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戰(zhàn)場還彌漫著淡淡的血腥氣味, 鵺殘留的靈子正在緩慢消散，如黑色煙霧般的妖力悄無聲息地從高空飄落。兩朵金色光團略過天空，落在戰(zhàn)場的邊沿，兩個滑頭鬼和斗牙正等在那里。
“你不要亂跑！”修羅丸循著聲音看過去, 一臉老媽子模樣的巴衛(wèi)板著臉扯著奈奈生的袖子, 神使嘮哩嘮叨：“跟著神道的人來處理這件是你的職責(zé)不假, 但你亂跑撲街了誰都救不了你！”
巴衛(wèi)自然能感受到幾個損友落在他身上的視線, 奈奈生滿臉無奈, 小聲哄道：“……這不是有你嘛。”
“這是有我也沒用！”巴衛(wèi)板著臉, 倒是被奈奈生這句話哄軟了語氣：“你沒看見這里這么多大佬, 連安倍晴明都在他自家長輩的懷里！”
“唔？什么？什么？懷里？”
奈奈生順著巴衛(wèi)的指點，看向玉藻前的方向, 英俊的青年穿著白裳赤焰的和服, 一個巴掌大的狐貍頭軟趴趴地擱在他的臂彎上，毛絨的狐貍尾巴垂在臂上，漂亮的狐眸半瞇半睜——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京都的守護神已經(jīng)精疲力竭了。
修羅丸嘴角微勾，他朝著土地人神走去，喚了聲：“奈奈生？”
銀發(fā)大妖怪的呼喚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所有人都朝著修羅丸的方向看了過來，那般牢固的結(jié)界, 那般恢弘的戰(zhàn)斗, 那般徹底的死亡, 親眼目睹云端之上戰(zhàn)斗的生靈，無論是妖怪、神明還是人類, 都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從平安京名傳至今的大妖怪的強大。
奈奈生站得端正, 甚至連剛剛拉自家狐貍爪子的手都規(guī)規(guī)矩矩交疊放在身前, 規(guī)規(guī)矩矩喚了聲：“四楓院大人，一切都結(jié)束了嗎？”
修羅丸不假思索地應(yīng)聲：“都結(jié)束了。”才怪。
被坑的打了好多年工的浮月市町三老板露出了嫌棄的表情，“嘖”了一聲：“四楓院大人？對這狗不要用敬稱！”
又坑又懶還滿肚子壞水！
“巴衛(wèi)！”奈奈生提氣叫了一聲。
“叫我修羅丸就好，我和巴衛(wèi)比你想象得還要熟，”修羅丸抿唇笑道，他一邊說著，靈壓卻貼著地面四散開來，空氣中靈絡(luò)交織，涌動的靈力匯聚在一起，他細(xì)細(xì)分辨著，修羅丸話鋒一轉(zhuǎn)：“你們什么時候結(jié)婚？”
眼瞧著奈奈生白皙的面頰變得一片通紅，一股子熱氣“轟”地從腦袋冒了出來，如今已經(jīng)知道了過去真相的巴衛(wèi)當(dāng)然明白，他從頭到尾喜歡的女人就是眼前這個粉著臉的女孩子。
巴衛(wèi)余光掃了眼他的愛人，說道：“等奈奈生高中畢業(yè)就結(jié)婚。”
“唔，我，”奈奈生抓著自家狐貍的手，低下頭，悶聲悶氣哼了聲：“嗯！”
要要要！好好好！結(jié)結(jié)結(jié)！
“好，”修羅丸說道：“屆時，我送你們一份厚禮。”
巴衛(wèi)笑得開心，說道：“那邊多謝了。”三老板和大老板還是很熟的，能從西國白犬挖的坑里爬出來的狐貍都不是簡單角色，小情侶十指交疊，半倚半靠，臉上的笑分明是明麗的幸福。
分散的靈絡(luò)像是纏繞成一團的毛線，亂糟糟的，但每一個生靈的靈力都各有特色，修羅丸細(xì)細(xì)分辨著，嘴里卻和故友聊著天。
明麗、清冽、凝滯、陰郁、清淡，生靈聚集于此，飄動的靈絡(luò)如同春日飛揚的柳枝。
巴衛(wèi)看著修羅丸腳步往邊上錯開一步，頭微微朝著左邊錯開一分，金眸輕輕一動，視線掃向另一個方向——
陰陽師聚集的方向。
視線聚焦，目光鋒利。
“簌！”下一瞬，就在在場之人都放松了神經(jīng)，準(zhǔn)備慶祝那個千年前霍亂平安京的妖怪的死亡的時候，瞬步迸發(fā)的修羅丸身形一閃出現(xiàn)在京都道和神社的巫女河村付友子的身前。
河村巫女驀地瞪大眼睛，她呆怔在原地，目光凝滯地看著那只輕輕掐著她脖子的左手上，嘴里只驚恐地發(fā)出半句話：“四楓院大人，您！”
下一秒，付友子只覺得自己身上沒有一處能夠動彈了，修羅丸的靈壓不漏一處地籠罩在她的身上，就像是緊緊包裹在她身上的真空壓縮袋一樣，付友子神經(jīng)緊繃起來。
您要做什么——巫女發(fā)不出聲，心里在吶喊。
超隊長級別的靈壓籠罩在方圓十米的地方，無人可動，無人敢動。
“別動，別怕，”修羅丸這樣說道，靈壓卻穩(wěn)穩(wěn)籠著神社的巫女，聲音很溫柔，說道：“我不會傷害你。”
“鏘！”斬魄刀出鞘，修羅丸右手手腕運勁，刀刃一側(cè)閃過一道寒光，付友子目眥盡裂地看著修羅丸不帶一點猶豫地抬手一刀將利刃送入她的下腹，付友子下意識地閉上了眼，兩秒之后，她驚詫地發(fā)現(xiàn)——
不疼？
一股清冽強大的靈力從刺入她腹中的刀刃中傳了過來，強大的靈力讓她四肢百骸充盈著舒適至極的溫暖。
“唔？”付友子緊張害怕得都忘了呼吸，她緩過勁來，慢慢地睜開眼，視線再聚焦，她發(fā)現(xiàn)，自己視線的角度有些奇怪，她沒有站在地上，反而飄了起來。
準(zhǔn)確的說，她離開身體的靈魂飄了起來。
“您？”付友子感覺自己飄飄忽忽的，身子很輕，腳不挨地，她看見她的身子軟倒在地上，靈魂卻暖融融的。
“別動。稍有點涼，別怕。”修羅丸的聲音很平靜，這讓提著心的巫女強自冷靜下來，付友子感受著輕掐著她脖頸的溫度，修羅丸足尖一點，付友子只覺得一股寒意從掐著她脖子的手灌入她的身體。
“啊！”她輕聲叫了一聲。
這股寒意，帶著陰郁與悲涼，裹著濃濃的惡意與厭惡，而場上的其他人，卻在陣勢驟起的瞬間，覺得心頭一輕。
修羅丸松開掐著付友子脖子的手，在吸收惡意的陣勢里，來自人心的惡念如同倦鳥還巢一般飛向一處。修羅丸看著一縷黑色絲線般的靈魂碎片變得粗壯——
正是鵺！
下一瞬，那一縷靈魂碎片反應(yīng)極快地從付友子的靈魂上剝離開，朝著遠(yuǎn)處疾飛逃跑，修羅丸未加思索，只瞬間化作光團，追著鵺最后一片靈魂飛了過去，鵺哪里比得上他的速度，剎那間就被追上，靈魂碎片被修羅丸抓在手里。
玉藻前和殺生丸追了上去，就看見那條黑色的絲線在修羅丸的手里拼命地掙扎起來，靈壓在修羅丸的手心猛地爆炸開來，一下一下沖擊著鵺的最后一縷靈魂。
但這妖怪，借由黃泉污穢而生，依附生靈晦暗而存，只要惡念不消，惡意猶存，他的靈魂無時無刻都能獲得力量。
如今的西國之主感受著自家弟弟手里時時轉(zhuǎn)弱又時時變強的靈魂，殺生丸抬起頭，問道：“這該如何是好，封印嗎？”
小狐貍崽子在玉藻前懷里努力探頭，渾身沒力氣的晴明爪子卻努力摁著玉藻前的手臂，九尾狐轉(zhuǎn)首，看向他的犬兒，這兩個大妖怪對視一眼，修羅丸勾唇一下，這樣說道：“我猜，我的凈化天賦就是為了消除這妖怪而存在的吧。”
“無論如何，”玉藻前吐詞清晰：“我自陪你。”
修羅丸抬起捏著靈魂碎片的手，像吸溜一條面條一樣，一口將鵺最后一縷靈魂吞了下去，修羅丸看著自家大哥倏然睜大三分的金眸，只來得及調(diào)整一個合適的姿勢朝著自家狐貍倒了過去，一股的深沉惡意的冰冷就從他的胃腸灌入了靈體——
再無半點意識。
……
陽光照在四楓院宅邸的庭院，穿過敞開的障子，落在趴臥在和室中央的一人一犬身上，英俊的大妖側(cè)坐在雪白犬兒的身側(cè)。
正是午間休憩的時間。
玉藻前抬起手，他的手尖輕輕落在白犬兒脖頸的位置，驀地一種，手搭在白犬的頭頂，手心順著白犬微凸的額頂慢慢的往下滑去，手順著柔順的皮毛滑入脖頸背脊出的長毛里。
“我的犬兒，怎么還不醒？”九尾狐低沉的鼻音在修羅丸耳邊響起，帶著一點寂寥。
玉藻前的手心貼在自家犬兒額頂上，白犬兒趴臥在皮毛柔軟的軟墊上，九尾狐瞇了瞇眼睛，漂亮的血瞳一眨不眨地凝視著眼前的愛人，絨毛在陽光下被曬得蓬松又柔軟。
犬兒似乎睡得香甜，“五年了。”玉藻前揉著犬首，嘴里說道：“該醒了。”
手指間翹起的絨毛，又被一順滑下的手像是梳發(fā)一半順著皮毛生長的方向撫平下去，九尾狐妖的指尖是人類光滑的弧度，手心的溫度十分溫暖，手用著輕柔的力道一順而下，他把手往上提了提，逆著絨毛的走向向上抹了抹，順滑的皮毛翹了起來，手指間插/入了白色的絨毛，指甲很有技巧地梳開被風(fēng)吹得糾在一起的長毛。
“噠噠噠噠。”這是小奶狗的小爪子叩擊在木板上的聲音，“噠噠噠噠。”，聲音越來越近，玉藻前循聲看去，剛好就看到一個圓潤的小狗頭一個“咕嚕”從障子邊探出頭。
“誒，爹爹你在呢！”剎那滿聲都是驚喜：“父親醒了嗎？”
幼犬對上長輩的血眸，看到那雙深邃眼睛的情緒，年幼的孩子還是讀懂了其間的孤寂——還沒有醒。
“過來。”玉藻前招招手，小奶狗很明顯是來關(guān)心長輩的，剎那小小聲嘆了口氣，慢吞吞走到兩個父親身邊，九尾狐托著奶狗肚子把孩子送到犬妖的身邊，摸了摸幼犬圓絨絨的腦袋，說道：“睡吧。”
“爹爹，”幼犬把下巴擱在自己的爪子上，慢吞吞說道：“五年了，爹爹，藍染大人被封印了，友哈巴赫也死了，連露琪亞姐姐都要結(jié)婚了，父親還沒醒。”
剎那性子活潑，有點夜一的意思，她用爪背蹭著下巴，有些突兀地說道：“爹爹，你親親父親吧，說不定父親就醒了的。”
“夜一又和你講睡美人的故事了嗎？”
奶狗聽著這話，咧嘴笑開，她往前蹭了兩步，用頭拱了拱玉藻前的膝頭，攛掇道：“親嘛，爹爹。”奶狗聲音也流露出一點落寞：“我想父親了。”
“你呀，”老父親曲指刮了刮小奶狗的鼻頭，他手撐在地上，附身下去，薄唇落在白犬的長吻上，一觸即分。
“呼。”犬兒的鼻腔里噴出一絲氣，和過去毫無回應(yīng)不同，在一觸即分的深情里，他的爪子動了動，玉藻前手撐著地，他半躬著身子，明明是名傳千年的大妖怪，此時卻連呼吸都忘了。
犬兒生著雪白睫毛的眼睛顫了顫，然后慢慢睜開眼睛，視線初初聚焦，腦子都還沒清醒了，就慢吞吞抬起頭，用黑黑的鼻頭碰了碰自家狐貍的鼻尖。
小奶狗趴在兩個爹中間，肥爪子捂著嘴動也不敢動。
“唔！”一聲長嘆，玉藻前張開雙臂，抱住了自家犬兒的脖頸，臉埋在了蓬松的絨毛里：“想你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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