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我想讓你死
林晚辭身體微微顫抖, 纖細的手指無力松開,精致的酒杯一點點脫落,隨之砸落在地上。
沈言瞳孔微縮, 無數復雜的情緒在其中翻涌, 片刻后面色寒涼地移開目光。
之前的他對一些事情并不關注,也不喜歡把人想得太過糟糕。
但現在的他慣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別人。
在四周一陣唏噓聲中,林白依舊保持微笑,甚至還很有耐心地親自彎下腰, 仔細地整理那些散落一地的殘渣。
一旁的服務員先是一愣,隨即驚呼一聲紛紛上前幫忙。
林晚辭收回視線, 眼神中滿是說不清的復雜情緒,她微微轉頭, 目光淡淡地看向林白:“謝謝哥哥。”
她的話有種莫名的沉重,四個字里面有明顯的血腥味。
敬酒環節沒有被這個小小的鬧劇影響到,林晚辭面帶微笑接過禮物, 身姿款款地走到其他桌子, 大方得體地走完整個流程。
參加這場宴會的人大多醉翁之意不在酒,甚至沒多少人在乎新娘新郎究竟是誰,聞家和夏家的董事都在, 他們更在乎怎么從這兩個集團里面撈點油水。
剛才許鶴火急火燎地跑過來,和聞修然說了幾句話, alpha看了看沈言,把他留在原地自己先離開了。
或許是一些公司內部消息, 不能讓沈言知道的那種。
沈言百無聊賴地喝著紅酒, 聞修然偶爾會把一些資料放在臥室, 沈言就算當著聞修然的面看,對方也不會很在乎。
在聞修然眼里, 集團是他和沈言的共同資產,但聞修然從來不會讓沈言參加公司的核心項目。
除了必要工作時間,聞修然巴不得把沈言別在自己領帶上,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讓聞修然專門避開自己呢?
沈言眉頭緊皺,咬著酒杯邊緣微微發呆。
“聞夫人?好久不見。”
熟悉的聲音響起,林白很是熟稔地沖沈言打招呼,微微保持的距離仿佛許久未見的普通朋友。
沈言動作一頓,他早就看到了林白,不過想著身邊有個成精醋瓶,自然不會和林白打招呼,但他沒想到林白會主動湊過來。
他很敏感地拉開了一些距離,態度冷漠道:“林總好。”
林白像是被沈言的陌生態度刺激到,面色露出幾分落寞,眼神有些自嘲,但還是強撐著擠出一個微笑:“之前聽說你身體不好,不知道現在情況如何?”
“一直這個樣子。”沈言抬起手摸上自己的后頸,傷口傳來微微的刺痛感,他很是不在意地接過話茬,漫不經心道:“不影響日常生活,也不是什么大問題。”
現在社會大多數人都有點精神問題,尤其是s市,從樓上朝下扔一塊磚頭,就能砸死三四個抑郁癥患者。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好好在家養著,沈言現在很是知道知足常樂,能吃飽飯就很好,如果再奢侈一下,他希望自己不要再做噩夢了。
神采飛揚的沈言好像已經被扼殺在過去不到一年的歲月中。
林白有些無奈地苦笑:“應該也是,你看起來也比之前胖一點了。看來聞修然把你照顧得很好,或許他更適合你,有些人磁場就是互相吸引的。”
狗屁。
沈言嘴角上勾,很是配合地笑了笑,接著把脫韁狀態的話題努力扯回來:“林總也會遇到合適的那一位,畢竟您也是青年才俊。”
其實他很想直接問林白,蘭花上的那串數字是什么意思,如果是手機號還差好幾位,如果是房間號又實在太短。
觥籌交錯間,清脆的碰杯聲不絕于耳。
沈言目光掃視一圈,偏頭低眸淺嘗了一下手中的紅酒,并不想接著說話了。
對面的林白目光一閃,似笑非笑地看向沈言身后。
不過一兩秒,沈言就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人攬住,聞修然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鎏金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林白,旁若無人似的嗤笑一聲。
如果他的目光能實質化,林白現在應該是千瘡百孔血流不止。
沈言心里瞬間有點懸,有些底氣不足,拍了拍聞修然的手,語氣平平聽不出起伏:“走吧。”
“聞總,別來無恙。”林面上掛著社交笑容:“上次見面好像也有些時間了。”
“距離上次見面才不過一周。”聞修開門見山地打岔道:“林先生當時還夸吳媽做的飯菜好吃,看來真是貴人多忘事。”
他的聲音沙啞至極,每個音節里都滿溢著深深的厭惡,語氣更是冷得刺骨。
沈言不知道聞修然已經看了多久,只是覺得聞修然放在肩膀上的手又加了一些力氣。
他默不作聲地站在旁邊,心里暗戳戳地思考:如果兩人打起來,他是先攔聞修然還是先叫救護車。
聞修然大多數時間穿西裝,看不出一身腱子肉,但他從大學開始就一直學習散打,單手能把沈言一個一米八多的成年男性扛在肩膀上。
聞修然和林白目光交匯,一個面無表情一個笑意深深。
“上次送給聞夫人的蘭花養得怎么樣?”林白避開聞修然的惡意,扯開話題繼續道:“如果遇到什么問題,可以來找我。”
“如果非要送金貴的東西,不如直接把你們公司股份送過來,他會喜歡的。”聞修然把沈言往自己懷里攬了攬,兩人看上去似乎更加親密。
林白笑得像只成精的狐貍,眼角上揚目光飄忽道:“這盆蘭花是我托人從國外帶的,價格雖然比不上股份,但也足夠買一個市中心的房子。我以為聞夫人會把蘭花放進保險柜。”
沈言心思微動。
聞修然信息素的味道變得很大,s級alpha信息素侵入性很強,沈言本以為自己不會聞到信息素的味道,但和聞修然相處數年下來,他一個beta不僅能很敏感地感知到信息素味道,甚至聞到信息素后還會有生理反應。
“他的陽光房里種了很好的蘭花。”聞修然笑意森森:“倒也不缺林總這么一棵。”
空氣中仿佛能明顯聞到噼里啪啦的火藥味,緊張的氛圍如同拉滿的弓弦,隨時都可能斷裂。
就算聞不到信息素,林白似乎也能感覺到空氣中的威壓,一個保鏢在這時湊過來,貼近林白悄悄說了幾句話。
林白稍微收斂神色,目光看向不遠處的林老爺子,笑著和沈言說道:“失陪了。”
聞修然身體稍微動了一下,沈言深吸一口氣,他知道剛才聞修然肯定又冷哼了。
這場宴會就這么稀里糊涂地結束了,璀璨的燈光依舊閃爍著,卻無法掩蓋宴會尾聲的倉促與凌亂。
沈言抱著手臂慵懶地靠在車門上,眼神有些游離地望著遠方。
車剛開走沒多久,沈言在嗡嗡的行車聲中感覺有些疲憊,剛要閉上眼睛打個盹,一股大力襲來,風聲從耳邊劃過,再次睜開眼,他就被聞修然一言不發地緊緊摟在懷里。
聞修然的動作迅速而有力,雙臂如同鋼鐵鑄就的枷鎖,緊緊地環繞著沈言,不留一絲縫隙,像是要把沈言和自己的骨肉揉在一起。
骨骼碰撞的聲音微微響動,在寂靜的車內中顯得格外清晰。沈言雖然早已習慣這樣突如其來的舉動,但胸口好像被巨石壓住,呼吸受阻,有些喘不過氣。
他微微掙扎了一下,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掙脫聞修然的懷抱。臉上露出一絲無奈和怒意,咬著牙罵道:“聞修然你個混蛋……你抱這么緊做什么?”
alpha 的動作依舊強勢,沒有絲毫停下的跡象。沈言只覺得壓迫感愈發強烈,肺部的空氣慢慢被抽離,他的呼吸變得愈發艱難。
他張開嘴,隔著衣服猛地咬在聞修然手臂上,頭頂的alpha傳來一聲低低的笑聲,手里的力氣似乎越來越大。
沈言眼前的景象開始變得模糊,沈言的眼中的色彩漸漸褪去,目光變得有些失焦。
他的腦袋開始發暈,心跳在耳邊如鼓點般急促響起,聲音時大時小,喉嚨里開始發出微弱的嗚咽聲。
聞修然手中的力氣突然小了些,令人窒息的壓迫感瞬間消退。
沈言如同溺水之人終于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眼前的世界雖然依舊有些模糊,但已經逐漸清晰。
隨著心跳逐漸平穩,沈言的意識慢慢歸攏,聞修然有一搭沒一搭地摸著自己的腦袋,仿佛是在安撫他剛剛經歷的驚恐。
沈言微微動了動身體,已經恢復力量的四肢慢慢動起來。他深吸一口氣,抬手掰開聞修然的胳膊,努力從里面掙脫,大口呼吸了一下新鮮空氣,一邊喘氣一邊看著聞修然。
聞修然好整以暇地看著他,抬手撫上沈言的臉,面上甚至還帶著微笑。
“你發什么病?”沈言知道聞修然有瘋病,每次他都以為自己習慣了,但總是被聞修然刷新認識。
“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差點掐死我?”
聞修然親了親他,好像剛才什么都沒發生,很是自然道:“你今年生日想要許什么愿望?”
“許愿你趕緊去死!”沈言有些惡劣地甩開聞修然的臉,他受夠了聞修然天天要殺不殺還折磨人的狗脾氣了。
聞修然面色依舊帶著笑意,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沈言。
按經驗來說,沈言口出狂言之后,一定會被聞修然拉著教訓,他立刻縮在墻角,目光戒備地看著眼前的alpha。
聞修然哼笑一聲,轉過身目視前方。
就在沈言以為聞修然不打算繼續聊這件事時,alpha突然開口道:“……或許會如你所愿。”
第72章 他最近不正常
沈言正有些煩悶地活動自己的手腕, 聞言他動作一僵,不耐煩地甩手推了聞修然一下,撇撇嘴問:“許鶴那家伙給你說什么了?”
聞修然只是托著下巴, 沒有立刻回答, 半天才問了一句:“假如我死了,你怎么辦?”
沈言笑瞇瞇:“放鞭炮。”
聞修然幽幽道:“說實話。”
“別聊這個了。”沈言很是有經驗地把話題叫停,皺眉不想說話,他說實話聞修然肯定不想聽, 說假話聞修然也聽得出來。
都是老狐貍了,何必裝神弄鬼。
“你如果死了, 你養父不會放過我的。”
聞修然原本毫無表情的表情突然有些復雜,他很奇怪地看了沈言一眼:“你怎么這么確定?”
沈言嗯哼一聲, 腦袋枕在胳膊上,十分懶散道:“直覺。”
聞修然眉頭緊皺,好像深思熟慮了一番, 最后得出結論:“那這樣說的話, 我如果有事,你陪我一起走好像是最安全的。”
“隨便,反正都得死。”沈言抬手扶著額頭, 懶得搭理神經病。
他不想說之前挑釁聞慕塵的事情,后者畢竟是聞修然的養父, 退一萬步來說,如果沈言真的和聞慕塵發生什么沖突, 他都不能保證聞修然會護著自己。
雖然聞慕塵現在下落不明, 但餓死的駱駝比馬大, 他做過聞家的掌權人,手里的資源也不會很少。
撇去對方策劃車禍殺自己的事情, 沈言對聞慕塵莫名也有些敵意,如果非要說的話,他覺得對方身上的假人味太重了。
一天天笑瞇瞇的,眼睛里面卻沒有什么感情,活像不知個從哪里跑出來的鬼怪披上了人皮,總是像個偽人。
沈言自己在心里默默許愿,希望聞慕塵能早點被抓到,最好在精神病院關一輩子,自己還能時不時過去嘲諷。
聞修然在車上發完神經,到別墅里就變得正常了,正常地健身、修剪花園、看書……
他腦袋里面似乎有個任務單,每天都按時按點把任務完成。
沈言自認為他之前也算個勤奮努力的好少年,有時忙到凌晨一兩點,第二天六點還能精神抖擻雙眼放光地正常上班。
后來公司發展穩定,他也稍微松懈,經常睡懶覺,什么運動和看書全都丟到一旁了聞修然從很久之前,每天都會堅持早起,健身之后回來做早飯,把沈言叫醒后再去做自己的事情。
腺體病變那一段日子,聞修然稍顯疲憊。大多數時間,就算他和沈言鬧到徹夜未眠,聞修然第二天上班似乎也沒受到什么影響,依舊會把所有事務處理得當。
回到家后,聞修然很是沒有纏著沈言,自己跑到臥室半天沒出來。沈言也懶得想太多,比起思考聞修然在搞什么事情,他更樂意去想晚飯吃什么。
外套脫下之后,沈言安分地坐在餐桌旁邊,看著電視等晚餐,昨天吃了佛跳墻和荔枝肉,沈言覺得太過油膩,讓吳媽把今天晚餐做得清淡一些。
他希望今天能喝到鮑魚鮮蝦粥。
管家站在一旁拿著雞毛撣子打掃藏品,沈言眼珠一轉,漫不經心地問:“管家,你打掃的這個藏品是哪一年的?”
他平時很少關注這些細節,管家也愣了一下,思考后很是利落地回答道:“是南宋時代的宮廷花瓶,具體的年代不詳。”
沈言很是矜貴地倚在靠背上,一只手搭在扶手上,悠悠道:“這些東西放哪里?我想去挑一幅小景山水掛書房里面,順便再搬個花瓶裝飾一下。”
“都在藏寶閣,我去吩咐其他人做,夫人不用太費心。”
沈言食指在扶手上敲了敲,笑著道:“難道不能讓我知道嗎?”
管家還沒回答,一道聲音從樓梯口上傳來:“帶他去就行,讓他看看有什么喜歡的。”
聞修然站在旋轉樓梯上,原本的西裝已經換成了墨色的高領毛衣和休閑褲。
沈言抬眸看了他一眼,很不爽地看向別處,他穿毛衣總是松松垮垮的,聞修然卻穿得跟緊身衣似的。
“好的先生。”
沈言拿起面前的叉子,放在手里把玩,很是不屑道:“看來你家的人我使喚不動,等回頭你死了我估計也要被扔出去了。”
管家面色有些不快,聞修然倒是心情很好地走下來:“你不是一直想被扔出去嗎?可惜我父母都不管我,不然你早就可以拿著錢離開了。”
“走之前我會把藏寶閣里面的東西全部賣掉,你不擔心嗎?”沈言趴在餐桌上,歪著腦袋看聞修然:“就這放心我?”
聞修然抬手摸了摸沈言的腦袋,很是熟練地坐在他旁邊,輕輕咳嗽兩聲。
“感冒了?”
“沒有。”聞修然搖搖腦袋,把幾只蝦夾到自己盤子里。
沈言好了傷疤忘了痛,把今天差點被勒死的事情置之腦后,口無遮攔道:“那我怎么感覺你今天有點虛?”
聞修然眼眸微轉看向他,把剝好的蝦放到沈言盤子里,幽幽道:“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沈言瞬間有些汗顏。
聞修然很是優雅地享用好自己盤子里面的牛排,看著沈言盤子里小山似的食物皺了皺眉:“晚飯不要吃太多。”
沈言仿佛沒聽到似的,專心致志地啃著碗里的鮑魚,嘴巴被塞得滿滿的,看起來有幾分可愛。
宴會上的食物雖然可口,但是亂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他作為聞修然名義上的愛人,還要跟那么多不認識的人點頭或是打招呼,一場宴會下來就吃了幾片紅酒雪梨。
聞修然見他不理人,接著又補充道:“吃多了容易消化不良。”
“聞修然你閉嘴吧!”沈言忍無可忍,沖著聞修然大聲吼:“我跟你結婚連飯都吃不飽,還傳出去讓別人笑死嗎?你當我是小鳥胃,吃點東西就飽了。每天晚上你又……結束之后我都是餓著肚子睡覺的!”
沈言最近的脾氣也是很古怪,很小的事情就會讓他脾氣有些炸,好像一下子變回來十幾年前那個街頭和別人打架斗毆的小混混。
聞修然沒有頂嘴,只是無奈地嘆了口氣,眼眸微轉道:“今晚許鶴來給你做身體檢查,吃完飯早點上去。”
沈言屈尊降貴地點點頭,又啃上了餐后水果。
許鶴本來是聞慕塵的私人醫生,后來老板跑路把他一個人扔下來,聞修然當時正在調查夏朗的事情,便直接把許鶴扣下來了。
他也是個能屈能伸的人,立刻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吐了個干凈,聞修然也沒不講理到隨便殺人的地步,加上許鶴也是個牛馬圣體,對聞修然身體狀況了解較多,最后便讓許鶴在他身邊待著繼續做私人醫生。
沈言還是穿著白天的西裝,他吃飽了就容易犯困,打了幾個哈欠強撐著坐直身子。
外面溫度有些冷,時不時還能聽到輕微的風聲。臥室里的燈光偏暖色,暖氣溫度適中,讓人昏昏欲睡。
胖貓縮成一個球,在被子上砸出一個深坑,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沈言看著胖貓,突然伸手抱住它的肚子,胖貓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條件反射似的撐起腿。
他幽幽地威脅道:“起來重睡!”
坐在書桌前的聞修然笑出聲 ,把手里的書輕輕放下,站起來稍微伸了個懶腰:“你要不要躺下來?就讓許鶴給你把把脈,其他的以后去醫院再檢查。”
沈言本來就有些心煩,這兩天他的肚子總是有些不舒服,不是鬧肚子也不是胃病,就是覺得內部器官有些酸痛。
他嗤笑一聲,冷冷道:“就把個脈?那萬一我有什么事呢?你是不是盼著我有什么大病好找個續弦啊?”
“沈言。”聞修然扶了一下自己的金絲眼鏡淡淡道:“你最近有些愛挑事了。”
“用你說?”沈言破罐子破摔,一個枕頭砸聞修然身上:“你一天天嚇唬你爹呢!”
聞修然單手接住枕頭,上前走了兩步,張口正要說什么。
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聞總,我現在能進去嗎?”
沈言和聞修然對視一眼,聞修然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嘆了一口氣后去開門,身后的沈言斜睨著聞修然的背影,慢吞吞地把枕頭撿起來放在床上,稍微拍了兩下。
許鶴剛走進門,看到沈言后瞪大眼睛,有些憋不住地嘖嘖兩聲。
沈言和許鶴也算熟人,自然也沒起身寒暄,他抱著胖貓,微微蹙起眉,面色不善地看了許鶴一眼。
“這么久沒見,夫人好像……”許鶴嘴賤了三十多年,現在換了新老板,老板夫人還是個小心眼,他自然不能什么話都往外說,停頓了半天后,許鶴磕磕絆絆地說道:“更圓潤一些了。”
如果不是聞修然在場,沈言真想直接把拖鞋扔到許鶴臉上。
“去把脈。”
聞修然很少和外人廢話,揚起下巴言簡意賅道:“最近他情緒不是很穩定,但不是抑郁癥的特征。”
沈言白了聞修然一眼,把胖貓放在一邊,抬手把左手手腕放在軟墊上。
許鶴見狀立刻點頭哈腰湊過去,把手搭在沈言手腕處。
沈言把臉搭在手背上,眼睛困得有些睜不開,腦袋也開始搖搖欲墜。
許鶴摸著他的脈,表情有些疑惑,而后似乎不太確信,最后一副十分吃驚的樣子。
他松開手,又摸上沈言的手腕,力氣還大了一些。
這輩子許鶴臉上所有的表情,都在這不到幾分鐘的時間內來回切換,而后短暫地“啊?”了一聲。
沈言看著許鶴呲牙咧嘴的表情,咂咂嘴有些無語道:“到底什么事?”
第73章 他的遺物
許鶴有些心虛地撓了撓腦袋, 表情僵硬地把手挪開,刻意避開了沈言的視線,低頭打開自己的筆記本, 一邊記錄一邊問:“你是不是最近餓得很快?”
聞修然正坐在沈言旁邊, 給他肚子做按摩,聽到許鶴的話微微點頭:“他最近吃得比較多。”
空氣中的桃子味太過濃烈,沈言抬手在鼻子邊扇了扇,有些嫌棄道:“你能不能把你信息素收一收, 味道有些大。”
聞修然摸上自己腺體,長長的睫毛掃下來, 眼神變得有些奇怪:“我貼了阻隔貼。”
許鶴立刻沖聞修然擠眉弄眼做著有些夸張的表情,后者表情有些疑惑, 片刻之后茅塞頓開似的微微睜大眼睛。
沈言看著兩人在當著他肆無忌憚地面眉來眼去,有些冷漠地哼了一聲。
他早就知道自己身體有些問題,不過看聞修然的態度, 應該不是什么大問題。沈言曾經以為自己懷孕了, 結果私下測試幾次都沒有中。beta雖然也能懷孕,但是也沒那么容易。
退一萬步來說,聞修然曾經專門拉著沈言備孕過, 按照他做事的頻繁度,沈言要是能懷孕, 孩子早就有好幾個了。
檢查沒耽擱多長時間,許鶴低頭寫了幾頁筆記, 撕下來交給聞修然, 又交代和沈言了一些日常注意事項, 重復了好幾次讓沈言好好休息。
管家守在門口,按照聞修然的吩咐派人把許鶴送回家。
沈言抬頭看了看墻壁上的鐘表, 現在也不過晚上九點,他不自然地摳著自己的手指,現在還不是冬天,自己也太容易犯困了。
聞修然靠在書桌旁,身姿端正地低頭看書,燈光輕柔地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他皮膚白皙而細膩,臉龐在燈光的映照下輪廓分明,宛如沈言大學時見到的雕塑作品一般。
啃著蘋果的沈言從他旁邊路過,目光定格在聞修然戴著金絲眼鏡的臉上,隨后向下微移。
聞修然已經換上了睡衣,鎖骨從領口露出來。
沈言站在他身邊,彎腰把聞修然手中的書顛倒了一下,不緊不慢道:“你最近喜歡倒著讀書了?”
聞修然愣了一會,隨后把書收起來放在旁邊,不小心又碰倒了花瓶,看起來不是很從容地把東西收拾好,欲蓋彌彰地摟著沈言親了親。
“睡覺吧。”
“好。”
燈光熄滅后,聞修然只是摟著沈言,輕輕地拍著他的背,alpha的信息素在空氣中彌散開來。沈言早已經聞慣了桃子味,一點感覺都沒有了,現在聞到莫名覺得有些心安。
困意很快襲來,沈言稀里糊涂睡過去。
半睡半醒間,他聽到了一聲沉重地嘆息,之后有人貼近他的耳朵,像是陷入絕境向他求助的落難之人,不停地呢喃道:“……我該怎么辦呢?”
什么怎么辦?
沈言眼睛都睜不開,眼前一片混沌。
第二天一早,沈言伸了個懶腰,眼睛睜得圓圓的,從窗外看到了陽光房。
昨晚聞修然破天荒地沒有折騰他,沈言一夜無夢睡了個好覺,精神也比之前好多了,哼著小曲兒從旋轉樓梯上晃晃悠悠下來。
“大早上這么開心?”
沈言抬起頭,看到沙發上本應該去公司上班分聞修然,alpha仰頭看著他,貓咪在旁邊蹭來蹭去,掉下來的毛跟蒲公英一樣飄來飄去。
“你今天在家?”沈言腳步放慢,神色有些不自然地看向聞修然:“今天不是工作日嗎?”
聞修然把電腦放在旁邊,揉了揉眉心,言簡意賅道:“我是老板。”
他不想上班有誰敢管?
沈言撇著嘴慢吞吞地走下來,十分安分地坐到餐桌旁邊,開始安靜地吃早飯。
他最近的心情變化很大,上一秒什么都不怕,下一秒又突然變得識時務。
聞修然走到沈言身邊,看著他的發絲有些許垂落,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沈言習慣丟三落四,之前掉了好幾根價值不菲的簪子,買的小皮筋兒也是扔得哪里都有,用的時候卻一根也找不到。
后來習慣之后,聞修然會在自己手腕上系幾根黑色皮筋。他幫沈言把頭發仔細地扎起來,輕聲說道:“頭發別掉到碗里了。”
“和你說了很多次,早上先把頭發打理好,不然看起來亂糟糟的。”
沈言點點頭,用刀叉插著煎蛋,一小口一小口地啃。
貓咪聞到香味,尾巴豎起來,在沈言褲腿旁蹭來蹭去。
“你不能吃。”
沈言把貓咪推了老遠:“吃你凍干去。”
吳媽很是識時務地上來把貓抱走。
聞修然在旁邊看著手機,突然抬頭道:“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沈言愣了愣:“想去的地方?”
“就是……”聞修然沉思了片刻,補充道:“你有沒有計劃要去的地方,或者你有什么要做還沒做的事情嗎?”
這個問題實在太詭異了。
沈言吃飯的動作一僵,緩緩轉頭,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設,對著聞修然幽幽道:“我是不是命不久矣了?”
聞修然瞇起眼睛:“……不是。”
“哦——那你在外面有情人了要打發我了?”
“……倒也不是。”
沈言點點頭,接著思考,他早就對生死這種東西看淡了,就算聞修然對他說自己得了什么癌癥晚期,他可能也只是驚訝一下,該吃吃該喝喝最后想辦法安樂死。
這輩子雖然開頭不怎么樣,但是也算撈了很多好處,活得也不是很慘。
沈言不懂聞修然怎么一副要把自己處理的語氣,既然自己不會死,聞修然也沒有移情別戀,怎么會突然對自己這么好?
“那你到底做了什么對不起我的事情?”沈言飯也吃不下了,很是正經地敲著桌子,就怕聞修然給自己埋什么坑,這狗東西看上去挺無害的,但壞心眼子一直挺多的。
“你說啊,說了我又沒辦法怪你,我又打不過你。不過我可提前告訴你,我最近什么壞事都沒干。”
聞修然的表情從一開始的面無表情變到笑意盈盈,很優雅地咬牙切齒道:“沈言,我在你眼里就是這樣?平時我對你不好嗎?”
沈言摸著下巴思考,聞修然平時對自己也算不錯,偶爾也會帶自己出去,但這次感覺就是不太對。
本著便宜不占是傻蛋的規則,沈言正色道:“出去玩就算了,我想去倉庫挑禮物,回頭送到拍賣行賣掉,先說好,賣的錢算我的。”
聞修然罵了一聲“財迷。”
最后倒也沒有拒絕。
沈言本以為聞修然也就偶爾休息一天,在他認知里,聞修然一直都挺忙碌,永遠有做不完的事情。
沒想到聞修然一連在家待了整整一周。
沈言穿著睡衣站在書架旁邊,一邊刷牙一邊隔著綠蘿觀察沙發上正在睡覺的聞修然。
聞修然每天在電腦上處理事務,說明公司的事情還是很多,他不在公司待著,非要在家里待著,這件事情讓沈言有些奇怪。
聞氏該不會破產了吧……
也不對,如果公司破產,應該有人來貼封條了,聞修然看起來也不像公司有事的樣子。
平時聞修然沒有事情就喜歡抱著沈言睡覺,沈言本來也嗜睡,兩個人經常一睡一個下午,醒來之后滿屋子的桃子味能把沈言活活熏死,但他也沒覺得多難受,或許已經習慣了。
“待會兒讓管家帶著你去倉庫看看。”
正要轉身離開的沈言被聞修然叫住。
alpha沒有睜開眼睛,很是慵懶地躺著,一只手墊著自己的腦袋:“想要什么自己拿,別找人搬了。”
沈言匪夷所思地點點頭。
聞修然腳底板上又沒長眼睛,怎么知道自己盯著他?
沈言大聲問他:“管家呢?”
“在畫室。”、
沈言停頓了一下,把杯子里的水倒在綠蘿的玻璃杯中,慢悠悠地走向樓梯。
別墅最上層的閣樓是沈言的畫室,他偶爾也會在這里畫畫,后來因為抑郁,聞修然就直接把窗戶給封住了。
畫室沒有自然光,也不太適合畫畫。
沈言走到門口,發現門沒有關,門把手也被擦得干干凈凈,里面的雕塑和假花,還有一堆靜物都被鎖在柜子里。
管家正看著幾個人拆封窗的木板,看到沈言之后恭恭敬敬走上來:“夫人,先生讓我帶您去倉庫拿東西。”
“我自己不能去嗎?”沈言一手插兜,圍著一個等人高的維納斯雕塑轉悠,抬手點在維納斯的斷臂處,笑得很是張揚:“防家賊嗎?”
“您說笑了,先生是讓我幫您拿東西,并不是不相信您。”
沈言偏頭看了他一眼,笑道:“我可沒說他不相信我,你怎么會這樣想?”
管家面色不變,像個機器人一樣為沈言帶路,倉庫在另一棟房子的地下室,沈言走在管家身后,地下室的冷氣撲面而來,結合腦海中一閃而過的片段回憶,讓沈言條件反射似的開始反胃。
他彎著腰干嘔了兩聲,管家腳步停在不遠處,沒有轉身,也沒有說話,像是在等他。
沈言看得心里發毛。
他把亂七八糟的心思收起來,壯著膽子跟著管家,“噠噠”的腳步聲一前一后地響起。
倉庫的是一道氣勢恢宏的三米高機械門,金屬材質在昏暗的光線下散發著冷冽的光澤。管家停在門口,微微低頭,將眼睛對準特定的識別區域,用瞳孔解開密碼。
沈言探探腦袋,十分好奇地走進去,身后傳來聲悶響,大門緩緩關住,聲音在空曠的空間里回蕩。
管家身姿挺拔地站在門口處:“夫人自行選擇便可。”
倉庫里放了許多藏品,羅列得像個博物館,柔和的燈光從天花板上灑下,映照在藏品上,勾勒出精美的輪廓。有的藏品被放置在透明的展示柜中,透過玻璃,可以清晰地看到它們細膩的紋理。
沈言停在一個玻璃種的玉琮前,繞過玻璃罩左看右看,發現玉琮背后有一個小小的“朗”字。
他摸著下巴自言自語:“這里的藏品還有贗品?”
“不是哦。”
一道清冷的聲音從沈言身后響起。
寒意從脊背瞬間竄到全身,沈言身體一怔,有些僵硬地回過頭。
西裝革履的聞慕塵指著玉琮,皮笑肉不笑對沈言介紹:“這是我送給他的。”
他張開雙臂,很是滿意道:“這里的東西,都是他的‘遺物’。”
第74章 給你個選擇
聞慕塵斜睨看向沈言, 笑容輕蔑,眼底晦暗不明,一字一頓道:“小、老、鼠。”
沈言面無表情地瞄了一眼門口的管家:“家賊難防。”
“可不要怪李叔。”聞慕塵又向前走了走幾步, 站在燈光下停住。
他不是聞修然的生父, 聞修然和他外貌差別很大。但聞慕塵皮膚白皙,五官分明,骨相優越,也是一副很討人喜歡的長相。
因為長了一雙上挑丹鳳眼, 嘴角又總是勾著假笑,上位者的氣質有增無減, 看上去城府很深。
聞慕塵站在沈言正對面,微微探身與他對視, 笑不達意的眼睛盯著沈言:“他畢竟是看著我長大的,怎么可能會對修然全心全意呢?修然的確足夠聰明,但心不夠狠, 這點就不像我。”
他左眼皮上有一顆紅痣, 隨著他的動作若隱若現。
“你當所有人都像你一樣嗎?”
一旁的管家聞言表情有些失態,類似于之前看到沈言對聞修然破口大罵時的神態,對沈言的態度極度厭煩。
沈言余光瞥了一眼, 張口比了個“死裝”的口型。
他笑了一聲,歪了歪腦袋, 很是乖巧地看著聞慕塵,看上很是純良, 說話卻很犀利:“聞修然和你一點血緣關系都沒有, 殺妻這種事, 也只有你這種變態可以做出來,要不要我夸夸你?”
話音剛落, 他很是配合地拍了拍手。
聲音一陣陣地在倉庫回蕩,顯得有幾分詭異。
聞修然應該不知道聞慕塵藏在別墅的事情,如果知道,根本不必費這么大力氣到處找,更不會費工夫隱瞞沈言。
他早就覺得聞慕塵太過虛偽,后來看到媒體爆料有關人體改造的新聞,沈言這么一個道德敗壞的人都忍不住想罵聲人渣。
聞慕塵眼睛微微一瞇,有些玩味兒地勾起嘴角,像是在逗小孩:“膽子這么大呢?都不怕我嗎?”
沈言聳聳肩膀,語氣有些夸張:“我很怕啊,你看不出來嗎?我特別怕你殺我。”
“哦——所以你猜到我會殺你了。”
“別這么說,之前不也殺過一次嗎?不過殺人未遂罷了。”沈言最后一句話拉長聲音,像是故意挑釁。
聞慕塵愣了愣,思考片刻后有些可惜道:“好像是安排過一次,我都快忘了,我還以為你是提前猜到了我的想法。”
他嘆了一口氣搖搖頭,對沈言沒有和他心有靈犀這件事情十分惋惜,接著低頭很小心地把玉琮從展臺里拿出來。
聞慕塵一邊欣賞手心里的玉琮,一邊向沈言介紹:“這玉石是我自己撿的,當初翻了整個遇龍河才找到。”
“我原來想刻他的頭像,但是技術不好,只能刻出來一個名字。之前他也送了一個給我,不過被我不小心打碎了。他特別記仇,我送他的時候,當著我的面色就扔在地上了。”
沈言知道聞慕塵口中的“他”是誰,面無表情地看著聞慕塵在這里假惺惺地悼念亡妻,心里油然升起一股說不出的惡心。
聞慕塵似乎很久沒有和人聊天了,不怎么在意沈言的反應,很是小心地摸著玉琮,目光滿是愛憐,他低聲喃喃道:“我和他保證過,我會成為聞家的掌權人,到時候就沒人敢反對我們。他一直不相信,一直懷疑我,我當時也是沒有辦法……”
“所以你就直接殺了他?”
沈言實在厭煩了聞慕塵自說自話的樣子,有些嘲諷道:“我好像不是多好的傾訴對象,如果你真的想找人說,不如自己去找他說?”
“他不一定聽我說話。”
聞慕塵聽到之后,扶額微微嘆氣,好似有些苦惱:“我之前天天和他說話,他一句都不回我。有次把我氣急了,我都想把他舌頭給拔下來,不過最后還是不舍得。alpha脾氣好像都很硬,我挺討厭的。”
沈言站在另一個展品柜旁邊,拿著青玉扇在手里比劃了一下,指腹在邊緣處按了按,有些不在意道:“你不也是alpha嗎?”
“看來修染沒有告訴你。”聞慕塵抬眼看他:“我是omega。”
“準確地來說,我是s級的omega。”
沈言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卻沒有什么波瀾,只是微微點頭。
一個成為聞家掌權人的omega……
既然能做到這種地步,能力和手段肯定是有的。
聞修然的話在他腦海中響起:s級的alpha和omega,只要不對別人產生愛意,相當于沒有弱點。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聞修然的弱點,但夏朗明顯是聞慕塵的弱點。
一個低級alpha,成為了這個頂級omega一輩子放不下的執念。
沈言眼神有些復雜地看著手中的扇子,他今天怕是沒辦法活著出去了,也不知道聞修然會怎么辦……
聞慕塵把玉琮收起來,朝沈言招招手,另一只手伸進自己的口袋,不緊不慢地拿出一個巴掌大的鑲著金色紋理的手槍。
他熟練地擺弄著手中的槍,手指靈活地拉動槍栓,發出清脆的“咔嗒”聲,給槍上膛之后,聞慕塵微微揚起下巴,感慨道:“還好我今天帶槍了,看你也沒有什么聊天的意思,不如我們直接辦正事吧。”
聞慕塵皺眉抱怨:“你知道嗎,打死一個活人需要很長時間的,這里貌似也沒有什么鐵棍子,會更麻煩。”
沈言僵在原地,眼神中滿是警惕和疑惑。
他不理解聞慕塵為什么能這么自然地說殺人之類的話,態度理所當然到像是喊沈言過來吃零食。
不過聞慕塵都是變態了,這些也正常。
沈言低頭看著手中的玉扇子,微微嘆了一口氣。
沈言把扇子收在袖子里,很是散漫道:“你在這里殺了我,不怕把他的遺物染臟了嗎?”
“不用擔心,我會把這里打掃好的。”
沈言額頭開始冒出細密地汗,肚子突然有些不舒服。
他抱著手臂強裝鎮定地拿著扇子點點下巴,好整以暇道:“既然橫豎都要死,能告訴我殺我的原因嗎?”
聞慕塵用手帕擦了擦槍口,聽到沈言的話抬起頭,很是疑惑道:“殺人是要有原因的嗎?”
他貌似不想廢話,直接把槍口對向沈言。
沈言看著黑漆漆的槍口,面上沒有什么變化,但心臟在一瞬間卻似乎停止跳動,恐懼從腦海中彌漫開來,病毒似的麻痹了他的四肢。
他就要這樣死了嗎?
聞修然今天還答應帶他出去吃早茶……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道桃子味。
“嗯?”聞慕塵動作突然一頓,眼睛一眨不眨,有些神經質地靠近沈言,低頭在沈言后頸嗅了嗅,表情很是驚喜。
他退了幾步,十分驚訝道:“竟然……”
倉庫門口在這時傳來拍門聲。
聞慕塵咧開嘴,拿著槍在手里把玩,偏頭看向倉庫大門,眼睛發亮道:“更好玩了。”
聞修然是在沈言離開十分鐘后發覺事情不對勁兒的,因為隨行的吳媽和他說倉庫的門關上了。
吳媽當時還有些埋怨,說關上門里面就不透風,不適合夫人久待。
倉庫畢竟在地下室,空氣有些悶,沈言這兩天正好有些感冒。
聞修然也覺得不妥,立刻讓吳媽聯系管家。
最后卻發現地下室的座機線被掐斷了。
地下室是曾經的防空洞改造的,墻壁和大門都十分堅固,如果里面的人反鎖不出來,外面的人也很難進去。
聞修然站在門口抽著煙,面色陰郁地盯著大門。
如果不是沈言在里面,他可能會直接炸開。
助理走過來,小心翼翼道:“聞總,聯絡設備已經修好了,但里面沒人回應……”
“熱成像顯示,除了夫人之外還有兩個人。”
聞修然把煙扔在地上,額頭青筋爆起,冷冷道:“看看有沒有其他的地方能進去,找幾個保鏢在盲角守著。”
“再過半個小時……不,再過十五分鐘,直接破門。”
“好的聞總。”
時間一點一點倒計時,聞修然破天荒地罵了句的臟話,急躁地在門口走來走去。
如果炸門可能會傷到沈言,但如果聞慕塵已經對沈言下手了……
就在聞修然準備破門的最后一分鐘,門突然從里面打開了。
沈言面如死灰地站在門口,上衣右下角全是血跡。
聞慕塵用槍頂著他的腦袋,很是開心地沖聞修然打招呼:“修然,好久不見。”
周圍的場景仿佛被定格了一般,每個人的表情都有些復雜,齊刷刷地看向聞修然。昏暗的光線、刺鼻的血腥味以及緊張到極致的氣氛讓沈言覺得有些不舒服。
聞修然瞪大眼睛盯著沈言身上的血跡,嘴唇發白,聲音雖然沒有太過慌亂,卻也有些顫抖:“你別動他。”
聞慕塵挑挑眉,有些無奈:“修然,我沒動他,是他動我。”
他抬起自己的左手沖聞修然示意:“沈言身上的的血是我的,不是他的。修然,你的妻子脾氣暴躁,我有些擔心你。”
沈言雙手脫臼,被聞慕塵扣在身后,臉龐因為過度的疼痛而顯得蒼白,他使不上力氣,一點反抗的余地都沒有。
如果聞慕塵反應稍微慢一點,應該在一分鐘前就血濺當場了。
聞修然不受控制地向前走:“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你放開他!”
“我本來也不想和孕夫動手的。”聞慕塵意有所指道:“但你逼我太緊了。”
沈言聽到聞慕塵的話,表情有一瞬間的呆滯。
“修然,你讓其他人離開,我們來玩個游戲。”
手槍距離沈言的太陽穴更近了一點。
聞修然當機立斷,很快遣散所有人,一個人站在原地不動,面色極度警惕,咬牙道:“什么游戲?”
“不用擔心——這個游戲,我陪你父親也玩過。”
聞慕塵朝他扔了一個密封的試管,笑瞇瞇道:“這個試管里是慢性毒藥,我給你兩個選擇,要么我開槍,要么你把藥喝了。”
第75章 怎么辦呢?
沈言手腳瞬間都涼了, 片刻后才不可置信地咬牙道:“你瘋了嗎?他是你兒子。”
聞慕塵久久沒有說話,沉默片刻后才聲音很輕、像是在惋惜似的說道:“可我們沒有血緣關系。”
沈言看不到聞慕塵的臉,但他能感覺到聞慕塵在笑。
——是那種放肆的低笑, 因為聞慕塵的身體在發顫。沈言想起之前自己和別人打群架的時候, 領頭的老大因為腎上腺素整個人激動得發抖。
想起自己之前說的話,沈言覺得有些后悔,后悔到有些絕望。
誰能想到聞慕塵這么記仇。
但剛才聞慕塵說的孕夫是什么意思?
聞修然的表情變化不大,因為過度壓著心中的情緒, 顯得不是很好看。他十分冷漠地用拇指撥動婚戒,沈言頓時了然, 這是聞修然太過緊張的無意識表現。
年輕的alpha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
他為了尋找聞慕塵,把整個c國都翻遍了。聞修然怎么也沒想到, 聞慕塵就這么堂而皇之地在別墅待著。
或許在某個瞬間,他們也不過是幾十米的距離。
夏家靠走私軍火發家,夏朗和聞慕塵結婚時, 夏朗父親還送了幾箱子獵槍。后來夏家金盆洗手, 國家管控越發嚴格,聞慕塵把獵槍全部上繳,只留了兩支手槍。
一把送給了夏朗, 一把在他自己手里。
他對聞慕塵的感情很復雜,與生俱來的孺慕之情讓他從小對聞慕塵就有些敬畏和喜歡, 但聞慕塵對他有意無意會露出幾分厭惡。
后來聞修然被送到醫院接受手術,聞慕塵幫他簽的病危通知書都有厚厚的一沓。
從那個時候聞修然就知道, 聞慕塵應當是不喜歡他的。
甚至還有些喜歡折磨他。
后來聞慕塵對沈言下手, 聞修然搜集了許多聞慕塵的作案證據, 成功搶到了公司大權。
去抓聞慕塵的那次,他應該要提前檢查手槍里有沒有子彈。
聞修然深吸一口氣。
來之前聞修然已經通知了夏家人, 但路途遙遠,肯定會耽擱時間。
聞修然很少后悔,但他現在的確真真切切體會到了后悔的滋味。alpha的眼睛紅得像是要滴血,就應該早點把聞慕塵殺掉,五馬分尸再挫骨揚灰!
如果可以的話,他寧愿現在被聞慕塵挾持的是自己,就算被自己碾成碎片,他也一定要把聞慕塵撕碎,不會給他機會去傷害沈言。
聞修然喉結很大幅度地動了動,面色看不出喜悲:“我選擇喝藥。”
聞慕塵抿了抿嘴,似乎不滿意這個回答。
他冰冷的左手附上沈言的脊背,隔著衣服窸窸窣窣攀到了肩膀處,像只把獵物死死咬住的黑紋蟒蛇,
聞慕塵沖著眼睛發紅的聞修然笑了笑,不像是示威,也不像是威脅,就像他哄兒時的聞修然一樣的笑容。
但因為場合不對,聞慕塵手中又渾身是血地拿著一支槍,笑容顯得更加怪異,
沈言感覺肩膀上的手突然摁住了自己的關節某處,痛感還沒傳過來,沈言的胳膊忽然無力地垂下來。
后知后覺的疼痛鋪天蓋地席卷開來,沈言慘叫一聲,痛苦得想把身體蜷縮起來。但因為聞慕塵的挾持,只能無力地垂下頭面如死灰般地咬緊后槽牙,身體微微發抖。
“夠了!”聞修然大喊一聲,向前走了幾步,因為忌憚又停在不遠處,他聲音里面帶著血腥味,有些失去理智地嘶吼道:“我喝藥,你放開他,他如果有事,我絕對不會放過!”
沈言很少見到聞修然這個樣子,努力抬起頭,氣若游絲地和聞修然對視。
二十分鐘前的聞修然還氣定神閑地躺在沙發上睡覺,現在卻雙眼布滿血絲地無可奈何地接受聞慕塵的威脅。
聞修然平時一副未卜先知什么都知道的模樣,沈言和他在一起,從來不覺得有什么事情會把他擊倒,就算有人用槍對著他,沈言覺得聞修然也能嘗試躲開子彈。
但沈言也快忘了,聞慕塵成為聞家掌權人也不過兩三年,現在剛過完二十六歲生日,無論平時偽裝得再好,偶爾也會流露幾分的孩子脾氣。
聞修然生父生母去世,養父又是個瘋子,從小在醫院長大,成年后又遇到自己這么一個不稱職的愛人。
沈言不敢再往下細想,有些唏噓地閉上眼睛。
“修然,我很早就告訴過你,對于alpha來說,動感情是大忌。”
聞慕塵聲音竟然有些痛苦,就帶著一絲無可奈何的味道。沈言聽出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聞慕塵好像是一個正把聞修然從歪路上拉回來的長輩。
他循循善誘道:“沈言不是omega,你受不到任何信息素干擾,他只會讓你徒增煩惱。你父親當初做了錯誤的決定,我希望你不要步他的后塵。”
如果那把扇子還在手里,沈言發誓會直接把聞慕塵的嘴劃爛,再動手把他的牙齒一顆顆拔下來。
聞修然現在正是神經緊繃的時候,自然難以分身去剖析聞慕塵說的這堆屁話。
但沈言卻是聽明白了個七七八八,或許在很久之前,夏朗也面臨過這種選擇。
他不知道聞慕塵當時的出發點是什么,讓一個成家的alpha去放棄妻子的性命。
有些傻子會把自己的血統當成世界通行證,以為所有人都該為了自己頂級的omega基因屈服。
更別提夏朗還是一個低級alpha,s級omega的信息素吸引度對他來說和*品無異。
但在這種極端情況下,夏朗最后還是沒有選擇聞慕塵。
聞修然已經拿到試管,不顧沈言的嘶喊,機械般地打開瓶塞。
聞慕塵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崩塌,而后換上一副波瀾不驚的表情,面色不受控制地沉下來,不耐煩道:“你和你父親一樣蠢。”
聞修然同樣厭煩地施舍給他一個眼神,沒有說話。
沈言實在聽不下去聞慕塵狗嘴里吐出來的話,他不是多在意自己生死,退一萬步來說,如果自己真的死了,他能保證聞修然在毒發身亡前用更惡毒的手段殺了聞慕塵給自己報仇。
之前沈言還很難確定自己聞慕塵發生矛盾聞修然會幫誰,現在突然很是自信地覺得聞修然會和自己站一起。
肚子一陣一陣地抽搐,刺痛感越發強烈。過度的疼痛在一定情況下和腎上腺素沒什么區別,都會導致人失去理智。
沈言干脆無視自己太陽穴旁邊的手槍,毫不忍耐地罵道:“你也不過就是個愛而不得的糟老頭子罷了!有什么立場去給他指點迷津。你要是真的為他好,早就一槍崩了我,壓根不會讓他做這種狗屁選擇。”
“你究竟是為了聞修然,還是為了安慰你當初沒有被選擇而需要撫慰的受傷心靈?”
沈言面色依舊蒼白,勾起嘴角聲音虛弱地發表了總結性的評價:“聞慕塵,你就是個沒人要沒人撿的爛東西。”
聞慕塵身體一僵,額角抽搐了兩下,像是被沈言的話噎住了。
他磨了磨后槽牙,笑得很僵硬,語氣陰狠道:“你可真是牙尖嘴利。”
“但很可惜,你沒有選擇權。”
沈言的嘴再次被捂住,聞慕塵收斂了一下表情,揚起下巴沖聞修然道:“做你該做的事情吧。”
聞修然毫不猶豫地仰頭,把試劑倒在嘴里,喉結微動。
沈言瞪大眼睛,努力掙扎,卻被聞慕塵毫不留情地摁住死穴,只能含糊不清地發出唔唔的聲音。
聞修然面無表情扔掉試管,試管在他腳下破碎,他抬起頭直視聞慕塵的眼睛,深吸一口氣,強壓著情緒道:“我選好了,放開他。你離開我不會攔你。”
“十分鐘。”聞慕塵徹底撕下自己的偽裝,臉上的表情有些駭人,像是陷入絕境的野獸,目光不善地看著聞修然,冷冷道:“十分鐘后毒發我再離開。”
沈言聽著聞慕塵淬了毒的話,神情有些恍惚,眼角有液體流出,他下意識地護住自己的肚子,透過空氣看著聞修然。
好像下一秒,這個和他生活數年的alpha就會倒下去。
聞修然抿著唇看著他,輕輕地比了個口型:“沒事。”
沈言的淚水滴在衣領上,快速地眨了眨眼睛,低下頭不去看聞修然。
他是貪生怕死,但如果一輩子要背負另一個人的生命活下去,實在也太過沉重了。
沈言經常惡劣地詛咒聞修然,alpha通常也是一笑了之,好像一輩子都會是現在這個精神抖擻、無所畏懼的alpha。
但這次,聞修然好像真的要離他而去了。
“其實這也不算毒藥,你的腺體被改造過,人工干預總會有一些缺陷。這只是把腺體的并發癥提前引發的誘發劑罷了。我在很多人身上都做過實驗,但還沒在人工改造的s級的alpha做過實驗,我很是期待。”
聞慕塵莫名其妙地解釋了一句。
沈言冷哼一聲。
“你倒也不必對我有這么大敵意,畢竟修然是因為我才有了s級腺體,你才有心思和他在一起。”
聞慕塵似乎鐵了心的要惡心沈言,偏頭看著沈言的側臉,把槍緩緩移到了beta的腹部,笑著說:“你和修然結婚了,是不是也該叫我爸爸,肚子里的孩子還得喊我一聲爺爺。”
沈言額角一跳,眼神兇惡地盯著聞修然,他的腿有舊疾,兩條胳膊又使不上力氣,只能看著聞慕塵在他面前囂張。
“十分鐘到了,你該開始放人了。”
聞修然喉結微動,清了清嗓子:“你放開他后可以直接從地下室通道離開,我覺得你應該知道通道在哪里。”
聞慕塵挑挑眉,看著聞修然的嘴角,笑著說:“怎么辦?看著你們兩個這個樣子,我突然不是很開心。”
“所以不怎么想放人了。”
第76章 誰懷孕了?
偌大的倉庫只有三個人對峙, 在聞慕塵說完話之后,倉庫陷入幾分鐘的沉默,其間只有沈言一句憤憤不平的叫罵聲。
聞修然神情有些暴戾, 放在身側的手微微收緊, 明顯被聞慕塵的態度搞得很是煩躁,煩躁之中又帶著幾分疲倦。
他深吸一口氣,面色恢復平靜,只是有一些無法收斂的冷意, 接著張口緩緩道:“夏秦快要到了,如果你非要讓他看到這里兩具尸體的話, 那就隨你的便。”
“但你也別忘了,我身上有夏家的血, 夏家之前做什么你也清楚。如果你非要把自己的路給堵死,那我只能選擇尊重你。”
聞慕塵面色微變,笑著嘆了一口氣, 緩緩把槍收回來, 緩緩地朝后退了兩步。
在沈言還未反應過來時,他瞬間暴起,重新舉起手槍。
“住手!”聞修然的咆哮聲剎那間炸開。
電光石火之間, 一聲“啪嗒”聲響起。
沈言愣在原地,大腦全是空白, 身體沒感受到任何痛感。
在沈言和聞修然毫無動作時,聞慕塵早已迅速躲進倉庫里的安全范圍, 大門隨著他的動作緩緩關上, 發出有些刺耳的噪聲, 聞慕塵笑得很放肆。
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在沈言腦海里產生:那支槍沒有子彈!
難怪聞慕塵沒有直接殺死自己!
聞慕塵的聲音隔著厚重的大門傳過來,像是勝利者的宣告:“修然, 我早就告訴過你,感情是你的軟肋!”
“我c你大爺!”
反應過來的沈言被氣到耳鳴,像只被激怒的野狼,低頭左看右看,光滑的地板上邊沒有任何可以丟的東西,他暴怒地提起一旁的紅木椅子,狠狠地砸在大門上。
“你消消氣,這樣對身體不好。”
聞修然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在他身后,一把攬住他的腰,將沈言整個身體死死地抱在懷里,像是祈禱,又像是嘆息道:“還好你沒事……幸好你沒事。”
他把沈言轉過來,從上到下細細檢查,整個人和平時穩重的模樣大相徑庭。
如果沈言真的出什么事,他簡直不敢相信。
沈言怒氣未消,從聞修然懷里掙扎出來,轉過身結結實實給了聞修然一巴掌。
他后槽牙咬緊,臉部線條很是僵硬:“你是不是知道我懷孕了?”
聞修然有一瞬間的茫然,目光微移,抬手捂住被打的地方,輕輕道:“知道,但沒比你早多久。”
“那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我一直想告訴你,但是沒找到合適的機會。”聞修然也辯解起來:“我沒做過爸爸,對這件事太過緊張。”
沈言直接氣笑了,如果那把玉扇還在他手里,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抵在聞修然脖子上。
他陰森森道:“那我是生下來就當媽了?!”
聞修然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解釋,但總感覺不解釋下場不會太好,他雙手一攤,十分無奈道:“是我的問題,但我是打算和你說的,沒打算瞞著你。你別生氣了,情緒波動過大對你身體其實也不好。”
沈言干脆不看聞修然,轉頭看著倉庫門,繼續罵罵咧咧道:“夏家來人了嗎?能不能快點把他收了,你知不知道我剛才真的覺得自己要死了?”
懷孕時孕夫的情緒波動大的確也正常,聞慕塵的出現像是一個導火線,直接把沈言這么多年壓抑的情緒給點炸了,現在的他似乎才是正常的生活狀態,單純比平時更暴躁了。
他一連串地吐槽讓聞修然有些招架不住。
alpha只能皺著眉頭一直點頭。
沈言最后吸了口氣,抱著手臂盯著聞修然,圍著他轉了轉。
“毒藥你喝了?”
聞修然很是利落地點頭,想了想接著補充道:“不過應該也是假的,他說的病發時間已經到了,我現在還沒什么感覺。”
沈言憋了一肚子的火,其實聞慕塵漏洞很多,他明明這么討厭自己,怎么可能會在自己動手的時候不開槍?
更別提自己次次都是朝他脖子下手的。
如果那瓶試劑真的是毒藥,聞修然現在也已經涼了,怎么還會生龍活虎地和自己吵架。
“那他今天鬧這么一出圖什么?”對于沈言這樣做事必須有收益的人來說,聞慕塵這種胡作非為的行為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聞修然也陷入沉思:“我也很難和你解釋,之前的他不是這個樣子。”
沈言抿了抿嘴,到底沒有說什么,只是低頭把手放在肚子上,有些新奇地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腹部。
這里面有個孩子,是他和聞修然的孩子。
因為生來就被拋棄,沈言骨子里還是很傳統。在他很小的時候,沈言就想要一個完整的家庭,他不在乎孩子是beta還是alpha,只要健健康康一輩子就行。
后來遇到了各種亂七八糟的alpha,沈言覺得自己過一輩子也挺好。他成立慈善組織,給那些他沒見過的孩子提供了很多幫助。
他沒想過要讓這些人報答自己,退一萬步來說,沈言積累的財富,也足夠養活幾百個吃一輩子白飯的人。
但這件事情實在也太匪夷所思了。
沈言沒想到自己一個beta也會懷孕。
s級alpha都這么強的嗎?
沈言抬頭看向聞修然,眼神與聞修然目光碰撞,年輕的alpha正滿臉溫柔地看著他。
他突然覺得有些詭異。
畢竟沒多久之前,眼前的這個alpha干的事情和他養父也沒什么區別。
沈言有些膈應地拍開聞修然的手,兩人拉開了一些距離,他目光不善道:“我不希望再看到他了,如果你連他都處理不好,我覺得你也不太適合做一個父親。”
聞修然目光越過他,看向倉庫大門:“上次是因為手槍的子彈被管家提前取掉了,不然也不會出這些麻煩。”
“說到這個,管家這個內賊你就沒想到過嗎?”想起管家這么水靈靈地把自己帶到聞慕塵面前,他就恨得牙根癢。
“懷疑過,但沒有證據,所以才留在身邊。”聞修然嘆了口氣,意味不明道:“因為想從他身上找些線索,沒想到竟然……”
夏家人就匆匆趕到時,聞修然正看人處理現場,夏秦當機立斷,讓幾名保鏢去封退路。
聞慕塵的行為影響太過惡劣,聞修然思考再三,打算開個董事會告訴聞家。
但他總歸還是夏家人,這件事情夏秦也有知情權。
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夏秦一拍大腿,仰天長嘆,很是后悔道:“要知道我弟弟和這么一個人在一起,我怎么說都會幫他。”
夏回有些敷衍地點點頭,余光偷偷打量沈言。
沈言穿著質地柔軟的毛衣,聞言烏羽似的睫毛微微扇動。白色顏色襯得沈言有幾分脆弱,beta的長發用簪子扎起來,正窩在沙發里,靠在聞修然旁邊小口小口地喝著熱牛奶。
雖然有驚無險,但沈言記憶已經很久沒和別人肉搏,整個人放松警惕之后,全身都酸痛無比。
有了孩子之后,對伴侶的信息素安需求更多,聞著桃子味的信息素味道,沈言整個人都覺得暖洋洋的。
“事情已經過去了,伯父不必再提。”
當初夏朗的事情鬧得很大,整個s市上層家族都知道夏家把一個alpha打斷腿送到聞家聯姻。很多人又是羨慕又是嫉妒,說夏朗是個不識好歹的玩意兒,送上門的s級omega都不要。
只要夏家老爺子知道,那時的alpha已經脫離夏家,而且有了家庭。
夏秦當時和夏朗并不熟,但就算夏秦知道內情,他也愛莫能助。
聞修然攬著沈言,一字一頓道:“雖然我和他沒有什么血緣關系,但終究是我養父。我說這句話的意思并不是避諱殺他這件事情,只是希望借夏家一些東西。”
夏秦聽出了聞修然的言外之意面容嚴肅地點點頭,隨后又有些懊悔地撓撓頭:“你說聞慕塵也真是能鬧,滿世界都找他,他就這么安安分分在聞家待著。”
“然后還拿了把沒有子彈的手槍挾持我。”一直聽他們聊天的沈言突然插話,恨恨地咬著嘴里的勺子。
這件事情他絕對能記一輩子,第一次被人耍得這么狠。
“對了,他當時逃走時身上是有傷口的,你們追的時候可以看路上有沒有血跡。”
聞修然坐直身子,雙手手指交叉,看向夏秦道:“伯父,我想問一些其他事情。”
夏秦點點頭看他:“你說。”
聞修然咳嗽了一聲,又重新換了一下姿勢,手背放在嘴邊,耳朵泛紅道:“如果有孩子出生,辦百歲宴和周年禮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習俗嗎?我對這次不是很了解。”
這句話說完之后,整個大廳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夏秦看看聞修然,又看看沈言,被歲月太過蹉跎而變成綠豆大的眼睛慢慢睜大,他的目光插在聞修然臉上,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指:“修然啊……你也不學好啊……”
他痛心疾首道:“你爺爺當初花天酒地養了一堆情人,我對此一直很是嗤之以鼻。一個好的丈夫,絕對不會做這種惡心的事情。但好在我和你父親對伴侶都專一,夏塵旭這小子雖然蠢,但對待感情也認真,我倒也引以為傲。可是你!”
聞修然伸出手,試圖拽回夏秦已經脫韁的發言:“伯父……我不是這個意思。”
“到底是家里基因不好啊!把壞習慣遺傳到你這里了。你當初要死要活地和沈言在一起,這剛在一起才幾年,你就當著人家的面說孩子的事情。”夏秦根本不聽聞修然狡辯,左手手背朝右手手心拍了好幾下,皺著眉搖搖頭:“罷了罷了,你們年輕人的事情,我干預不了。那個懷孕的omega是哪家的?要錢還是要名分,你自己看著辦,這個事情伯父不會幫你,真是太喪良心了!”
聞修然: “……”
沈言被這個場景逗得笑出了聲,偏頭湊到聞修然耳邊,悄悄道:“我以為夏塵旭腦回路不對,沒想到你伯父腦回路也清奇。”
聞修然偏頭看他,摸了摸自己有些發癢的耳朵,語氣不大好:“你為什么要提夏塵旭?”
沈言:“……”
他覺得聞修然似乎也抓錯了重點,為了盡快結束這個話題,沈言把杯子放在桌子上,用力點了點桌子,等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他,沈言坐直身子,鄭重道:“伯父——其實懷孕的是我。”
第77章 你不舒服?
客廳內又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沈言把話說完, 很隨意地將毛毯向上掂了掂,托著腦袋觀看每個人的反應。
夏秦眼睛又使勁瞇起眼睛,像是有人在后面扯他的頭皮, 圓圓的眼睛像是紡織車上的梭子。
他看看沈言, 沉默片刻,又看看聞修然,努力思索,嘴巴在不自覺地情況下張得很大, 大得能吞下一整個芒果。
夏回很是驚異地看了看聞修然,被對方回看過來毫無波瀾的目光搞得有些尷尬, 便咳嗽一聲稍微挪動了一下位置。捂著嘴巴低下頭盯鞋尖,
聞修然抿了抿嘴, 面色沒有任何變化,十分坦然地削著手里的蘋果。
但身姿似乎更加挺拔了。
一股難以言說的詭異氣氛彌散開來。
因為信息素依賴,alpha和omega天生適合在一起, 他們可以通過信息素綁定, 維持一輩子的愛人關系。
而沒有信息素的beta,在大眾認知當中,更適合與beta結合。
倒也不是沒有alpha和beta在一起的例子, 只不過大多伴侶都無后代,雖然beta和omega看起來差別不大, 也具備基本的生殖功能。但生殖腔已經退化,甚至成為闌尾似的廢物器官, 除了人工干預, 大多beta很難懷孕。
當然也有研究表明, 如果伴侶足夠堅持,或者天賦異稟, beta也可以自然受孕。
但概率不到千分之一。
這個念頭在夏秦腦海里突然炸開。
“……beta好像……也能懷。”夏秦喃喃了兩句,臉上的表情從震驚變成思索,又從思索變得匪夷所思,最后從匪夷所思的臉中綻放出了驕傲的花朵。
他的眼睛瞇得像個月牙,站起身哈哈大笑兩聲,像只開屏的孔雀,捏著聞修然的肩膀道:“不愧是我外甥!和你大伯一樣天賦異稟哈哈哈哈!”
聞修然只是點點頭,十分矜持并且優雅地把夏秦的手推下去。
最后也沒有留夏秦吃飯。
自從確定懷孕后,沈言似乎更加容易疲倦。beta體質并不適合懷孕,現在懷孕不到一周,沈言已經出現了很多排斥反應。
嘔吐、嗜睡、頻繁感冒、胸部脹痛……
所幸還不算很嚴重,沈言被偶爾上來的孕吐搞得很是厭煩,更討厭吃那些菠菜萵筍之類的含葉酸食物。
聞修然連班也不上了,每天像個跟屁蟲一樣,孜孜不倦地跟在沈言身后,沈言罵也不是,打也不是,反正就是趕不走。
就像幾年前的沈言,不厭其煩地追在聞修然身后,觍著臉非得要和這個滿是冷漠的alpha在一起。
想到之前的事情,沈言就容易胡思亂想。
18歲聞修然羞澀的面孔從他腦海中一閃而過,接著是已經模糊甚至無法辨認的夏朗的臉。
如果知道和聞修然在一起會是這樣的光景,沈言還會堅持嗎?如果當初被夏朗收養,他現在又在做什么?
會不會和聞修然水到渠成地在一起?他不用刻意偽裝和撒謊,就可以和這個alpha在一起快快樂樂地在一起,沈言應該會更期待這個孩子的到來
直到溢滿的茶水滴在沈言的腳上,他的目光才開始重新對焦,后知后覺地把茶壺放在一邊。
在沈言第二次把身上小毯子收攏后,一旁處理公務、不知道偷偷看了他多少次的聞修然直接站起來,把沈言抱起來,無可奈何地親了親沈言的額頭,動作十分小心地把他抱到臥室。
自從懷孕后,一大堆人圍著沈言轉來轉去,記錄沈言吃飯的攝入量,分析他平時生活狀態的健康指數。后來沈言忍無可忍,在營養師第五次無視沈言的需求,把他不喜吃的飯菜放在沈言碗里并開始長篇大論教育沈言時,沈言直接一把掀了桌子。
如果聞修然來得再慢一些,沈言的拖鞋應該會出現在那個alpha營養師的臉上。
他本來討厭別人刻意圍在自己身邊,這件事情之后,聞修然遣散了所有人,自己動手幫沈言做飯。
聞慕塵大鬧之后,懷孕的沈言整個人都處于一種防備狀態,作為伴侶的聞修然也只能打著工作的幌子名正言順地守著他。
為了讓沈言過得更舒服一點,臥室也被聞修然好好整理了一番,之前的地毯換成了更厚的毛毯,較高的床鋪也被改成了榻榻米。沈言的枕頭下面有聞修然放的毛絨玩具,沾滿了alpha的桃子味信息素,
把暖氣開足后,聞修然又從衣柜里翻出來了鴨絨被,迎著沈言不是太友善的目光,一聲不吭地把他裹得嚴嚴實實的。
聞修然對沈言懷孕的事情很是上心,床邊有關金融的書籍都被換了孕夫手冊。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聞修然或許是一個好爸爸和好丈夫。
沈言看著聞修然有些笨拙地把他的腳塞進被子里,心中的惡意蠢蠢欲動,自從懷孕之后,聞修然對他不止耐心了一點點,態度轉變之大不亞于沈言中個開獎100億的彩票。
他先是打掉了桌子上的臺燈,聞修然默不作聲地抬眼看了看他,起身很是小心地把玻璃碎片收拾好。
沈言像是繼續挑釁一般,抬腳踩在聞修然肩膀上,冷哼一聲低眸看向面前的alpha:“如果我把孩子拿掉,你會怎么樣?”
他平時就穿著毛絨浴袍,剛才還泡了熱水浴,腿上還有沒有擦干的水珠,因為沈言的生活習慣,浴袍下面大多真空狀態。
從聞修然的視角來看,一雙長腿上面接著就是一覽無遺的風光。
“……”
聞修然動作有一瞬間的僵硬,喉結有些不自然地上下滑動,隨后很是平靜地抬起頭:“原因是什么?是你不想要孩子?還是不想要我的孩子?”
“……不想要孩子。”沈言聲音低低的,像是在自言自語。
這句話傳到聞修然耳朵里就像撒嬌。
其實對沈言來說,這句話倒也算發自肺腑,alpha的繁殖意愿都很強烈,圈地行為也好,雄競意識也罷,無非也就是為了爭奪伴侶,繁衍后代。這一點屬于alpha的原始本能,也算是alpha的弊端之一。
在床上的alpha一般沒什么其他心思,只會想著把愛人g到懷孕,或者z到自己沒什么力氣,J盡人亡的事情也不是說沒有,擁有伴侶的alpha在這方面總是不懂節制。
聞修然從一開始就很不喜歡戴t,之前的沈言也不以為然,以為對方覺得自己是個beta就有恃無恐。在聞修然多次都找他生殖腔并咬住腺體妄想成結時,沈言才知道對方是想讓他懷孕。
后面聞修然開門見山地說要備孕,天天拉著沈言做那檔子事兒,被折磨得筋疲力盡的沈言覺得備孕是假,聞修然天天發情才是真。
有時候看著聞修然在別人面前一張禁欲的臉,沈言真的想破口大罵。
忙來忙去,沈言也沒懷孕,后來可能在某個打打鬧鬧的晚上,這個孩子就來了。
沈言嘆了一口氣,他心情其實也很復雜,這個孩子對他來說有些麻煩。雖然他也不想折騰,但也不愿意的因為一個孩子就被綁一輩子。
現在的沈言不想扔掉這個孩子,但他心里就是有點煩,
“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你不是說你很喜歡孩子嗎?”聞修然面無表情地開始翻舊賬:“你當初還說幫我生孩子。”
沈言真是有些無語,這樣的話他不知道說了多少,沒一句話是自愿說的,幾乎都是被alpha強逼著咬牙說出來的。
他也懶得鬧騰,把腳收回來,翻個身閉上眼睛就要睡覺。
聞修然看著他,沒有把燈關上,而是窸窸窣窣地靠過來,把沈言攬在懷里,剛安分沒多久,他就抬手去扒沈言的衣服。
“你干什么?”沈言罵了一句,毫不猶豫地去掰聞修然的手。
聞修然意有所指道:“我今天看到你不舒服了,我來幫你揉一下。”
沈言的動作僵滯,身體瞬間緊繃起來,聞修然的話顯然沒有安撫住他,沈言還有炸毛的趨勢。
他有些色厲內荏地喊了一句:“你別動我!”
輕笑聲從他身后悄悄傳來,聞修然放在他腰上的手突然朝下摸過去。
關鍵部位被掌控住后,沈言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他和聞修然的確有段時間沒有親近,無論沈言怎么欺騙自己,都無法讓自己忘掉食味知髓的感覺。
偏偏聞修然的聲音又響起來:“這都是很正常的,我來幫你。”
他的手緩緩移到沈言x前,那里的肉已經有些微微凸起,一只修長的手在沈言xx下方來回回按摩,繞著xx做順時針按摩。
雖然聞修然已經在書上看到很多相關的介紹,但第一次上手操作動作不是太利索。
沈言呼吸的聲音逐漸加重,這種感覺對他來說實在太過奇怪了。他覺得自己是蚌殼里面的那塊肉,不經意間就這么硬生生被人剖開,很是肆意地玩弄。
雖然都是肉,但這個地方的皮膚似乎更加敏感,沈言很早就摸到了x部的硬塊,但他真的不知道如何處理。
更沒想到聞修然會觀察這么細。
一通按摩下來,沈言胸部的疼痛感的確緩解了很多,但身體卻不太舒服。
聞修然的呼吸也不自然,做完按摩之后就強撐著洗手間擦了擦手,接著去關燈。做完這些事情之后,聞修然重新把沈言抱在懷里,雙手安安分分地到沈言的腰上。
沈言很是不舒服地動來動去,呼吸不是很均勻,甚至還有些煎熬,活像熱鍋里的炒栗子。如果聞修然不抱緊他,沈言可能已經打滾從床上翻出去了。
幾分鐘后,聞修然無奈地笑了一聲,慢慢鉆到被子里——
第78章 你走吧
陽光穿過玻璃, 直直地照在床上的小鼓包。“鼓包”微微晃了晃,朝床的邊緣移動過去。
沒過多久,沈言頂著亂七八糟的頭發, 慢騰騰地從被子里鉆出來。他身上的浴袍大開, 貼著肩膀滑落到腰部,胸前是密密麻麻的吻痕,從大腿蔓延而上,像開在玉石上的紫紅色的藤蔓。
他像是打盹剛醒的貓咪, 伸了個懶腰,有些懶散地打量四周。
旁邊的位置已經空了, 只留下淡淡的桃子香味。
沈言撓用簪子把頭發束起,有些緩慢地換了下姿勢, 坐在聞修然睡覺的位置,無意間就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紅色手帕,手帕上還有一些未干的水漬。
昨晚的回憶潮水般地淹沒沈言有些遲鈍的大腦。
沈言耳朵發紅, 偏偏大腦里的細節越來越多, 全部一些不堪入目的場景,像大學他看過的av,只不過主人公變成了自己。
這種感覺實在太讓人難為情了, 一股說不出來的憤懣堆在沈言胸腔里,他想大喊發泄, 又覺得太過丟人。
糾結再三,他用枕頭壓著腦袋, 重新鉆進被子里, 狠狠地“哼”了一聲, 然后地癱著不動了。
縱然和聞修然在一起生活這么多年,沈言覺得昨晚的事情也太過難為情了, 怎么有人會……
“醒了就來吃飯吧。”
聞修然端著早餐走進來,把盤子放在桌子上:“我來了兩三次,你都沒有醒,看你睡得很香,就沒有叫你。”
沈言偏頭不去看他,伸手就去那三明治,被聞修然輕輕握住手腕。
他從旁邊抽出濕紙巾,把沈言的手撐開握在手里,很仔細地幫沈言擦一根根地把手擦干凈。
黏糊糊的感覺不是很舒服,聞修然用干紙巾幫他擦干凈,又把三明治遞給他。
“吃完飯我帶你去醫院檢查。”
沈言疑惑:“不是已經確定懷孕了嗎?還要檢查什么?”
聞修然想了想,說:“檢查胚胎活性。”
沈言不是沒有基本的生活常識,omega懷孕需要伴侶安撫,對氣味會更加敏感,定期要做產檢…
但一開始都要做檢查嗎?
聞修然不知從哪里拿出來了一個筆記本,開始絮絮叨叨:“做完這個以后還要做唐篩、糖耐、乙肝抗原檢查……對了你這一段少吃點螃蟹。”
“……”
“我還要吃螃蟹?”沈言腦袋沒轉過來,眉頭擰緊:“那玩意兒我又不愛吃。”
他之前的孤兒院靠近海邊,附近漁民會便宜處理蝦類和蟹類,院長會花低價買來,倒在臟兮兮的大桶里。
這是孤兒院兒童的主食之一。
有的時候媒體采訪,看到幾個破螃蟹就鼓吹他們孤兒院伙食好,絲毫不在乎空氣中堆積成團的腥臭味。
離開孤兒院,沈言最煩吃的就是海鮮類。
聞修然把筆記本收起來,沉默了一會兒說:“不吃最好。”
沈言挑挑眉,吃著三明治沒說話。
他不知道聞修然為什么天天都這么緊張,聞家旗下有最大的私立醫院,讓beta健康平安生一個孩子也不是難事。
現在的沈言身體上雖然也有些變化,但除了對氣味敏感一些,還沒有影響到日常生活。倒是聞修然,沈言見他嘔吐兩三次了。
之前聞修然也沒有查日期的習慣,這兩天卻天天看好久沒撕頁的臺歷。
就像是在等什么事情。
或許就是在算孩子出生日期。
想到這里,沈言有些咋舌,他懷孕也才一個多月,聞修然好像規劃有點太早了。
吃完飯后,沈言就在聞修然陪同下去了許鶴所在的私人醫院,醫院里有聞氏的股份,聞修然的臉就是最好的專家預約號。
一路上遇到的醫生和護士頻頻回頭,聞修然本就是公眾人物,愛人又是個底層beta,新婚夫妻來醫院一般也就是那點事兒。聞慕塵曾經也帶夏朗來過醫院,當時也引起了一陣軒然大波,沒過多久,聞修然就在家宴里露面了。
當初聞修然大婚,直接登上了s市的頭條。一堆媒體爭相報道,當初最火爆的一個新聞說聞家人天生喜歡beta,給了好多底層beta一些不太實際的希望。
“……應該是懷孕了吧,不然怎么來這邊……”
“過兩天應該就有新聞爆出來了,我就等著看。”
“噓—小聲點,別說話了,小心被護士長聽到,他肯定會罵!”
“哦哦知道了……”
看著周圍人虎視眈眈的目光,沈言有些汗顏,八卦是人類的本質,估計不等他離開醫院,外面的八卦新聞就滿天飛了,之前聞修然的“妻子”都沒有出面,外面都傳得有鼻子有眼的。
今天天氣比較好,適合出來散步。沈言沒有坐輪椅,穿著一身休閑服,戴著醫用口罩和藍色帽子,在聞修然的陪伴下進了產科。
檢查分為超聲檢查和血液檢查,沈言耐著性子等結果出來,報告在他手里還沒捂熱,醫生拿著報告翻來覆去地仔細看,隨后埋頭在紙上寫注釋。
颯颯的聲音響起來,沈言看著醫生眉頭皺緊,心里突然有些摸不到底。
“檢查結果怎么樣?”聞修然少見地耐不住性子,握著沈言的手緊了緊:“是胎兒狀態不好嗎?”
聞修然是醫院的大客戶,院長早就給醫院上下打過招呼,把這尊大佛勢必伺候好,可別把金主得罪了。
醫生聞言很快抬起頭,扶了扶眼鏡,坐得更加端正:“聞總,結果沒問題,胎心正常……請問聞先生最近的腺體狀態怎么樣?”
“腺體正常。”聞修然面不改色,喉結微動道:“這和結果有關系嗎?”
“是有一些關系,因為夫人目前處于懷孕初期,可能需要伴侶信息素安撫,而胎兒也需要父親的信息素來維持正常的信息素牽引,您的腺體一切正常,但腺體分泌的信息素在單子上沒有顯示,一般出現這種情況,大多是腺體有問題。”
沈言皺皺眉,偏頭看聞修然:“你腺體的病還沒好嗎?”
聞修然沒有回答沈言的問題。
“那這個病癥會影響愛人嗎?我的意思是說,如果我沒辦法分泌信息素,會不會讓我的愛人身體不舒服?”
“不會的,因為你的伴侶本來就是beta,沒有什么信息素依賴,聞到你的信息素只會更加安心,不聞也沒什么影響。如果非要說的話,可能會影響胎兒,但是也不會影響太深,最壞的結果,也就是出生后和父親有排斥現象。”
聞修然像是松了一口氣,緩緩道:“還好,還好。”
他捂著嘴巴咳嗽兩聲,動作利落地從嘴邊擦了一些東西。
“我建議聞先生您做一些檢查,畢竟您是s級的alpha,腺體只散發氣味卻沒有信息素影響,這不是一種好的征兆。”
醫生說得其實很委婉。
畢竟只有將死的alpha才會出現這種癥狀。
沈言瞳孔微縮,看著聞修然的背影,心里面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聞總!您今天要不要順便把治療做了?我已經和那邊說好了,好幾個專家都在!”
許鶴突然拍門而入,看到角落里目光不善的沈言,當場立正。
他掩飾性地“哈哈”兩聲,拍了拍褲子,將手里的資料塞到醫生手里:“小劉啊,你幫我去把這些蓋個章,我待會兒找你拿哈。”
醫生本來就覺得氣氛不對,拿著資料根救命稻草似的沖出去了。
許鶴努力沖聞修然使眼色,眨眼噘嘴的頻率像是個中風病人,嘴巴沖alpha比口型。
沈言面色陰沉地拍在桌子上,聲音較大,像是在吼人:“你抽風了就自己滾出去,有什么事情趕緊放!當著我的面瞞著我,你真當我是傻子嗎?”
許鶴早就聽說沈言脾氣最近不大好,有些瑟縮地退了兩步,低眉耷眼地瞅著修然,到底沒敢說話。
alpha把愛人抱在懷里,輕輕地拍了拍沈言的肩膀,言語間有說不出的寵溺:“你別生氣,火氣過旺對身體也不太好,想問什么我都告訴你。”
“你放屁吧!上次我懷孕的時候,你就和許鶴擠眉弄眼,最后還沒告訴我。這次你還瞞我什么?你最好自己和我說。”沈言深吸一口氣,目光不善地看著聞修然:“如果是懷孕不告訴我這種事情,你現在去上吊贖罪還來得及。”
“沈言你這人說話怎么這么毒啊,很傷人心的懂不,你們小情侶都結婚了怎么一天天還這架勢……”
被聞修然余光瞟了一眼后,許鶴直接把后面的話咽回去了。
聞修然喉結又很大幅度地上下滑動,他深吸一口氣,突然托著沈言的臉,狠狠地親在他嘴唇上,沈言從驚訝變得惱怒,最后又因為身體原因變得有些窒息。
一分鐘后,沈言被聞修然緊緊地抱在懷里,他貼在沈言的耳邊,像是死前的最后囑咐:“我在e國為你置辦了很多房產,有別墅也有平房。我也在國際銀行為你存了十幾個億,全都是以你的個人名義轉進去的,我知道你很喜歡這些東西,我也希望你能夠靠這些東西過得快快樂樂……”
有液體從沈言的肩膀上流下來,沈言覺得十分不對勁,被聞修然雙臂包裹的身體開始掙扎起來:“有事回家再說,這里是醫院,你發什么癲……”
“噓———”
聞修然手里的力氣更大了,他把沈言的頭按在自己的肩膀處,強迫不去和沈言對視:“……這次你先聽我說好嗎?以后我都聽你的——我已經和伯父交代過了,等你去e國首都后,可以直接去找他,他在那邊可以護住你,至于孩子,如果你想留著,你就留下來讓他陪著你;如果你真的不喜歡小孩子,那就不要他了,讓他陪著我也好。”
“我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那瓶藥真的是毒藥。”
“你之前一直想走,這次我不攔你了。”
第79章 對不起
聞修然喉嚨里面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咯咯作響, 笑聲十分沉悶。
他的身體也開始顫抖,一開始只是微不足道的發抖,后面像是因為忍受巨大痛苦而抑制不住地痙攣。
“早點走吧,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沈言一下子愣住了, 不知從哪里來的力氣,一下子把聞修然推開了。
他雙手按住聞修然的肩膀,睜開的眼睛像是被定格在一瞬間,目光駭然地看著聞修然。
alpha嘴角一大股一大股地往外溢血, 滴滴答答地流下來,先是下巴, 接著是胸前的領帶,最后是光滑雪白的地板。
“醫生!!醫生呢!”一股涼氣從腳底蔓延到天靈蓋, 沈言太陽穴突突地瘋狂跳動,眼前的黑點越來越多,甚至有些站不穩。
他感覺呼吸有些不暢, 反應過來后不顧儀態地嘶吼道:“許鶴!你傻愣著干什么!快把醫生叫過來!”
他太過緊張, 一下子忘記了許鶴的身份。
許鶴明顯也被嚇到了,整個人僵硬得像塊木板,囁嚅兩聲卻沒發出什么聲音。
聞修然笑了笑, 指尖飛舞,很迅速地把領帶拆下來, 擦干嘴角的血跡后,血淋淋的領帶就被扔到了垃圾桶。
“沈言, 你別激動。”
沈言眼睛發紅, 大口大口呼吸, 眼白里滿是血絲。
他下意識地揪住聞修然的衣領,無力地搖了搖, 聞修然還在輕聲安慰他,好像什么事情都沒發生。
沈言不知道一個要死的人為什么能如此輕松地說出這樣的話……
“……如果林氏為難你,你就去把保險柜打開,里面是一些集團的資料,應該是林白想要的,畢竟他連密碼都給你了。”
聞修然摸了摸沈言的腦袋:“我允許你為了活命去做這些事情,但我還是不想你和他在一起。”
沈言想起那盆被他故意毀壞的蘭花,大腦有些遲鈍地想:原來他也知道……
那他為什么不知道自己的病癥呢?
還是說早就知道了,一直在瞞著自己。
沈言大腦嗡嗡的,開始無意識地咬自己的指甲。
聞修然的嘴巴在他面前一張一合,但沈言已經聽不到什么聲音了,耳邊只有越來越響的心跳聲,整個人都肌肉緊繃到有些酸痛。
直到alpha的身影緩緩倒下去,血色彌漫了整個視野。沈言才從恍惚的狀態中脫離出來,嘶吼著聞修然的名字,伸手把他抱在自己懷里。
這好像是結婚之后,沈言第一次主動抱聞修然。
他們剛見面的時候,索吻的是沈言,要擁抱的也是沈言,求名分的也是沈言。到底是什么時候,他們兩個的行為開始反過來了呢?
沈言把聞修然托在懷里,肚子有些隱隱作疼,許鶴已經撒丫子去外面搬救兵去了。他一個人愣愣地把渾身是血的聞修然抱在懷里,平靜地把alpha面上的碎發整理好。
外面的陽光投射進來,給兩人撒上一層金色的光芒。
今天早上,眼前這個男人還在給自己做早飯,和往常一樣和自己斗嘴。
現在氣息卻已經很微弱了。
沈言緊緊地把聞修然抱在懷里,喉嚨因為過分壓抑的情緒開始酸痛,直到他的骨骼發出聲響,聞修然的血開始慢慢凝固。沈言才有些控制不住情緒似的失聲痛哭。
“之前聞總……聞慕塵讓修然一直做手術,這其實屬于一個項目計劃,本身就是有風險的。前一段修然他身體不舒服,然后來醫院檢查,不查不要緊,一查把我嚇一跳,他的腺體已經開始衰竭了。”
聞修然被送進搶救室,沈言坐在許鶴對面,面無表情地聽著許鶴解釋。
許鶴一直縮著脖子,不敢看沈言,唯唯諾諾道:“你肯定也學過生理課,alpha腺體衰竭,一般都是絕癥。他當時也有點難以接受,在我們醫院走廊坐了一下午,后來不死心,讓我取了一點腺體素,看看具體情況怎么樣。”
“我去找了更專業的人查,結果化驗結果很不理想……準確地來說就是死路一條,但距離病發應該還有個一年半載。但就怪聞慕塵給的那一管子試劑,那玩意兒原本沒毒,但對于修然來說,就是毒藥,可能會讓腺體衰竭加速。”
沈言躺在椅子靠背上,用手遮住眼睛,另一只手摩挲著自己的婚戒,從頭到尾一言不發。
許鶴想起聞修然的囑托,連忙補充道:“不過你不用擔心哈,修然沒騙你,他把你后路都準備好了。到時候我就帶你出國,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開開心心,快快樂樂就行。”
沈言的抑郁癥還沒好,許鶴特別怕沈言就這么受不住打擊,跟著聞修然一道去了。他對沈言印象并不好,這個年紀輕輕的beta特別會折騰,做事不計后果還下手特別狠。
但沈言也的確是一個敢作敢當行事果斷的人,許鶴對他的確也有一點點說不出的敬佩。沈言現在內心承受的壓力不知道多大,沒有崩潰的跡象就不錯了,他也沒壞到要做落井下石那個人。
許鶴撓撓頭,聲音低的幾不可聞:“沈言啊,這個孩子你可以選擇不要,早點去掉對你身體傷害也小。你要是不想要,咱就早點打掉早點恢復。”
“打掉?”
沈言嘴唇動了動,像是在自言自語,有些神經質地看向許鶴:“我要把他打掉嗎?”
“這看你了,我不干涉。”許鶴脖子一縮,低頭看著地面:“你別后悔就好。”
沈言轉回頭,捏著聞修然的虎口,面色看不出喜悲。
他已經崩潰了。
許鶴和他有些距離,沒有看到沈言一直在發抖的雙手,心臟跳動的聲音越來越大,耳邊響起尖銳的鳴笛聲。
沈言現在很難做出判斷,但他很確定,他想要這個孩子。
如果聞修然離開,沈言這輩子應該沒有任何羈絆,他肚子里正有一個和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
他一直想娶一個omega,生兒育女,晚年享受天倫之樂,這樣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
理想和現實的差別就是——他的愛人從omega變成了瀕死的alpha,而自己成為生育孩子的那一方。
其實這也沒有什么不好。
沈言搖了搖頭:“不用。”
許鶴眼睛一亮:“我就說!你一定還是喜歡他的,就算養只貓,養三四年也有感情了,你肯定還是喜歡修然的。”
他又開始生機勃勃道:“以后你就可以在醫院住下,等孩子快出生,我給你找s市最好的婦科大夫,保證你囫圇個兒地從手術室出來。”
“那聞修然呢?”
“什么?”
“聞修然呢?”沈言歪著腦袋重復了一句:“不要他了嗎?”
他還在搶救室,怎么許鶴說得好像聞修然已經去世了。
許鶴聞言面露難色,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蹦出一個勁兒。
沈言了然,聞修然應該早就和許鶴說過這些事情,不然許鶴這種不靠譜的人,不可能一反雞飛狗跳的處事風格,情緒穩定地把這些事情處理利索。
他扣著指甲,沈言后知后覺地才發現,自己似乎很依賴聞修然,只要聞修然一出現,他好像什么都不怕了。
曾經沈言因為beta身份在學生會上被人攻擊,陪同的聞修然一聲不吭把作俑者打翻在地,末了又把所有事情處理得干干凈凈。
如果是沈言一個人,他要么忍氣吞聲秋后算賬,要么魚死網破和對方拼個你死我活。
但聞修然還比他年齡小幾個月,倘若夏朗真的收養了他,自己應該是哥哥那一方,要照顧聞修然才對。沈言一個人單打獨斗那么多年,獨立能力完全沒問題,為什么和聞修然在一起,就矯情那么多。
吃芒果要吃削皮的、早飯要別人端到臥室、衣服也要搭配好才穿……
他用手背敲敲腦袋,突然感覺前路一片迷茫,迷茫之中又夾雜著些許憤怒。
聞修然又騙他。
假使聞修然現在只生了個小病,沈言會毫不猶豫地沖進去叫罵一番。但現在不用他動手,聞修然也快撐不住了。
如果自己早點知道,沈言或許會有更多的選擇,聞修然給他選的這條路,他并不喜歡。
“家屬在不在?”
一位戴著口罩的醫生匆匆走過來,目光定格在沈言身上。
沈言忙抬手,滿臉緊張道:“在的。”
醫生點點頭,目光放在沈言的臉上,斟酌再三道:“……病人現在狀態不太好,醫生已經努力了,希望家屬做好心理準備。”
這句話像晴天霹靂,將沈言最后的理智劈得稀里嘩啦。
“準備什么?準備后事?”沈言臉部線條繃緊,有些暴躁地揪住醫生的領子,陰森森地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他才推進去不到十分鐘,你們就讓我給他辦后事?聞氏一年給你們幾個億,你們都拿來做什么了?!”
許鶴嚇得跳起來,慌忙走上來,一邊去掰沈言的手,一邊好言好語的哄勸:“誒誒誒,沈言啊,咱不激動不激動,別醫鬧,看醫生還說點啥。”
沈言重重地吸了一口氣,慢慢地松開醫生的領子。
醫生被沈言的反應嚇到了,很是擔心地后退了幾步,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小心翼翼道:“聞總這是舊疾……我們實在沒有辦法,夫人您在懷孕,情緒不要太過激,不然會影響胎兒。”
“影響胎兒?”沈言臉部有些扭曲地笑出聲:“是聞修然讓你們這么說的?他是他,孩子是孩子,因為懷孕我就得毫無情緒波動的看著他死?”
沈言的理智所剩無幾,情緒占據大腦,說話也難免有些夾槍帶棒。
“除了安撫家屬情緒,你們難道一點辦法都沒有嗎?那要你們有什么用!”
許鶴看著沈言不太正常的狀態,放在身側的手握緊,有些猶豫地扯住沈言的衣服,臉色發白道:“其實也不是沒有法子,就是太過冒險了……”
第80章 兩人目光相對
沈言偏過頭看著許鶴, 不確定地問:“你說什么?”
他的心臟似乎又恢復了溫度,全身的血液因為許鶴一句話而有些發熱,甚至發燙。如果真的有一線生機, 沈言愿意用盡全部辦法去嘗試。
許鶴咬咬牙, 拉著沈言的手慢慢松開,似乎做了很強大的心理斗爭,思考片刻才低聲道:“……修然之前的手術,其實沒有做完, 因為alpha最高等級并不是s級,而是ss級。”
聞修然的手術本就是屬于機密, 許鶴這樣不顧后果地堂而皇之說出來,理性早已被拋到九霄之外。
倘若沈言和聞修然真的栽到這里, 聞慕塵可能會卷土重來,許鶴把聞慕塵的事情早就吐了個感覺,聞慕塵不可能放過他。
伸頭是一刀, 縮頭也是一刀。聞慕塵最近不知道受什么刺激, 根本沒辦法溝通。沈言和他比都算是性情溫和的,良禽擇木而棲,倒不如為自己的后路搏一搏。
許鶴停頓了半天, 才重新找回自己的聲音:“但后來手術被聞慕塵叫停,因為他覺得風險過大。你想想聞慕塵心有多狠, 他都覺得有風險,那就證明這個手術下來存活率的確很低。你要知道, 腺體改造這個事情, 要么就不做, 要么就做完,這種搞半截反而是最傷身體的, 但當時的確進退兩難,我也沒辦法。”
他參與過聞修然的手術,從頭開始就會知道聞修然下場如何,說這些話的確顯得十分虛偽。
許鶴抿了抿嘴巴,低頭道:“我知道我挺混蛋的,但之前的事情我也改不了,你就當我為自己贖罪好了。”
沈言耳邊幾縷長發碎發散落在鼻梁處,他瞳孔微微向下,盯著許鶴的腦袋,放在口袋里握成拳頭的手掌關節微微發白。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把心中的殺意努力壓下去,淡淡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接著去做這個風險很大的手術?”
“……決定權在你。”許鶴覺得氛圍有些不對,他頭腦一熱就把這事兒說出來了,看著沈言的眼睛,他突然有些后怕。但說都說了,倒不如全部說完,許鶴心一橫道:“這手術做了也沒把握能成功,但如果不做,修然估計也撐不了一個月了。”
沈言閉上眼睛,周身的戾氣稍微收了收,他睜開眼漠然道:“決定權也不在我,等他醒了再說。”
一旁的醫生忙道:“聞總應該會很快醒過來,我們待會兒就把他送到病房。”
沈言有些機械地點點頭,眼里卻沒有什么光澤。他不確定聞修然知不知道這件事,本來以為有希望,不過也是另一條死路罷了。
“你還是休息一下吧。”許鶴也不敢說孩子的事情,沈言整個人都緊繃著,假如他還非得當著沈言的面念叨孩子,還真怕沈言一氣之下當場把孩子解決了。
沈言默默聽著許鶴的話,平復了一下呼吸后,輕輕地說:“我去病房等他來。”
“好好好。”醫生很是識趣地走上前引路:“夫人這邊請。”
許鶴正打算陪著沈言一同過去,卻被沈言抬手攬住,beta眼底是毫不掩飾地厭惡,他一字一頓道:“你去通知院長,這件事情不能傳出去。”
“然后去通知夏家人,讓他們派人過來,不必說實情,只和夏總說在醫院遇到了聞慕塵。”
沈言說完話,很是溫柔伸出手,輕輕地幫許鶴整了一下衣領。
他嘴角含笑,眼里卻沒有任何笑意:“許鶴,你想贖罪,我可以給你機會——但是這遠遠不夠,如果你背叛我,或者打算落井下石,在聞修然殺我之前,我有把握把你一點點折磨致死。”
一支槍頂在許鶴的腰部,不明所以的許鶴短暫地“啊”了一聲,微微靠邊退后,打算和沈言保持距離,卻被沈言順勢扼住脖子摁在墻上。
許鶴這才看到那支精致小巧的手槍——是聞修然在辦公室把玩的那一支。
“這里面可是有我新裝的子彈。”
這是不久前聞修然給他防身的,當時的手槍里面并沒有任何子彈。
今天早上被聞修然擁抱后,沈言發現自己口袋里多了一個小匣子。
沈言長著omega的臉,卻有著和alpha類似的身高和力氣,他現在正處在暴怒邊緣,自然不會收斂多少手勁兒。
“你先冷靜一下……”許鶴身體抖得像是個被推倒的不倒翁:“我很聽話的……你別走火。”
“你說這些話,我就當你是為了和我投誠。我也不騙你,你說完之后,我挺想殺你的。”
沈言看著許鶴瘋狂地咽口水,嘴角了無笑意:“為了防止你反水,我提前告訴你。假如你做了對不起我和聞修然的事情,我比聞慕塵好不了多少。”
如果聞修然在,沈言也沒必要說這些狠話,但既然現在要靠他,那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許鶴這個人就是個墻頭草,沈言也不打算搞什么懷柔政策。
溫柔的確可用,但恐懼更能讓人信服。
他面無表情地松開手,最后有些挑釁似的把槍口朝許鶴下巴頂了頂,冷笑一聲把手槍收回來。
許鶴看著沈言離開的背影,有些許虛脫地從墻上滑下來。
半個小時后,聞修然被送到單人病房。
單人病房的醫療設備比其他的房間設備更全面一些,還有一個陪護室供家屬使用。
沈言有些無力地坐在沙發上,看著幾個alpha醫生把聞修然放在床上。
記憶中那個高大英俊、矜貴無比的alpha,此刻像個嬰兒一樣蜷縮在白色的病床上。聞修然面色發白、眉頭緊皺,整個人像是被打碎了骨頭的受刑者,氣若游絲地等待著死亡的宣告。
幾個護士有條不紊地把各種儀器用在聞修然身上,沈言實在有些看不下去,閉上眼偏頭不去看。
“夫人,麻煩您多看著點,不要讓聞總過度掙扎,我們給他上的藥會讓皮膚有些……敏感。如果聞總控制不住抓撓,麻煩您到時候通知我們。”
有錢能使鬼推磨,就算沈言不守在這里,醫生也會把聞修然照顧得很好。沈言很少和別人說話,也不喜歡身邊有人陪著,帶頭醫生很會看眼色地把一堆護士帶走了。
房門“咔嗒”一聲關上之后,就只剩下沈言和昏迷的聞修然。
聞修然面色慘白,嘴唇因為太過干燥有些起皮,醫生囑托手術后六小時內不能喝水,沈言靜靜地拿起茶杯,接滿水后放在桌子上。
沉默片刻后,他從花瓶里抽出一根薔薇花,把花刺摘了之后,用花莖沾了一點點水,甩了兩下后,小心翼翼地在聞修然嘴唇上點了點。
alpha無意識地伸出舌頭,在嘴唇上舔了舔。
沈言“嘖”了一聲,把花莖扔在一旁。
“人都快死了還不聽話。”
他抱著手臂,有些碎碎念,就算沈言再怎么想,他也很難感謝聞修然。
沈言承認自己一開始招惹聞修然,他本來就是圖個錢,計劃就是拿完錢拍拍屁股走人。因為自己是個beta,沒有任何信息素吸引,alpha感情專一的特點很難在他身上應驗。
他就打算多搞幾個alpha,賺夠錢了自己想做什么做什么。沈言并不擔心會有alpha纏著自己,因為他們都有匹配的omega。
聞修然是他見過最軸的alpha,沈言到現在都很難理解他對自己的感情到底從何而來。假如沈言離開后,聞修然按部就班和段意結婚,他的身體就不會有這么多毛病,聞慕塵或許能陪他玩一輩子父慈子孝的游戲。
也許在幾十年后,聞修然能抱著自己的omega愛人,一起在沙發上享受天倫之樂。
沈言倒也不是自卑,他覺得自己也有本事讓聞修然這個層次的alpha魂牽夢縈,但不會發展到為個感情要死要活的地步。
難怪都說富家出情種。
沈言嘆了口氣,第一次體會到自己耍無賴時聞修然的無奈心情。
他握著聞修然的手掌,托著腦袋想怎么處理后面的事情。
如果聞修然超過兩天沒露面,公司內部人員肯定會起疑。沈言倒也有辦法隱瞞真相,他可以偽造一份假的證明,就說自己胎象不穩,聞修然要寸步不離地守著。
但這個法子終究不能拖太久,如果聞慕塵這個時候出現,絕對會想辦法把聞家的大權奪過去。
或許聞慕塵挾持自己,就是單純為了讓聞修然喝下那瓶加速死亡的藥劑。
想到這里,沈言手上的力氣有些大,別人都是父死子繼,聞慕塵這個瘋子倒也神經,自己都成太上皇了,還要殺了自己兒子奪位。
可真是隨心所欲。
夏朗脾氣到底有多好?和這么一個玩意兒生活了幾年,竟然沒有直接弄死他。
早知道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該當場給他一刀,也省了后面這么多的麻煩。
床上的聞修然眉頭微皺,把手從沈言手里抽出來,下意識地就要去抓自己的傷口。
沈言被嚇得心驚膽戰,甩掉拖鞋撲到床上,單膝跪在聞修然身邊,雙手抓住alpha的一只手,另一只手被沈言提前銬在椅子上,掙扎了幾下就作罷了。
他長長地松了一口氣,才發現背后全是冷汗。
沒過多久,聞修然又開始掙扎。
沈言一會兒按他的手臂,一會兒又壓他的腿,圍著床邊轉來轉去。
好幾次他都想把護士叫過來,但想想沈聞修然現在還是羅體,咬咬牙也認栽了。
最后沈言實在是煩了,跟發癲似的抓住亂動的胳膊啃了一口,又換了個位置胡亂地親了幾口。
之前哄聞修然的時候,這招就很好用。
果不其然,他剛親完,沉睡中的聞修然就安分多了。
沈言見這個法子有用,直接抱著另一個手臂如法炮制。
剛放下手臂,就看到聞修然眼睛瞇著看他。
沈言:“……”
聞修然:“……”
聞修然皺眉:“貓咬你了?打疫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