰的錯,第一個就應該是他自己……
邊牧一口一口地抽著煙,安靜地凝視著手中橙紅的火星,感覺火星離自己越來越近,逐漸擴大,恍恍惚惚地把他籠罩在里面……
明明是空蕩蕩的房子,卻憑空出現了很多虛晃的人影,在他的眼前晃來晃去,不停地說著話,像是有無數個爪子在撓他的腦子……
一會兒是那男人躺在地上,急促地喘著氣,掙扎著爬向他,朝他伸出手,“小牧,別睡了,快來救救我!我呼吸不了,救我!救我……”
一會兒是那對向來和善的夫婦猙獰畢露,狠狠地扇他耳光,“你這掃把星,只會害人,你怎么還不去死……”
“我們不想再見到你,滾……”
一會兒是趙清風跪在他面前,“小牧,求你了,你別說出去好不好?你要是說出去,我會身敗名裂的……”
……
邊牧猛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卻根本擋不住那些嘈雜的聲音,像是根植在他的腦海里,馬蜂似的嗡嗡作響。
他終于想起來忘了什么……
藥!
他忘記吃藥了!
邊牧此刻心跳如雷,額角的血管突突直蹦,渾身都在劇烈發抖,暴虐的情緒一浪一浪地涌上來。
視線變得模糊不清,他不知道撞倒了多少東西,才勉強拿到了茶幾底下的藥箱。
可震顫的手不受控制,連藥箱的卡扣都打不開……
“啊~”邊牧眼睛赤紅,歇斯底里地吼了一聲,舉起了藥箱狠狠地砸了出去……
“砰”的一聲巨響!藥箱直接砸上了墻上的電視機。
藥箱陡然爆開,藥瓶滾得滿地都是,電視瞬間四分五裂,電光四濺!
他狼狽地跪著爬過去,顫抖地摸索著滿地的藥瓶……
……
邊牧恢復意識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地上。
天已經黑了。
他渾身冰涼,明顯是低血壓的癥狀,當時他胡亂把藥塞進嘴里,應該是吃多了挺多……
聽說那種藥吃多了會中毒,可他居然……還活著,這么巧的機會,居然沒用上。
邊牧看了看手機,空白一片,沒人找他。
他突然扯起嘴角笑了笑。
沒有親人,沒有愛人,假如他有一天就這么死了,恐怕都沒人會知道,也許在他尸骸都腐爛的時候,才能被發現吧……
邊牧很勉強地站了起來,從抽屜里翻出一包沒開封的煙,慢騰騰地走到了陽臺外面。
明明又困又累,連腦子遲鈍了,他卻一點睡意也沒有。
陽臺外面,那塊手寫的“清風燒烤”招牌,在夜風中晃晃悠悠的,“咿呀咿呀”直響,有點諷刺。
樓下,程峰正在收檔。
伙計已經下班了,他一個人忙前忙后,把桌椅收拾好,又站在門外發了好一會兒呆,才拎了兩瓶酒,搖搖晃晃地走進了屋里。
邊牧突然很想喊程峰上來,哪怕陪著聊會兒天也好……他真的撐不住了。
不過他又及時停住了,叫程峰上來說什么呢?
說趙清風打了電話過來?
告訴程峰,他等的人依舊固執,說他的等待毫無意義?
人活著,不就靠那點兒期望嗎?要是一點期望都沒了,那還活個什么勁?
難道要讓程峰和他一樣,對活著全然失望嗎?
算了。
他一個人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