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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我失眠了…

    邊牧在醫(yī)院留觀了一晚。

    關(guān)野覺得自己都快要抑郁了。

    邊牧一直冷著臉,不太理他……好像也不是完全不理,話也說,但就是很冷淡,和在家里時,目光時時刻刻都黏在自己身上,完全不一樣。

    關(guān)野知道自己理虧,也知道他的身體很不舒服,所以也不敢惹他,憋著一肚子話不敢說。

    晚上睡覺的時候,邊牧也沒有像往常一樣,等著他過來,而是直接閉上眼睛,背對著他。

    關(guān)野看著那冷淡的背影,趴在床邊暗暗嘆氣。

    他是第一次遇到邊牧生氣,根本不知道怎么才能把他哄好,也不知道該問誰?

    程峰一直沒有回來,和邊牧比較熟的,好像也就剩下安磊了。

    他一想起安磊的嘴臉……算了!

    再看看吧!

    一夜到天亮……

    關(guān)野居然也破天荒地失眠了,盯著邊牧的背影直到天亮,他發(fā)現(xiàn)邊牧整夜都保持一個姿勢,完全沒有動彈,這么不想看到他嗎……

    病房外面漸漸有了動靜,護(hù)士們開始工作了。

    邊牧感覺渾身都僵硬了,慢慢地轉(zhuǎn)身過來,剛好和關(guān)野大眼瞪小眼。

    他看著關(guān)野青黑的熊貓眼,愣了愣,“你沒睡?”

    關(guān)野眼巴巴看著他,“我失眠了……”

    “你失眠?”邊牧不可置信地皺眉,這家伙天天沒心沒肺,每晚都呼呼大睡的……怎么就失眠了?

    “你都不理我!”關(guān)野憋了一晚上的委屈傾瀉而出,“一整晚了……你別不理我好不好?我不喜歡那種感覺……”

    “……”邊牧張了張嘴,硬是沒說出話來。

    關(guān)野苦著個臉,“老師……”

    邊牧滯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失眠,就因為我沒理你?”

    “你不理我還不夠啊!?”關(guān)野瞪大了眼睛。

    “……”

    邊牧沒想到自己對關(guān)野能有那么大影響。

    他昨天是生氣了,但也沒生這么久的氣,說完關(guān)野也就過了。

    他也不是不理關(guān)野,他只是胃疼,而且太多事混在一起,他感覺很累,不想說話而已。

    “我只是氣了一下,后來沒有生氣了……”

    “這還叫氣一下?!”關(guān)野憤怒地申訴,“那你為什么昨晚不要我抱?”

    “不是……”邊牧頓了頓,“我沒有不要……我只是胃疼,側(cè)著躺舒服些,后來發(fā)現(xiàn)你沒動靜,就以為你已經(jīng)睡了。”

    “……”關(guān)野嘴角一抽,合著他一夜白失眠啦!邊牧根本就沒生氣!

    邊牧無奈地摸了摸他的手,“以后有什么就直接和我說,別自己憋著亂想。”

    關(guān)野欲哭無淚,這也不是他亂想,邊牧冷臉的時候,實在看著太可怕了啊,不敢惹……

    他想了想,還是先把昨天的事說明白了,“老師,我要正式向你道個歉,我昨天太魯莽了,弄傷了你,對不起!”

    邊牧看著他,“我昨天不是氣你傷了我,是氣你太沖動了,以后有什么事先和我說,好不好?”

    關(guān)野趕緊點頭,“好!我以后什么都先和你說!”

    “嗯。”邊牧伸手摸了摸他的黑眼圈,“你回家再補個覺吧!等會我去復(fù)檢完,要是沒什么事,就辦出院手續(xù)。”

    “啊?!”關(guān)野訝異道,“你要出院?還不行吧!你胃里面的傷口還流血,而且你現(xiàn)在還吊止痛針呢!”

    “沒關(guān)系,回去養(yǎng)著也一樣,止痛藥也可以口服的,我不想住院了,過兩天就要回去上課,我還得準(zhǔn)備東西……”

    關(guān)野陡然提高了聲音,“你還想去上課?你現(xiàn)在這樣……”

    邊牧搖頭,用手按了按胃部,現(xiàn)在有止痛藥鎮(zhèn)壓著,他感覺還行,“老師幫我在學(xué)校只請了一個月假,我已經(jīng)休息很長時間了,不能再往后拖了。”

    關(guān)野皺眉,“你和他說一聲就行啦,江教授那么疼你,肯定會同意的!”

    邊牧看著他理直氣壯的樣子,有些無奈,“關(guān)野,他是對我好,可以幫我頂住學(xué)校的壓力,但我也有自己的本分和責(zé)任,不能給他帶來麻煩。”

    “可你現(xiàn)在這樣。”關(guān)野擔(dān)憂地看著他,蒼白又虛弱,“我怕你上課會暈倒……”

    邊牧道,“不會的,不是還能休息兩天嗎?兩天后差不多了,我也會隨身帶著止痛藥的。”

    “可這是何苦啊?在家臥床休息多好!”

    邊牧搖頭,“我已經(jīng)決定了,不用勸我。”

    關(guān)野皺著眉沒說話。

    “別擔(dān)心,不是還有你嘛?我如果有不舒服,找你就行了。”邊牧笑了笑。

    關(guān)野聽這話,可算是心情好了一點,蹭了過來,“老師,那我可要貼身跟著你,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邊牧微笑,“我在辦公室,你在我旁邊坐著?”

    關(guān)野想想那情景,周圍都是些嚴(yán)肅刻板的老教授……他忍不住抖了抖,“算了算了,我就在辦公室外跟著你就行了。”

    “外面也得注意點距離,別被其它人看出來了。”邊牧道。

    關(guān)野一愣,“什么意思?你不愿意公開和我的關(guān)系嗎?”

    邊牧也愣了,看著他沒說話。

    他停了一下,漸漸神色嚴(yán)肅起來,“我不想公開,這是很私人的事情,我不希望私人感情成為別人的談資……”

    關(guān)野不以為然,“藝術(shù)講究的是獨立特行,這種事雖然在普通人中算是離經(jīng)叛道,但在美院并不算什么啊,我們同學(xué)相互之間都是知道的,老師,你怎么這么保守?”

    邊牧沉著臉,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該怎么說……

    公開關(guān)系對關(guān)野來說,可能不算什么,但對他自己來說,可能就是滅頂之災(zāi)了……

    關(guān)野看他臉色不好,嘖了一聲,“好!好……我不說就是了,聽你的,行了吧!”

    邊牧皺眉,“關(guān)野,這事很嚴(yán)重的,你別不當(dāng)回事兒……”

    “行了,我知道了,都說了聽你的……”關(guān)野俯身下來,直接湊上去接吻,把邊牧的長篇大論堵在嘴里。

    “唔……”邊牧皺著眉推他,還想著要把事說清楚,但這個姿勢,他怎么推也推不動關(guān)野。

    “別動!”關(guān)野突然咬住他的唇,低聲警告,馬上又封住了他的嘴……

    ……

    “咳咳……”門口突然傳來咳嗽聲。

    邊牧渾身一震,關(guān)野也馬上抬起身,擋住了邊牧。

    是程峰來了。

    “靠!還以為是誰!”關(guān)野松了口氣。

    程峰站在門口停了一下,才若無其事地走進(jìn)來,“等會要做檢查了。”

    邊牧面紅耳赤,應(yīng)了一聲。

    程峰走到床邊,“昨晚胃還疼嗎?”

    “沒事,有止痛藥呢。”邊牧看了他一眼,突然發(fā)現(xiàn)程峰還是穿著昨天的衣服,神色看起來有點疲憊,他不由皺了皺眉。

    “關(guān)野,你去找醫(yī)生開一下檢查單吧,就說我要出院。”邊牧突然說道。

    關(guān)野一愣,這事一般要是程峰在,都是他去弄的,但關(guān)野還是應(yīng)了下來,“好,我現(xiàn)在去。”

    他出去了。

    程峰頓了頓,也知道邊牧有話想說,走近道,“我扶你起來吧。”

    “嗯,謝謝。”

    程峰彎下腰扶著他起來。

    邊牧下意識地看他脖頸,衣領(lǐng)微斜,露出了鎖骨上斑駁的紅痕……

    邊牧坐起來,沉默了半晌,才道,“程哥,你昨晚……和他在一起了?”

    程峰動作一頓,沒有說話。

    邊牧實在忍不住了,“程哥,他放棄過你!而且,他已經(jīng)結(jié)婚了……”

    “我自愿的。”程峰閉了閉眼,“他沒要求我,我是自愿的……是我忍不住了。”

    “……”邊牧心里狠狠一抽,沒說話。

    程峰從口袋拿出煙盒,點燃一根,“我等了那么久,他也不回頭,你讓我怎么辦?我整天想的都是他,熬不下去了……”

    “可他已經(jīng)結(jié)婚了!”

    程峰默了默,“我是個男人,又不需要什么名分,只要在他身邊就行……”

    邊牧氣急,“你瘋了,你不是這樣的人!為什么要去趟這渾水?”

    “我控制不住……”程峰狠狠地吸了一口煙,“你知道我日日夜夜守著清風(fēng)燒烤是什么感覺嗎?就在一個無形的牢籠里面,沒人能救我……”

    邊牧無話可說了。

    這種感覺他很清楚,無論去哪里,干什么,都是全然窒息和無望,明明沒任何人給他壓力,他卻覺得自己生活在一個密閉的魚缸里,最后無望變成絕望……

    終究一潭死水……

    他突然有種怪怪的感覺在心里一掠而過,他沒吃藥,或者控制不住情緒時才會有這些感覺,程峰怎么也會有……

    他還沒來得及問,程峰又說,“你別勸我了,要是覺得我干的不是人事,那我以后就不來了……”

    “程哥,我不是這個意思。”邊牧趕緊道,“我是擔(dān)心你,我不想……我們幾個最后都把路給走絕了……”

    程峰頓了頓,“我沒事的,在他身邊就好了。”

    “……”邊牧揉揉眉心,“你還得留點心,別被趙家發(fā)現(xiàn)了,他家族那么復(fù)雜,你得保護(hù)好自己。”

    程峰抽了口煙,“我有分寸……”

    邊牧聽著他敷衍的語氣,無奈道,“程哥,我是說認(rèn)真的,你別滿門心思都放他身上,留一點心給自己吧……”

    程峰苦笑,“小牧,從喜歡上他的那一刻起,我早就什么都沒了……”

    ……

    第62章 我吃醋了

    關(guān)野從醫(yī)生那回來,就發(fā)現(xiàn)邊牧和程峰之間的氣氛不太對,但他看邊牧的臉色不好,也沒敢多問。

    待了沒多久,程峰居然又先走了。

    他忍不住了,“老師,你和程哥怎么了?吵架啦?”

    “沒有。”邊牧道。

    關(guān)野皺眉,握了握拳頭,“有事你得告訴我,要是他欺負(fù)你,我下回也不放過他!”

    “……”邊牧無奈地嘆氣,“你又來了,別老想著動拳頭!我們沒事,只是他聽不進(jìn)我的話,我有些擔(dān)心……”

    關(guān)野無語了,“老師,你還是顧著你自己吧!你都這樣了,還有心思擔(dān)心別人?”

    “他是我的朋友……”邊牧不想和他說太多,免得又扯出什么事,就拍了拍他,“行了,不說他了,去找醫(yī)生怎么說?”

    關(guān)野從褲兜掏出一大沓單子,“檢查唄!都沒問題你才能回家!”

    “……”邊牧看著厚厚的檢查單,眼睛都發(fā)直了。

    ……

    他從早上就開始做檢查,一直折騰到中午,才時隔一個月時間,他又做了一次全身里里外外的檢查。

    他懷疑趙清風(fēng)又去醫(yī)生那里打過招呼,醫(yī)生才會突然給他開了這么多檢查……

    直到下午,檢查結(jié)果才陸陸續(xù)續(xù)出來。

    所幸最后確定了胃部流血的現(xiàn)象并沒有加重,除了長期胃部問題導(dǎo)致了貧血,其它檢查都沒什么。

    醫(yī)生終于放他回家了。

    ……

    邊牧一回到家就躺在沙發(fā)上不動了,累得說話都沒力氣。

    關(guān)野倒是興致勃勃,還自己跑去超市買了菜,說是要學(xué)做艇仔粥,又買了一堆花生要放進(jìn)去,說給邊牧補血。

    邊牧的胃隱隱作痛,也沒精力管他,躺在沙發(fā)上閉目養(yǎng)神……

    那種感覺也不錯,廚房里的人在忙活著,時不時傳來切菜和洗碗的聲音,像是……有了家的模樣。

    他有點恍惚,類似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篤篤篤……”

    窗欞透出暖色的夕陽,他那時候還小,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在桌子旁邊,廚房里一片煙火氣息,還夾雜著柔聲細(xì)語和玩鬧聲……

    ……那些記憶,已經(jīng)很遠(yuǎn)很遠(yuǎn)了。

    “老師!”關(guān)野的聲音從廚房傳來,打斷了他的思緒,“今晚要晚點吃飯啊,你要是餓了,可以沖點芝麻糊,我剛在超市買了。”

    “不用,我還不餓。”邊牧道。

    艇仔粥的材料眾多,關(guān)野做的時間確實比平時長了,漸漸地,鮮美的香味不斷從廚房滿溢了出來。

    邊牧昨天早上喝了粥,后來就在醫(yī)院吊營養(yǎng)針,一天都沒吃東西了,現(xiàn)在聞著香味,慢慢就餓了……

    “煮好了!”

    關(guān)野帶著防燙的棉布手套,穿著粉格子圍裙,端著個瓦煲走出來了,一身裝扮十分專業(yè)。

    邊牧盯著那粉色圍裙一愣,“這圍裙……你這怎么也有?”

    關(guān)野放下瓦煲,“我上回買的時候,買了好幾條備著,各式各樣的都有,隨手拿到就穿了,怎么?你喜歡?”

    邊牧趕緊搖頭,“不不!你穿吧。”

    他就是覺得,關(guān)野穿這粉色圍裙挺違和的,但又有種詭異的和諧感,讓他看了就想笑。

    “本來就是我穿,你也不會做飯啊!”關(guān)野笑著打開瓦煲,芳香鮮美的氣味馬上充滿了整個客廳。

    上面堆滿了魚片,瘦肉,蛋絲,浮皮,蔥絲……看起來色香味俱佳,粥滑軟綿,令人食欲大開。

    邊牧卻無奈道“關(guān)野,醫(yī)生說了我不能吃菜,只能喝粥,你放這么多……”

    “我知道你不能吃,但放多了菜,粥里面也會有鮮味和營養(yǎng),你吃了有好處啊,而且我在里面放了很多花生,能補血的。”

    他拿了個小碗,仔細(xì)地把菜撇開,盛出來細(xì)滑軟綿的粥,吹了好一會兒,才遞給邊牧,“嘗嘗。”

    邊牧用瓷羹輕輕舀起,米粥掛羹,又綿又滑,香甜軟糯的粥穿過舌頭,滑到了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暢……

    他胃口大開,雖然還是吃得慢吞吞的,但吃完又還盛了一碗,竟然慢慢也喝下了兩碗粥。

    關(guān)野都驚了,邊牧的胃口很小,沒受傷前就只能吃一碗,現(xiàn)在居然能吃兩碗?

    他坐在對面,一邊啃著花生,一邊看著邊牧發(fā)愁,“老師,你會不會吃多了?我怕你撐得胃疼……”

    邊牧一頓,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勺子,“嗯,不吃了,這個……真的很好喝。”

    關(guān)野嘿嘿一笑,“喜歡我就常做!”

    “不用了,這太費時間……”

    “不會,今天是我第一次做,步驟不熟才會慢了點,以后熟練了就很快的!”

    關(guān)野撐著下巴,笑瞇瞇看著他,“老師,我發(fā)現(xiàn)能把你喂飽,真的好有成就感啊,就跟我小時候喂小貓似的……”

    邊牧瞇眼,“你把我當(dāng)貓?”

    “嗯……”關(guān)野反應(yīng)過來趕緊擺手,“不不不!不是貓,貓?zhí)淞耍」犯茫酂崆榘。ゲ皇恰也皇橇R你啊!我挺喜歡狗的……”

    “……”邊牧站起來走了,“你還是閉嘴吧!”

    關(guān)野坐在后面郁悶,“彩虹屁真難拍……”

    邊牧拿出煙點燃,勾起了嘴角……

    ***

    休息了兩天,邊牧準(zhǔn)備回學(xué)校上課了。

    他還是胃疼,口服止痛藥沒有醫(yī)院吊的止痛針?biāo)Ч茫是堅持要回校,關(guān)野怎么勸都沒用,后來也只好放棄了。

    幸好安磊在學(xué)校那邊提前做了準(zhǔn)備,把上課需要用的東西都幫邊牧弄好了,也不用他再去學(xué)校跑。

    關(guān)野聽了這事,還在旁邊哼哼唧唧的,“你讓我去弄不就行了,干嘛讓他去?”

    邊牧有些莫名其妙,“他在附中混了四年,學(xué)校那一套他很熟悉,過去也是他在弄啊!”

    關(guān)野湊過來,用雙臂圈住他,“過去是過去,以后我?guī)湍闩粫奈胰W(xué)。”

    邊牧這才慢慢覺得味道不對,“你吃醋了?”

    “他還不值得我吃醋!”關(guān)野哼了一聲,但滿臉都是酸溜溜的表情,還是特別酸的那種。

    邊牧失笑,“安磊也不是外人,我把他當(dāng)自己弟弟看,你和他別像過去那樣了,好好相處,別讓我難做。”

    關(guān)野心里直翻白眼,你把他當(dāng)?shù)艿埽扇思也话炎约寒?dāng)?shù)艿馨。?br />
    他從認(rèn)識安磊開始,就知道這玩意兒喜歡邊牧,藏都藏不住!

    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安磊幫邊牧扭開果汁的瓶蓋,那表情狗腿得……就差沒幫邊牧喝下去了!

    那時候他就安磊看不順眼,更不用說現(xiàn)在邊牧已經(jīng)是他的男朋友了,他更要把所有可能消滅在萌芽中……

    ……

    邊牧回校的當(dāng)天,安磊一大早就過來了,猜著邊牧早起可能沒時間吃早餐,就直接買了早餐送上來。

    關(guān)野開了門,兩人直接就在門口大眼瞪小眼。

    邊牧正在收拾自己的藥盒,抬頭一看,“都在門口干什么?進(jìn)來!”

    兩人怒視半晌,才在邊牧的催促下一起進(jìn)來了。

    安磊打了聲招呼,放下早餐,“邊哥,你吃早餐沒?我在樓下粥店買了粥。”

    “以后不用送了。”關(guān)野可算逮著機會刺激他了,得意地指指桌上的瓦煲,“我在家里早就做好了,從昨晚就開始燉的。”

    安磊沖他狠狠翻個白眼。

    關(guān)野直接豎起了中指。

    邊牧無奈道,“行了,別鬧!”

    他已經(jīng)吃過早餐了,但還是拿過安磊買的粥,盛了一些出來喝,“不過以后真的不用送早餐了,關(guān)野自己挺喜歡做飯,他做就行了。”

    “嗯……”安磊看了他一眼,沒吭聲了。

    關(guān)野也坐下來吃早餐,心情終于舒暢了,吭哧吭哧地大口喝粥。

    安磊自己也沒吃,拿出早餐也吃了起來。

    邊牧看了他一眼,從關(guān)野的砂鍋粥那里盛了一碗出來,推給安磊,“喝點這個。”

    安磊一愣,看了看關(guān)野。

    邊牧道,“別看他,我給你你就喝,這粥挺好喝的!”

    安磊高興了,從他手里接了過來,美美地喝了起來。

    “???”關(guān)野憋屈地看著邊牧,眼神里滿是譴責(zé)。

    邊牧轉(zhuǎn)過臉,用嘴型對他說:弟弟!

    “……”關(guān)野哼了一聲,終于安靜地埋頭吃早餐了。

    安磊吃著突然想起來,問道,“邊哥,程哥的店怎么沒開門啊?我本來還想去他店里買粥,好像我上兩天過來的時候,他也沒開門。”

    邊牧一頓,“可能有事吧。”

    他皺了皺眉,那天出院后,程峰就沒有聯(lián)系過他了,他也怕趙清風(fēng)在旁邊,也沒有打電話過去,看來還是得聯(lián)系一下……

    “喂!回神回神!”關(guān)野看他又皺著眉走神了,直接伸手在他面前張牙舞爪,“吃你的東西,想什么啊!要遲到啦!”

    邊牧回過神,“嗯,對,吃完就早點走,我走得慢……”

    “唔……不用不用。”安磊喝著粥含糊道,“昨天江教授叫我去他家了,把你的車開過來了。”

    “你有車?”關(guān)野看了邊牧一眼,“怎么沒見你開過。”

    邊牧喝完剩下的粥,開始收拾東西,“我研二買的,也很久沒開了,之前身體不太好,就一直放在老師那里。”

    “哦……”

    安磊把鑰匙拿出來,問邊牧,“車停在樓下,昨天我開去保養(yǎng)好了,老師,你看是我開還是……”

    他瞪了一眼關(guān)野。

    關(guān)野心道這還算識趣,直接接過了車鑰匙,“我有駕照,我開吧,每天管接管送。”

    安磊翻了個大白眼,但還是默認(rèn)了。

    邊牧低頭收拾著碗筷,沒說話。

    關(guān)野看了看邊牧,沉默了片刻,又沖著安磊不情不愿地補了一句,“要是我臨時有事,就叫你。”

    “……”安磊有些意外,但還是高興地應(yīng)了下來。

    邊牧見他們會協(xié)調(diào)了,微微一笑,終于松了口氣……

    第63章 混賬東西!

    吃過早餐,三人下了樓。

    關(guān)野一看樓下的車就大呼小叫,他沒想到邊牧的車居然是一輛銀灰色的牧馬人。

    “老師,這可是我最喜歡的車型之一!”他明顯就是愛車一族,沖上去,把車子里里外外摸了個遍。

    “哇!這輪轂,這車燈……太酷了吧!!真霸氣!還有這個……”

    “……”邊牧無奈,“你再看我們就全都遲到了。”

    “啊,走走,馬上走。”關(guān)野激動地上了車,又在中控臺折騰了一通。

    邊牧嘆氣,這就是一個大男孩看到了玩具嘛……

    “老師,先上車吧!”安磊開了車門。

    越野車的底盤太高,安磊扶著邊牧上了后座,自己也坐到后座。

    關(guān)野還是第一次開這車,激動得人都飄了,車速有點快,正好南村的路也不平,坑坑洼洼的,弄得車身搖搖晃晃……

    安磊趕緊扶住邊牧,怒吼了一聲,“關(guān)野,你開穩(wěn)點!”

    “哦哦!”關(guān)野馬上放慢了速度,“抱歉抱歉,我一下忘了!”

    安磊罵了聲,“靠!會不會開車,再亂來就換我開!”

    關(guān)野沒理他,趕緊從后視鏡看邊牧,“老師,你感覺怎么樣?顛著了嗎?”

    邊牧捂了捂腹部,看著前面連頭發(fā)絲都透著興奮的年輕人,搖頭道,“沒事,認(rèn)真開車。”

    關(guān)野的車速放慢了許多,但話頭還是停不住,“老師,這車你自己買的嗎?”

    “嗯。”邊牧摸了摸熟悉的座椅,一年前他買這車的時候,很多事都還好好的……

    “厲害啊!”關(guān)野忍不住道,“你那時還在讀研究生吧,就這么能賺錢啊!”

    安磊一聽直翻白眼,“這算什么,你都不知道邊哥的畫賣多少錢……”

    關(guān)野居然從里面聽出來一點優(yōu)越感,他的好勝心又上來了,嗤笑一聲,“也是,我男朋友真厲害!”

    安磊,“……”媽的,不用你提醒!

    ***

    南村去美院很近,不夠五分鐘就到了。

    邊牧的臉色有點差,在車上歇了一會兒,“安磊,你幫我把東西先拿上去辦公室吧,我等會再上去。”

    “好。”安磊接過東西,憂心忡忡,“邊哥,要真撐不住,就回家休息,江教授會理解的……”

    邊牧擺擺手,“知道了,去吧!”

    安磊抱著東西先走了。

    關(guān)野也下了車,坐到后座上,“老師,給你這個!”

    他變魔法似的從口袋里掏出來一個小小的東西,塞到邊牧手里。

    邊牧拿起來一看,是個毛茸茸的粉色小豬,扁平的,只有巴掌大小,肥嘟嘟的豬頭趴在上面,背后還蜷縮著一條小小的卷尾巴。

    “???”他不解地抬起頭。

    “是熱水袋啊!”關(guān)野無奈地拿過來,把小豬的屁股扒開,露出一個插電口,“家里那個加熱水不方便,我就買了個USB充電的,小小的帶著也方便。”

    邊牧拿過來捏了捏,這才發(fā)現(xiàn)小豬真是暖呼呼的,就是這粉色……怎么又是粉色?

    他看了一下關(guān)野,“你挑的?”

    “嗯……”關(guān)野突然瞥見邊牧狐疑的目光,趕緊道,“我不是故意買這個款式的,這不急著用嘛……網(wǎng)店沒貨了,只剩下這一款。”

    “沒事。”邊牧笑了笑,眼角微微漾著柔光,“我很喜歡,謝謝……”

    他把熱水袋放在腹部,暖意緩緩?fù)高^布料滲透過來,他舒服地往后仰了仰,靠在靠背上。

    歇了幾分鐘,他感覺好些了,“行了,我們走吧!”

    “好。”關(guān)野把小粉豬拿過來,收到自己口袋,“你要用的時候,我再加熱給你。”

    上學(xué)的人陸陸續(xù)續(xù)來了,路上偶爾有騎自行車的學(xué)生,關(guān)野跟在邊牧旁邊,小心地護(hù)著他不要被撞到。

    邊牧看著他緊張的模樣,有點想笑,但更多是感動,這小子,還沒長大,也有了照顧人的樣子了。

    ……

    時間還算早,辦公室里空蕩蕩的,只有一個人站在邊牧的位置旁邊收拾文件。

    那人長得不高,矮矮墩墩還有點胖,看見邊牧,就拿著文件走了過來,“邊老師,好久不見啊。”

    關(guān)野皺眉,這人年紀(jì)感覺和邊牧差不多,再不熟也一般會喊全名,這么喊老師……有點少見啊!怎么感覺陰陽怪氣的。

    邊牧停下腳步,倒是沒有太大反應(yīng),平和地喊了一聲,“師兄。”

    楊聞濤笑了笑,“不敢不敢,怎么能讓你喊我?guī)熜帜兀磕憧墒墙淌趥儞屩奶觳牛氵@不是折煞我了嗎?!”

    “……”關(guān)野愣了愣,一下沒明白過來。

    邊牧只當(dāng)做沒聽見,依舊不卑不亢,“師兄,謝謝你這段時間幫我代課,辛苦了。”

    楊聞濤撇撇嘴,“不辛苦,誰不想進(jìn)油畫系啊,哪怕我這代課老師也是油畫系的老師啊,說出去多有面子!不像邊老師,說請假就請假,說不來就不來了……不過也是,有江教授罩著你,這油畫系還不是隨便你玩?”

    “你怎么說話的……”關(guān)野總算是聽明白這家伙的言下之意了,但話剛出口就被邊牧打斷了。

    “師兄,我請假是有醫(yī)院假條的,走得是正規(guī)的請假流程。”

    楊聞濤冷笑,“誰知道是真是假……”

    關(guān)野被他那陰陽怪氣弄了一肚子火,“你到底什么意思?”

    “喲!又來一個幫手啊?”楊聞濤嘖嘖了兩聲,“之前不是安博的兒子總跟著你嗎?怎么又換人了?以你拉攏學(xué)生的能力,想必這位也來頭不小吧?”

    關(guān)野忍不住艸了一聲,直接就要沖上去,被邊牧攔住了。

    邊牧也沉了臉,語氣嚴(yán)肅起來,“楊老師,你慎言!不要牽涉我的學(xué)生!”

    “學(xué)生!?”楊聞濤盯了盯關(guān)野,似乎沒看出個所以然來,這才轉(zhuǎn)回視線,“呵,是不是學(xué)生你自己清楚,你身邊的男學(xué)生就從來沒斷過……而且聽說你這次也是和一個男模特有沖突才受傷的。”

    他停了一下,上下打量著邊牧,“你也注意一點啊,為人師表的,別仗著有副好皮囊,就到處勾引人……”

    邊牧一頓,抿著嘴沒說話。

    “艸你媽!”關(guān)野實在憋不住了,推開邊牧的手,直接擼袖子,“你滿嘴噴什么糞,別他媽以為你是老師我就不敢打你……”

    “關(guān)野!”邊牧趕緊喊了一聲,拉住了他的衣服,“你先去畫室!”

    關(guān)野氣得跺腳,又不敢用力掙脫,怕扯到他傷口,僵在那里咬牙切齒,“老師!這玩意兒是什么東西……”

    “閉嘴,出去!”邊牧的臉色很沉。

    關(guān)野惡狠狠地瞪著楊聞濤,瞪了好一會兒,才氣沖沖地扭頭出了辦公室。

    邊牧站著沒動,他也氣,氣得胃都疼了,但表面上還是沒帶什么情緒,“謝謝師兄提醒,我會注意的,這段時間麻煩師兄了。”

    “不麻煩。”楊聞濤冷笑一聲,錯身往外走。

    走到門口,他突然又停下來,回頭道,“邊老師,聽學(xué)生說,你現(xiàn)在不怎么改畫了啊,怎么,是低谷了?還是手受傷了?”

    邊牧猛地一頓,臉色有些發(fā)白了。

    楊聞濤盯著邊牧,漸漸笑了,“嗐,緊張什么?我是關(guān)心你啊,你不會真的有什么問題吧?”

    邊牧的語氣有點僵硬,“我沒事。”

    楊聞濤饒有興趣地看著他,“現(xiàn)在有事沒事只有你自己知道,不過,很快大家也會知道了……”

    他笑了笑,“我給你留了份大禮,好好享用吧……”

    楊聞濤說完,揚長而去。

    邊牧突然伸手扶住桌子,手微微發(fā)抖。

    停了一會兒,他才慢吞吞走到沙發(fā)坐下,拿出止痛藥,咽了下去……

    他是很遲才知道,來幫他代課的老師是楊聞濤。

    因為事出突然,系里面也找不到合適的老師,只能去附中借調(diào)老師過來,想不到正好是他……

    “老師,我看到那個混賬走了……”

    關(guān)野從外面走了進(jìn)來,一看到邊牧就嚇了一跳,“怎么了?臉都白了?他動你了?!”

    邊牧胃疼得難受,不太想說話,只擺了擺手。

    關(guān)野匆匆把熱水袋拿了出來,還是熱著的,他遞給邊牧捂住腹部,又倒了熱水過來,讓他喝了點……

    緩了有五分鐘,邊牧才漸漸緩過勁來,“我沒事了,剛剛是突然有點疼。”

    “你這叫有點疼啊?臉都煞白煞白的!”關(guān)野拉了張椅子也坐了下來,看他精神好點了,就問道,“剛剛那混蛋是什么來頭?和你有仇?”

    邊牧低著頭,手里摩挲著小粉豬,有點心不在焉,“他是我的一個師兄,過去有點矛盾……”

    關(guān)野沒說話,看著他低頭用手指一直揉捏那只豬。

    邊牧也沒說話,過了一會兒,看他沒有絲毫要離開的跡象,開始趕人了,“你去準(zhǔn)備畫畫的東西啊,杵這里干嘛?”

    關(guān)野跟一扇墻似的,一動不動看著他,“你說呢?”

    “……”邊牧無奈,想了想,才才道,“我要是和你說了,你別去找人家麻煩啊!”

    “嗯嗯,我保證不沖動!”關(guān)野趕緊道。

    邊牧嘆了口氣,“他是比我高一屆的師兄,第一年他考研成績沒過,第二年他也報了江教授的研究生,專業(yè)成績是過了,但和我撞上了,那一屆江教授只招一個研究生,最后招了我,他只能調(diào)劑去別的導(dǎo)師那里……所以他看我不太順眼。”

    關(guān)野睜大眼睛,“靠!!你考研那都三年前的事了吧!他還這么陰陽怪氣的!”

    “后來還有點事,我畢業(yè)后留校任教,他沒能留下來,被分到了附中,后來我休了一年病假,他以為可以頂我的位置,誰知道老師硬是把位置給我留了一年……”

    “對!”關(guān)野咬牙切齒,“就不給那混賬東西!”

    第64章 老師身邊的男學(xué)生

    邊牧勉強笑了笑,“其實這事……也是湊巧了,他針對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理解個屁!”關(guān)野想起那家伙的嘴臉就咬牙,“他自己沒能力還能怪誰?難道還怪你太優(yōu)秀嗎?那都什么玩意兒啊?”

    邊牧拍拍他,“行了,別氣了,那都是別人的事情,哪里氣得了這么多?”

    關(guān)野嘖了一聲,“老師,可他欺負(fù)到你頭上來了啊!你也不能太善良了!”

    邊牧無奈,“這算什么欺負(fù),又不是小孩子!沒事的,我和他平時也沒什么交集,以后估計也不會遇上了,你別惹事!知道嗎?”

    “哼……”關(guān)野皺著眉,依舊不服不忿。

    邊牧推了推他,“你可答應(yīng)了我啊,不會惹麻煩的!”

    “哎呀,知道了。”關(guān)野煩躁地揉了頭發(fā),人就像個點了引線的炸彈,還是燥得很。

    邊牧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關(guān)野正煩躁著,突然又想起什么,“那個……老師,你之前說有什么事都問你的,我能問你個事嗎?”

    “問。”邊牧道。

    關(guān)野猶豫了一下,“就……那混賬貨剛說你周圍一直有背景不錯的男學(xué)生,那是污蔑你的吧?”

    邊牧頓了頓,“你覺得我是那種人嗎?”

    關(guān)野連忙擺手,“不是不是,當(dāng)然不是……我就問問,以后有機會我才能反駁他!”

    邊牧看了他一眼,才慢悠悠轉(zhuǎn)過視線,從口袋拿了煙盒和打火機出來,“他說的這事是真的,從研一開始,我身邊就一直有人跟著,都是有后臺的男學(xué)生。”

    關(guān)野愣了愣,轉(zhuǎn)而笑道,“老師,你別逗我哈!”

    “我說的是實話。”

    邊牧拿了支煙,咬在嘴里,垂著眼,一邊點煙一邊輕描淡寫道,“比如安磊,他爸是我們學(xué)院的美術(shù)學(xué)博士,還有好幾個,都是畫家或者學(xué)院領(lǐng)導(dǎo)家的孩子,有很長一頓時間,他們都是輪流跟在我身邊的。”

    關(guān)野沉默地看了他半晌,人坐在沙發(fā)上,手僵硬地放在膝蓋上,根本沒有想到他會這么說。

    安磊他知道情況的也就算了,但其它還有好幾個……他連問都不知道該如何問起,一時不知所措。

    邊牧叼著根半燃的煙,看著他,突然笑了笑,看來這小子剛剛的憤怒都忘得差不多了,玩笑也該夠了。

    他拍拍關(guān)野的肩膀,“你應(yīng)該聽說過我在研究生期間被借調(diào)去附中吧?”

    關(guān)野下意識就點頭,這還是剛開學(xué)的時候,聽凌河他哥說的。

    “那時候附中那邊出了點事,有一批學(xué)生畫畫很不錯,但有點目中無人,不聽管教,還整天打架,后來鬧到要勸退了。”

    關(guān)野這才反應(yīng)過來,頓時松了口氣,“嗐!就是他們啊!”

    那可不就是一下好幾個嗎?邊牧那時候收服了一堆人呢!

    邊牧道,“對,就是他們,他們家里都是學(xué)院背景,父母不是教授,就是畫院的畫家,或者學(xué)校領(lǐng)導(dǎo)。”

    “那次我把他們安撫下來之后,還是擔(dān)心他們管不住自己,曾經(jīng)對他們試過一對一的輔導(dǎo),每個人帶兩周,所以很長一段時間時間,總是有不同的男生跟著我。”

    關(guān)野嘖了一聲,“就這點事兒……老師,你有話好好說嘛,逗我干什么?”

    邊牧抽了口煙,微微一笑,沒說話。

    關(guān)野想了想,又湊過來,“說起來,我一直好奇你那時怎么收服他們的?那伙人據(jù)說當(dāng)時都是小混混,不容易弄啊……”

    他停了一下,倏然想起剛認(rèn)識的時候,邊牧打架還挺厲害的,猛地睜大了眼睛,“老師,你不會是靠打架打贏他們的吧?”

    “……”邊牧無奈,“你以為我是你啊?”

    “我那時也沒有干什么,他們都出生在書畫世家,眼高于手,我也沒辦法說服他們,只能帶著他們畫畫。他們其實不是那種真正的小混混,只是在特殊環(huán)境長大,看不上周圍的同齡人,又缺乏引導(dǎo)才會這樣。”

    “后來可能他們覺得我畫得還好,而且也不像其它老師那么嚴(yán)厲,就慢慢接受我了,他們年紀(jì)都小,人也單純,一旦接受了我,我說什么他們也就放在心里了。”

    關(guān)野點頭,他知道邊牧現(xiàn)在說得輕松,但安磊那伙人一看是刺頭,邊牧要收服他們,怕是還花了不少精力,并沒有說得這么簡單。

    但他擔(dān)心邊牧說得太累了,也沒有細(xì)問下去,就開始吹彩虹屁,“我就說老師最厲害了!”

    邊牧忍不住笑笑,“行了,故事聽夠了,去準(zhǔn)備上課吧,我等會兒也過去。”

    “好。”關(guān)野站了起來,伸手又把小豬拿走了,“我拿去充電啊,你在辦公室充不太好看……”

    邊牧笑道,“你在畫室充電就很好看嗎?”

    “不怕,我找個好位置就行了。”

    關(guān)野揮揮手,出了辦公室。

    邊牧看著他出去,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來。

    他走到自己的辦公座位上,坐下來,盯著桌上的一支鉛筆發(fā)愣……

    過了沒多久,教授們也陸陸續(xù)續(xù)來了,一看到邊牧都驚訝了一下,過來打招呼。

    “小牧來了啊!”

    “傷怎么樣了?怎么這么快就回學(xué)校啊?”

    “你這臉色還不太好啊,別硬撐啊!不行就再休息幾天……”

    邊牧連忙站起來,向教授們致謝,“謝謝關(guān)心,我沒事了,可以上課的。”

    江教授也來了,他一看邊牧就是一愣,“你的臉色怎么這么差?”

    “沒事,可能是剛走上來有些急了。”邊牧笑了笑,“休息一下就好了。”

    江教授眉心緊皺,直接上前摸了摸他的額頭,冰的。

    “你這樣還來學(xué)校干什么,不是添亂嗎?回家躺著去!”

    “!!!”邊牧摸了摸自己的臉,不至于吧,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比剛才好了很多了。

    “老師,我真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真撐不住我也不敢過來的。”

    江教授皺著眉,盯了他一會兒,見他精神還是不錯,還能笑嘻嘻的模樣,這才勉強松了口,“那你就在辦公室坐著,幫我整理一下電腦上的文件,今天先別去畫室。”

    邊牧,“……”

    江教授道,“我上午還要去研究生部開會,顧不上你了,你聽話點,中午就叫關(guān)野或者安磊送你回去……”

    “嗯嗯,我知道了。”邊牧趕緊道。

    江教授還是不放心,走了幾步又回過頭警告他,“你別知道知道,背后又不聽我的,別讓我發(fā)現(xiàn)你陽奉陰違,小心我把你押回家交給你師母!”

    邊牧僵了,“……”

    江教授看著他被雷劈了似的表情,終于滿意地走了。

    ……

    邊牧確實是想陽奉陰違。

    今天雖然不是周一,不需要老師安排靜物或模特,但畫室的學(xué)生都知道他回來了,不去也說不過去。

    至于江教授那里,實在不行,到時候求一下,也能混過去的……

    邊牧去到畫室,學(xué)生都已經(jīng)差不多到齊了,吵吵嚷嚷地收拾畫具。

    有學(xué)生眼尖,看到邊牧進(jìn)來了,“邊哥回來了……”

    周圍的學(xué)生紛紛興奮地聚攏過來。

    “邊哥好……”

    “老師,身體好點沒有?”

    邊牧笑著一一回應(yīng),他的余光看見了關(guān)野,那家伙坐在一個角落里,估計是要霸占角落的電插頭,才故意選的位置。

    他和凌河說著話,眼睛卻不住地往自己身上瞟。

    邊牧抿嘴,彎了下嘴角。

    很快模特也換好衣服,坐好了,畫室也漸漸安靜下來,大家都開始畫畫了。

    離開一個月,課程進(jìn)度已經(jīng)到了油畫半身像。

    邊牧聞著熟悉的油畫顏料和松節(jié)油的味道,放松了一些。

    他走了一圈,想看看學(xué)生的整體水平。

    但一輪看過去,除了幾個附中的學(xué)生,水平在他的預(yù)料之內(nèi),其它學(xué)生的畫面……都不太對勁,明顯能看得出來被大幅改動過,和整幅畫面的水平完全不同。

    而且這改動的痕跡,技法十分嫻熟,顏色卻很沉悶單一,跟單色素描似的……和楊聞濤平時畫畫的風(fēng)格如出一轍。

    他皺了皺眉,少幅度的修改是可以的,但這么大面積地修改,這油畫還算不算學(xué)生畫的了?

    楊聞濤這是干什么?

    他看了一圈回來,找了個椅子坐下來,用手壓著腹部,感覺又有點疼了。

    剛休息沒多久,有個學(xué)生站起來,“老師,能過來一下嗎?”

    遠(yuǎn)處的關(guān)野一直留意著這邊,皺起了眉頭,怎么那么多事啊?還讓不讓人休息了?

    邊牧倒沒有推辭,起身走了過去,“怎么了?”

    說話的是個女孩子,“老師,我這里不太會畫,暗部怎么能畫出那種透氣的感覺啊?我怎么調(diào)顏色都不對……”

    邊牧沒動,看了一下她的調(diào)色盤。

    從熟褐,生赭過渡到橙紅和黃色系,他突然看到了一個奇怪的顏色,“肉色?你怎么會用這個顏色?”

    女生道,“啊!這個是楊老師叫我們買的,說是用著方便,不用自己這么麻煩調(diào)膚色,我們現(xiàn)在都在用呢。”

    邊牧皺了皺眉,“一般畫人像或人體都不會用現(xiàn)成的肉色,這樣的顏色畫出來是死的,就算你加其它顏色進(jìn)去,也會很悶,肯定沒有自己調(diào)出來的肉色變化那么豐富……”

    “啊這……”女生有點無措。

    邊牧頓了頓,意識到學(xué)生的處境也很無奈,就往回兜了一下,“不過各人有各人的方法,你可以自己選擇,但我的建議還是自己調(diào)比較好。”

    女生趕緊點頭。

    邊牧看著面前被楊聞濤改得跟單色素描似的畫,沉默了片刻,才道,“同一張臉的顏色,也是會有冷暖關(guān)系的,你要畫出暗部透氣的效果,就不要全部用暖色系去畫,可以試著用點冷色,加點群青或者鈷藍(lán)進(jìn)去……”

    女生睜大了眼睛,“冷色?人臉是暖色的,上面出現(xiàn)冷色,那不會很突兀嗎?”

    邊牧有點無奈了,這不是基本常識嗎?是個東西都有冷暖,如今他們是被楊聞濤徹底給帶偏了。

    “不會的,你試試看。”

    女生試了一下,她調(diào)膚色很不熟練,調(diào)得太紅,再加上群青,顏色就更不對了。

    邊牧搖搖頭,“膚色上的冷暖是很微妙的,一點點傾向就能達(dá)到效果,顏色不用太多了,你再試一下……”

    女生卻沒有什么耐心,調(diào)了幾次還是不行,直接就把油畫筆遞了過來,“老師,你來幫我畫吧!”

    邊牧的臉色倏然一白……

    第65章 老師的手

    邊牧頓了一下,還是接過了油畫筆,“我?guī)湍阏{(diào)色。”

    他的左手不太經(jīng)意地,微微托住了自己的右手手肘,彎腰在調(diào)色板上調(diào)色。

    調(diào)了幾種膚色,他就把油畫筆遞給女生,“可以了,你試一下。”

    “謝謝老師。”女生微怔,還是接過油畫筆,開始上色,但她對冷暖的認(rèn)知十分薄弱,技法也不太嫻熟,始終畫不出效果。

    “老師,這……你還是幫我畫一下吧!”女生道。

    邊牧沒說話。

    女生遲疑了一下,“楊老師經(jīng)常給我們改畫,他說好畫都是改出來的,老師,你也幫我改改吧!”

    “……”邊牧直接啞了,好畫確實是改出來的,但不是別人改啊!是自己改……而且就算改畫也絕不是楊聞濤這種改法。

    旁邊的同學(xué)聽到了,也紛紛走過來附和,“對啊,楊老師一直在幫我們改畫,我們都學(xué)到了很多技巧……”

    “他還說邊哥你的技法更厲害,叫我們記得要請教你……”

    “邊哥,你也幫我們改一下吧!”

    “對啊……”

    邊牧的右手緊攥著,手指輕微搓了一下,沒有說話。

    這就是楊聞濤所謂的禮物嗎?

    花一個月時間養(yǎng)成學(xué)生依賴?yán)蠋煹牧?xí)慣,慫恿學(xué)生叫他改畫……

    但他……他現(xiàn)在根本就畫不了……

    安磊去了趟洗手間回來,剛進(jìn)門就看到一堆人圍著邊牧,他也不知道什么情況,就怕有人撞到邊牧,趕緊跑了過來,“喂!上課呢!聚一堆干什么?

    “沒啥,楊老師不是總給我們改畫嗎?我們想讓邊哥也給我們改改……”

    “改畫?”安磊快速地瞥了一眼邊牧,見他沒什么異樣,就對其它人說道,“楊聞濤喜歡改畫那是他的事,每個老師的教學(xué)方法不一樣,沒有規(guī)定就一定要改畫啊!”

    旁邊同學(xué)說道,“畫一下也沒什么嘛,楊老師都說邊哥畫畫超厲害的,你們附中的都看過,我們還沒看過呢……”

    “對啊對啊,邊哥還得過全國美展銀獎!太厲害了,給我們露一手吧!”

    “對!露一手……”

    起哄的學(xué)生越來越多。

    油畫系的畫室很大,關(guān)野為了占用插頭,這次是坐在對面的角落里,剛好有隔板擋著視線。

    他之前根本沒發(fā)現(xiàn)這邊的動靜,后來起哄的聲音漸漸大了,他才覺得不對勁,走了過來。

    “怎么了?”他扯了扯早就過來湊熱鬧的凌河。

    “他們想讓邊哥改畫呢!”

    關(guān)野莫名其妙,“為什么要改畫?以前也不改的啊!”

    凌河搖頭,“你這個月沒來,不知道,楊老師整個月都在幫我們改畫呢,我上周的整幅畫都給他改了,他可勤快了……”

    “楊聞濤?”關(guān)野皺起了眉頭,“為什么要改整幅畫?”

    “他喜歡吧!我們也喜歡,改了以后整個畫面都不一樣了!”凌河道。

    關(guān)野感覺不對勁,他以前經(jīng)常跟著他爸去畫室混日子,他爸也改畫,但都是點到則止,這全改是怎么回事?

    關(guān)野皺著眉,往里面擠。

    最里面的安磊見勸不動他們,已經(jīng)發(fā)火了,“行了行了,這是你們自己的畫啊!又不是老師的!我早就叫你們不要讓楊聞濤全改,你們非不聽!現(xiàn)在還要拖邊哥下水……”

    外圍的一個男生聞言,嘀咕道,“不就是改一下畫嘛!楊老師每天都改,怎么邊哥就這么磨磨唧唧的,是不是不會畫了……”

    關(guān)野正好經(jīng)過,一聽就火了,停下來直接抓住了那男生的衣領(lǐng),“你放什么狗屁!老師得獎的時候,你他媽還在喝奶吧!”

    那男生個子不高,直接被拎起來了,嚇了一大跳,“誒誒!我就說說而已,這么緊張干什么……”

    關(guān)野氣笑了,“說說而已?這話能隨便說的嗎?還有楊聞濤那都什么玩意兒?你拿來跟老師比!”

    男生掙扎,“我說得不對你也不能動手啊……”

    “這叫動手?我讓你看看什么叫動手!”

    關(guān)野直接舉起拳頭……

    周圍的同學(xué)頓時亂了起來,勸架的吵嚷聲響成一片。

    邊牧被圍在最里面,被幾個高個子擋住視線,看不到外面,但他聽到了關(guān)野的聲音,一下就急了,想要擠過去。

    安磊趕緊擋住他,“老師,人太多,你別過去!我去。”

    他幾步就擠了過去,看到關(guān)野要打人,急忙沖上去抓住關(guān)野的手,壓低了聲音道,“關(guān)野,別惹事!快放手!”

    關(guān)野狠狠地推開他,“放個屁,你聽到他說什么了!他說老師不會畫畫!我艸!有這么污蔑人的嗎?”

    “!!!”安磊氣急,“你……”

    那男生被關(guān)野掐著動不了,哭喪著臉,“我就隨口說說,話趕話了,真沒這意思啊!誰不知道邊哥畫畫厲害啊……”

    “道歉!”關(guān)野不放手。

    男生趕緊道,“我道歉我道歉……”

    關(guān)野直接拖著他走了進(jìn)去,一直拽到了邊牧面前,旁邊的同學(xué)紛紛讓路。

    邊牧的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人卻明顯有些恍惚,不在狀態(tài)。

    關(guān)野顧著摁人,根本就沒看見。

    那男生被掐著后脖頸,急匆匆道,“邊哥對不起,我就是……這個月被改畫改習(xí)慣了,隨口說了不該說的話,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啊邊哥……”

    邊牧被喊得反應(yīng)了過來,“關(guān)野,放手!”

    關(guān)野這才松了手,還在一旁哼哼唧唧,“媽的,畫畫不行也就算了,連話都不會說!老師畫張畫要多少錢?你說改畫就改畫啊?”

    他想起邊牧那鬼斧神工的用色,又補了一句,“等老師自己想畫了,自然會露兩手給你們看看,說不定還能來一副創(chuàng)作!對吧,老師!”

    邊牧:“……”

    安磊:“……”

    這話一說出來,所有學(xué)生都是一頓,滿臉期待地看著邊牧。

    雖然很多學(xué)生沒見過邊牧畫畫,但不少都見過他獲獎的油畫創(chuàng)作,創(chuàng)作和寫生可不一樣,寫生學(xué)的是技法,創(chuàng)作那可是能真正學(xué)到好東西的,如果能看到創(chuàng)作步驟和思路,那會受益匪淺……

    邊牧站著一動不動,明明沒什么表情,但就是感覺整個人都在散發(fā)冷意。

    安磊一看心都寒了,趕緊出來打圓場,“那個……以后再說吧,邊哥才銷了病假回來,身體還跟不上,以后再說……”

    邊牧沒說話,直接轉(zhuǎn)身就走了。

    眾人,“……”

    關(guān)野也一愣,邊牧為人挺圓的,事事周到妥帖,從來不會這么啥都不管就走了……

    他看著邊牧略顯匆忙的身影消失在門外,皺起了眉頭。

    安磊開始趕人,“散了散了,都回去畫畫……”

    大家都回座位了。

    關(guān)野站著沒動,之前他正在發(fā)火,也沒留意邊牧怎么樣,但剛剛,他知道邊牧是真生氣了。

    這又是氣什么啊?

    他突然想起來,對!邊牧說過不許他打架的,剛剛雖然沒打成,但他還是動手了……

    糟了!他顧不得還在上課,直接追了出去。

    邊牧這次是走得真快,關(guān)野追出去就已經(jīng)不見人影了,他轉(zhuǎn)了好多地方,連洗手間都一間一間看過去,還是沒找到人。

    最后他才想起來打電話,循著微弱的鈴聲找到了樓梯間里。

    樓梯間煙霧繚繞,清瘦的身影靠在窗戶邊上。

    邊牧聽到聲音,抬起了頭,眉目在煙霧中顯得有些冷淡,煙夾在修長冷白的指間,看來已經(jīng)停了一會兒,積了老長一截灰。

    “老師,你怎么了?”關(guān)野走上前,扶了一下他的手臂。

    邊牧沒動,看了他一眼,夾著煙的右手微微一顫,長長的煙灰瞬間塌落了下去,“沒事,抽根煙就回去了。”

    關(guān)野抿嘴,“老師我錯了,我不該動手……”

    邊牧沒說話,把煙咬在嘴里,任它慢慢燃燒,有一下沒一下地抽著。

    這次關(guān)野理虧在前,看了看邊牧的臉色,就倚著樓梯扶手不動了,一聲不吭地看著他。

    一根煙抽完,邊牧把煙頭摁滅,“好了,走吧。”

    他側(cè)身就想走。

    關(guān)野攔住他,“老師,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別生氣了。”

    “我沒生氣。”邊牧錯開目光。

    關(guān)野盯著他,“你生氣了,我都說了,你騙不了我的!”

    邊牧抿了下嘴,非常不走心地說了一句,“好吧,我是有點氣,但已經(jīng)氣完了。”

    “……”關(guān)野無奈,“老師,你這也太敷衍了吧,你這可不像沒事的樣子。”

    邊牧嘆了口氣,“真沒事,我時不時就會有些莫名其妙的情緒,自己消化了就好,你不用管我的。”

    關(guān)野狐疑地盯著他的表情。

    “走吧走吧!”邊牧直接推著他出去了。

    ……

    關(guān)野真的猜不透邊牧在想什么,他整個上午都有些不對勁,有人問他東西,他個個都會回答,但沒人問的時候,他就自己坐著發(fā)呆。

    但關(guān)野一看他那熟悉的發(fā)呆模樣,就知道自己鐵定是捅了馬蜂窩,事情絕對小不了,邊牧根本就沒有說實話。

    他直接去找了安磊,把人強行拉到了樓梯間里。

    “老師是怎么了?早上還挺好的,怎么突然就不高興了?”

    安磊看了他就來火,語氣很沖,“我怎么知道!你自己不會問啊!”

    “……”關(guān)野莫名其妙,“你干嘛,吃火藥啦!”

    安磊本來就憋了一肚子氣,猛地一推他胸口,“你丫不叫邊哥畫畫就什么事都沒有,別人起哄就算了,你他媽還來添亂!”

    關(guān)野措不及防被推得撞到了后面的墻上,正要發(fā)火,突然反應(yīng)過來安磊在說什么,他一愣,“畫畫?老師生氣是因為這個?”

    安磊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關(guān)野皺著眉,突然想起來,邊牧好像從來沒在他面前畫過畫,他過去還奇怪來著……

    不會是……

    他心里一緊,“老師的手受傷了?”

    安磊火冒三丈,“傷你丫個頭!”

    關(guān)野急得汗都出來了,“那到底是怎么了……”

    第66章 一無是處

    關(guān)野最終還是沒能從安磊口中得知真相。

    兩人后來說著說著,話不投機,差點就打了起來,幸好在最后一刻都顧忌著邊牧,及時剎住了車,不歡而散。

    關(guān)野狠狠地錘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要是邊牧真的沒法畫畫,那他剛剛都干的什么事啊?這不是往傷口撒鹽嗎?

    他當(dāng)時怎么就沒及時留意一下邊牧的反應(yīng)呢?

    沖動了。

    又沖動了!

    他回到畫室,還在上課時間,邊牧卻破天荒地走出去了,靠在陽臺邊上的后門抽煙。

    人微微佝僂著,消瘦的身影在逆光中,幾乎成了一條細(xì)細(xì)的黑線,像是要慢慢湮沒在光芒里。

    關(guān)野的心都揪起來了。

    他看過邊牧的畫,能感覺到他對繪畫的狂熱態(tài)度。

    一般人可能是喜歡畫畫或者把畫畫當(dāng)成職業(yè),比如他自己,就是純粹喜歡而已,但邊牧明顯不一樣,他畫畫似乎更多是在宣泄情緒。

    他就仿佛困獸一般,把無處可去的情感全都隱藏在他的畫里,在虛假的表象背后,釋放自己最真實的躁動和恐懼,掙扎和無助……

    把別人拽進(jìn)去,也把自己放出來……

    然而現(xiàn)在,宣泄的口子沒有了。

    他不知道邊牧當(dāng)時無法畫畫,曾經(jīng)承受怎樣的壓力,在他看來,這不亞于掐斷了邊牧的命脈吧……

    ……

    中午下課,關(guān)野開車送邊牧回家。

    邊牧的表現(xiàn)還算自然,有事沒事說幾句不痛不癢的話,但關(guān)野一眼就能看出他在強顏歡笑。

    他不想邊牧裝得那么艱難,干脆就不說話。

    很快,邊牧也安靜下來,垂著眼,靠在座椅背后不動了,看著自己的手發(fā)呆……

    回到家,關(guān)野簡單地做了個生鮮粥,端了出來。

    邊牧還是老樣子,點了根煙坐在沙發(fā)上,垂著眼,沒什么精神,似乎又和之前一樣了。

    關(guān)野心里暗暗嘆氣,他這段時間明明心情好了很多,現(xiàn)在又倒回去了……都怪那個混賬楊聞濤,沒事改什么畫?當(dāng)然,也怪他自己,次次都栽在沖動上面,哎!

    “老師,吃飯了。”

    邊牧應(yīng)了聲,慢吞吞地站了起來。

    兩人安靜地吃飯。

    關(guān)野一直想著怎么問他這事,但又怕一問這事,邊牧連吃飯都吃不好了,考慮來考慮去,最后也沒問成,一頓飯吃得是七上八下的。

    吃完飯,兩人在沙發(fā)坐下。

    關(guān)野這才湊過去抱他,“老師……”

    “嗯?”邊牧咬著煙,正拿起打火機點火,點燃后深深吸了一口,夾在指間看著他,“怎么了?”

    關(guān)野安撫地摸了摸他的脊背,“老師,安磊和我說了你畫畫的事……”

    邊牧整個人一頓,自然垂落的手微微抽了一下,指間的橙紅也跟著顫了顫。

    他轉(zhuǎn)過頭,看著關(guān)野沒動。

    關(guān)野也看著他,說得小心翼翼,“上午是我的錯,我不該和他們一塊起哄……我不知道你的情況,不該亂講話的。”

    邊牧沒說話。

    關(guān)野看著他垂下的手,遲疑了一下,“老師,你的手……到底是怎回事啊?”

    “安磊沒說?”邊牧動了一下,終于把煙放進(jìn)嘴里吸了一口。

    “沒說,他叫我問你……”

    邊牧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問了一句,“你下午有大課吧?”

    “啊……是啊。”關(guān)野下意識回了句。

    “今天是劉院長的大課,你別缺席了。”

    “!!!”關(guān)野睜大了眼睛,劉院長是他爸的老朋友,人也古板得很,他病假一個月,要是第一天上學(xué)還缺勤……怕是得鬧到他爸那里去。

    他低頭看時間,還有半個小時。

    可是……

    關(guān)野看著邊牧那煙霧繚繞中的五官,還是不放心,“我還是不去了,下午陪你……”

    邊牧推他,“你去吧,畫畫的事晚上再說,我都多大人了,沒事的。”

    關(guān)野不動。

    邊牧笑了笑,“真沒事,我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有一年多了,不差這么點時間。”

    他靠過來,輕輕貼了一下關(guān)野的嘴唇,哄道,“去上課吧,乖點。”

    “……”關(guān)野終于松口了,“老師,那有什么等我下午回來再說,你別亂想,好不好?”

    “嗯。”

    “我下課馬上回來!你在家等我。”

    “好,快去吧!”邊牧起身,把他拉了起來。

    關(guān)野終于聽話地出門了……

    ***

    門關(guān)上了。

    邊牧在門口站了片刻,才回到沙發(fā)坐下,定定地看著自己手,呆愣了好一會兒。

    說沒事是假的,更不用說今天這么尷尬,直接被學(xué)生懷疑,還當(dāng)眾說了出來,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連筆都拿不了的人,還做什么老師啊?

    邊牧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臉……

    一年多了,他都沒有辦法畫畫。

    在醫(yī)院里那段時間,他因為病情過重,接受過無數(shù)次的電休克治療,那種號稱安全的治療方法,卻讓他恐懼至極……

    除了電擊時被人圍觀,最終惹上了孫宇杭那種人,他對這種治療還有十分劇烈的反應(yīng)。

    電擊時倒沒什么意識,但醒來之后,他總是全身發(fā)抖,說話也說不出來,意識混亂,記憶更是完全斷片,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想不起來自己是誰……

    那個時候開始,他的手就有問題了,不停地抖,連筷子都拿不起來。

    醫(yī)生說,那是電休克治療正常的副作用,很快會過去的。

    一年后,他出院了。

    那些后遺癥都漸漸好轉(zhuǎn)了,唯有手還是老樣子,只要做精細(xì)一點的事,就會控制不住地顫抖。

    寫字,畫畫……他都做不到。

    后來再去看醫(yī)生,醫(yī)生說,電擊的后遺癥不會遺留這么久,更大的可能是心理因素。

    他就嘗試各種辦法,看心理醫(yī)生,停了自己吃的藥,甚至往自己的右手上狠狠割了幾下,期待傷口愈合后能有奇跡發(fā)生……

    可最后,全都失敗了。

    他這輩子,也沒什么能拿的出手的東西,也就區(qū)區(qū)一個畫畫而已。

    那次意外不但剝奪了他身邊的一切,最后,連他自身擁有的最后一點東西也剝奪殆盡……

    他最終,一無是處。

    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他情緒很差,每天都在瘋魔一般嘗試畫畫,畫不了就砸東西……然后又撿起來繼續(xù)畫……

    江教授就是那時候把他帶回家的,看他的狀態(tài)太差,怕他想不開。

    江教授安慰他不要著急,既然是心理原因,總會有過去的一天。

    可他覺得,正是因為心理原因他才無所適從,傷病的話,還能有一句準(zhǔn)話,行或不行。

    但這個……他只能怪自己沒用,明明手沒有廢掉,卻形同虛設(shè)……

    老兩口見勸慰沒用,就開始一天24小時,輪流盯著他。

    不讓他畫畫,收掉他的畫具,不停地和他談心,嘮家長里短,讓他沒有時間想別的東西。

    知道他失眠,老兩口晚上也輪流陪著他,連上廁所也守在外面,限制著時間……

    邊牧那時候感覺腦袋都是嗡嗡的,整個人都傻了。

    他知道他們是好意,可他真的適應(yīng)不了這種毫無間歇的照顧……

    最后,他還是放棄了。

    他不忍心江教授和師母再操心,陪著他熬夜,他終于安安分分地,把畫筆丟到了一邊,放棄了畫畫……

    ……

    當(dāng)然,他也有一時放不下的時候。

    開學(xué)的前一夜,他的焦慮到達(dá)了頂峰,頂著老師的頭銜,他卻沒辦法畫畫,也不知道開學(xué)后,會不會有人叫他改畫,需不需要他做示范……

    他實在受不了壓力,于是又不死心地嘗試著停了藥,最后還是以失敗告終,停藥沒能讓他的手不抖,卻讓他徹底陷入狂躁……

    碰巧這時候,關(guān)野第一次上門。

    這才有了兩人一見面就打架……

    ……

    邊牧走出陽臺,樓下行人匆匆。

    城中村低矮的破爛居民樓建得隨意,東一茬西一茬的,錯落有致。

    賣水果的小攤販推著三輪車停在路邊,吆喝著叫賣紅橙橙的柿子,路口還有個買玩具的地攤,上面擺了各式各樣的小玩意兒,幾個小孩子眼饞得走不動步,拖著奶奶要買玩具……

    他過去很喜歡畫寫生的。

    和創(chuàng)作不一樣,創(chuàng)作的時候他喜歡宣泄不良的情緒,而寫生的時候,他更喜歡構(gòu)造美好。

    他自小就孤僻,無法融入人群,他就把期待的熱鬧都畫進(jìn)寫生里,仿佛自己也在里面一樣……

    可現(xiàn)在……

    人間的繁華落在眼里,融進(jìn)腦中,他卻再也畫不出來,就像心里缺了一大塊,不論是期待還是絕望,都像是……沒有了歸處。

    他低頭看看自己的手,白皙修長,骨節(jié)分明,似是沒有溫度的寒白玉一般,青藍(lán)的血管凸起,宛如深埋其中的玉脈,泛著微微的冷意。

    看著還不錯,卻毫無用處。

    他有些煩。

    過去有段時間,他一直很想把自己的整個右手用刀切下來,讓它永遠(yuǎn)消失,這樣他就不會日復(fù)一日地,在期待和絕望中痛苦徘徊……

    他甚至希望更徹底一點,想讓自己整個都消失,他不想再要這個多災(zāi)多難的身體了……

    寒涼的觸感沁入肌膚,艷麗的血珠順著刀刃滲透出來,匯成一條細(xì)細(xì)的血流,沿著白皙的肌膚滑落……

    他的手一抖,一陣刺痛喚醒了他的神志。

    “當(dāng)啷”一聲。

    邊牧猛地后退了一步。

    不知所措地看著掉在地上的水果刀,還有自己手腕上殷紅淌血的傷口……

    第67章 你不麻煩

    關(guān)野一整下午都心不在焉,他總想起那個籠罩在煙霧繚繞中的身影……也不知道邊牧在家里怎么樣了。

    下了

    第一節(jié) 課,他匆匆跑去下一個課室里簽到,就趕緊跑回家了。

    回到家一進(jìn)門,就看見客廳一片凌亂,地板上到處都是零零散散的碎紙、紙團(tuán)和鉛筆。

    邊牧不見蹤跡。

    他心里一慌,把手上的書包往旁邊地上一扔,喊了聲,“老師?”

    沒有人應(yīng)。

    關(guān)野的腿突然有點發(fā)軟,走進(jìn)去四處張望,這才看見人在陽臺外。

    那個消瘦的身影迎著風(fēng),孤零零地站在陽臺最邊上,仿佛就要跳下去了……

    “老師!”關(guān)野嚇得心跳都快停了,猛地沖了上去,抱住他怒吼,“你干什么?!”

    邊牧僵硬了一下,回過頭疑惑地看他,“回來了!這么早。”

    關(guān)野一愣,看著他沒說話。

    邊牧的眼神有些散亂,停了片刻,才聚攏目光,伸手摸了摸關(guān)野的臉,“這么緊張干什么?以為我要跳下去?”

    “……”關(guān)野被他這么猝不及防地一問,反而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剛才看到邊牧的那一瞬間,他還真是這么想的,到現(xiàn)在心臟還在緊張地抽疼著。

    邊牧看著他緊繃的模樣,突然笑了笑,“你傻啊!這里才二樓!哪個想不開的會跳二樓?”

    “……”

    關(guān)野可算是徹底回過神來了,見他還會開玩笑,心里松了松,覺得自己應(yīng)該是想多了,邊牧確實是情緒容易波動,但好像并沒有想不開的傾向……

    他還是認(rèn)真看了看面前的人,邊牧的臉色很蒼白,神色有些疲倦,身上有一陣濃重的煙味,似乎是怕冷,他還換了一件長袖衣。

    關(guān)野皺眉,摸了摸他的手,冰涼的,“進(jìn)去吧,別在這吹風(fēng)。”

    邊牧不動聲色地把手抽了出來,“嗯,這就進(jìn)去。”

    他邊走還邊問道,“你怎么這么早回來了?”

    關(guān)野跟著進(jìn)去,“嗯,我第二課去簽到了,沒上。”

    邊牧腳步一頓,回頭看了他一眼,“你還記得我是老師嗎?在我眼皮子底下逃課?”

    “……”關(guān)野委屈地看著他,“今天饒了我吧,我不放心你……”

    邊牧也沒揪著他不放,“這次就算了,沒有下次。”

    “哦,好……”關(guān)野看了看滿地的紙張,“你下午畫畫了?”

    “嗯,有點亂,我這就收拾。”

    “我來收拾吧,你坐著。”關(guān)野去拿了個垃圾桶過來。

    邊牧坐下來沙發(fā)上,慢吞吞地摸出煙盒,又問了句,“下午的大課怎么樣?”

    “還行,和劉院長打了聲招呼,這么久沒見,他還是那么兇。”

    邊牧正咬著根煙點燃,含糊道,“他是看著嚴(yán)厲,其實人很好的。”

    關(guān)野一心盯著地上的紙,有點心不在焉地答道,“他就是和我爸太熟了,三句離不開我爸,總是訓(xùn)我,我下回見了他得躲著點……”

    他一邊說著,一邊背對著邊牧,彎腰把地上揉得亂七八糟的紙撿起來展開,快速地瞥了幾眼。

    紙上看不出畫的是什么,似乎只是純粹地在畫線條,但明顯能看出力度時輕時重,不受控制。

    他皺起了眉,線條都畫不了……邊牧的手傷得這么嚴(yán)重嗎?

    不過他也沒說什么,收好垃圾,就在邊牧身邊坐了下來,“老師,下午畫了感覺怎么樣?”

    邊牧夾著煙,抽了一口,“不太行。”

    “沒事,慢慢來。”關(guān)野湊過去想抱他。

    邊牧側(cè)身躲了躲,揚了揚手里的煙,“等我抽完這根,你不是不喜歡煙味嗎?”

    “沒事,我都習(xí)慣了。”關(guān)野把他摟過來。

    邊牧笑笑,很順從地靠過來,把頭挨在他肩膀上,安靜地抽著煙……

    關(guān)野低頭看他,輕輕摩挲他的頭發(fā),邊牧的頭發(fā)很柔軟,摸起來手感很好,跟他自己的刺頭完全不一樣。

    揉了好一會兒,關(guān)野才問道,“老師?你的手是怎么回事?能和我說說嗎?”

    邊牧的聲音有點沙啞,“就是畫不了,不是受傷,我之前看過醫(yī)生了,說是心理原因。”

    “心理原因?”關(guān)野皺眉,倏然反應(yīng)起來,“也是因為那件事嗎?”

    “嗯。”邊牧靠著他肩膀,輕輕地呼了口煙,飄渺的煙霧仿佛把兩個人都籠在了里面。

    “那件事后,我崩潰了很長一段時間,后來,很多事都不太對了……我開始情緒失控,噩夢,失眠,手也出問題……”

    關(guān)野心里發(fā)抽,緊了緊摟著他的手臂,“那醫(yī)生怎么說的?”

    邊牧略顯沉悶的聲音傳來,“醫(yī)生也說不準(zhǔn),可能不知道什么時候就突然好了,也可能一直好不了。”

    他停了片刻,像在安慰自己,又像在安慰關(guān)野,“沒關(guān)系,我也習(xí)慣了……”

    關(guān)野靜靜地聽著,一點點心疼得發(fā)緊,恨不得把他塞到自己心里去護(hù)起來,明明那么好的人……老天為什么總是不讓他好過?

    他低頭吻了一下邊牧的頭頂,卻看見他眉心緊皺著,一手夾煙,一手不自覺地微微拽著自己的衣角,像是隱忍著漸漸冒頭的情緒。

    關(guān)野怕他又會像上回那樣情緒失控,趕緊撫了撫他的后背,“老師,別說了,我知道這些就夠了。”

    邊牧頓了頓,感激地笑笑,他確實不太想再回憶一次,一個下午已經(jīng)把他折騰得夠嗆了。

    他把情緒壓了壓,吸了口煙,煙霧慢慢從他唇間,鼻間溢散出來,他突然又有點忍不住,問道,“關(guān)野,我是不是很麻煩?”

    “你不麻煩。”關(guān)野看著他道。

    邊牧抿嘴,“其實我也覺得自己很麻……”

    關(guān)野二話不說,俯身過去吻住他。

    青天白日,樓下叫賣的嘈雜人聲,摩托車轟轟的加油聲……清晰地傳了上來,客廳里卻是一片旖旎。

    兩人呼吸間都是彼此的氣息,帶著煙草香氣,千回百轉(zhuǎn),熱烈,濕漉。

    邊牧半個字都說不出來了,被吻得眼睛微紅,映著灼灼的火……

    ……

    關(guān)野一回來,他就覺得整個人都放松下來了,仿佛有了主心骨,不像下午那樣,難受快要瘋了……

    看到水果刀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發(fā)病了。

    他拼命告訴自己,只是發(fā)病了而已,吃藥就沒事了,但那種……或許一刀下去,就可以結(jié)束一切痛苦的誘惑,真的讓他欲罷不能。

    他不想吃藥,也不想再去學(xué)校面對那些質(zhì)疑的聲音,他幾乎能想象事情一旦敗露,人人都會對他口誅筆伐,曾經(jīng)的天才連筆都拿不了,居然還靠關(guān)系留在美院當(dāng)老師……

    他深知謠言的可怕,這會連累很多對他好的人,江教授、師母、安磊和關(guān)野,甚至當(dāng)年那些他幫助過的附中學(xué)生……所有人都會因為對他的質(zhì)疑,蒙上不堪入目的名聲……

    無形的力量在拖著他慢慢沉下深淵,他真的想放棄一切……

    可也就是在那一刻,他看到了掛在廚房里的那條小圍裙,粉色的格子圍裙隨風(fēng)飄揚,帶著輕盈的小女生色彩,卻總是穿在高大的關(guān)野身上,違和又融洽……

    那個身影總是穿梭在廚房里,伴隨著氤氳的煙火氣和誘人的香氣,讓他再次有了家的感覺……

    他不再是一個人了。

    關(guān)野那小子雖然不讓他省心,但也在磕磕絆絆地試著喜歡他,照顧他……

    他自己沉溺于深淵也就算了,但絕不能把關(guān)野拖下水……他要是出事,關(guān)野該怎么辦?

    他還那么年輕,又那么沖動……

    最后,邊牧默默地收好水果刀,撐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去吃了藥,又把手腕的傷口也一板一眼地消毒,上藥,包扎,全部都處理好。

    最后,他還換了件長袖,把傷口藏在袖子里面……

    他還是第一次,這么冷靜地逃離了自己的情緒……

    ……

    “老師,想什么呢?”關(guān)野從他唇邊退開了一些,還蘊含著濕意的聲音非常不滿,“接吻也走神?老師,是不是我的吻技退步了?”

    “……”邊牧回過神,張嘴正要解釋,對面的人突然伸手掐住他后脖頸,不由分說地啃了過來……

    “!!!”邊牧就像剛被打撈上來的,拼命撲騰的魚,不停地拍打著關(guān)野的前胸,用力推他……這一頓囂張跋扈的深吻,差點沒讓他憋死。

    ……

    他最后斷斷續(xù)續(xù)地憋出一句,“夠了……不走神了……”

    “哼……”關(guān)野這才滿意地松開了他。

    眼前的人,臉上帶著微微的紅暈,神情有些慌亂,呼呼地大喘氣,嘴唇被自己啃得又紅又腫,可算是沒有剛才那半死不活的樣子了。

    關(guān)野也呼了口氣,把自己滿腔的欲火壓了壓,一本正經(jīng)地開始勸說大業(yè),“老師,我知道你壓力大,但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我會幫你的,知道嗎?”

    邊牧還喘著氣,沒說話。

    關(guān)野將茶幾上的速寫本和鉛筆拿了過來,把鉛筆遞給他,“拿著。”

    邊牧猶豫了一下,沒接。

    “老師,別太擔(dān)心,既然是心理因素,那我們就一步一步克服,好不好?我?guī)惝嫛?br />
    關(guān)野把筆塞到他手里,從后面環(huán)抱住他,胸膛緊緊地貼著他的后背,伸手握住了他拿筆的手。

    邊牧抿了抿嘴,他其實不太想在關(guān)野面前畫畫,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那一塌糊涂的狀態(tài),但他不忍破壞氣氛,還是由著關(guān)野握住自己的手,在速寫本上畫了下去……

    可惜從拿起筆的那一刻起,他的手已經(jīng)開始抖了,手背上青筋噴張,落筆之后,手更是忽然不正常地抽搐起來。

    關(guān)野沒想到他會突然抖得這么厲害,一時沒握緊他的手,筆下的線條頓時劇烈顫動,呲啦一下,畫出了紙外……

    他的心猛地一沉……

    第68章 嬌軟在懷

    關(guān)野的心沉了沉。

    他突然想起了邊牧以前做噩夢時的反應(yīng),和這有點類似,根本就不是正常的發(fā)抖,而是像魔怔了似的,不受控制地抽搐……

    “不行……”邊牧急促地喘著氣,身體也緊繃著,額頭都微微冒汗了,“我一拿筆就這樣,根本控制不住……”

    “沒關(guān)系。”關(guān)野手上加了點力度,“老師,你放松,我來畫。”

    但邊牧根本沒有辦法放松,鉛筆仿佛帶電了一般,他的手一碰就止不住顫抖……

    他不敢回頭看關(guān)野的表情,咬了咬牙,“算了。”

    說著,他就要站起來,他很清楚自己的反應(yīng)不正常,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怪異……

    雖然自己是個無可辯駁的神經(jīng)病人,但他實在不想關(guān)野看到自己這副神經(jīng)兮兮的樣子……

    關(guān)野二話不說,直接把他給撈了回來,摁在自己腿上坐著,“老師別跑!我又不笑話你,你做噩夢那次我也在啊!都看過了,你怕什么!”

    邊牧被他摁住走不了,閉了閉眼,“算了,我試過很久,真的不行……”

    關(guān)野溫柔卻堅定地圈住他,“你不行,不代表和我一起不行啊,以前不是沒有我嘛……”

    “……”邊牧竟然無言以對。

    關(guān)野摸了摸他的手,“老師,別小瞧我的能耐,說不定我們一起能成功呢?總要試一試吧……”

    邊牧想說什么,但還是垂下眼眸,沒說話了。

    “老師,和我試試好嗎?”關(guān)野輕輕捏著他的下頜,把他的臉抬起來,“給我個機會。”

    邊牧看著他真誠的面孔,終于松動了一點,“我很難恢復(fù)的,幾乎沒什么機會……我怕你嫌煩。”

    關(guān)野笑,故意把他整個人都圈進(jìn)懷里,像公主抱一樣,“嬌軟在懷,我怎么可能煩?求之不得好吧!”

    邊牧愣了片刻,才明白他說什么,惱火地敲他的腦袋,“什么嬌軟,難聽死了!”

    “不敢了,不敢了!”關(guān)野嘻嘻哈哈地躲著他的手,“那就美人……哎喲!疼!還是不行啊?那美男,美男總行吧?!”

    邊牧沒好氣地僵在他懷里,走又走不了,被他這么一打亂,剛剛傷春悲秋的情緒全都沒了。

    關(guān)野收斂了笑意,一本正經(jīng)道,“老師,我是說認(rèn)真的,雖然我脾氣不好,又沖動,但我對你還是有耐心的。”

    他看了一眼邊牧,又補了一句,“要是我真的煩了,那我就告訴你,然后你自己畫,我就玩游戲陪你,行嗎?”

    邊牧拗不過,想想也只能答應(yīng)他。

    但關(guān)野心急,見他還是沒說話,一手扶著他的腰,一手扣著他的后腦勺,直接吻了上去,低聲哄著,“相信我,好不好?”

    邊牧怕他又來深吻,趕緊推他,“行了行了!”

    關(guān)野倏然笑起來,“真聽話,你要是畫得有進(jìn)步,我就獎親親。”

    邊牧被他逗笑了,“我不要,你自己對鏡子親吧!”

    “……”關(guān)野無語,但看到他終于笑了,也松了口氣。

    “來!開工!”關(guān)野把鉛筆拿過來,握住了邊牧的手,“畫什么呢?要不我畫一個,你來猜吧!”

    “嗯。”邊牧的手都還是抖得厲害,只能盡量讓自己放松一些。

    關(guān)野的力氣也加大了,緊緊握住了他的手,兩只手終于磕磕絆絆地畫出來一個奇形怪狀的東西。

    頂上是個歪歪扭扭的圓球,上面布著蚯蚓般的線條,彎彎曲曲,一塌糊涂,也不知道是什么,下面勉強能看出四根須須,長在一個水桶似的東西周圍……

    邊牧看著那怪物似的東西,問道,“你畫的是什么?”

    “看不出來?”關(guān)野不可置信,“這是你啊!看!這是頭,鼻子和眼睛在這,這是手和腳……”

    “……”邊牧無語地指著那個水桶一樣的東西,“我的腰這么粗?”

    關(guān)野失笑,“真是你,你看這上面有顆痣啊……”

    “……”邊牧愣了愣,突然反應(yīng)過來,“你怎么知道?”

    “!!!”關(guān)野陡然一個激靈。

    靠!

    暴露了!

    他趕緊道,“就……偶爾不小心看到的……”

    邊牧沒說話,看著他。

    關(guān)野反應(yīng)極快,“打架!打架那一晚!還記得嗎?我踢了你一腳,就是這,那時候看到了!”

    邊牧冷笑,“編吧!”

    “……”關(guān)野的臉?biāo)查g垮了,“我錯了老師,我趁你睡覺,偷偷看過……”

    “……流氓!”

    毫無意外的,秀氣白皙的小拳拳砸到了他的臉上,一點也不疼……

    ***

    第二天,邊牧的狀態(tài)還是不太好。

    昨晚睡覺時他醒了好幾次,要很長時間才能再睡著,早上起來的時候,臉色都有點白得發(fā)青。

    關(guān)野看著他憂心忡忡,雖然昨天的事被自己給打岔了,最后嬉鬧收場……但他知道邊牧心里始終壓著事,根本放松不下來。

    吃早餐的時候,邊牧喝了兩口粥,就放下了。

    “吃膩了?”關(guān)野在瓦煲里攪了一下花生。

    “不是,胃不太順服,我去吃點止痛藥。”邊牧站了起來,有點直不起腰。

    關(guān)野趕緊扶了他一下,“老師,你能行嗎?不然今天別去學(xué)校了!”

    “沒事,吃點藥就好了。”邊牧慢慢走到沙發(fā)坐下,拿了藥放進(jìn)嘴里,“你也別老盯著我,累不累啊,該干嘛干嘛去。”

    關(guān)野咬了咬唇,默不作聲地去收拾東西,幫他裝了兩個面包帶去學(xué)校,把小豬熱水袋也拿走……

    ……

    今天他們出發(fā)得比較早,關(guān)野開車開得特別慢。

    邊牧的頭仰著靠在椅背上,看著在窗外發(fā)呆,一路也沒有說話。

    他心里也沒底,昨天事情鬧成那樣,沒人留意還好,要是有人存心針對他……這事恐怕就沒那么容易過去了。

    只能……混一天是一天吧!

    下車的時候,關(guān)野突然抱了他一下,“有事就找我,別硬撐。”

    邊牧笑笑,“知道了,走吧!”

    關(guān)野想是想得好,但他剛到畫室,就被劉院長派人過來叫了,說是去給劉院長的講座幫忙,實際就是想把他提在身邊教育。

    他哭喪著臉去辦公室找邊牧,“老師,我上午要出去,劉院長叫我過去。”

    “研究生部的講座?”邊牧立刻反應(yīng)過來。

    “對,估計中午吃過飯才能回來。”關(guān)野氣得牙癢癢,“要不中午叫安磊先送你回去?”

    “嗯行,你去了好好聽,研究生部的講座一向干貨很多,多聽聽有好處。”

    關(guān)野沒說話,看著邊牧有些發(fā)愁,他真是不放心啊!

    他現(xiàn)在總莫名其妙地有種感覺,自己一走邊牧就會出點什么事,老師也太不讓人省心了,真想把他塞到褲兜里帶走……

    邊牧看著他老父親似的眼神,失笑,“你這什么眼神?行了,快走吧!別讓劉院長等,等會兒你又得挨罵了。”

    “嗯。”關(guān)野嘆了口氣,從兜里掏出一大堆東西,面包,小豬熱水袋,充電線……一股腦塞到邊牧懷里。

    “記得吃早餐啊,還有熱水袋也要用……”

    邊牧把東西全部放進(jìn)抽屜,推他走,“行了知道了,快去吧!”

    關(guān)野戀戀不舍地走了。

    ……

    邊牧坐在空蕩蕩的辦公室發(fā)了會兒呆,實在沒胃口吃早餐,干脆去了畫室。

    美院的老師一般來得比較晚,但學(xué)生都到得比較早,這時候已經(jīng)來了一半多的人了。

    畫室里和往日一樣熙熙攘攘,學(xué)生們一堆一堆的,聚集在一起討論著什么。

    邊牧走進(jìn)畫室的一瞬間,所有人突然莫名其妙地安靜了一瞬。

    “……”邊牧沒說話。

    學(xué)生們反應(yīng)過來,紛紛打招呼。

    “邊哥早啊……”

    “邊哥這么早啊!”

    邊牧點點頭,沒有像往日那樣一個個回應(yīng)過去,因為他看到了大家的眼神都不太對,看著自己的目光躲躲閃閃……

    剛剛他們在討論什么?

    邊牧照常準(zhǔn)備上課的東西,收拾好了,就走到大門外抽煙。

    安磊今天姍姍來遲,趕在最后一分鐘沖出電梯,跟著的還有附中那幾個學(xué)生,一個個哈欠連天。

    邊牧知道他們附中那邊昨晚有活動,看來是結(jié)束太晚,都睡過頭了。

    安磊看見在大門口抽煙的邊牧就是一愣,“邊哥,你怎么在這?”

    那幾個也走過來打招呼,“邊哥早!”

    “早,快進(jìn)去吧!要上課了。”邊牧笑著應(yīng)了,又指指安磊,“你過來一下。”

    大家打打鬧鬧地進(jìn)去了。

    安磊緊張道,“怎么了?老師你不舒服嗎?臉色有點差啊!”

    “沒事。”邊牧低聲道,“你等會進(jìn)去打聽打聽,他們在說什么?”

    安磊一愣,陡然皺起了眉頭,“怎么?他們?nèi)悄懔耍俊?br />
    邊牧道,“沒有,也可能是我多想吧,你先去探一下,有什么就回來和我說,別沖動!”

    “嗯,好。”安磊轉(zhuǎn)身急匆匆地走了進(jìn)去。

    邊牧抽著煙,依舊靠在大門外面等著。

    大概過了十來分鐘,里面斷斷續(xù)續(xù)傳來嘈雜的聲音。

    “你丫有毛病啊!說什么呢……”

    “這也不是我們說的啊……”

    “他說的你們也不能傳!早他媽叫你們別和他混……那家伙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除了嘴炮還有什么能耐,操……”

    “對啊,他不就是嫉妒邊哥嘛!自己畫不好,就造謠生事……”

    “背后說人算什么?有種就讓他過來這里說啊!”

    “可是……要不是他說的那樣,邊哥為什么不肯改畫啊?”

    “你他媽還說!有病是不是……”

    “誰不知道你們附中的人都向著他,可你們也不能不讓人說話啊……”

    “操!昨天關(guān)野沒打夠你們是吧!是不是要我來……”

    邊牧心一緊,趕緊走進(jìn)去。

    畫室里的人都擠在一堆,安磊和附中那幾個學(xué)生,都是擼胳膊挽袖子,劍拔弩張地想干架……

    第69章 夠高了吧!

    邊牧一看,氣得頭都疼了,怎么一個兩個都這樣!

    “干什么?!都住手!”他一聲怒喝。

    所有人一看到他,頓時都不說話了。

    安磊也垂下手,不吭聲了。

    邊牧忍了忍,“全都回去畫畫,安磊,你出來!”

    他說完就轉(zhuǎn)身出去了。

    安磊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幾個剛剛說得最歡的人,跟出去了。

    大門外的陽臺,邊牧雙手撐在圍欄上,有點壓不住火,“我叫你去打聽消息,你學(xué)關(guān)野打架?一個兩個怎么都不讓我省心啊!”

    “……”安磊剛還跟斗雞似的,在邊牧面前就直接蔫巴了,“我錯了,一下沒克制住……”

    “你是班長!這像什么樣子?!”邊牧忍不住大聲了一點。

    安磊低著頭囁嚅道,“他們在說你,太氣人了……”

    “再氣也不能打架啊!”邊牧毫不客氣地打斷他。

    安磊沒說話了,垂頭喪氣的。

    邊牧揉了揉眉心,停下來點了根煙,連續(xù)抽了好幾口,感覺情緒壓下來一點了,才問道,“怎么回事?說說!”

    安磊這時卻有點欲言又止,他抬頭看了看邊牧,有些遲疑。

    “怎么?不說?”邊牧轉(zhuǎn)過頭看著他,“我進(jìn)去把他們幾個也喊出來?”

    “不不!不用了,我說……”

    安磊閉了閉眼,咬牙道,“昨天晚上,楊聞濤請了畫室的幾個人去吃宵夜,就是經(jīng)常找他改畫的那幾個傻/逼,他們聊到了昨天上午叫你改畫的事……”

    邊牧的手微微顫了下,煙灰撲簌撲簌地往下掉,他頓了片刻,“繼續(xù)說。”

    “后來楊聞濤和他們說,你的手可能受傷了,根本就不能畫畫……”安磊恨恨道,“那些傻/逼!這段時間都被楊聞濤給洗腦了,現(xiàn)在都是人家說什么就信什么,居然還在畫室亂傳……簡直就他媽的沒腦子!”

    邊牧低著頭倚在欄桿上,一直不停地抽煙,看不出什么表情。

    安磊有些不安,邊牧比他想象中的反應(yīng)要冷靜很多,“邊哥,你沒事吧?”

    邊牧搖搖頭,沒說話,低頭盯著地板。

    安磊小心翼翼道,“邊哥……你別管他們,你能不能畫不是他們說了算的,他們怎么扯也沒用,就算是楊聞濤也不能怎么樣,不然他也不會只是偷偷摸摸地搞小動作。”

    邊牧嗯了一聲,終于慢吞吞地開口,“行了,知道了,但這是我的事,你就別亂摻和了,也別去和他們爭,免得惹禍上身!”

    “別摻和?”安磊一頓,沒明白他的意思,“邊哥,我肯定得站你這邊啊!不可能由著他們這么污蔑你……”

    邊牧盯著地板看了好一會兒,滾著喉結(jié),低聲道,“我知道,但這件事,你還是別幫我了,我不想拖你下水,畢竟……”

    他低頭撣了一下煙灰,薄薄的眼皮耷拉著,嘴角微微一扯,“畢竟這事也不算污蔑……”

    安磊急了,“邊哥,你的手沒事啊!只是一時畫不了而已……”

    邊牧搖搖頭,“不行就是不行,我自己知道,反正你別再和他們爭了,不然到時候真的出了事,你們……都會被我連累的。”

    安磊咬牙道,“我不管!我就站你這邊!他們愛怎么樣就怎么樣!而且也不一定會有事啊!”

    邊牧沒說話,楊聞濤抓住他這么一個大把柄,這幾年積累的怨氣,怕是會一下爆發(fā)出來,找學(xué)生傳謠言,這恐怕只是第一步吧……后面也不知道還有什么在等著他。

    他閉了閉眼,感覺自己的狀態(tài)不太好,連呼吸有些控制不住,不想再說下去了,“你回去上課吧,和附中的那幾個也說一聲,誰也不許在這事上發(fā)表意見,別聽,別看,別吵。”

    安磊攥緊了拳頭,“邊哥!”

    “聽我的話!”邊牧道,“你先去上課。”

    安磊不甘心,也不放心,但他習(xí)慣了聽邊牧的,一時也不知道該怎么辦,猶豫了一下,“邊哥,那你等會兒要去哪?”

    邊牧抽了口煙,“我還能去哪?去趟辦公室,等會兒就回來。”

    安磊有些遲疑不決,想了想,還是先進(jìn)去了。

    ……

    邊牧抽完煙,感覺腦子還是亂成一團(tuán)麻,整個人都有些發(fā)飄了,得吃點藥了……

    他摸了摸褲兜,空的。

    藥盒呢?

    早上出門他還檢查過的,不知道是落在辦公室,還是落在車上了。

    他用力揉了揉眉心,轉(zhuǎn)身去辦公室。

    剛拐進(jìn)走廊,迎面就碰上了剛從電梯出來的系主任。

    “是邊牧啊,來這么早?”系主任走笑著了過來。

    他趕緊打招呼,“主任,早上好。”

    系主任笑了笑,“說起來,平時我也很少能碰見你,今天難得遇到,聊兩句?”

    邊牧頓了一下,系主任平時很忙,哪有時間這么閑聊,應(yīng)該是有事了,他努力克制了一下情緒,“好啊。”

    兩人走到走廊的會客區(qū)坐了下來。

    系主任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你的氣色還是不太好啊,江教授也和我說了,你的身體得多休養(yǎng),怎么這么快就回校了?”

    邊牧笑笑,“我已經(jīng)沒事了,之前請了太久假,不敢再給系里添麻煩,就馬上回來了。”

    “嗯,好好。”系主任的語氣突然有點躊躇,“但你確定都康復(fù)了嗎?還有沒有別的地方不舒服?”

    邊牧一愣,搖了搖頭,“沒有,都已經(jīng)好了。”

    系主任拍拍他的肩膀,“年輕人嘛,路還長著呢,也不要諱疾忌醫(yī)啊,有什么就治好,別太擔(dān)心,我們會支持你的。”

    邊牧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他的意思,茫然地點了點頭。

    系主任又道,“我們系里呢,一直是很看好你的,不過你也要知道,能留在油畫系的研究生,都是我們寄予厚望的,我們還想靠著你拿大獎回來,給油畫系爭光呢,你要再接再勵啊!”

    邊牧終于聽出點不對味了,他沉默了一會兒,勉強笑了笑,“主任,我明白的。”

    系主任舒了一口氣,“明白就好,努力啊!”

    他站了起來。

    邊牧也站起來,又說了幾句客套話,系主任先走了。

    他看見系主任臨走的時候,目光不經(jīng)意地落在了自己的右手上……

    原來……

    已經(jīng)傳開了啊!

    連系主任都知道了,恐怕教師群里也已經(jīng)傳來了吧……

    系主任的措辭很委婉,但他聽懂了言下之意,留他在油畫系是要他爭光的,如果不能畫,達(dá)不到他們的要求,那就該自行離開了……

    他整個人都有點恍惚,腦子都嗡嗡作響。

    這個事一直就像個炸彈一樣,埋在他的身邊,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爆炸,讓他粉身碎骨……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時候了嗎?

    他揉了揉眉心,感覺人已經(jīng)不太清醒了,下意識又摸了摸口袋,空的,藥盒到底在哪里?

    真想不起來了……

    他混混沌沌地穿過走廊,隱隱約約似乎遇到了不少人,都在和他打招呼,他也不知道自己應(yīng)了沒有。

    等他緩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回到了畫室外的陽臺上,在朝氣蓬勃的朝陽中,看向樓下。

    油畫系在七樓,專業(yè)畫室是一層半的高度,起碼是普通大樓十層樓的高度。

    夠高了吧?

    他扯起嘴角笑了笑……

    ……

    安磊一直在畫室坐立不安,他想了半天,總覺得不放心,還是得告訴江教授,楊聞濤真要發(fā)瘋鬧起來,唯一能保住邊牧的,只有江教授了。

    他也不敢打電話,擔(dān)心別人聽見,就發(fā)了個短信給江教授,把事情簡短地說了一下。

    “滴滴滴~”

    江教授的消息很快就回來了,同樣簡短,“你守著他,我很快就到。”

    安磊一看,趕緊出去找邊牧,可是畫室外空蕩蕩的,一個人影都沒有,他又想起之前邊牧說要去辦公室,就跑去辦公室找,還是不見人……

    打邊牧的電話,沒人接,提示不在服務(wù)區(qū)……

    這是,關(guān)機了?

    安磊這下慌了,圍著整層樓跑了一圈,把油畫系的每個工作室都去看了一遍,轉(zhuǎn)回來的時候,剛好看見江教授從電梯里沖出來。

    他喊了一聲,“江教授!”

    江教授也跑得氣喘吁吁,“他人呢?”

    安磊急得滿頭大汗,“還沒找到他,打電話也沒人接。”

    “哎!繼續(xù)找!洗手間那邊找了沒?”

    “還沒有……”

    “走走,一塊去看看。”江教授跑了起來,嘴里還忍不住埋怨,“你也真是,昨天那么大的事怎么不要告訴我!”

    安磊無言以對,邊牧警告過他,不到萬不得已,不準(zhǔn)打小報告……

    而且他覺得,關(guān)野一直陪著邊牧,邊牧的情緒要是控制不住,最多把關(guān)野打一頓就是了,也沒什么……

    洗手間也沒有。

    江教授急了,“你去叫班上的同學(xué)一塊找!每一層都找找!”

    安磊一愣,“那不是大家都會知道邊哥的情緒問題……”

    江教授一跺腳,“知道就知道,怕什么!小牧之前有重度抑郁,性命要緊啊!”

    “什么?”安磊一霎那臉色都白了,“他、他不是狂躁癥嗎……”

    江教授狠狠一推他,“哎!都有!以后再說,趕快找人吧……”

    ……

    第70章 我怕他嫌棄我

    安磊整個人都是懵的,腦子一團(tuán)亂麻,跟著江教授就開始跑了起來。

    他們路過電梯的時候,電梯門突然打開了。

    邊牧從里面慢吞吞走了出來,一抬頭,迎面對上了滿臉驚愕的江教授和安磊。

    “……”他嘴里還咬著煙,腳步一頓,含糊不清道,“怎么了?”

    “你這家伙!”江教授直接沖上去,狠狠抱了他一下,“想嚇?biāo)廊税。∨苋ツ牧耍恳膊唤与娫挘 ?br />
    邊牧呆了一下,趕緊把嘴里的煙拿下來,“我把藥落在車上了,剛?cè)サ叵萝噹炷茫旅婵赡軟]有信號吧。”

    江教授松了口氣,“好好,沒事就好,你……你的臉色怎么這么差,哪不舒服嗎?”

    “沒事,我……”邊牧話還沒說完,身體突然晃了晃。

    安磊一直盯著他,看著不太對就趕緊扶了他一下,“邊哥!”

    江教授也托住他的手肘,“你剛是去吃藥了?”

    “嗯……”邊牧閉著眼緩了一下,人還有點不在狀態(tài),看東西有點恍惚,“沒事,那個藥剛吃是會這樣,過一會兒就好了。”

    江教授眉心緊皺,“安磊,扶著他,跟我來。”

    “誒!好!”安磊趕緊把邊牧的手臂放到自己肩膀上,架著他往前走。

    江教授帶他們?nèi)チ艘婚g小型階梯教室,一般用來開小講座,現(xiàn)在空著沒人用。

    安磊扶著邊牧坐下,“邊哥,你先休息,我去拿點水過來!”

    “對,拿點溫水過來。”江教授補充道。

    邊牧剛想說不用,安磊已經(jīng)急匆匆地走了。

    “小牧,你這天天吃藥,怎么反應(yīng)還是這么大?”江教授憂心忡忡地看著他,“先休息一下吧!”

    “嗯。”邊牧也是精力不濟(jì),閉著眼趴在桌面上,壓著那股暈乎乎又惡心的勁兒。

    過了一會兒,他感覺好一點,直起了身子,“老師,我沒事了。”

    “剛剛為什么去吃藥?”江教授皺著眉看著他,“你是情緒太激動還是……”

    邊牧趕緊道,“我沒有想不開!就是突然有點著急,我怕控制不住,先去吃了顆藥。”

    江教授表情很嚴(yán)肅,審視著邊牧,似乎在判斷他是否在騙人,“小牧啊,如果你察覺自己有抑郁傾向,一定要和我說,這個太危險了,知道嗎?”

    邊牧沒有特別的反應(yīng),只是桌子底下的手指微微蜷起,“嗯,我知道。”

    江教授看著他蒼白的臉色,最后還是把很多話都憋了下來,只說了一句,“你也知道自己之前的情況,有什么苗頭要及時處理,才不會重蹈覆轍。”

    “嗯……”

    安磊回來了,把保溫杯遞了過來,“邊哥,喝點溫水。”

    “謝謝。”邊牧喝了一口,感覺胃也舒服了一些。

    江教授這才講到正題,“小牧,這畫畫的事……”

    邊牧動作一頓,這才知道江教授急著找他的原因,可楊聞濤膽子再大,也不敢把這事往江教授這里傳,看來又是安磊打的小報告。

    他轉(zhuǎn)過頭,剛想用眼神警告一下安磊,卻發(fā)現(xiàn)對方眼睛通紅,一副要哭的樣子。

    “……”邊牧一愣,“你怎么了?”

    不問還好,這一問,安磊的眼淚立刻就啪嗒啪嗒不停地往下掉。

    “!!!”邊牧手一抖,拿著的水杯差點掉了,“你干什么?”

    江教授看著他嘆了口氣,“小牧,我剛剛急了點,嘴快把你的事說出來了。”

    邊牧沒明白,“什么?”

    “你的病……”江教授指了指安磊,“他知道了。”

    安磊使勁揉了揉眼睛,啞聲道,“邊哥,對不起,我之前只知道你有狂躁癥,不知道你還抑郁……”

    邊牧倏然一頓,沒有說話。

    他其實非常不愿意讓人知道他有抑郁癥,總會讓人看他的眼光帶上或鄙夷或同情的色彩,他最不需要的就是憐憫和特殊對待……

    他停了一下,才說道,“我是躁郁癥,兩種都會有一點,但你沒必要這樣,我這是天生的,控制得還可以,你不也一直沒看出來嘛?”

    安磊死咬著嘴唇?jīng)]說話,滿心的懊惱溢于言表。

    江教授拍了拍安磊,“行了,現(xiàn)在知道也一樣,以后就多看著點你老師。”

    安磊趕緊點頭,“好,我會看著的。”一定死死地看著。

    江教授笑,“小牧,你看關(guān)心你的人這么多,你可要照顧好自己,別讓我們擔(dān)心。”

    邊牧勉強笑了笑,“我知道……”

    畢竟待他好的人也沒幾個,他比誰都珍惜這些人……

    真要迫不得已,他受不了了,也會找個不會打擾所有人的地方,安安靜靜地走,不會死了還要麻煩別人……

    這個想法也讓他之前站在陽臺的那一刻,停住了腳步。

    “在想什么?”江教授敲了敲桌子。

    “沒什么。”邊牧回過神,連忙搖頭。

    “好了,說回畫畫,這事你別擔(dān)心,有我在這里沒人能動你,沒事的,你安心上你的課就行了。”

    江教授突然皺了皺眉,像是想起了什么,“倒是楊聞濤這個人,沒想到品行這么差,當(dāng)初系里調(diào)人過來的時候,我正好不在,后來也沒太留意,想不到就這么讓他鉆了空子。”

    邊牧道,“老師,這和您沒關(guān)系,我和他之前就有矛盾……”

    “嗯,我也聽說過你們的事,不過啊,就算他那一年沒和你碰上,我也不會招他進(jìn)來做我的研究生,這人專業(yè)不怎么樣,勝負(fù)心又太強,為人也不行……我還看不上這種人!”

    江教授道,“反正你不用管他,照常上課就行了,你別多想,知道嗎?”

    邊牧沉默了一下,“老師,系主任也知道了。”

    “已經(jīng)找你了?”江教授皺眉,“沒關(guān)系,他過去還在我下面待過一段時間,也是喊著我老師過來的,還是會賣我點面子,應(yīng)該不會做得太過,他怎么和你說的?”

    邊牧抿嘴,“他沒說太明顯,就是叫我努力。”

    “那就行了,他那你不用管,我會處理。”

    “老師。”邊牧想了想,還是把心里話說了出來,“要不我還是走吧,我也不一定要做老師的……”

    “這是什么話!”江教授有些生氣,“好端端的前途為什么不要?就怕他一個楊聞濤,你放心,他在我這翻不起浪的!”

    邊牧忍了忍,情緒突然有點壓不住,“不是這樣的,老師!您……您就沒想過嗎?我現(xiàn)在是真畫不了,他們一旦發(fā)現(xiàn)了,會連累到您的……”

    他身體緊繃著,聲音微微顫抖。

    江教授趕緊拍了拍他的背,“哎呀!小牧你別急,這些我都知道,畫不了就畫不了,又沒人能逼你動手畫畫,你不用管他們,慢慢來,總會好的……”

    “那萬一永遠(yuǎn)都好不了呢?”

    江教授嘆了口氣,“小牧,我不是早就和你說過嗎?好不了就算了,油畫系也不差你這么一個能畫畫的人啊!你就做個普通老師就行了,你對畫畫的理解也沒幾個人趕得上啊,安安穩(wěn)穩(wěn)給他們講理論不好嗎?”

    邊牧沒說話了,垂頭不語,陰影掩住了五官。

    以江教授的資歷,確實能幫他壓下來,系主任,甚至院長們都不敢說什么,但這是以江教授多年積累的聲譽做代價,把他護(hù)在羽翼之下,他不想這樣……

    江教授看著他垂頭喪氣的模樣,嘆氣道,“小牧,你別這樣……你這樣我會心疼的啊!你也知道,要不是顧忌你過去的經(jīng)歷,我早就收你做干兒子了,你不要怕麻煩或者拖累我,我一定會站在你身邊的。”

    邊牧還是低著頭,沒說話。

    江教授朝安磊使了個眼色。

    安磊收到,輕輕用手扯了扯他的袖子,“邊哥,你別這樣……”

    邊牧動了動,抬起頭,情緒已經(jīng)壓下來不少了,只是聲音還有點沙,“我沒事,我明白的。”

    江教授松了口氣,“那就好,我等會兒先去問問情況,看看楊聞濤做到了什么程度,我會去壓下來的,你就當(dāng)沒這回事,安心上課,給他們講講畫就行了,好好做你的老師,知道嗎?”

    “好,謝謝老師。”

    江教授無奈,“謝什么謝?你呀……”

    “哦,還有個事啊!”江教授看了他一眼,雖然邊牧不承認(rèn)抑郁,但他總覺得有點不太明顯的苗頭,始終還是不太放心,“你以后別像這次這樣獨自行動了,省得我們又找不到你,讓安磊跟著你吧。”

    安磊在旁邊猛地點頭,又不太敢說話,眼巴巴看著邊牧。

    “不用了吧!”邊牧皺眉,“關(guān)野跟著我就行了。”

    江教授搖頭,“關(guān)野今天不就有事忙嗎?要不這樣,他不在的時候,就讓安磊跟著。”

    邊牧猶豫了一下,沒辦法,只好答應(yīng),“行吧。”

    安磊總算是松了口氣,邊牧在江教授面前答應(yīng)了,以后就沒法推脫了。

    “好,那你再休息會兒,我先去辦事了!”江教授站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去辦公室了。

    邊牧見江教授出去了,轉(zhuǎn)過身道,“安磊。”

    “嗯?”

    “我的病,你別和關(guān)野說……”

    安磊睜大了眼睛,驚訝道,“他也不知道嗎?”

    “嗯,我控制得不錯,估計他也沒看出來,我不想他把我當(dāng)病人,所以你也別說。”

    安磊皺眉,“邊哥,可你這情況,要是他不知道,不小心惹你生氣了……”

    邊牧搖頭道,“他很好,不會惹我的,而且我……我不確定他會不會嫌棄我這個病,還是不說吧,反正現(xiàn)在控制得還行。”

    安磊抿嘴,深深地看了邊牧一眼。

    他想說,愛一個人永遠(yuǎn)都不會嫌棄對方的病,就像他自己一樣……

    可最后,他看著邊牧疲憊的面孔,只說出來一個字,“行。”

    ……

    第71章 醋精

    整個上午,畫室里都沒人敢在邊牧面前說話,坐滿了人的畫室異常安靜,連模特都有些不自在,看了邊牧好幾眼。

    邊牧一直沒怎么說話,也沒有像往常一樣講畫。

    寂靜的畫室……就像一個無形的牢籠,逼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他感覺自己的情緒不太穩(wěn)定,干脆坐在椅子上發(fā)呆。

    安磊一直盯著他,怕他煩,也沒敢靠得太近,拿了本速寫本坐在他附近,裝模作樣地畫速寫……

    ***

    臨近中午,還沒到下課時間,關(guān)野回來了。

    他還是不太放心邊牧,就沒有跟院長他們?nèi)コ晕顼垼约鹤罔F回來了。

    他本以為邊牧見了他會高興,但邊牧看見他,也只是微微笑了笑,就恢復(fù)了淡淡的表情,繼續(xù)坐在靠墻的椅子上發(fā)呆。

    關(guān)野覺得不太對勁,他的臉色很差,神情也十分疲憊,比早上的狀態(tài)還差點,他皺著眉走了過去。

    安磊一看他過來,就起身默默地走開了。

    “老師,怎么了?”關(guān)野走過來低聲問道,他在畫室也不好做太親昵的動作,輕輕用手背碰了一下邊牧的手。

    邊牧反應(yīng)有點慢,過了一會兒才低聲道,“沒事,回去再說。”

    關(guān)野只好作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抬頭一看,邊牧又開始發(fā)呆了。

    連畫室里的人也很奇怪。

    這時候已經(jīng)臨近終于下課,平時大家都挺興奮的,開始收拾畫具,準(zhǔn)備搶著去飯?zhí)昧耍山裉焯貏e安靜,每個人都在規(guī)規(guī)矩矩地畫畫,就像校領(lǐng)導(dǎo)來視察似的。

    “……”關(guān)野簡直莫名其妙,轉(zhuǎn)頭就扯了凌河出去。

    “今天他們怎么回事啊?一個個都吃錯藥啦?”

    凌河一副吃瓜群眾的樣子,“哎,你錯過熱鬧了,你都不知道,今天上午畫室里差點又打起來了……”

    “嗯?!”關(guān)野直覺這事應(yīng)該和邊牧有關(guān)系,“快說!怎么回事兒?”

    凌河詳細(xì)地把上午的事說了一遍,楊聞濤怎么請畫室的人吃飯,還有那些人又怎么傳是非,氣得附中那幫人差點打起來……

    關(guān)野頓時眉毛都立起來,用力拍了一下欄桿,咬牙切齒,“楊!聞!濤!媽的,這丫死定了!”

    凌河一愣,“誒!野兒,他可是老師,你別去找他麻煩啊!你要幫邊牧,意思一下也就行了……”

    關(guān)野怒道,“誰說我要意思一下,針對他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還有畫室里傳謠言的是哪幾個人?你說!我后面一個個收拾他們!”

    “……”凌河徹底懵了,“野兒,你啥意思啊?昨天我就想問你來著,你這么幫邊牧是不是有點過了啊?你不是說和他假戀愛嗎?”

    “……”關(guān)野一愣,這才想起還有這么回事兒。

    那次綁架之后,為了不讓人知道邊牧的病情,他直接叫凌河別過來探病,后來就一直沒有聯(lián)系了,都忘了和他說清楚。

    “沒假戀愛,是真談!”

    凌河直接瞳孔地震,“操,你不是要報復(fù)嗎?咋又真了啊?”

    關(guān)野理直氣壯道,“對啊,我現(xiàn)在喜歡上他了,他也喜歡我,我們好著呢,你別在提以前的事啊,不要來挑撥離間!”

    凌河瞪著他,三觀崩裂,“我挑撥離間?!你他媽之前可不是這么說的!”

    “人是會變的嘛!我哪知道他那么……”關(guān)野突然想不到一個確切的詞來形容邊牧,卡那了。

    凌河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看著他傻不拉幾的思春樣,忍不住惡心了一下,“得瑟吧!得瑟吧!那你可有得煩了,現(xiàn)在楊聞濤可是到處在大肆宣傳,邊牧……”

    “叫老師!”關(guān)野眼睛一瞪。

    “……”凌河惡狠狠地呲牙,“好,老師,老師!他要是手沒事也就算了,真要手有問題,恐怕就難熬了,聽說楊聞濤在老師私下的群里都發(fā)了,整個美院的老師都知道了……”

    “操!王八蛋!”關(guān)野罵了一聲。

    凌河想了想,突然湊上來,“野兒,你現(xiàn)在和關(guān)系他這么近,他的手到底有沒問題啊?昨天都逼到那份上了,他還是不松口改畫,我是覺得有點夠嗆啊……”

    關(guān)野皺眉,毫不客氣地一巴掌呼過去,“滾滾滾!什么夠嗆,老師好好的呢!你別聽他們瞎扯蛋!”

    “靠!這么用力,你重色輕友啊……”凌河抱著頭嚎叫。

    “我就重色輕友!怎么了?沒見過啊!”

    “……”

    ***

    下課了。

    關(guān)野收拾好東西,跟著邊牧后面出來了。

    安磊也跟了過來,破天荒沒有和關(guān)野吵架,低聲和他說,“邊哥心情不太好,你讓著點。”

    “就是因為楊聞濤的事?”關(guān)野也壓低了聲音。

    “嗯,系主任也知道了,還找邊哥談話了,邊哥很大壓力,你別去惹他。”

    關(guān)野咬了咬牙,“操……”

    ……

    邊牧一路上也沒怎么說話,在車上閉目養(yǎng)神。

    關(guān)野也沒說話,但一直不停地從后視鏡看他。

    回到家,關(guān)野想著邊牧早上沒吃什么,摟著他親吻了一下,就趕緊去做午飯了。

    等他做好飯,剛出來就看見邊牧坐在沙發(fā)上,有些茫然地看著陽臺外面。

    他的手自然垂落在沙發(fā)上,指間夾著的煙可能許久沒抽了,積了長長的一截?zé)熁遥劭淳鸵獰绞种噶恕?br />
    關(guān)野趕緊上去,把他手里的煙抽掉。

    邊牧緩慢地轉(zhuǎn)過頭來,“怎么了?”

    關(guān)野把煙掐滅了,坐下來,捏了捏他的臉,“老師,想什么呢?”

    “沒什么。”邊牧隨口問了句,“今天跟著院長怎么樣?有收獲嗎?”

    “還行吧。”關(guān)野看了他一眼,“老師,你別管我了,你就沒什么想和我說的嗎?”

    邊牧頓了頓,“我看見你拉凌河出去了,你應(yīng)該都知道了吧。”

    關(guān)野笑了,把他圈進(jìn)懷里親了一下,“我以為你坐在那里發(fā)呆呢,合著你一直盯著我啊?”

    “我沒發(fā)呆,就是有點累了。”邊牧干脆整個人都躺進(jìn)關(guān)野懷里,“讓我躺會兒。”

    關(guān)野捏了捏他的耳垂,“不餓嗎?先去喝點粥吧,你早上也沒吃多少。”

    邊牧搖搖頭,也不說話,把頭挨在他肚子上,把臉也埋了進(jìn)去。

    隔了半晌,才含糊不清道,“好累,想睡覺……”

    關(guān)野知道他昨晚睡得不好,就讓他睡了。

    邊牧這一睡還挺沉,安安靜靜,像個乖巧的小貓似的蜷縮著,弄得關(guān)野也有點犯困了。

    中途江教授還打了個電話過來,問邊牧的情況,一聽說他睡了就松了口氣,還叮囑關(guān)野好好看著他,要是有事出去,就叫安磊過去替他。

    關(guān)野覺得有點不對,問了幾句。

    江教授只說邊牧情緒不太穩(wěn)定,需要人陪著。

    他想了想也是,邊牧的情緒一激動,就跟著了魔似的,喊都喊不動,是挺可怕的,也就沒多想了……

    邊牧這一覺睡到了下午,起來的時候,人都有點懵了,看著陽臺外的天光,不知時日……

    他揉了揉眼睛,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關(guān)野腿上,關(guān)野則大大咧咧地癱在沙發(fā)上,也歪著腦袋睡著了。

    他看了一下時間,快兩點了,趕緊喊了聲,“關(guān)野,關(guān)野……”

    關(guān)野沒動,睡得昏天黑地。

    邊牧撐起身子想坐起來,這才微微一動,關(guān)野立馬睜開了眼睛,雙手抱住了他,“老師你干嘛?”

    “兩點啦!你還不去上課!”

    關(guān)野也迷茫了半天,才找回神志,“今天周五啊,下午沒課!”

    “……”邊牧愣了愣,“哦,對……你也沒吃飯?怎么不叫醒我?”

    關(guān)野打了個打哈欠,“看你睡覺,我也困了,就跟著睡著了唄,哎呀,我的脖子……”

    他突然歪著頭,捂住了脖子。

    “落枕啦?”邊牧皺眉,上前用手摸了摸。

    計謀得逞的關(guān)野低低一笑,又把他圈進(jìn)懷里,“老師,你給我老實交代。”

    “交代什么?”邊牧被他圈著掙不出來,干脆就躺他胳膊彎里不動了。

    關(guān)野低著頭,親了一下他的額頭,“老師,你怎么有事都不和我說呢?我不想從別人口中了解你的經(jīng)歷和心情,明明我才是你最親近的人……”

    “你在吃醋?”

    “沒有!”關(guān)野斬釘截鐵地表示他不是會吃醋的人。

    邊牧笑了笑,用臉挨著他的胸口,聞了聞熟悉的味道,“我是有點不高興,但他們……反應(yīng)過度了,我沒那么脆弱,調(diào)整一下就好了。”

    關(guān)野忿忿地咬了一下他的嘴唇,心里不認(rèn),嘴里卻說著最酸最醋的話,“雖然多些人護(hù)著你我也高興,但你是我一個人的寶貝,我必須特殊一點,比他們知道得早一點,知道得多一點……懂嗎?”

    寶貝?

    邊牧遲緩地反應(yīng)過來,直接體會了一番什么叫做心跳漏了一拍,酸酸軟軟的情緒漸漸像溫水一樣漫上來,把他整個人都泡住了,有點上頭……

    他從小就是野草,扔在路邊,死了都沒人會看一眼的那種。

    他從來不敢奢望自己能成為誰的寶貝,能得到偶爾的關(guān)注就很開心了……

    “怎么?老師聽不懂?”關(guān)野見他不說話,又雞啄米似的親了幾下他額頭。

    “懂了。”邊牧笑了笑,仰起俊美清雋的臉,主動討要親吻,修長白皙的脖頸毫無保留地彎曲袒露著,清瘦的喉結(jié)微微滾動,“還要親……”

    “!!!”關(guān)野下腹驟然熱了起來,他最受不得這么冷冷淡淡的、平時像小懶貓一樣不愛動彈的人,突然這么主動一下,真是要人命了……

    他弓了弓身子,感覺理智很快就要崩了,趕緊道,“老師我餓了,先吃飯!先吃飯!”

    邊牧被他推著直接坐了起來,看著那個落荒而逃的身影,忍不住彎起了嘴角,他突然覺得……活著還挺有意思的。

    哪怕什么都不干,每天逗逗關(guān)野,好像也不錯……

    第72章 貼心小混蛋

    周末,一夜秋雨,直到早上才放晴。

    邊牧破天荒地比關(guān)野醒得還晚。

    他晚上還是睡得不好,醒了好幾回,臨早上的時候,才剛剛又睡下了。

    關(guān)野想了想,就沒有吵醒他,讓他繼續(xù)睡,把遮光窗簾也拉了起來,房間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他輕手輕腳地出去做早餐了。

    等他做好了早餐,把碗筷也擺好了,才又進(jìn)來叫邊牧起床。

    邊牧不知道怎么的,整個人都蒙在被子里面,連腦袋一起蒙著,腳也縮了進(jìn)去,巨大一團(tuán)被子跟個山包似的,看著格外圓潤。

    關(guān)野覺得好笑,喊了聲,“老師?起來吃早餐啦!”

    那一團(tuán)沒動靜。

    關(guān)野坐了下來,揉了揉那團(tuán)軟軟的大山包,“老師?”

    還是沒反應(yīng)。

    關(guān)野突然發(fā)現(xiàn)不太對,那大包似乎在微微動著。

    他心一緊,趕緊掀開了被子。

    邊牧在里面蜷縮成一團(tuán),瑟瑟發(fā)抖,整個人好像從水里撈出來似的,全身都濕透了。

    “老師!怎么了?做噩夢了嗎?”關(guān)野緊張道,摸了摸他的手,并沒有太僵硬。

    邊牧一接觸到關(guān)野的身體,突然不管不顧地緊緊摟住他,渾身顫抖著,含糊不清地呢喃著,“你怎么走了……”

    關(guān)野一瞬間心疼得揪了起來,他以為這么久了,邊牧應(yīng)該自己睡覺也沒問題了,想不到還是離開他就不行。

    他趕緊拍了拍邊牧的后背,“老師,我沒走!我去做早餐了,就在外面……”

    邊牧仿佛聽不到似的,像是怕他又跑了,緊緊箍著他的腰,嘴里一直在嘟囔著,“怎么走了?別走……”

    關(guān)野皺眉,人怎么又跟魘住了似的?

    他也解釋不過來,干脆把他橫抱起來,放到自己腿上坐著,整個兒都抱進(jìn)懷里了,在黑暗中摸索著親吻上去……

    交纏的親吻聲在靜謐的黑暗中清晰響起,邊牧悶悶的喘息時不時漏出幾聲,終于漸漸安靜了下來……

    關(guān)野見差多了,才松開了他的嘴,“怎么樣?好點了嗎?”

    “嗯。”邊牧悶悶地應(yīng)了一聲,還是蜷縮著不動。

    關(guān)野松了口氣,親昵地用臉蹭了蹭他的額頭,“以后我不走了,等你醒了我再走,好嗎?”

    邊牧已經(jīng)完全清醒了,想起自己剛剛說的話,臉都紅了,他睡覺的時候,總是特別脆弱,平時掩飾得很好的情緒,恐懼,不安和驚慌,都會無所遁形,實在太丟臉了……

    “現(xiàn)在出去嗎?”關(guān)野親了一下他的額頭,“早餐已經(jīng)做好了。”

    “嗯。”

    “要不要我抱你出去?”關(guān)野緊了緊摟著他的手臂,就想抱著他起來。

    “……不用。”邊牧趕緊自己起來了,匆忙中還踢了兩次床腳,疼得他低聲痛呼。

    關(guān)野忍不住笑了,“你別急,我又沒說一定要抱你!”

    邊牧憋著不說話,直接往外走。

    “先去洗個澡,衣服都濕了,別感冒了!”關(guān)野在后面補了一句。

    “哦。”邊牧匆匆回頭又扯了件床邊的衣服,走了。

    關(guān)野無奈,這都親親抱抱多少次了,老師怎么還是害羞呢?

    ……

    邊牧洗過澡,又出來喝了點熱粥,臉色稍微好了點。

    “今天畫嗎?”關(guān)野問了一句。

    “嗯。”邊牧低著頭收拾餐具。

    “我來收拾,你別動。”關(guān)野搶過碗筷,一邊收拾一邊道,“等會兒還是我?guī)惝嫞俊?br />
    邊牧搖搖頭,“不用,我自己來吧!”

    “行。”關(guān)野心里微微嘆氣,其實這事要是放他自己身上,也挺難受的,更不用說邊牧這樣的性子,也不知道要怎么開解才有用?

    邊牧拿了速寫本和筆,走到陽臺去了。

    關(guān)野知道他壓力很大,就沒跟出去了,自己拿了個小本子,坐在沙發(fā)上,遠(yuǎn)遠(yuǎn)地畫邊牧。

    邊牧今天穿了一件淺黃色的長袖家居服,有些偏大,顯得人更瘦了,衣服在微冷的秋風(fēng)中瑟瑟抖著,顯得可憐兮兮的。

    關(guān)野一邊畫著,一邊想著中午給他弄點什么粥喝比較好,這幾天他吃得越來越少了……

    等關(guān)野畫完了一張速寫,就看見邊牧已經(jīng)扔了好幾個紙團(tuán)在地上。

    他畫是畫,但似乎堅持不了太久,就煩躁地把紙扔了,扔完又開始發(fā)呆……

    在他扔了第二十個紙團(tuán)之后,關(guān)野忍不住了,走到陽臺。

    邊牧沒有發(fā)現(xiàn)他過來,視線還直直地看著外面。

    這時候已近深秋,路邊的樹很應(yīng)季,葉子全部變成了金黃色。

    昨夜一場秋雨,葉子已經(jīng)掉了不少,剩下的掛在樹梢上顫巍巍的,在陽臺邊上冒著頭。

    關(guān)野看得出來,邊牧似乎想畫那些樹,但依舊控住不住手的力度,線條生硬扭曲,柔和的樹葉被他畫得棱角分明……

    他俯身看了看,這倒是有點眼熟的風(fēng)格,“埃貢席勒?”

    邊牧遲緩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勉強笑笑,“他是刻意為之,我是迫不得已,不一樣……”

    他仰著臉,嘴唇可能在陽臺吹風(fēng)久了,很干,而且蒼白,沒什么血色。

    關(guān)野沒忍住,低頭在他唇上親了親,低聲道,“我知道不一樣,你是你,獨一無二。”

    邊牧沒說話,嘴角的弧度卻明顯大了些。

    關(guān)野干脆去拖了張椅子過來,坐在旁邊,“老師,你別急,江教授昨天打過電話給我,他說你恢復(fù)不了也不要緊,你已經(jīng)有一個銀獎,足夠你在油畫系站住腳了。”

    “嗯。”邊牧用手摸了摸空白的畫紙,那里還有深深淺淺的筆觸印跡。

    “現(xiàn)在油畫系里,江教授的資歷最深,有他在你就別擔(dān)心了,相信他,好不好?”

    邊牧低低嗯了一聲,拿了根煙出來咬在嘴里,摸出了打火機。

    關(guān)野看著他沉悶的樣子,克制許久的情緒實在有點憋不住,“再不行,我去找一下那王八蛋,其實哪用這么麻煩?把他打一頓就聽話了,一頓不行就打兩頓,讓他跪下跟你道歉都行……”

    邊牧一愣,手里的打火機“啪嗒”一下,滅了。

    他轉(zhuǎn)頭看著關(guān)野,沒說話。

    關(guān)野煩躁地?fù)项^,“老師,我知道你不想我動手,但我不想看到你這樣啊!而且他那種人,就是欠教育,不教訓(xùn)一頓,他怎么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不是這樣的。”邊牧收回目光,看著茫茫的天空,“他只是燎原的火星,火已經(jīng)燒起來了,這個火星怎么樣,也無關(guān)緊要了。”

    “嗯?”關(guān)野一下沒反應(yīng)過來。

    “我這事,可大可小,但在我一個人身上就夠了。”邊牧突然握住了關(guān)野的手,“關(guān)野,你能答應(yīng)我嗎?別去找楊聞濤麻煩,也別為我出頭,我不想把事情弄得越來越大……”

    “可你這樣……”

    “我相信江教授會處理好的,我不著急了,好不好?”

    “真的?”關(guān)野懷疑地看著他。

    邊牧低著頭,揉他的掌心,“嗯,反正著急也沒用……”

    關(guān)野一拍椅子,“這就對了嘛!管他呢!”

    邊牧抿嘴,“不過,要是事情真到了壓不住的地步,我可能會自己辭職……”

    關(guān)野理所當(dāng)然道,“沒關(guān)系,那你就做我一個人的老師,我養(yǎng)你!”

    “……”邊牧的心驟然發(fā)緊,剛剛低落的情緒都忘了不少,“真的?”

    “當(dāng)然是真的。”關(guān)野把他摟過來,手掌撫著他的后脖頸,輕輕吮住他的唇,細(xì)細(xì)密密地啄吻著,“我之前在北京經(jīng)常接壁畫,按平方算,還挺賺錢的,養(yǎng)得起你,放心……”

    邊牧被他吻得臉頰和耳朵全都紅了,他自己積蓄不少,當(dāng)然不需要關(guān)野養(yǎng)他,但關(guān)野的愿意,比什么都重要……

    “唔……別在這,進(jìn)去……”

    “??”關(guān)野愣了愣,扭頭看看外面,他這房子的結(jié)構(gòu)和邊牧那邊不一樣,是內(nèi)封的陽臺,下面的人是看不到里面。

    “沒關(guān)系,下面看不到的……”他繼續(xù)親吻上來,一手撐在椅子的靠背上,一手按住邊牧的后脖頸,把人抵在椅背上動彈不得。

    樓下小孩的嘻笑打鬧聲,摩托車轟轟開過的引擎聲,還有隔壁打電話的聲音,連說的內(nèi)容都一清二楚……

    邊牧仿佛有種在大庭廣眾下接吻的感覺……

    “不行!”他有些驚慌地推關(guān)野,“別在這……”

    “老師……你這就欺負(fù)我了,又不讓我公開和你的關(guān)系,連這么親吻都不行嗎?”

    關(guān)野委屈的聲音傳來,“就一次……”

    “……”邊牧說著不愿意,身體卻對關(guān)野太熟悉了,早已經(jīng)實誠地放松了下來。

    關(guān)野順著他的耳垂一路細(xì)細(xì)地親吻下去……

    邊牧自暴自棄地閉上眼,強迫自己不去看陽臺外面的天空,不去聽吵嚷著的人聲和摩托車的,咬著嘴唇,半晌憋出一句,“就一次……”

    關(guān)野埋在他脖頸里悶笑出聲,“嗯,這里就一次,下回?fù)Q個更刺激的地方……”

    “你……”邊牧咬牙,抬手掐他胳膊上的肌肉,“混蛋!”

    “嗯……老師的貼心小混蛋……”

    “滾……”

    “老師不能講粗口,會教壞學(xué)生的……”

    “唔……你輕點!教不壞,你早就壞透了……”

    “嗯對……認(rèn)識你的第一天,我就徹底學(xué)壞了……”

    第73章 保護(hù)

    周一上課。

    邊牧出了電梯門,突然站著沒動了。

    畫室在左邊,辦公室在右邊,他一時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似乎沒有一個他能安心待著的地方。

    “你先走吧。”他對關(guān)野道,“我去樓梯間抽根煙。”

    “我也去。”

    “你抽煙嗎?”

    關(guān)野一頓,“不抽不能去啊!”

    邊牧看了他一眼,“我和江教授約好了的,我抽一會兒就走了,你也跟著我一塊去?”

    關(guān)野面色一僵,江教授也是見面就訓(xùn)他的那種人……還是算了吧!

    “那我先去畫室,你聊完就早點過來啊!”

    “嗯。”邊牧微微碰了一下他的手,“別擔(dān)心。”

    關(guān)野朝他擠了擠眼睛,去畫室了。

    邊牧看著他走遠(yuǎn),才慢吞吞地進(jìn)了樓梯間。

    他今天到得很早,現(xiàn)在才七點剛過,江教授一般是近八點才來的,他支開關(guān)野,就想自己發(fā)發(fā)呆。

    這兩天被關(guān)野時刻不停地騷擾著,他很多事都來不及想……

    誰知他一根煙還沒抽完,電話就響了,是江教授的語音信息:小牧,到校沒?到了來一下小階梯教室。

    他趕緊滅了煙頭,趕了過去。

    江教授已經(jīng)坐在那里了,微微佝僂著背,背影顯得十分疲憊。

    邊牧抿了抿嘴,他知道江教授這兩天,怕是費了很多精力去壓他的事。

    雖然應(yīng)該沒人敢當(dāng)面對他發(fā)難,但油畫系的人向來以桀驁著稱,憤青比比皆是,背地里怎么講就不好說了,江教授的壓力肯定也很大。

    “老師……”邊牧的聲音有些沙啞。

    江教授轉(zhuǎn)過頭來,“小牧來啦,過來坐,哎呀,你這兩天也沒休息好吧,這眼圈黑的……”

    邊牧低下頭,眼眶發(fā)紅,“我沒事,我就在家里待了兩天,都是您在幫我跑……老師,對不起……”

    江教授趕緊道,“沒事沒事!這對我沒那么困難,哎,你這孩子,你也是老師了,還動不動就這樣,眼淚給我收起來,被學(xué)生看了像什么樣子……”

    邊牧不好意思地揉了一下眼睛,沒說話了。

    等他緩了緩,江教授才道,“我已經(jīng)問清楚了,楊聞濤在教師群里確實發(fā)了很多猜測的言論,我也找過他了,他這人挺圓滑的,當(dāng)面就認(rèn)錯了。”

    邊牧一愣,“他對我的怨氣很深,應(yīng)該不會這么輕易服軟的……”

    “對,我也感覺出來了。”江教授皺了皺眉,“所以昨天我也約了他的領(lǐng)導(dǎo)吃飯,應(yīng)該會再給他點壓力,你別擔(dān)心了。”

    “嗯……”邊牧低著頭應(yīng)了一聲。

    江教授說得輕描淡寫,但他知道附中的校長資歷和江教授差不多,而且并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哪怕是江教授去恐怕也得吃點釘子……

    江教授道,“小牧,我還是那句話,你什么都別管,這種事起得快,散得也快,很快就過去了,你別當(dāng)回事兒就行了。”

    “他再怎么鬧騰,你只要是在油畫系里面,我就能說了算,至于油畫系以外,那就不用管了,外人再怎么樣,也插手不到我們內(nèi)部來。”

    邊牧聽話地點頭,“好,我知道了……”

    江教授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去上課吧,放寬心!”

    ………

    畫室這邊,關(guān)野難得和安磊和平相處,兩個人貓在后門外的角落里,交換情報。

    關(guān)野說了這兩天邊牧畫畫,吃飯各個方面的情況,算不得太好,但也不至于太差。

    安磊認(rèn)真聽著,暗中判斷邊牧有沒抑郁的傾向。

    當(dāng)聽說邊牧經(jīng)常發(fā)呆,他就有點警惕起來了,“經(jīng)常發(fā)呆?是多經(jīng)常?持續(xù)的?還是斷斷續(xù)續(xù)的?”

    關(guān)野跟看神經(jīng)病似的看著他,“都有吧……你問這個干嘛?”

    安磊皺著眉沒說話了。

    “你什么毛病啊!”關(guān)野嘖了一聲,“你那怎么樣?”

    安磊回過神,“我去問了一下附中里的熟人,那王八蛋在附中里大肆宣揚,從老師到學(xué)生,幾乎都知道這事了。”

    關(guān)野猛地拍了一下欄桿,“靠!那王八蛋!”

    安磊狠狠撞了他一手肘,“你丫小聲點!江教授已經(jīng)出面找那賤人的領(lǐng)導(dǎo)了,應(yīng)該會有點作用。”

    關(guān)野捂著胳膊,壓低了聲音,“有個屁用!你是沒見那傻/逼是怎么跟老師說話的,媽的,陰陽怪氣,酸得牙都倒了,我才不信他會停手!”

    “關(guān)野,你別亂搞事,邊哥已經(jīng)夠煩了,你別給他添亂!”

    關(guān)野一怔,突然冷笑,“你之前不是也差點打起來嗎?還好意思說我?”

    安磊瞪他,“你惹的事能比我少?”

    “……”

    “上課了,怎么人還不齊……”畫室里面突然傳來邊牧的聲音。

    兩人一頓,趕緊打開門往畫室里面鉆。

    ……

    邊牧回到畫室,明顯感覺到了許多猜疑的目光。

    他其實知道不能怪學(xué)生,他們很容易受謠言影響,特別是對于自己信任的長輩或老師……

    他當(dāng)初要是能花點精力和大家搞好關(guān)系,那也不至于他才離開一個月時間,就被楊聞濤弄到這個地步。

    可他天生就不太合群,學(xué)了這么多年,也只能勉強學(xué)會和大部分人客套相處,卻學(xué)不會怎么樣籠絡(luò)人心……

    江教授也來了,十分罕見地整上午都待在畫室里,維護(hù)邊牧的意味十分明顯,畫室里的同學(xué)都不敢吭聲了。

    但江教授表面上還是十分和善的,時不時也改改畫,告訴他們什么程度的改畫才會對個人更有幫助,更是直接指名點姓,否決了楊聞濤那種大面積改畫的做法。

    江教授的資歷擺在那,沒人敢說什么,他還動不動就拿自己過去帶的學(xué)生舉例子,當(dāng)初誰誰誰又是怎么學(xué)的……

    在他口中那些傻了吧唧的二愣子,如今一個個可都是知名的大畫家,大家都聽得一愣一愣的,心服口服,連那幾個和楊聞濤走得比較近的學(xué)生,也連連點頭。

    邊牧站在不遠(yuǎn)的地方聽著,但后來他就漸漸沒太聽江教授說什么了,只看著他的動作發(fā)呆。

    江教授年紀(jì)大了,眼睛也不太好,近年來已經(jīng)很少動筆畫畫了,可他現(xiàn)在卻帶著老花鏡,費力地瞇著眼畫畫……

    邊牧實在有點看不下去了,轉(zhuǎn)身出了畫室。

    安磊看見,趕緊跟了出來,“老師,你去哪?”

    邊牧腳步一頓,“我抽根煙,你干嘛?”

    安磊沒好意思說盯著他,“我也抽煙,給我一根……”

    邊牧嘆了口氣,“都說小孩別抽煙。”

    安磊頓了頓,忍不住道,“我不是小孩,我和關(guān)野一樣大,你怎么不把他當(dāng)小孩?”

    “……”邊牧卡了一下,“好,不是小孩,那也不能抽,關(guān)野都不抽。”

    安磊頓時蔫了,悻悻道,“不抽就不抽,那我等你一起進(jìn)去。”

    邊牧知道他的意思,沒說話了,在一旁點了根煙,靜靜地看著陽臺外面……

    ***

    中午下課的時候,江教授喊住邊牧。

    “小牧,剛剛院里通知,今天下午有青年教師研討會,你……要不請個假吧!”

    邊牧愣了愣,突然明白了過來,“楊聞濤也去?”

    “嗯。”江教授看了他一眼,“你現(xiàn)在情緒不太穩(wěn)定,沒必要和他對上,我也去幫你說一聲……”

    邊牧搖頭,“老師我沒事,還是去吧,這是院里面的研討會,不去不太好。”

    江教授皺眉看了他一眼,“我擔(dān)心你控制不住情緒,小牧,你的壓力已經(jīng)夠大了。”

    “我?guī)Я怂帲恍形揖投喑砸活w,”邊牧低聲道,“老師,我不能總依靠你,哪怕你是我……精神上的父親,我也總要自己長大的。”

    江教授渾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剛說……”

    父親!

    精神上的父親,那也是父親……

    江教授的眼睛都紅了,差點老淚橫流。

    他知道這話從邊牧口中說出來,有多么不容易,邊牧過去的經(jīng)歷十分坎坷,對父親這個角色極其看重,卻又痛恨至極……這導(dǎo)致他一直都沒能把邊牧收為養(yǎng)子。

    可現(xiàn)在,邊牧居然說出了這樣的話。

    “好,好……”江教授激動地拍了拍他的背,徹底沒了原則,“你去也可以,但是帶個人去,安磊或者關(guān)野都行,看他們下午誰有時間。”

    邊牧無奈,“好吧。”

    ***

    邊牧回到畫室,和關(guān)野安磊說了這事,兩人自然都想跟去。

    可一對課程,才發(fā)現(xiàn)安磊選修的是雕塑,課早就講完了,現(xiàn)在是自己做泥塑,要摸魚很容易。

    而關(guān)野的選修課是環(huán)藝,課程很緊湊,課堂作業(yè)也很多,根本就逃不掉……

    關(guān)野氣得咬牙切齒……

    下午,邊牧和安磊一起去了會議廳,那里已經(jīng)人頭涌涌,來了不少人,加上不少老師會帶自己的得意門生過來,人就更多了。

    他不想撞上楊聞濤,就打算晚點再進(jìn)去,“我去下洗手間。”

    安磊緊緊跟著他,“我在外面等你。”

    “好。”

    邊牧其實只是想躲躲清凈,進(jìn)了隔間,剛點了根煙,外面突然進(jìn)來幾個人,夾雜著說話的聲音。

    “操他媽的!也不知道他給江教授下了什么迷/魂/藥,讓江教授這么維護(hù)他……”

    邊牧一愣,聽出了那個聲音。

    楊聞濤。

    第74章 污蔑

    邊牧沒想到自己為了躲人,反而正好被楊聞濤堵在洗手間里面。

    聽起來外面的人還不少,大概都是從附中那邊過來開會的。

    楊聞濤的聲音傳來,“要我說,他和江教授的關(guān)系一定不簡單,不然江教授怎么舍得下面子去找我們校長?誰不知道校長向來都不愛管這種雜事的!”

    邊牧皺了皺眉,掐滅煙,沉默不語。

    他不想和楊聞濤正面沖突,那樣只會讓事情會更加復(fù)雜……

    旁邊有人問,“校長說你了?”

    “說了啊!說我到底干的是什么事?讓江教授豁了老臉去找他,媽的,這一頓可罵得我夠嗆!”

    有人嘆息道,“也不知道江教授在想什么?現(xiàn)在邊牧只是被說了一下,還沒怎么樣呢,他就這么大動干戈地護(hù)著,這么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了,還為這點事硬要攪進(jìn)這混水里……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自己兒子出事了。”

    楊聞濤冷哼,“兒子就肯定不是了,但別的嘛……你們也見過邊牧那模樣,長得細(xì)皮嫩肉,一副病怏怏的狐媚樣……”

    他頓了一下,壓低了聲音,“聽說江教授之前還曾經(jīng)把他帶回家去,住了好幾個月呢,說不定啊……是包/養(yǎng)關(guān)系!”

    邊牧一愣,站了起來。

    旁邊的人倒吸冷氣,“楊哥,這可不能亂說,江教授都多大年紀(jì)了,怎么可能……”

    楊聞濤口氣帶著輕蔑,“說不定老樹開花呢?要不哪個教授會為自己學(xué)生做到這份上?他邊牧能畫就能畫,不能畫走人就是了,還用得著導(dǎo)師去那么費力親自求人去壓傳言……”

    這言論太過駭人,周圍的人靜默了一瞬,都不太敢接話。

    ……

    邊牧的手攥在門把手上,渾身微微發(fā)顫。

    說他不要緊,是他自己畫不了畫,怨不得人……但為什么要給江教授身上潑臟水?

    他想過自己的事可能會連累江教授,但怎么都想不到,楊聞濤竟然會把江教授扯進(jìn)這種事情里面,說得這么不堪……

    如此德高望重的一個老藝術(shù)家,就因為自己,被人在背后肆意污蔑著最難聽的污名……

    外面有人似乎也聽不下去了,“楊老師,這話可不能亂說,江教授在美院都多少年了,聲譽一向都很好的……”

    楊聞濤的聲音傳來,“我亂說?你們自己想想,邊牧要是能畫也就算了,可我聽說他到今天上午還是沒有動過筆,這手是肯定有問題!”

    “江教授明知他不能畫畫,還這么維護(hù)他,他們之間怎么可能沒有貓膩?你們見過哪個教授敢這么包庇學(xué)生?”

    周圍的人都不說話了。

    楊聞濤繼續(xù)道,“哼,之前招研究生的時候,我們那一屆過線的人不少,我可聽說還沒出成績前,江教授已經(jīng)內(nèi)定了邊牧,說不定那時候就已經(jīng)看上他了!”

    有人忍不住勸他,“你還是別亂猜了,收斂點吧!江教授的資歷擺在那,尤其是在油畫系,說一不二的,你得罪他可沒什么好處……”

    楊聞濤冷笑,“我怕什么?反正都已經(jīng)得罪了,我也沒指望再去油畫系,我偏要和他斗到底!”

    “唉,你這何必呢?你難道還想扳倒江教授啊……”

    楊聞濤哼了一聲,“為什么不行?他以為他可以一手遮天啊!我大不了去紀(jì)委辦告他,他那么包庇自己學(xué)生,肯定有見不得光的事!我就不信紀(jì)委辦還拿不住他一個快退休的教授,開玩笑!”

    ……

    邊牧牙關(guān)緊咬,心跳如雷,渾身控制不住地發(fā)抖,所有的怒火仿佛在一瞬間噴發(fā)了出來。

    怎么會有這么卑鄙無恥的人……

    這種事情向來就是大眾的談資,事實真相如何根本就不重要,只要惹上,就是一身騷。

    要是鬧到學(xué)校里……哪怕最后查出來根本沒這回事,江教授的聲譽也毀于一旦!

    楊聞濤這樣的人……

    死不足惜……

    邊牧的腦子轟轟作響,暴虐的情緒一浪一浪地往上涌,他狠狠地壓下門把手,想要沖出去,但忘了門早被他自己反鎖了……

    “啪”一下,把手被他硬生生掰斷了。

    與此同時,外面突然傳來了一個巨大的聲響。

    “砰!”像是洗手間的大門被踹了。

    隱隱約約中,他似乎聽到了熟悉暴戾的怒吼聲,“你他媽說什么呢!你有種去辦公室再說一次……”

    “我說我的,關(guān)你什么事……”楊聞濤的聲音也帶著火氣。

    邊牧怔怔地看著自己手上斷掉的把手,這才意識到自己發(fā)病了。

    他已經(jīng)開始看不清東西了,慌亂地扶住隔間的門板,額頭抵在門板上,這一會兒的工夫,全身都是汗。

    “……你他媽說誰有見不得光的事……”

    “……是你啊!關(guān)野是吧,我上回就說了,邊牧身邊的人都不簡單啊!現(xiàn)在又勾引上了關(guān)院長的兒子,都巴結(jié)到Y(jié)美去了!”

    “操!你他媽欠揍……”

    外面頓時一片混亂,打起來了,夾雜著罵人和勸架的聲音……

    邊牧急促地喘著氣,外面的爭吵聲和腦子里的聲音亂成一團(tuán),此起彼伏。

    “你這掃把星,去哪里都只會拖累別人……”

    “你怎么不去死……”

    邊牧猛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卻根本擋不住那些尖銳嘈雜的聲響,那些咒罵聲就像是根植在他的腦海里,馬蜂似的嗡嗡作響。

    周圍又憑空出現(xiàn)了很多虛晃的人影,在晃來晃去,不停地說著話,像是有無數(shù)個爪子在撓他的腦子……

    邊牧撐不住了。

    他知道自己的狀態(tài)已經(jīng)不適合出去,勉強穩(wěn)住身體坐了下來,艱難地拿出褲兜里的藥盒,拿了顆藥塞到自己嘴里。

    “掃把星……你離我們遠(yuǎn)點,滾!”

    “永遠(yuǎn)都不要踏進(jìn)這里一步……”

    ……

    他手肘撐在膝蓋上,捂住了自己的臉……

    一遍又一遍地跟自己說。

    冷靜,冷靜……

    在這里發(fā)病,只會給江教授帶來更多的麻煩。

    但是根本沒用,外面似乎愈演愈烈,爭執(zhí)打架聲越來越大……就像是助燃劑一樣,仿佛點燃了他渾身的血液,不斷沸騰著,時刻處在爆發(fā)的邊緣……

    不行!

    藥為什么沒有用……

    他死死咬著嘴唇,血腥味早已彌漫口里。

    “你是要把你周圍的人全都害死才開心嗎?”

    “你這害人精!我們家遇上你,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

    ……

    不能再害人了……

    夠了……

    他又哆哆嗦嗦地拿出了藥盒,把小格子里所有藥,全都塞進(jìn)嘴里……

    ***

    安磊原來一直守在洗手間門口,剛好碰上了之前附中的老師,老師拉著他去旁邊聊了兩句,也就幾步路遠(yuǎn)而已。

    但安磊剛好背對著洗手間,并沒看見楊聞濤他們一群人走進(jìn)去。

    直到他聽到一腳踢門的巨大響動,才匆匆跑了過來,走進(jìn)去一看,洗手間里的人已經(jīng)扭打成了一團(tuán),打得太過混亂,連誰跟誰都看不清了。

    不過他記得邊牧的衣服,迅速地掃了幾眼,邊牧不在里面,他這才稍微安心了一點。

    但他突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趕緊喊了一聲,“關(guān)野!你他媽怎么又打架啊?住手!操……”

    關(guān)野也愣了,手壓著地上的人,轉(zhuǎn)過頭驚訝道,“你怎么在這里?老師呢?”

    安磊這才看到了被關(guān)野壓住的人是楊聞濤,關(guān)野這是和楊聞濤又干上了……

    他頓了一下,突然臉色大變,沖了過來,用力拍隔間的門,“邊哥!你在哪?邊哥……”

    關(guān)野一愣,“老師在這?”

    他反應(yīng)過來,也急了,這邊打架這么久了,邊牧居然沒有任何動靜!他顧不上管被壓在地上的楊聞濤,趕緊跑過去另外一頭拍門。

    “老師!老師你……”

    安磊突然喊了一聲,“在這!這里鎖住了!”

    門推不開,他們也不敢撞門,怕撞傷邊牧。

    關(guān)野急得不行,直接跑到隔壁爬了上去,一探頭,就看見了里面的邊牧。

    邊牧坐在馬桶蓋上,身體歪斜著,靠在旁邊的隔板上,頭低垂著,兩只手無力地垂落在身旁,藥盒和斷裂的門把手,都落在了腳邊……

    看樣子已經(jīng)昏迷了過去。

    “老師!”關(guān)野嚇得大吼了一聲。

    他幾下攀上了隔間的頂部,從上面跳了下去。

    “老師,你別嚇我,怎么了……”

    他扶住邊牧的肩膀,輕輕拍了拍他的臉。

    邊牧似乎還有點意識,眼睛勉強能睜開,但瞳孔卻無法聚焦,已經(jīng)完全叫不應(yīng)了。

    “老師,你看看我……我是關(guān)野啊,聽得見嗎?”

    關(guān)野摸了摸他的臉,皮膚上全是冷汗,冰涼一片。

    他從來沒見過邊牧這個樣子,根本摸不準(zhǔn)他是什么情況……送醫(yī)院去總不會錯!

    他撿起地上的藥盒,就要去抱邊牧,突然發(fā)現(xiàn)那一格應(yīng)急的藥丸……已經(jīng)空了!

    “操!你丫把門打開啊!”外面的安磊急得不行,踹了一腳門板。

    關(guān)野急匆匆打開了門,拿著藥盒問他,“這個藥,原來有幾顆?”

    “老師不是每次都放一周的量嗎?”安磊說著突然呆了一下,今天才星期一。

    關(guān)野也愣住了。

    “操!”

    他突然橫抱起邊牧,轉(zhuǎn)身就往外沖,“你去開車!在地下車庫!快!”

    第75章 男朋友,別害怕

    洗手間外面擠滿了老師和學(xué)生,連學(xué)校的保安都來了。

    關(guān)野也顧不得那么多,抱著邊牧就沖了出去。

    眾人一看這狀況紛紛讓道。

    站在外面呲牙咧嘴的楊聞濤,一看邊牧的樣子也愣了,臉色難看了起來,這事怕是要鬧大了。

    旁邊,有認(rèn)識的人趕緊打電話通知了江教授……

    ……

    邊牧上了車后就徹底昏迷了,完全沒有任何反應(yīng),身體又冷又濕,令人心驚膽顫。

    關(guān)野坐在后座,一手把他摟在懷里,另一只手哆哆嗦嗦地用手機查資料。

    邊牧吃的藥很多,他基本都沒有見過原本的藥瓶,也弄不清是什么藥。

    但這個應(yīng)急的藥他是知道的,這還是邊牧上次住院的時候,醫(yī)生給他加的,當(dāng)時連著外包裝一起拿了過來,囑咐邊牧如果藥物失效,控制不住情緒就吃一顆……

    關(guān)野輸了藥名進(jìn)去,看著手機里的資料,手止不住發(fā)抖……

    ……治療量和中毒量較接近,極易導(dǎo)致藥物中毒。

    ……引起低血壓和腦病綜合征,意識模糊,共濟(jì)失調(diào),嚴(yán)重者可至昏迷休克,甚至危及生命……

    一個個陌生而觸目驚心的名詞,從屏幕里面蹦了出來。

    關(guān)野心跳都快停了。

    邊牧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很明顯就是藥物中毒……

    這種藥治療的劑量和中毒劑量本來就接近,更不用說邊牧一下吃多了七倍……

    “安磊,你再快一點……”關(guān)野啞著嗓子道。

    安磊在環(huán)島路上開到了八十的速度,已經(jīng)在超速的邊緣了。

    他正想罵人,但從后視鏡看到了關(guān)野刷白的臉,又把話吞了回去,“怎么了?邊哥怎么樣?”

    關(guān)野沒說話,把手機丟在一旁,握住了邊牧的手。

    他徹底亂了,也不敢再查,更不敢想象邊牧接下來會怎么樣……

    那“危及生命”幾個字,像重錘一樣打在他心口……

    到底怎么就突然變成了這樣?

    他知道,邊牧突然吃這么多藥,肯定和楊聞濤的話有關(guān)。

    連他一個外人聽到那種不堪入目的話,都忍不住要揍人,更何況是邊牧,他那么敬重江教授,怎么受得了……

    他應(yīng)該是聽了楊聞濤那些話,實在壓不住火了,才會一下吃這么多藥……

    關(guān)野狠狠地揉了揉自己的臉。

    他不該打架的,把精力都花在毫無意義的事情上面。

    要是他沒打架,肯定能聽到里面的動靜,畢竟邊牧把門把手都掰斷了,動靜肯定不小。

    要是他能早點發(fā)現(xiàn)邊牧,就能好好安撫他,也不至于像現(xiàn)在這樣……

    當(dāng)他一心在外面打架幫邊牧出氣的時候,邊牧卻在里面苦苦掙扎……

    多少次了。

    邊牧叫了他多少次不要打架,可他總是不聽……

    關(guān)野垂著頭,把邊牧整個人攬進(jìn)懷里,低低地哭了起來。

    “……”安磊發(fā)現(xiàn)不對勁,回頭看了眼,一下就火了,“操,你他媽有病啊!邊哥好好的,你哭個鳥!!”

    “你管我!開你的車!”關(guān)野一邊抹眼淚,一邊吼他,“你他媽開快一點!會不會開車啊!”

    “開個屁!你哭得我都亂了!你丫再哭我把你踢下車去!”

    關(guān)野不哭了,把臉貼在邊牧冰冷濕透的頸窩,很小聲說道,“老師,你堅持住啊,我以后……我保證聽你的話,我不打架了,你醒來好好盯著我。”

    “我要是再犯,就跪鍵盤,不……跪榴蓮,我跪榴蓮殼,你吃榴蓮,好不好?你愛吃榴蓮嗎……”

    “老師,你好好的行不行啊?我真的害怕……”

    ……

    到了離美院最近的市二院,急診的醫(yī)生一聽邊牧的情況,二話不說,直接把人推進(jìn)了急救室。

    沒過多久,邊牧之前的主診醫(yī)生也聞訊跑了過來,急匆匆地進(jìn)了急救室。

    關(guān)野站在門外,怔怔地盯著急救室大門上面的燈看了一會兒,才慢慢蹲了下來,雙手抱住了自己的腦袋。

    上次邊牧搶救的時候,他還沒醒。

    這是他第一次經(jīng)歷這種無能為力的等待,根本不知道下一刻等著自己的是什么……

    他實在沒有任何辦法了,只能學(xué)起了封建迷信,默默禱告,求滿天神佛,保佑邊牧一定要平安無事……

    ……

    “安磊!”

    走廊另外一頭跑過來一個人,是江教授。

    江教授滿頭大汗,跑得氣喘吁吁,“小牧呢?怎么樣了?”

    安磊趕緊扶住他,“教授,您別急,邊哥還在急救室,醫(yī)生說可能是藥物中毒……”

    江教授激動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聽說關(guān)野和楊聞濤打架了,怎么小牧?xí)鍪拢俊?br />
    安磊扶著他坐了下,“下午開會前,邊哥去了趟洗手間,剛好撞上了楊聞濤,那王八蛋一直在外面污蔑您,還說要去紀(jì)委辦告您,而且說了些話……十分難聽。”

    “大家當(dāng)時都不知道邊哥在隔間里面,他應(yīng)該是受不了,一下控制不住情緒……”

    江教授忍不住跺腳,“這孩子……怎么那么傻啊?隨便來個人,隨口說說就能告得倒我?那我這幾十年豈不是白活了!”

    “后來呢?怎么又弄成這樣?他哪受傷了?”

    安磊猶豫了一下,“邊哥他……我猜他可能是想控制情緒,但沒控制住,太心急了,就把一周的應(yīng)急藥都給吃了……”

    “一周!?”江教授急了,“那個藥很危險的!普通劑量都很容易中毒,他還吃那么多!”

    蹲在地上的關(guān)野聽到這話,緩緩轉(zhuǎn)過頭,看了他們一眼,又轉(zhuǎn)回去了。

    “……”江教授這才發(fā)現(xiàn)門邊還蹲著個人,“關(guān)野?”

    關(guān)野背對著他,高大的身軀此刻縮成一團(tuán),一動不動。

    江教授皺眉,問安磊,“他又怎么了?”

    安磊的表情很復(fù)雜,他實在不習(xí)慣這樣的關(guān)野,“剛在車上哭了一場,現(xiàn)在還沒緩過來吧。”

    “……”江教授頓了頓,沒說話了,看著關(guān)野的背影,若有所思。

    安磊抿嘴,難得給關(guān)野講了句好話,“老師,今天這事不能怪關(guān)野,要是我在場,我也忍不住,太氣人了……其實這事都怪我,是我沒有跟緊邊哥……”

    江教授打斷他的話,“行了,我不怪你們,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小牧,其它以后再說吧。”

    他抬頭看了看急救室的燈,嘆了口氣,“這孩子,怎么就沒點好日子過呢……”

    ……

    急救燈滅了。

    門“嘭”地一下打開,主診醫(yī)生從里面走了出來。

    關(guān)野猛然站了起來,“醫(yī)生……”

    江教授和安磊也趕緊走過來,“他怎么樣了?”

    醫(yī)生擺擺手,“沒事,已經(jīng)洗過胃了,不過他不久前才做了胃部手術(shù),現(xiàn)在是傷上加傷,這以后可怎么養(yǎng)得好?再年輕也不能這么折騰啊!”

    江教授眉心緊皺,走上前詳細(xì)地問情況。

    護(hù)士跟在后面,推著病床出來了。

    關(guān)野顧不上聽醫(yī)生的話,趕緊跑了過去。

    邊牧還沒醒,臉色更差了,蒼白得幾乎和白枕頭融成一片,嘴唇一點血色都沒有……

    關(guān)野的眼睛紅了,千言萬語匯作一句哽咽,“老師,對不起……”

    ……

    邊牧一直沒有醒。

    江教授也沒走,守到了半夜。

    關(guān)野和安磊都怕他熬不住,堅持把他送回家去了,說好等邊牧醒了再叫他。

    剩下他們兩個人,也睡不著,一夜相對無言。

    直到第二天早上,邊牧終于醒過來了。

    他的手一動,關(guān)野立刻感覺到了,“老師……”

    安磊也一個激靈,坐直了身體,湊了過來。

    邊牧遲緩地看了關(guān)野一眼,那眼神……很奇怪。

    沒有茫然,也沒驚訝或者激動,任何情緒都沒有,毫無波瀾,就跟不認(rèn)識關(guān)野似的。

    “……”關(guān)野緊張地咽了咽喉嚨,推了推安磊,“我昨天抱著他跑,沒撞到他的頭吧?他怎么這樣了……”

    安磊看著也著急,伸手在邊牧面前揮了揮手,“邊哥,你看看我,我是安磊啊!”

    邊牧慢慢轉(zhuǎn)著眼珠子看過來,還是一樣,沒有什么情緒,人有些木木的,好像沒有靈魂的空殼一樣。

    關(guān)野心都涼了,趕緊按鈴,叫了醫(yī)生過來。

    醫(yī)生來得很快,給邊牧檢查了一下,說這是藥物過量的正常狀態(tài),雖然已經(jīng)洗了胃,但畢竟血液里面還是吸收了一些,只能等藥性慢慢過去了。

    關(guān)野這才松了口氣,可他看著呆呆的邊牧,總覺得有些莫名的熟悉感。

    過去的某一天,他似乎也曾經(jīng)看過邊牧這樣……

    那時邊牧好像走開了一下,然后突然就變得十分呆滯,整個下午一句話不說,他還奇怪了很久,以為邊牧生氣了。

    現(xiàn)在想想,那次邊牧恐怕也是吃藥過量了……

    關(guān)野這一想起來,就心驚膽戰(zhàn)。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邊牧到底是怎么折騰自己身體的?

    他到底還忽略了邊牧多少東西?

    ……

    下午的時候,邊牧清醒了一些,眼睛會主動追隨著來往的人看了。

    關(guān)野激動得不行,趁著安磊去接江教授過來,一個人在病床旁邊走來走去,一圈一圈地繞著跑,想引邊牧多看看。

    誰知邊牧看了幾次,似乎隱隱翻了個白眼,又閉上了眼睛。

    “……”關(guān)野一僵,頓了頓,訕笑著坐了下來。

    他摩挲著邊牧的手,“老師,你是不是醒了啊?”

    邊牧沒有睜眼。

    “沒事沒事,你想閉著眼就閉著吧,我和你聊聊天好不好?”

    關(guān)野想了想,把之前在車上的說過話挑著說了說,“老師,我要先和你道歉,我又打架了……但我保證這是最后一次,我以后一定聽你的話!”

    “真的,老師你相信我,我吃夠了教訓(xùn),這次要是我不打架,結(jié)果未必會像現(xiàn)在這樣……我再也不敢了,要是我再犯,我就跪……”

    “我不喜歡榴蓮……”邊牧閉著眼,突然出聲。

    “……”關(guān)野直接卡住,“你、你之前聽得見啊!”

    “我聽得見。”

    邊牧睜開了眼睛,用著最平淡無波的聲音,說著最溫柔的話,“男朋友,別害怕,我沒事……”

    ……

    第76章 我?guī)湍?br />
    關(guān)野的眼睛一下就紅了,俯下身抱住了他,聲音微微顫抖,“老師……”

    他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后悔,委屈,驚嚇過度,在一瞬間全都爆發(fā)了出來。

    他想問邊牧為什么不理他?還總是嚇唬他?

    雖然答案他都清楚,但他還是忍不住委屈……

    “沒事了,別怕。”邊牧的聲音還是沒什么變化,很淡,拍拍他的背。

    關(guān)野在他頸邊磨蹭著,緩了好一會兒才道,“老師,你還有哪里難受嗎?要不要叫醫(yī)生過來……”

    邊牧也不動,由著他蹭,沒有接話。

    “老師?”關(guān)野抬頭看著他,發(fā)現(xiàn)他的目光又變得呆呆的,早就已經(jīng)走神了。

    “……”關(guān)野猜他可能還沒完全恢復(fù),也不敢再說什么,坐在床邊握著他的手,安安靜靜地守著。

    ……

    沒過多久,安磊接了江教授過來。

    江教授一看邊牧,就知道他還不太對勁,走近了輕輕喊了一聲,“小牧。”

    邊牧聽到聲音,睜開眼睛,動了動眼珠,“老師……”

    關(guān)野讓開位置,讓江教授坐了下來。

    江教授看著邊牧,似乎一下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既不忍心說他,也不知道怎么勸慰才有用,更怕刺激到他,讓他瞎想……

    他思索了半晌才道,“小牧,你安心休養(yǎng),別的事不用擔(dān)心,學(xué)校那邊,我都已經(jīng)安排好了……”

    “嗯……”邊牧垂著眼應(yīng)了一聲,又閉上眼,似乎不太想說話。

    江教授看著他,皺起了眉頭,把拉了出去,“他一直這樣嗎?”

    關(guān)野道,“對,問了醫(yī)生,說可能殘留的藥性還沒有過……”

    “這都一天了,應(yīng)該過了啊……”江教授憂心忡忡,帶著安磊找醫(yī)生去了,讓關(guān)野留下看著。

    關(guān)野只能留下來,想辦法逗邊牧開心。

    可似乎也沒什么作用,邊牧沒有太大反應(yīng),只是偶爾抬頭看看他,表示自己聽見了……

    ……

    中午,程峰和趙清風(fēng)也來了。

    趙清風(fēng)沒進(jìn)來,站在門外,遠(yuǎn)遠(yuǎn)地往里面看了幾眼。

    程峰進(jìn)來和邊牧談了許多。

    關(guān)野原以為程峰來了,邊牧能放松一點,可他還是不愿意講話,只聽著程峰說話,偶爾應(yīng)一下,就怏怏地悶著,仿佛把自己整個封閉起來了。

    后來,程峰他們也去了醫(yī)生那邊,不知道談什么,全部人一下消失了好幾個小時。

    他想跟去問問是不是有什么情況,但邊牧身邊沒人,他不敢走,只能等著。

    一直到將近傍晚,江教授和安磊才回來。

    他追問情況,江教授只說醫(yī)生交代,邊牧身邊不能離開人,得24小時守著他。

    “為什么?病情有變化嗎?”關(guān)野緊張道。

    江教授含糊其辭,“現(xiàn)在還說不好,按醫(yī)生說的做吧!但你和安磊不能再請假了,都回去上課,我叫你們師母白天過來看著他,你們晚上再來。”

    關(guān)野直搖頭,“不用這么麻煩,我一個人就行了,大不了我給模特拍照,把畫帶來這里畫,不會耽誤課的!”

    江教授看了一眼病房里面,“你問問小牧吧,我覺得他不會想你留下的。”

    ……

    過了一會,醫(yī)生來了,邊牧聽了醫(yī)生的建議,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但還是一直沒說話。

    直到關(guān)野提議他來守著就行了,邊牧終于動了,轉(zhuǎn)頭看著關(guān)野,直接拒絕了他的要求。

    江教授也勸他不要添亂。

    這怎么就添亂了呢?

    關(guān)野總覺得不太對勁,感覺他們好像有什么事瞞著自己似的。

    不過他下午陪邊牧去做了全身檢查,出來的結(jié)果不算太好,但也沒有惡化的表現(xiàn),他稍微放心了一些……

    ……

    接著幾天,關(guān)野只有在放學(xué)后才能見到邊牧。

    邊牧的狀態(tài)慢慢似乎好了一些,可能是白天沒見的緣故,晚上睡覺時,他總是緊緊地拽著關(guān)野的衣服,像是怕他跑了。

    關(guān)野的心里還是一直壓著塊石頭,暗地里找了幾次主診醫(yī)生問情況,可這破醫(yī)院有趙清風(fēng)鎮(zhèn)著,醫(yī)生半個字都不肯吐露。

    關(guān)野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

    幾天后,醫(yī)生終于放邊牧出院了。

    回到熟悉的家里,邊牧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這幾天他的心一直懸著,生怕治療沒有效果,江教授會送他去三院關(guān)起來……

    他也沒想到這次意外會導(dǎo)致這么嚴(yán)重的后果,不但讓他狂躁發(fā)作,抑郁癥狀也接踵而來。

    他這次連自己什么時候陷進(jìn)去的都不知道。

    真的好累……

    手恢復(fù)不了,怎么努力都沒有用。

    由他而起的事情還變得越來越嚴(yán)重,朝著不可控制的方向迅速發(fā)展……

    很多事,都不是他能控制的,他一想到這些,就覺得活著很無望……

    沒人能理解他。

    每個人都說他當(dāng)時不該吃那么多藥,哪怕控制不住狂躁,也不能拿性命開玩笑。

    卻沒人能明白,他是多么害怕拖累身邊的人,他必須制止自己做出那些連累別人的事情。

    在他的經(jīng)驗里,拖累別人的后果只有一個,就是會被人嫌棄,直至最終被放棄……他經(jīng)歷過不止一次了。

    所以如今他身邊的人,江教授,關(guān)野,安磊,程峰……

    他一直都小心翼翼地維護(hù)著關(guān)系,不給別人帶來太多麻煩,生怕重蹈覆轍。

    越是珍惜,就越害怕失去……

    他在沒人留意的時候,打了一份辭職信,打算等銷假的時候一起交上去。

    這一切,總能停止了吧。

    ……

    他出院這幾天,關(guān)野很反常。

    安磊來家里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每天早中晚都買粥上來,反而關(guān)野經(jīng)常不在,他白天上課,放學(xué)后也沒回來,每天幾乎都是七八點后才回家。

    邊牧也問過他去干什么了。

    關(guān)野只說有事,也沒說得太清楚。

    邊牧不是那種追根究底的人,就沒再問了,但這似乎正好驗證了他之前的想法,關(guān)野可能是煩了……厭煩了照顧自己。

    短短幾個月,他進(jìn)了兩次急救室,住院的時間就有一個多月。

    一天天的,他的身體就一直沒好過,睡覺還離不開人……

    關(guān)野還年輕,怎么承受得了這樣的驚嚇和繁瑣的照顧?

    誰也不愿意自己的男朋友總是病怏怏的,事多又麻煩,還時不時犯病,在發(fā)瘋和抑郁間徘徊……

    所以,終究厭煩了嗎?

    邊牧揉了揉眉心,他過去也想過,年輕人還沒定性,或許見識變了,喜好也可能會變。

    或許喜歡上更好的,更健康的人。

    又或者有一天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更喜歡女生……

    現(xiàn)在,還可以多加一條,不需要外因,只是煩了,也會放棄吧……

    他沒有再問關(guān)野,裝作若無其事,沉默地看著每天步履匆匆的關(guān)野。

    只有在睡覺時,把他抱得更緊了一點……

    ……

    周五傍晚,關(guān)野終于在正常時間回來了。

    “老師,你在做什么啊?”

    邊牧坐在沙發(fā)上,被他喊得回了神,低頭看看自己的手。

    他正緊緊地抓著筆,速寫本上面卻一片空白,一筆都沒有畫出來。

    “沒什么……”邊牧合上本子,他已經(jīng)不抱希望了,只是偶爾不自覺地拿起了筆發(fā)呆。

    這時天已經(jīng)快黑了。

    關(guān)野走過來坐下,突然用手圈住他,“老師,這幾天有沒有想我?”

    邊牧一愣,想抽身出來,但關(guān)野用了點力,他沒掙動。

    邊牧疑惑地扭過頭,正好被關(guān)野一下吻住了嘴,“老師,我好想你,都快想瘋了……”

    “……”邊牧整個人都懵了。

    關(guān)野這幾天早出晚歸,回來就睡覺,他們幾乎沒有過什么互動,最多就親吻一下額頭,他還以為關(guān)野已經(jīng)煩了,所以不想回家。

    可看他現(xiàn)在的樣子,似乎并沒有這意思。

    “你是怎么了……唔……”

    關(guān)野按住他的后脖頸親吻,肆無忌憚,完全沒有往日的克制。

    邊牧有些招架不住了,壓抑住狂亂的心跳,推了一下他,“你這幾天……到底去干什么了?”

    “我去學(xué)習(xí)了。”關(guān)野嘴上說著,動作并沒停下,低下頭,轉(zhuǎn)而親吻對方修長的脖頸。

    “學(xué)……”邊牧忍不住仰了仰頭,露出更多雪白脆弱的脖頸,仿佛把命脈交給了對方,“學(xué)這個?”

    關(guān)野一頓,在他的頸窩里悶笑了起來,“這個不用學(xué),無師自通……”

    “別笑,癢……”邊牧受不了那滾燙的氣息,瑟縮了一下。

    “好,那我換別的地方……”關(guān)野的膽子莫名大了許多,手也不安分了……

    邊牧渾身一顫,驚愕地盯著關(guān)野,這家伙今天是怎么了?

    關(guān)野沒有停,甚至一點喘氣的機會都沒給他,嘴唇又重新覆了上來……

    邊牧整個人都癱軟在他懷里,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已經(jīng)被關(guān)野橫抱在腿上。

    “你……你要嗎?”邊牧沒有太抗拒這事,不過他沒想關(guān)野會選在這時候。

    關(guān)野在他耳邊呢喃,“你想要?”

    邊牧搖頭,他的身體太虛了,現(xiàn)在恐怕做不來,但是……

    “你要的話,我可以幫你……”

    第77章 我能畫畫了

    關(guān)野聽了這話,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突然把距離拉開了一些。

    “……怎么了?”邊牧看著他,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但他知道自己的感覺,極度的親吻燒光了他的理智,驅(qū)散了他的顧慮。

    他喜歡這種感覺。

    哪怕關(guān)野想立刻要了他,他也愿意……

    他用手勾住關(guān)野的脖子,追逐上去,吻對方的嘴,“要不……直接來吧!我可以的……”

    關(guān)野驚愕地看著他,眼底頓時晦暗不明,十分復(fù)雜。

    “怎么了?”邊牧停了下來,摸了摸他的臉。

    關(guān)野沒說話,站了起來,走到他對面的小沙發(fā)旁邊。

    邊牧一臉茫然。

    只見關(guān)野開始緩緩地脫衣服,從上衣,再到褲子,可能是有體育課的緣故,他最后還剩下一條運動短褲,露出了強健年輕的男人軀體。

    他的身材很好,肌肉分布均勻,猶如希臘的雕塑一般,輪廓分明,線條清晰,緊致結(jié)實,帶著年輕人特有的蓬勃力量……

    “!!!”邊牧本來就被關(guān)野逗得受不了,還直面這樣的沖擊……他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確實非常喜歡關(guān)野的身材,但此時……大可不必,他們都還是第一次,挑逗太過的話,誰都克制不住,太容易過火受傷……

    可他的眼睛卻不受控制地瞥了過去。

    平時抱在一起睡覺,他隔著衣服也能感覺到對方強健的肌肉,但遠(yuǎn)沒有現(xiàn)在這么直接的視覺沖擊力來得強烈。

    和他自己纖瘦的身材相反,關(guān)野的體格非常健壯,標(biāo)準(zhǔn)的倒三角身材,散發(fā)著強烈的荷爾蒙氣息……塊狀的肌肉形狀明顯,力量噴張,泛著迷人的啞光色澤。

    人體課是美院的必修課,邊牧自己都不知道看過多少裸模,但完全沒有現(xiàn)在這樣的感覺,悸動,心跳加速,強烈地想擁抱和撫摸……

    關(guān)野看著邊牧目瞪口呆的樣子,笑著在對面的小沙發(fā)坐了下來,“我的身材還好吧?你不想畫一下?”

    “畫?!”邊牧一愣,沒反應(yīng)過來。

    “對啊,剛看你對著速寫本都半天了,我給你做模特啊。”

    “……”邊牧整張臉都紅了,他想做點親密的事情,結(jié)果關(guān)野弄了這么多事,居然只想著畫畫?!

    關(guān)野看出來他的想法,嘖了一聲,“老師,你不能這樣啊!我知道你是身材控,但你也不能滿腦子只有黃色廢料啊!干點正事行不行……”

    邊牧有點惱羞成怒,“那你剛剛是干什么?”

    關(guān)野笑,“不干什么,那么多天沒有親熱一下,想你了,親一下不行啊?”

    邊牧氣得沒聲了,臉臊得通紅,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明明是他先百般逗弄的……

    但他自己頂著個老師的頭銜,不管怎么做怎么說,都像是不懷好意地欺負(fù)學(xué)生。

    關(guān)野見他還是不動,不可置信道,“老師,你不會是看著我,就只想到那個吧?難道我對你來說就只剩下……”

    “你閉嘴……”邊牧咬牙,低頭掩住自己緋紅的臉,隨手拿了支筆,抱著速寫本瞎畫了一通,掩飾自己的尷尬。

    他原意是用畫畫證明自己腦中并非只有黃色廢料,誰知道……

    一分鐘之后,他看著自己膝蓋上的速寫本徹底愣了。

    他……畫出來了!

    關(guān)野一直裝作若無其事地盯著他,見狀趕緊站起來,跑過來的時候還被茶幾絆了一下,整個人幾乎是連滾帶爬地?fù)淞诉^來。

    他一把奪過邊牧手上的本子。

    上面畫的是他,寥寥數(shù)筆,看得出很不走心,但是……筆觸力度都是正常的!

    能畫畫了!!!

    關(guān)野激動得語無倫次,“親愛的,你……你再來幾下,來,再畫幾下試試……”

    邊牧還有點懵,心臟砰砰直跳,拿著鉛筆的手有點微微顫抖,不知道是激動的,還是又控制不住了。

    關(guān)野看著他的手,緊張道,“別、別抖,保持剛才的感覺啊!”

    他說著又跑到對面,把自己的運動短褲也給扒了,只剩下一條貼身內(nèi)褲,形狀輪廓清晰可見……

    “……”邊牧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沒動。

    關(guān)野急得跳腳,“哎喲!我的祖宗,你快畫啊,現(xiàn)在還發(fā)什么呆?你要能畫出來,我天天給你摸!”

    邊牧這才反應(yīng)過來,“你突然這樣……是想吸引我的注意力,讓我下意識地畫出來?”

    關(guān)野一愣,使勁點頭,“對對對,你怎么那么聰明啊?這都知道……行了,別管你的手,看我看我,我的吸引力更大!再不行我全脫了……”

    邊牧的眼睛瞬間就紅了,他低下頭,開始畫畫,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紙上……

    他當(dāng)然知道,類似的話他聽過無數(shù)次,也實驗了無數(shù)次,可惜都失敗了。

    這是當(dāng)時三院的精神科醫(yī)生對他說的,要是他的心理問題無法正面解決,就只能別把注意力放在別的東西上面,最好能無意識地畫出來……

    他終于知道關(guān)野這段時間去哪里了,原來是去看心理醫(yī)生了,還為了他絞盡腦汁想出了這樣的治療辦法。

    讓他在強烈的外部刺激下,忘了自己手上的毛病,不自覺地畫了出來……

    關(guān)野在對面看得百爪撓心,邊牧是一邊畫,一邊掉眼淚,也不知道是什么情況,他又不敢過去打擾,生怕打斷了邊牧的進(jìn)度……

    也不知道那些醫(yī)生說的話到底可不可信……

    邊牧埋頭畫著,有了剛剛的成功經(jīng)歷,他的信心足了很多,手還是微微有點抖,但已經(jīng)能控制了,無比熟悉的線條從紙張上跳躍出來。

    硬朗的五官,寬闊的肩膀,結(jié)實流暢的腰腹線條,修長的雙腿……

    這是……他的男朋友,沒有厭煩他,沒有離開,還為了他默默地做了那么多事。

    他這么一個在黑暗中摸爬滾打出來的人,何德何能?能遇上了這么好的人……有一點點心酸,更多的,是難以抑制的感動。

    “老師,你別哭好不好……”關(guān)野看著揪心死了,他以為邊牧又畫不出來了,忍不住勸道,“畫不出來就算了,沒關(guān)系的,我都說了,你要是畫不了,我也會養(yǎng)你一輩子的,你什么都不用擔(dān)心。”

    誰知這一番話說出來,邊牧更加控制不住,哭得連肩膀都開始顫抖……

    “!!!”關(guān)野自覺自己又闖禍了,什么都顧不上,趕緊跑過去抱著他,“老師,別怕,咱們身體好就行了,其他都是浮云,不行就算了啊,別哭別哭……”

    他的眼角余光突然落在旁邊的速寫本上,那張速寫畫得更詳細(xì)了,筆法已經(jīng)逐漸老練起來,帶著很明顯的個人風(fēng)格……

    “?!”他睜大了眼睛……

    ……

    邊牧幾乎沒在外人面前這么哭過,實在忍不住的時候,他都是躲起來默默流淚,宣泄自己的痛苦和絕望。

    他還是第一次因為高興而失控大哭,就因為眼前這個年輕人……

    緩了好一會兒,他才控制住情緒,主動擁住了關(guān)野,在對方的額頭上輕輕地吻了吻,順著眼睛一路往下,親到鼻梁,最后才到紅潤的嘴唇。

    “關(guān)野,我能畫畫了。”邊牧的聲音還有點沙啞,在他的嘴唇上咬了一下。

    “嗯。”關(guān)野的心徹底放了下來,由著他咬,“老師,恭喜你,你成功了!”

    邊牧頓了頓,在他的唇上碾轉(zhuǎn)片刻,“不,是你成功了,但三院不是你去的地方,以后別去了。”

    “……”關(guān)野一愣,“你都知道了?”

    “嗯。”邊牧把臉靠在他裸/露的肩膀上,“那里……不好,別隨便去那種地方……”

    關(guān)野笑了笑,伸手把他抱到自己懷里坐著,“這有什么!為了你,我哪都能去。”

    他低頭親吻上來,這次邊牧也很主動,嘴唇微張……很快,低低的喘息聲在客廳里響起。

    邊牧坐在關(guān)野身上,對他身體的反應(yīng)十分清楚,啞聲道,“你要嗎?我怎么都可以……”

    關(guān)野看著他,有點咬牙切齒的表情,卻沒有說話。

    “怎么了?”邊牧看看窗外,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有點晚了,要不我?guī)湍悖俊?br />
    “不用,你這手才剛恢復(fù),不能亂用。”關(guān)野壓住滿腔的燥火,親了他一下,“我來幫你……”

    “……”陌生的觸感讓邊牧頓時渾身僵硬,身體忍不住弓了起來。

    沒過多久,他蜷縮起身體,額頭抵在關(guān)野的脖頸上,低低地悶哼了一聲,再慢慢癱軟……

    邊牧去洗澡了。

    關(guān)野也懶得做飯,叫了個外賣,等邊牧出來吃。

    他坐在沙發(fā)上,又拿起那本速寫看。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邊牧的手稿,他的速寫和普通人畫的很不一樣,準(zhǔn)確點說,更像是創(chuàng)作小稿。

    雖然畫的是寫生,卻明顯帶著創(chuàng)作思路在里面,能看出一些模糊的形狀,但看不出具體是什么東西……

    “看什么?”邊牧擦著頭走出來了,看起來神清氣爽,一掃之前的頹靡,整個人都煥發(fā)著奕奕神采。

    他還換了件立領(lǐng)的米色長袖襯衫,可能是想遮住脖頸上紅痕,把領(lǐng)子扣到了最頂上,顯得十分禁欲。

    可關(guān)野一想到他剛剛在自己懷里紅著眼,斷續(xù)出聲的模樣,臉又熱了起來,他突然很想把這撩人的妖精抱著扔到床上去……

    “沒什么。”關(guān)野把速寫本迅速合上,蓋在自己的某處上面,“外賣放在桌上,我給你點了生滾粥,趁熱喝吧……”

    邊牧掃了他一眼,不動聲色地走到門邊,“啪嗒”一下把燈關(guān)了。

    “干嘛呢?”關(guān)野在黑暗中睜大了眼睛。

    “我的手是不太好用。”邊牧的聲音傳來。

    “嗯?”

    “但我還有嘴……”

    “!!!”

    第78章 好愛你

    周末兩天。

    邊牧一直窩在家里,練習(xí)畫畫。

    他的手雖然能控制了,但畢竟一年多沒畫畫,也生疏了許多,還需要練習(xí)。

    關(guān)野也待在家里沒出去。

    一夜銷魂后,他心滿意足,乖巧得像個傻大狗,除了做模特,就是忙前忙后地伺候邊牧,端茶遞水,連水果都是削成塊狀,遞到嘴邊……

    邊牧制止了他好幾次都沒用,見他還挺開心的,只好算了。

    “老師,你打算怎么收拾楊聞濤他們啊?”關(guān)野一邊用牙簽插著水果塊,一邊問道。

    “嗯?”邊牧正坐在沙發(fā)上畫速寫,心不在焉道,“為什么要收拾?謠言破了就好了。”

    關(guān)野不可置信地皺眉,“老師!你怎么這么好說話?他之前那么說你,還害你發(fā)病,難道你不想狠狠甩他耳光嗎?還有那些幫著他的同學(xué),你就應(yīng)該一個個收拾他們……”

    邊牧的手停住了,抬頭看了一下關(guān)野,“他們沒有錯,法不責(zé)眾,根本原因在我不能畫畫,而不在別人……”

    他頓了一下,“你也別惹事,你答應(yīng)過我的。”

    “我知道,我不會惹事的。”關(guān)野心里說不上什么滋味,就是下不去那口氣啊!

    邊牧看他還是不服不服不忿的樣子,有些無奈。

    關(guān)野應(yīng)該長在很幸福的家庭吧,被父母寵著長大,才可能有這種追求公平的勇氣,凡事都想爭口氣……

    像他自己這種……從小到大習(xí)慣了不公正的待遇,活下來就滿足了,能在普通人群中立足,更是感激不盡,怎么還可能事事都去要求公平?

    “行了。”他拍了拍關(guān)野的肩膀,“你別管這事了,都過去了。”

    關(guān)野哼了聲,喂了他一塊香蕉,自己拿起個蘋果,狠狠地咬了一口。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詭異地笑了笑,“我不管也可以,反正江教授不會放過楊聞濤的……”

    邊牧抬頭,“老師干什么了?”

    “你昨晚不是打電話給江教授了嗎?”

    “對,我和他說的我能畫畫的事,報個平安……”

    關(guān)野嘿嘿一笑,“今天校領(lǐng)導(dǎo)不是都要去學(xué)校開會嗎?我在班級群里聽說啊,江教授早上直接殺去了校長辦公室,大發(fā)雷霆,連隔壁辦公室都能聽見,最后還是院長親自送江教授出來的,我估計啊,楊聞濤這回要完了……”

    “……”邊牧沒有想到江教授會這樣,他一向行事溫和,雖然資歷很深,但絕不會以資歷壓人,這回居然鬧到了院長那里……

    美院的新任院長也是油畫系出來的,邊牧也是過去偶爾知道,按排輩,這院長還是江教授的師弟,他這么做……

    關(guān)野笑道,“你也沒想到吧,楊聞濤這次真是把江教授惹火了……其實就算你不能畫畫,江教授也不會放過他的,更不用說現(xiàn)在你都能畫了,還占著理呢!”

    邊牧沒說話,有些發(fā)愣。

    “老師?怎么了?別走神啊!”

    邊牧怔然抬頭,直接帶進(jìn)了一個炙熱的懷抱里。

    “老師,你別多想啊!”關(guān)野摟著他,熟練地親了一下他的額頭,“你不想追究是你的事,但江教授最近受的憋屈也夠多了,讓他發(fā)泄發(fā)泄,也不錯啊……”

    邊牧沒有說話,手輕輕地覆上關(guān)野的手掌,十指相扣。

    關(guān)野一手輕輕按住他的后脖頸,親吻上來,“老師,別皺眉,你只做你的事,其它就別管了,嗯?”

    邊牧想說,他并不是人太好才不追究,可是被關(guān)野吻得喘不上氣,只好作罷,順勢躺倒在他懷里,專心地親吻。

    關(guān)野下腹一陣陣地發(fā)緊。

    邊牧現(xiàn)在總是十分聽話,他要抱,邊牧就湊過來,他要親,這人就直接躺倒,予取予求……真是會要人命的!

    他親了一下,感覺實在受不了,正要抬起身。

    邊牧倏然仰起頭,扯住他衣服,“還想親……”

    “……”關(guān)野有點想哭,“老師,你別逗我了,我現(xiàn)在還不能動你,你也不適合每天都……唉!你再這樣,我怕我忍不住了……”

    邊牧不說話,似乎有些不高興了。

    關(guān)野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道,“等你養(yǎng)好身體再說?”

    邊牧道,“我不是要那個,就只是想親一下,我喜歡這種感覺……”

    “……”關(guān)野不說話了,這有區(qū)別嗎?再這么下去,還不是得滾到床上去。

    好吧,老師說有區(qū)別就有區(qū)別……

    他毫無原則道,“嗯,那就親親抱抱,什么都不干……”

    客廳靜謐,兩人密密接吻。

    ……

    “夠了嗎?”

    片刻后,關(guān)野抬起頭問道。

    邊牧濕潤殷紅的嘴唇微張著,胸口劇烈起伏著,“不夠……我們進(jìn)房間吧。”

    “……”關(guān)野崩潰大喊,“老師,你出爾反爾!你真不怕我吃了你!”

    “吃就吃……”邊牧把頭埋進(jìn)他的胸口,悶聲道。

    關(guān)野咬牙切齒,一把將他橫抱起來……

    ……

    邊牧精疲力盡地癱在床上。

    他后悔了,不該克制不住自己的……

    他現(xiàn)在渾身無力,整個下頜都是酸痛的,人也暈暈乎乎,被撞的……

    “老師,你沒事吧?”關(guān)野轉(zhuǎn)過去摟著他。

    邊牧一點也不想說話,昨天關(guān)野還有點生澀克制,今天就跟個瘋子似的,這小子也變了……

    關(guān)野見他不說話,問道,“老師,你有哪里不舒服嗎?”

    邊牧干脆閉上眼睛,當(dāng)然不舒服,他現(xiàn)在哪哪都不舒服,從頭到腳,到嘴……

    關(guān)野奇怪地坐了起來,這才看到邊牧臉色很蒼白,嘴唇之前還有些紅潤,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太多血色了,“老師!你真不舒服啊!去醫(yī)院吧!”

    他趕緊下了床,準(zhǔn)備把邊牧抱起來。

    “沒事……”邊牧一說話,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沙啞得沒法聽了,“我休息一下就好。”

    關(guān)野一頓,在床邊蹲了下來,“老師,是不是我剛剛動作過了?對不起,我一看到你跪下……我、我就克制不住了,我真的要瘋了……”

    邊牧也沒說什么,拉著他起來,“陪我睡一會吧,好累……”

    “哦,好!”關(guān)野趕緊躺了下來,抱住他,讓他躺在自己的臂彎里。

    邊牧閉著眼,“關(guān)野。”

    “嗯?”

    “周一幫我搬個畫框去畫室。”

    關(guān)野一愣,“你要干嘛?”

    “你之前不是說過,我會在畫室畫創(chuàng)作嗎?”

    “……”關(guān)野現(xiàn)在想起之前說的蠢話,簡直想回去把自己的嘴給堵上,“老師,你別管我說的,在畫室畫會很累的,你還是在家畫吧!”

    “沒關(guān)系,我只是下午畫,晚上不畫,不會太累。”

    關(guān)野猶豫了一下,感覺有自己盯著,應(yīng)該也不會有大問題,“那你的畫框要什么尺寸?我去儲物間找找。”

    “嗯……”邊牧閉著眼,感覺快要睡著了,模模糊糊地說了個尺寸。

    關(guān)野驚訝,“這么大?第一張別太貪心哦,很累的……”

    “沒事,我習(xí)慣了畫大的。”邊牧停了一下,又道,“關(guān)野,我忘了和你說件事……”

    “什么?”

    邊牧微微睜開眼睛,“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我真的……好愛你。”

    “……”關(guān)野被這句話堵得心跳都快停了,他突然覺得自己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為他去死都值得了……

    “我也愛你,老師……”他虔誠地吻在邊牧的額頭上。

    邊牧沒有反應(yīng),已經(jīng)睡著了……

    ***

    周一。

    邊牧照常去學(xué)校上課。

    江教授今天在研究生部有講座,上午沒有過來。

    邊牧找了系主任銷假,系主任這回對他是客客氣氣的,沒有說別的,反而還安慰他別擔(dān)心請假的事。

    邊牧不卑不亢地客氣了幾句,并表示會參加明年的全國美展,這才在系主任滿意的目光中走了。

    回到畫室,他感覺氣氛還是不太對。

    同學(xué)們都知道他暈倒急救的事,都小心翼翼的。

    尤其是那幾個跟著楊聞濤鬧事的學(xué)生,個個戰(zhàn)戰(zhàn)兢兢,他們知道江教授去院長那里的事情,害怕被算賬,根本不敢在邊牧面前說話。

    氣氛很壓抑。

    但邊牧也不好把這些事放到明面上說,只能當(dāng)做沒事發(fā)生,和過去一樣,平和地給學(xué)生講講畫。

    但他依舊沒有改畫,還是堅持自己的理念,改畫并不是最好的方法,帶著畫才是……

    中午,關(guān)野把家里最大的畫框搬過來了。

    畫框的尺寸應(yīng)該是邊牧計算過的,剛剛好斜著能進(jìn)畫室大門,再多幾厘米都會被卡住。

    眾人一看,頓時沸騰起來。

    關(guān)野這段時間一直在幫邊牧弄東西,他們立馬反應(yīng)過來這是邊牧的畫框。

    “啊!這么大的框!邊哥,你是要畫創(chuàng)作嗎?”

    “邊哥邊哥,我們可以看嗎?”

    “邊哥,求你了!讓我們圍觀吧……”

    邊牧溫和地笑笑,“可以,但是你們下午有課,該上課還是得上課,其他時間可以過來,我中午和下午都會在的。”

    眾人歡呼起來,上午沉悶的氣氛一掃而空。

    ……

    邊牧回家吃過飯,就回到畫室準(zhǔn)備起稿了。

    一進(jìn)教室就嚇了一跳。

    他原以為會有幾個人等著,進(jìn)去才發(fā)現(xiàn),滿滿的一個畫室全是人,比上午的人還多……

    不但有他們畫室的學(xué)生,隔壁畫室也來了不少。

    他甚至還看到了一些其它系的學(xué)生……

    第79章 我的天才

    “……”邊牧有些尷尬,在門口停了一下,才走進(jìn)去,“人有點多啊……同學(xué)們,我可能沒說清楚,我現(xiàn)在是自己創(chuàng)作,不是做示范,沒有講解的。”

    “你們要是想聽示范,我后面再安排,你們到時再來吧……”

    眾人紛紛道,“不不,邊哥,我們就是想看你創(chuàng)作!”

    “對啊,邊哥,你的畫我們早就看過,就想看看你怎么畫出來的?早聽附中的人說膩了,也不能只有他們看過啊……”

    “邊哥,你就讓我們看看吧……”

    邊牧無奈,“那你們也應(yīng)該聽他們說過,我畫畫有自己創(chuàng)作習(xí)慣,也不喜歡講話,不太能配合你們的學(xué)習(xí)……”

    “沒關(guān)系,邊哥,你畫你的,我們也不說話……”

    “對,你當(dāng)我們不存在就行了……”

    “嗯,我們閉嘴,全都閉嘴,噓……”

    “……”邊牧無奈,話都說出去了,也只好這樣。

    關(guān)野已經(jīng)把畫具都準(zhǔn)備好了,但他看著邊牧的反應(yīng)有點擔(dān)心。

    邊牧雖然畫畫是沒問題了,但畢竟還是剛恢復(fù),要在那么多人面前畫畫,怕是壓力會很大,也不知道他受不受得了……

    他走過來擠顏料的時候,在旁邊低低問了邊牧一句,“老師,人太多了,你要不還是別在這里畫吧,當(dāng)眾畫畫壓力太大了……”

    邊牧扭開松節(jié)水的蓋子,正要倒出來,聞言一愣,“嗯?”

    關(guān)野看著都心疼,這還沒開始畫呢,就回不過神了嗎?

    “老師,你別擔(dān)心,你要是不想畫,我來說,你不用管……”

    邊牧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在擔(dān)心什么,搖頭道,“不,我沒什么壓力,只是我畫畫的時候一般比較投入,我怕……我怕把他們給忘了。”

    “……”關(guān)野嘴角抽了抽。

    好吧,當(dāng)他沒說。

    邊牧收拾好顏料,就開始畫畫了。

    關(guān)野這才知道邊牧說的投入是什么意思。

    他畫畫進(jìn)入狀態(tài)非常快,手里拿著木炭條,在諾大的畫布上不停地畫著……他畫的是街景,就是在家里二樓向下看到的景色。

    他不是那種勾線型的人,直接用黑白灰的色塊鋪開,有地方,甚至直接用碳精粉大面積地抹上去……

    關(guān)野越看神色就越嚴(yán)肅。

    邊牧畫的是油畫稿子,最后是會被覆蓋的,但黑白灰的搭配,點線面的應(yīng)用,每個元素他都布置得十分考究和巧妙。

    很普通的街景,在他的筆下綻放出不一樣的魅力……

    這稿子要是直接作為素描創(chuàng)作拿去參賽,也是完全可以的。

    其它圍觀的同學(xué)顯然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紛紛拿出手機,拍邊牧的素描草稿,還有些更夸張,直接掏出手機或相機開始錄像。

    “……”關(guān)野聽到聲音,不太高興,拍照勉強還行,但錄像就太過分了,很容易影響邊牧。

    他走上前去小聲阻止了,同學(xué)們也很配合,都放下了攝影器材。

    其實,驚擾邊牧是不太可能的。

    邊牧自從拿起了畫筆,就一直沒有停下來過,他很投入,有時候甚至有點手舞足蹈,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畫畫的速度很快,半小時后就開始上色了。

    鋪色的時候,他似乎根本不拘泥于整體鋪開還是局部刻畫,并沒有一個很固定的手法,反正無論怎么畫,他都能控制住……

    最可怕的是,他落筆似乎根本不需要思考的時間,仿佛他畫的不是風(fēng)景,不是畫面,而是在和自己情緒在作深入交融……

    關(guān)野還沒見過把感情和技法融合得這么好的人,簡直就是……隨心所欲!

    這人啊……簡直就不是正常人!

    剛開始,很多學(xué)生還拿著筆記本在記東西,隨著邊牧作畫的速度越來越快,他們都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徹底忘了手里的筆記本……

    關(guān)野剛開始還是坐著的,后來看得激動了,直接站起來了。

    不少同學(xué)也都站了起來。

    看邊牧畫畫,整個人都感覺激情澎湃,他畫畫的狀態(tài)太迷人了,仿佛就是為畫畫而生,拽著所有人游歷畫面之中,經(jīng)歷一場情緒的暴動和洗劫。

    關(guān)野緊緊地盯著他的背影,在畫畫時,他看不見這人的狂躁和恐懼,也看不見他的沉寂和和焦慮。

    取而代之的,是自信的光芒,他整個人都在發(fā)光,牢牢地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是他的……男朋友!

    他的天才……

    ………

    “鈴鈴鈴……”

    第一節(jié) 課的上課鈴響了,邊牧聽到聲音,停了下來。

    他突然想起周圍還有人,趕緊回頭看了看,大家還是整整齊齊的,一個人都沒走,或坐著,或站著,安安靜靜地看過來。

    “……”

    邊牧趕緊道,“上課了,你們還在這里干什么?趕緊去上課啊!”

    眾人面面相覷,沒人愿意動。

    下午是文化課和選修課,怎么看也沒有專業(yè)課重要……更何況邊牧是公認(rèn)的天才,如今一看確實是實至名歸,誰都不想錯過這個難得的觀摩機會。

    邊牧見他們還是一動不動,無奈道,“文化課和選修課也是要上的,要是你們因為在這里看我畫畫而曠課,到時其它老師找上我,我就不能在這里畫了,給我留條活路行不行?”

    眾人想想也是,都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有人問道,“邊哥,那我們下課了過來,你還會在嗎?”

    邊牧下意識看了站在最前面的關(guān)野一眼。

    關(guān)野直接黑著臉瞪他。

    “……”邊牧趕緊道,“不一定,我說了這不是示范,時間不定……”

    “哦……”大家都有點失望。

    只有關(guān)野抿著嘴偷偷露出了笑意。

    邊牧催促道,“好了,都快去上課吧!現(xiàn)在過去都遲到了……快點!”

    “哦……那邊哥再見!”

    “再見,邊哥……”

    大家戀戀不舍地走了,只剩下關(guān)野。

    他見畫室里終于沒人了,趕緊跑上來,抱了一下邊牧,“老師,你好厲害!”

    邊牧笑了笑,“謝謝,你也快點去上課。”

    “嗯,馬上就去……”關(guān)野摸了摸他的肩膀,“你累不累,一直都沒有停過。”

    “不累。”邊牧搖頭,“我畫畫的時候,一般什么都感覺不到。”

    “你還是休息下再畫吧,你現(xiàn)在的身體還不行,別硬撐……”

    “嗯我知道,快去吧!”

    關(guān)野去上課了。

    邊牧稍微休息了一下,感覺體力沒有什么問題,就又開始畫畫,這一畫就是一整下午……

    中途,他隱隱約約感覺好像有人過來,但他正畫得起勁,不想斷了自己的畫畫思路,就沒有理會了。

    后來,也不知道畫了多久,他突然有些撐不住了,著看畫面頭暈眼花,出現(xiàn)了深深淺淺的斑紋,胃也開始疼了……

    看來關(guān)野說得對,他的身體還不行,畫大畫有點吃力。

    他放下畫筆和刮刀,擦了擦手,慢吞吞地走到后門的陽臺外,找了張凳子坐下,又吃了一顆胃藥。

    再次來到這里,他看著樓下?lián)頂D的車流,已經(jīng)沒有上次站在這里,那種絕望無助的感覺了,都過去了……

    他點了根煙,靠著墻抽著。

    過了沒多久,就聽到關(guān)野的聲音在畫室里急匆匆地響起,“老師!你在哪?老師……”

    邊牧趕緊站了起來,可能起來得太急,一下頭暈?zāi)垦#s緊扶著欄桿沒動。

    “老師!你怎么了?”關(guān)野剛好走出后門,一看嚇得趕緊沖過來,扶住他。

    “沒事,是我起太急了。”邊牧揉了揉眉心。

    關(guān)野看他的臉色明顯不太好,“老師,你別在畫室畫了,回家畫吧,你這么撐著不行!”

    邊牧搖頭,“這和在哪畫沒關(guān)系,我一畫畫就不太容易出得來,以后注意點就行了……”

    “那就定時!”關(guān)野斬釘截鐵,“每天畫多少時間,休息多久都定好,我盯著你畫,就這么說定了,等我安排好告訴你……”

    “……”

    邊牧其實不太喜歡畫畫被中途打斷,剛想再努力掙扎一下,又有人從后門出來了。

    “小牧!畫得不錯啊!這么快就恢復(fù)到以前的水平啦!”

    江教授走出來了,一見邊牧就哈哈大笑。

    邊牧趕緊站了起來,“老師,你回來了。”

    “嗯嗯,你都不知道,剛剛院長跟我夸你呢!說你的狀態(tài)非常好,叫你把這張油畫畫完之后,記得申報參加今年的聯(lián)展。”

    “院長?”邊牧一愣,“院長怎么知道我畫得怎么樣?”

    這消息……也不至于傳得這么快吧!

    江教授無奈,“你啊,又畫得入迷了是不是?院長說,他和幾個領(lǐng)導(dǎo)都過來了,看你畫了一個多小時啊,你一點都沒發(fā)現(xiàn)?”

    “……”邊牧呆了呆,下午似乎斷斷續(xù)續(xù)是有人過來,他并沒有留意是誰……

    “這……我真的不知道啊!我要不要去道個歉?”

    江教授大手一揮,“道什么歉?他們那堆老家伙現(xiàn)在高興還來不及呢!說是明年的美展,我們學(xué)院可算是有指望了,我聽他們的意思,應(yīng)該會給你縮短助教年限,今年就讓你轉(zhuǎn)正式講師!”

    邊牧愣了,“老師,我這上班才不到半個學(xué)期,而且我一直在請假……”

    江教授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哎!你不懂,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畫得好,這段時間又受了這么多委屈,他們不怕你走啊?”

    “你要是走了,對他們來說,那可是一大損失啊!所以才急著把你轉(zhuǎn)正。”

    他說著突然忍不住笑了起來,“那楊聞濤是歪打正著,不但把你的手給逼好了,還讓你提前轉(zhuǎn)正,哈哈哈……”

    邊牧也笑了,“老師,既然是這樣,您也別找他麻煩了,都過去了。”

    “我現(xiàn)在是不用找他麻煩了,反正有院長收拾他,這種擾亂美院風(fēng)氣的人,院長是容忍不了的。附中雖然是獨立的學(xué)校,但還是歸屬于美院,院長發(fā)話,那邊也不可能不聽的。”

    “那……院長打算怎么處理他?”

    江教授冷道,“開除!永不錄用!”

    第80章 酒吧里的男人

    關(guān)野對院長的處理非常滿意,回家一路上都在很興奮地說這事,開心得不行。

    邊牧卻沒說什么,似乎沒有太大感覺。

    回到家的時候,邊牧很意外地看到了趙清風(fēng),他一身西裝革履,靠在關(guān)野家門口,低著頭抽煙。

    關(guān)野一看到他就火了,“你來干什么?欠打嗎?”

    趙清風(fēng)沒理他,問跟在后面的邊牧,“小牧,我……就想問一下,程峰有沒和你聯(lián)系?”

    邊牧一愣,“程哥不是一直和你一起嗎?他現(xiàn)在燒烤店都關(guān)了!”

    趙清風(fēng)頓了一下,“啊對……但他現(xiàn)在不知道去哪了,我想著他也沒別的朋友,可能會來找你……”

    “他沒來找我!”邊牧有些激動,“你干什么了?為什么他會走?”

    趙清風(fēng)低著頭沒說話,把手上的煙頭摁滅了。

    邊牧忍不住上前一步,“你說話啊!”

    關(guān)野很少見邊牧這么咄咄逼人,有點擔(dān)心他的身體,攔了一下,“老師,我們進(jìn)去吧,你別理他!”

    邊牧不肯走,盯著趙清風(fēng),“他什么都不要了,又跟了你一次,他心里只有你!要不是你做了什么事情,他是絕對不會走的,你干了什么?說啊!”

    “我……”趙清風(fēng)猶豫了一下,“沈嫻懷孕了,我陪她去做產(chǎn)檢……”

    “……”邊牧一瞬間心都堵了,差點喘不上氣來,“你、你還和她有孩子了!?你當(dāng)初和程哥怎么說的?你說你是被逼無奈,不會碰她的……”

    趙清風(fēng)滿臉愧色,“我沒控制住,喝多了……但我沒騙程峰,他一直都知道我和沈嫻發(fā)生過一次關(guān)系……”

    “但他不知道你有了孩子吧!”邊牧攥緊了雙手。

    趙清風(fēng)沒說話了。

    邊牧又急又氣,程峰居然明知人家有了夫妻之實,還跟著趙清風(fēng)……他真不敢想象,當(dāng)程峰知道他們連孩子都有了,那一刻是多么絕望!

    “你對我自私就算了,你憑什么對程哥那樣?他為了你,和父母斷絕了關(guān)系,什么前途都沒有了,現(xiàn)在他不要名分和你在一起,你竟然還這么對他!你有沒有心啊……”

    邊牧說得急了,身體都有些發(fā)晃。

    關(guān)野趕緊扶著他,“老師,你別激動!”

    邊牧瞪著趙清風(fēng),咬牙道,“趙清風(fēng)我告訴你,你趕緊把他找回來,他少一根汗毛我也不會放過你!你別以為可以像過去那樣獨善其身……”

    關(guān)野見他越說越激動,連手也開始不住地發(fā)抖,干脆直接抱住他,“老師!你別說了……”

    邊牧這時已經(jīng)感覺眼前一陣陣發(fā)黑,胃也疼得厲害,他把臉埋在關(guān)野的肩膀上狠狠地喘氣,“我、我沒發(fā)病,就是有點……我……”

    他說不出來了。

    關(guān)野的心都懸起來了,“行行行,你放松一點……”

    趙清風(fēng)也急了,“對不起小牧,我實在太心急了,對不起……”

    “你還不滾!”關(guān)野怒吼道,“你要害他發(fā)病才高興嗎?”

    趙清風(fēng)頓了一下,看了邊牧好幾眼,最后還是轉(zhuǎn)身走了。

    關(guān)野捧住邊牧的臉,“老師,看著我,深呼吸,我們馬上吃藥好不好?!”

    邊牧不停地喘著粗氣,有點站不住了,勉強點了點頭。

    關(guān)野扶著他進(jìn)了家門,趕緊喂他吃藥……

    但這藥好像真不能立刻起作用,邊牧的額角青筋都凸了起來,整個人緊繃得渾身顫抖……

    關(guān)野看著他,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老師,發(fā)泄一些出來會不會好點?你難受就打我吧,我很扛打的……”

    邊牧搖搖頭,沒說話,在沙發(fā)里蜷縮成一團(tuán),努力克制著暴虐的情緒……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他才漸漸安靜了下來。

    關(guān)野見他渾身衣服都濕透了,怕他感冒,又去拿了套衣服幫他換上。

    邊牧也不怎么動彈,人還是昏昏沉沉的,就像個提線木偶人似的,隨關(guān)野擺弄他的身體……

    關(guān)野知道這是藥物的副作用,換好了衣服,就把他抱進(jìn)自己懷里半躺著,讓他自己慢慢緩過來。

    邊牧心里還裝著事,感覺狀態(tài)稍微好一點了,就撐著坐了起來,“我沒事了。”

    “?”關(guān)野皺眉,“老師,你別勉強啊!再休息一下吧。”

    邊牧搖頭,“沒事,我這病來得快,去得也快。”

    他點了根煙,深深地吸了好幾口,人也清醒了,“你去忙你的吧!我打個電話。”

    “找程哥?”

    “嗯。”邊牧把煙咬在嘴里,拿出了手機,

    “那我去做飯了,你有事叫我,記得別激動啊,有話好好說。”

    “知道了,去吧!”邊牧摸了摸他的手。

    關(guān)野去了廚房。

    邊牧打電話給程峰,不出所料,對方關(guān)機了。

    他想了想,翻出一個很久沒有打過的號碼,那是程峰為家里人留著的老號碼,一直沒有換過。

    他撥打過去,果然通了。

    “程哥,我是小牧,你在哪里?”

    對面背景音很嘈雜,傳來了程峰明顯醉醺醺的聲音,“嗯?小牧啊!我還以為是我爸媽呢,不過……他們怎么會打我電話……”

    邊牧心一緊,這么醉?

    “程哥,你到底在哪里?我過去接你啊!”

    程峰真是喝多了,含含糊糊道,“我在哪?我也不知道啊……”

    邊牧突然聽到旁邊似乎有人在說話,趕緊問,“程哥,你旁邊有人嗎?給電話給他!”

    “程哥……”

    “程哥你聽得見嗎?電話給旁邊的人!”

    對面突然傳來一個很低沉的男聲,“你好,這里是藍(lán)風(fēng)酒吧,你朋友在我們這喝醉了。”

    邊牧一頓,皺起了眉,藍(lán)風(fēng)酒吧他聽過,是這邊一個很有名氣的gay酒吧,程峰怎么會跑去那種地方去?

    他趕緊站了起來,“好的,我現(xiàn)在馬上過去接他,你先幫我照看一下,可以嗎?”

    對方道,“沒問題,你過來直接找我就行了,我叫楊皓。”

    “好的,謝謝。”邊牧掛了電話,把煙掐滅了,探頭看了看廚房。

    里面?zhèn)鱽矶缛獾穆曇簦P(guān)野還在做飯。

    他想了想,拿了車鑰匙,輕手輕腳地開門偷偷出去了……

    上車還不到五分鐘,電話就響了,里面?zhèn)鱽黻P(guān)野焦急的聲音,“老師!你又跑哪去了?”

    邊牧拿著手機,換了藍(lán)牙,“我去接程峰,很快回來。”

    關(guān)野急了,“你去哪里接?為什么不叫我?你剛剛才吃了藥,開車不安全的,你在哪里?我馬上就過來……”

    “沒事,很近的,一個小時就能回來,我這信號不好,晚點聯(lián)系啊……”

    邊牧匆匆掛了電話。

    他不想關(guān)野過去,那種酒吧人員應(yīng)該很復(fù)雜,關(guān)野又太沖動,去了反而容易惹事……

    邊牧到達(dá)藍(lán)風(fēng)酒吧的時候是七點多,但里面的人居然不少。

    昏暗的燈光下,很多人在在舞池中間扭著跳舞,有的男人衣著打扮挺奇怪的,花枝招展,甚至比女生還要妖嬈……

    邊牧從來沒有來過這種地方,有種本能的恐懼。

    剛進(jìn)去,他就感覺許多人的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就像是被黑暗中蟄伏的野獸盯上了一般。

    他頓了一下,看了看吧臺的位置,硬著頭皮擠進(jìn)了舞池中的人群。

    人實在太多了,他被人前前后后撞了好幾下,本來胃就不舒服,感覺連站都有點站不穩(wěn)……

    還沒擠到一半,他突然感覺背后一空,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跟著我來。”

    他回頭,就看見一個男人張開雙臂,幫他擋開了后面擁擠的人群。

    男人三十來歲,身材很高大,長得挺社會的,但衣著還算正常,和周圍妖魔鬼怪似的人不一樣……

    男人看著他一副戒備的表情,笑了笑,“不用擔(dān)心,我叫楊皓,和你通電話的那個人!”

    邊牧這才松了口氣,也顧不上問對方是怎么認(rèn)出自己的,急道,“我朋友現(xiàn)在在哪里?”

    “我?guī)氵^去。”楊皓這次走在他前面,幫他開路。

    酒吧面積還挺大,布局也復(fù)雜,邊牧繞了好幾圈,就有點記不住路了。

    “在這里。”楊皓推開了一個包間的門。

    邊牧走過去一看,程峰躺在沙發(fā)上,爛醉如泥,桌上和地上都放著不少空的酒瓶子……

    “程哥!”邊牧趕緊跑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程峰已經(jīng)徹底醉死了,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

    “他中午就來了,一直喝到現(xiàn)在。”楊皓道。

    邊牧皺眉,有點怕他酒精中毒,摸了摸他的額頭,感覺還好,這才放心了一點。

    “我?guī)退Y(jié)賬吧,多少錢?”

    楊皓笑笑,“結(jié)過賬了。”

    “哦……”邊牧也沒多想,他急著趕回家,時間過去快一個小時了,關(guān)野該急了。

    他彎下腰,想把程峰架起來,但程峰已經(jīng)徹底醉死了,人很沉,他的胃一直疼著,根本使不上勁,一下沒控制好重心,踉蹌一下差點摔了下去。

    楊皓趕緊扶了一下他的手,“你不舒服?”

    邊牧的手縮了回來,皺著眉,壓了一下胃部,“謝謝,我沒事,一下沒站穩(wěn)……”

    楊皓看了他一眼,沒說什么,直接走過去,彎腰把程峰架在自己身上,“你開了車過來的嗎?停在哪里?”

    “……”邊牧本來想說不用麻煩他,但考慮了一下自己現(xiàn)在的狀況,還是轉(zhuǎn)口道,“車在大門口,謝謝你啊!”

    “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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