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按照約定的時間, 顧斟真來到馮孜騁的住處,跟隨后者進入一間密室中。
密室內外禁制重重,墻壁上還刻畫著符文, 從符文表面的靈力波動判斷,應該是近期的事。
察覺到顧斟真的遲疑,馮孜騁解釋道:“我這個身外化身用的是分魂之術, 根據典籍記載和前輩們的經驗,分魂之時有可能出現部分魂魄逃走的情況,這些符文的存在, 就是為了應對這種意外。”
顧斟真目光一凝, 她從前的確沒有聽過這種說法,轉念一想, 很快就明白了:分魂是為了控制身外化身,等同于賦予另外一個物件人的意識,在這種情況下,被分出的一部分魂魄若是產生了自主意識, 于是想要逃離,那也是有概率發生的事。
她暗暗想道:此前所了解的東西畢竟太過籠統, 沒有系統性的學習, 那就只是靠著實踐總結經驗,一旦出現偏差, 便是萬劫不復。
馮孜騁又給顧斟真交代注意事項,她準備的其實已經足夠多了,顧斟真能做的事情非常有限。
在顧斟真看來, 這像是一次拉近關系的機會, 也是馮孜騁給她的一次演示,畢竟近距離觀察身外化身的誕生, 是一件很少見的事。既然馮孜騁盛情相邀,她實在沒有拒絕的辦法。
而馮孜騁藏在心底的話并未說出來,她的確是想拉近關系,也是想給顧斟真演示一番,這套主流的身外化身煉制方法,她已經很熟悉的。但是真正不可言說的秘密,還是因為顧斟真是身負氣運的人,在這樣的人面前完成一個危險的儀式,理論上可以大大提升成功的概率。
說明一下,這并非借運。
再坦誠的朋友,也沒法把自己的內心刨開給對方看,有時候反而是各自守著秘密,守著距離,才能相安無事。
儀式開始了。
按照馮孜騁的說法,大概需要一個月的時間,在這一個月的時間里,如無意外,顧斟真只需要坐在密室的角落里,靜靜地等候。
事情一開始的確也很順利,顧斟真臉上的表情卻并不平靜,因為她看到馮孜騁拿出來的材料是——萬年虛槐木。
不是完整的一棵,只是靠近樹根的一截,饒是如此,依舊有一丈左右的高度,三人難以合抱的寬度,表面樹皮都是完好無損的,生機仍在,而它與馮孜騁的氣息極為契合,這說明此前已經不知在馮孜騁手里蘊養了多少年。
的確是費了心思的。
現在,馮孜騁正在嘗試著把這塊木頭煉制成她自己的模樣,這是一個緩慢而且考驗技術的過程。
顧斟真忍不住悄悄查看小世界中那幾棵萬年虛槐木幼苗的情況,還活著呢,長勢也好,不過長得慢,這也沒什么,這種天材地寶本來也是需要慢慢吸收天地日月精華的。
當年在陷落谷帶走這些幼苗,無疑是一件幸運的事。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萬年虛槐木也從木頭變成了人的模樣,跟馮孜騁有七八分相似,少的那一部分,是因為沒有靈韻,只是死物。
事情終于來到最關鍵的時刻。
“顧師妹,一定幫我盯著分魂,可別叫它跑了。”
“師姐放心。”
顧斟真打起十二分精神,絕不會錯過密室內任何一點微小的動靜。
分魂也是一個過程。
馮孜騁盤腿坐在一個小型法陣中央,面容嚴肅,不斷掐訣,身上氣息變化不定,偶爾能看見模糊人影閃動,她額頭上也開始冒出細密汗珠。
小半日的時間過去,終于有一道虛影從馮孜騁體內離開,搖搖晃晃的,像是失去了方向的魂,在馮孜騁的驅使下,不情不愿地地往一旁那具木頭做成的身軀飄去。
長時間的靈力精力消耗,馮孜騁眼中已經出現疲憊之色,卻絲毫不敢在這種時候放松,而那分魂像是跟她杠上了,那么短的路程,非要拉扯著,過了許久才趕到,又不肯老老實實接受新的身軀,就算被強行鎮住,也要顯示出反抗的意志。
顧斟真同樣感覺到緊張,她沒想到分魂之術也是這么艱難。分魂,本質上還不是把自己的部分魂魄分出去,沒想到自己對自己的控制,居然這么難?
這越發顯得她一路走來是踩了狗屎運。
分魂終于進入那具木頭做成的身軀之中,那雙原本木然的眼神猛地一睜,短暫的迷茫立刻t就被精光所取代。
馮孜騁神情為之一松,就在這個時候,變故陡然發生。那個已經融入身外化身之軀的分魂忽然像是被什么東西重重一擊,然后就脫離身軀,化作虛影,以極快的速度往外跑。
“可惡!”
馮孜騁罵了一句,一邊出手阻止,符文也在此刻發出亮光,偏偏那分魂像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力量,靈活地在密室內左右遁走,最后居然朝著顧斟真這邊過來了。
這是馮孜騁的分魂,不能傷著了,又不能將之放走,顧斟真只能按照之前的約定,采取防御手段,數道符箓從她手中飛出,構成一道防御墻。
分魂退了,又往另一個方向亂飛,就這樣來回折騰,眼見分魂氣息有衰弱跡象,馮孜騁臉上也出現焦急之色。她把心一橫,雙手掐訣,強行將分魂鎮入身外化身的身軀之中。
那家伙還是要跑。
這讓顧斟真想起給龜前輩修補龜殼的時候所發生的事,心中隱約有了猜測。按照約定,在這種情況下,她可以不用出手的,偏偏想要試試。
于是,在馮孜騁險些鎮不住那分魂的時候,顧斟真直接亮出魚骨劍,以那分魂為核心,接連斬出數劍,這是為了切斷分魂與外界的聯系,只能持續很短的時間,剩下的就看馮孜騁怎么做了。
馮孜騁立刻就懂了顧斟真的用意。
借助這數息時間的功夫,馮孜騁接連拿出數件寶物,往那化身的身軀上重重一拍,終于真正完成了這個融合的過程。
……
馮孜騁煉成了身外化身這件事,隱約有消息傳出來,那也是數年之后的事情了。那個時候,她的身外化身已經完全穩定下來,也不怕人知道。
在其中出了力的顧斟真得到馮孜騁贈送的丹藥,于是仍然回去閉關修煉。那些試圖登門拜訪的人見不到本人,漸漸又有新的消息傳出來,說顧斟真出身散修,能有今天的成就,是日夜刻苦修煉得來的,苦修之士,醉心修煉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于是,顧斟真洞府法陣之外聚集的人,漸漸就少了。
李閑韻回來的時候,聽到這個說法只是會心一笑,她也不著急回自己的洞府,而是先去看了馮孜騁。
“不錯不錯,這具身外化身,幫你度過進階大乘期的雷劫,足夠了。”
聽到這樣的話,馮孜騁便將當時的事簡要說了一遍,還說:“沒有顧師妹,這件事未必能成。”
李閑韻微微瞇著眼,“為師也聽緣尺那老家伙說了,這小家伙是真的不錯。她若是正經傳承我的衣缽,那前途,未必比她自己摸索出來的好。”
話音落下,覺察到徒弟的目光,李閑韻又道:“哎呀,你可是親傳弟子,也是為師的驕傲啊。為師的傳承,今后可全在你身上了。”
馮孜騁抿嘴不言。
李閑韻又安慰了親傳弟子幾句,就很認真地問:“你準備什么時候突破大乘期?”
馮孜騁道:“身外化身已經煉成,萬事俱備,就等著師尊回來。”
李閑韻就知道是要她處理山上事務的意思,不由嘆息道:“不是還有一個嗎?讓你顧師妹幫幫忙不好嗎?”
馮孜騁皺眉道:“師尊,您又不是不知道,顧師妹并不是一個熱衷于權勢的人,她若是管了閑韻峰日常事務,將來有的煩的。如今師尊回來了,坐鎮閑韻峰,震懾一眾宵小,可不是正好?”
李閑韻只好擺手道:“罷了罷了,我老人家也沒個孝順徒弟,早知道就多收幾個弟子。”
馮孜騁反而冷笑道:“師尊想要孝順徒弟還不簡單?在這山上振臂一呼,不知有多少人愿意做真仙的關門弟子。”
李閑韻盯著馮孜騁看了一會兒,放棄言語上的攻擊,同時轉移話題,“你之前給我傳訊,說青楓地發現空間節點,如今可有進展了?”
提起這個,馮孜騁立刻變得嚴肅起來,她說:“那一帶的修仙世家基本上依靠空間神通建立的家族領地,青楓地本身就是如此,空間節點于他們而言并非陌生之物。最近一個月傳回來的消息,鹿渠君準備利用那一處空間節點擴大青楓地的領地。”
李閑韻咂摸著這個消息,“擴大領地,倒是很有野心,不過她有那個能力嗎?就算有鹿家的鼎力相助,也不過是一群化神期罷了。而且,就算是擴大了領地,也不一定會有實質性的好處吧?萬一鬧得空間不穩定,那可是得不償失。”
馮孜騁道:“弟子覺得這個鹿渠君遲早要闖出禍來,所以想在那之前,突破大乘期。”
李閑韻微微一笑,“看來你是覺得她能從空間節點里弄出來好東西啊。”
第142章
晚霞撒了半邊天, 顧斟真就坐在屋頂上,欣賞著美景,感受時間的流逝。
傍晚的時候, 人很容易處于一種極為清醒的狀態。
什么都不去想,就靜靜地感受著。
長毛貍花貓帶著兔子從山下回來,它從草叢中跳起來的時候, 視野中能看到一點點的顧斟真,但是落下去之后,草叢就會遮擋貓的視野。
于是, 這只長毛貍花貓每隔一段距離就一躍而起, 只是為了看一眼顧斟真。
灰兔子本來不明白貓的意圖,因為喜歡模仿貓的動作, 同樣隔一段距離就跳起來,于是終于重新想起兔子就是要蹦蹦跳跳。
灰兔子也發現跳起來就能看到房頂上“一點點”的顧斟真,于是跳得越發地歡了。
身外化身挎著籃子,籃子里是她收集的薔薇花, 都是開得正好的大紅花,走到大門外, 就看到長毛貍花貓和灰兔子都跳了上來, 大感震驚,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喵嗚!”
“嘰嘰!”
長毛貍花貓跑到身外化身面前, 伸出腦袋蹭人的腿。
灰兔子有樣學樣,也來蹭人。
身外化身一腳踢開一個,不解地說道:“今天是怎么回事?”
“哇嗚——”
“咕嚕——”
“……”
不懂獸語。
身外化身推開大門, 就看到長毛貍花貓搶在她前面跨過門檻, 鉆進院子里去了。灰兔子動作慢一些,被人一腳絆倒, 于是躺在地上撒嬌。
“哼!”
身外化身輕哼一聲,隨手關門,走進院子里,于是看到房頂上的顧斟真。
“你在看什么?”
“……”
顧斟真視線移動,落在自己的身外化身上,腦海中就浮現馮孜騁那具身外化身的樣子,于是就忍不住比較。一旦比較,就會有上下高低,好的壞的,算了算了。
“你肯定是在說我壞話!”
身外化身說著,身子輕輕一動,整個人就輕飄飄地飄上房頂,落在顧斟真身邊,一屁股坐下,挨著的。
“……”
顧斟真偏過頭去,這個時間,這個距離,這個位置,已經看不到紅紅的夕陽,只能看到它的余暉,溫度不高,景色很美,要不了多久就會入夜。
年幼的時候,遇上這樣美好的天氣,她往往要在家門口玩很久,等到父母回來,等到炊煙升起,等到夕陽逐漸黯淡,嗡嗡亂叫的蚊子成群結隊地飛出來咬人,一邊掐掉蚊子咬的大包,一邊在父母的催促聲中準備吃晚飯。
那時候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快得明明是正在經歷的事情,卻已經變成了回憶。而到了十幾歲的某一天,顧斟真意識到時間是真的過得很快,于是從那以后,時間再未停歇。
她也一路走到今天。
懷念過往是一件容易讓人變得軟弱的事。
可人活著,怎么能忍住不去想曾經的美好?那可是她親身經歷過的美好。
閑韻峰上空的黑夜也逐漸降臨,沒有嗡嗡嗡的蚊子,沒有升起的炊煙,空氣里沒有飯菜的香味,倒是聞到了熟悉的花香。
一朵紅薔薇到了顧斟真面前。
順著那朵紅薔薇,顧斟真看到了露出來的一截白嫩的手臂,就忍不住去想,萬年虛槐木是怎么樣在馮孜騁手下變成人的樣子的。
“喂?我送你一朵大紅花,不要嗎?”
“……”
顧斟真看了一眼身外化身,抓住了那朵紅薔薇,拿在手上,想著這東西是怎么變成干花,又是怎么變成花茶里的一部分,想著想著,這思緒又飄遠了。
“現在的日子,是真的安逸啊。”
身外化身把花籃放在一旁,就這么躺了下去,屋頂的瓦片對她來說,并沒有什么。
長毛貍花貓不知何時抱著柱子爬了上來,原本可以繞過去的,卻偏偏要踩著身外化身的胸口過去,結果被人一把薅起來,挨了一頓搓揉。
“喵喵喵喵——”
“!!!!”
兔子膽子小很多,見到長毛貍t花貓的慘狀,果斷繞了過去,走到顧斟真面前親昵地蹭了蹭。
顧斟真把灰兔子抱起來,放在腿上,手上那朵紅薔薇順勢插在灰兔子的毛發里,自己看了又看,不覺得好看,只覺得滑稽,又覺得好笑,又笑不出來。
她想,或許在若干年之后,自己也會懷念今天這樣的生活吧。
一開始,修仙是為了變強,因為不夠強就不足以自保,而且都到了修仙世界,若是還以凡人的身份度過一聲,豈不是白活了?
后來,她其實有時間重新思考這件事。
何為“仙”?
逍遙自在是仙,不受約束是仙,天地之間任我遨游是仙,如今日一般亦是仙。
在這個修士一怒便可令高山崩塌、河流改道、無數生靈消失于無形之間的時代,仙凡有別是真正存在的,那么最好的辦法就是維持仙凡有別的狀態,修士不要隨意介入世俗凡人的生活。
更強大的力量,有時候帶來的未必是更好的秩序,更有可能帶來新的毀滅。
顧斟真這樣想著,思緒又飄得老遠,等到臉上有點癢癢的,她伸手一摸,抓住了幾根硬硬的細細的東西,耳邊傳來委屈的喵喵喵。
那只長毛貍花貓,幾乎要鉆她眼睛里去了。
顧斟真放下兔子,把貓抱起來,高高舉過頭頂,這樣子貓的視野會變得非常好,而且長毛貍花貓也不害怕,因此它非常喜歡這樣玩。
就是顧斟真并不總跟它一起玩。
“嘰嘰嘰嘰——”
“喵嗚——”
亮光的范圍快速收縮,天邊出現一片清亮,隱約能看見星辰。
終于,天完全黑了。
一顆一顆的星星跟著出來,有的很亮,有的沒有那么亮,有的感覺在動,仔細一看,又沒有,就好像剛才只是幻覺。
顧斟真同樣躺下,把長毛貍花貓的肚子當做枕頭,就這么仰望星空。
剛來的時候,她覺得從前那個世界也好,現在的世界也好,反正都是差不多的星星月亮,但是當她在小世界中制造出日月星辰之后,這些感覺幾乎全部推翻了。
前世今生的世界,并不是同樣的宇宙觀。
比如說,如果有人說眼前這片夜幕是假的,隨手一撕,就可以像撕開貼紙一般將之撕下來,顧斟真是相信的,唯一值得懷疑的是,她現在有沒有這樣的本事。
以前看楚門的世界,覺得主角好可憐,現在自己處于類似的環境,不,更加惡劣的環境,只好自己安慰自己了。
她也要作出類似的選擇啊。
“你想得有點多。”
耳邊傳來身外化身的聲音,長毛貍花貓的尾巴也是輕輕甩在顧斟真臉上,擦過去的時候,那種毛茸茸的感覺,癢癢的,暖暖的。
“只是偶爾而已。”
顧斟真如是辯解道。
“你經常這樣的。”
“很多事,不想怎么明白呢?”
“想了就容易傷春悲秋。”
“這叫修煉道心。”
“哦,那現在你的道心堅定嗎?”
“不知道。”
“你已經沒有從前那種緊迫感了,做什么都慢吞吞的。馮孜騁那具身外化身,也不能給你刺激給你動力嗎?”
“不能。”
顧斟真斷然否決,她抓住了貓的尾巴,放在鼻尖輕輕嗅了嗅,貓身上沒有異味,有的只是屬于貓的味道。她看著馮孜騁使用分魂之術的艱難,覺得還是自己這個意外冒出來的身外化身好用,并不打算效仿。
“馮孜騁想要進階大乘期,需要身外化身,你不好奇她用來做什么?”
“當然好奇。”
“那為什么不去問問?”
“因為很快就可以知道。”
顧斟真說的沒錯,在李閑韻回來之后不久,馮孜騁就宣布閉關,準備突破大乘期。
鼎山仙門是在當地有著相當影響力的修仙勢力,自家門徒的大境界突破,不需要跑到外面去偷偷摸摸地進行,因為山門之內,不但能提供足夠的防護,還有足夠多的經驗可以請教,就算是出現了意外,多幾個前輩高人出手,因為進階失敗而身消道隕這樣的事,就很少發生了。
所以,關于此事的最新消息很快就傳遍了閑韻峰。
當然,該有的防御還是有的。比如現在,沒有李閑韻的允許,無人能靠近馮孜騁閉關之地,就連一句閑話也無法傳遞進去。
顧斟真當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去打擾,她就在自己的山頭,遙望主峰方向。
那一天比預想中還要來的快一些。
原本萬里無云的天氣,突然間就烏云密布,尤其是閑韻峰上空,那云厚得好像馬上就要掉下來,云層中恐怖的雷電閃動著,連附近的護山法陣都因此輕輕顫抖,中低階修士已經奉命離開了,失去了近距離觀看的機會。
長毛貍花貓摟著灰兔子,灰兔子抱著長毛貍花貓,兩只緊緊貼在一起,同時瑟瑟發抖。
顧斟真原本想把這兩個家伙收進小世界,轉念一想,合體期修士突破大乘境界的動靜,或許對靈獸的修煉也有幾分好處,因此特許這兩只留在身邊觀看。
身外化身憂心忡忡地說道:“我們不會被波及吧?”
話音剛落,一道比水桶還粗的雷柱就落在閑韻峰主峰。
第143章
見過進階真仙的雷劫, 有了對比,就會覺得這突破大乘期的雷劫也就這樣而已。不過進階真仙那次距離遙遠,這次距離卻很近, 差一點兒以為是自己在渡劫。
顧斟真覺得躲進小世界里是個好辦法,只是想到她已經把貓和兔子留在外面,自己卻要躲進去, 這聽起來就有點缺乏擔當的意思。
于是,她對身外化身說道:“你可以變小,藏在我袖子里, 這樣一來, 對外界的感知就沒有那么敏銳了。”
身外化身當即挑眉道:“你認為我連貓都不如?”
長毛貍花貓顫抖著叫了一聲:“喵嗚!”
灰兔子跟著叫了一聲:“嘰嘰!”
顧斟真面不改色道:“沒有的事。”
明明是關心的話,哪里就有這么多明里暗里的比較了?這人就是太敏感了。
勸不動, 大家就一起體驗。
本來就有護山法陣,再加上主峰那邊的布置,那些雷柱不至于偏了位置,只是持續時間比記載中長了一些。
……
閑韻峰主峰, 去了半個山頭,還有相當一部分建筑也遭了劫, 到處都是焦黑模樣, 冒著白煙。
李閑韻揮揮手,靈力散入主峰各處, 半個山頭如原來模樣修復,破損的建筑也重新變了出來,焦黑的土地褪去, 白煙消散, 各種植物重新長出來,一切恢復如常。
若是不曾親眼見了雷劫的厲害, 恐怕要以為此前只是幻覺而已。
走到馮孜騁閉關的地方。
神識掃過去,便知道馮孜騁身上的傷不算太重,而且正在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恢復,這當然是多虧了那具身外化身。因此,身外化身短時間內無法使用,它的存在暫時會變成保存馮孜騁的一部分分魂。
“雷劫比預計的時間要長,難道是用了身外化身,被天道認為是作弊了?”
李閑韻喃喃自語,那狐疑的樣子,并不是真的在糾結什么修行上的問題,更像是在思考什么有趣的事情。
馮孜騁微微睜開眼,開口便是虛弱的感覺,“多謝師尊。”
李閑韻便笑了,“師徒之間,親如一家人,說什么謝不謝的?倒是你,已經是新晉大乘期了,恭喜恭喜。”
話音落下,李閑韻又摸著自己的臉頰,感嘆道:“這才多長時間啊?我閑韻峰先后出了真仙和大乘期,看來這里的風水果真養人。”
還是一股子王婆賣瓜——自賣自夸的感覺。
李閑韻沉浸其中。
“弟子還需閉關休養一段時間,山上的事,有勞師尊費心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好好休養吧。”
……
馮孜騁度過雷劫,進階大乘期成功之時,雷云散去,祥云飄來,成團的靈氣從天上紛紛朝主峰方向匯集,也有飄落在主峰附近的。
這些靈氣團,就是此次天道附贈的造化了。
長毛貍花貓和灰兔子分別得了一大團,如今又在院子里跑來跑去,并沒有因此陷入某種修煉的特殊狀態,可見也就這樣了。
倒是身外化身趁機吞了好多靈氣團,都補充進了小世界,充作小世界天地循環的一部分。
顧斟真則是對進階大乘期有了初步的了解。
的確是震撼人心的力量。
足以毀天滅地。
而李閑韻修復主峰的力量,則是化腐朽為神奇,與之相比,這大乘期,似乎又算不得什么了。
顧斟真擔心自己產生了好高騖遠的心思,趕緊將這個念頭從腦海中趕走。
之前被疏散出去t的人陸陸續續回來,帶回來一片恭維之聲。登門祝賀的修士不在少數,這些人用不著李閑韻親自接待,她只需要吩咐一句“日后再來”,就能將絕大部分人擋在閑韻峰之外。
跟李閑韻進階真仙,馮孜騁那時候的忙碌模樣相比,簡直是輕松的不得了。
這就是身份地位的不同。
那時候顧斟真是不需要做什么的,而現在,她已經是李閑韻的記名弟子,哪怕只是面子上過得去,也得去拜見祝賀一番,何況她還有幾分真心。
“你師姐閉關呢,暫時沒法見人,你到為師這兒來,幫看看這些送禮的。”
李閑韻坐在書桌后面,招呼顧斟真過去。
“是,師尊。”
顧斟真走過去,看到書桌上擺著厚厚一摞玉簡,還有各種儲物法器,這些都是送來的禮物,背后代表著跟閑韻峰關系親疏遠近。不是閑韻峰的日常事務,卻能令顧斟真對這個修仙世界的力量有更為深刻的了解。
不懂的地方,她可以隨時詢問李閑韻,對方總是耐心地作答,因此這又是一個增長見識的好機會。
很快就到了馮孜騁出關的時候。
也搞了慶典。
雖然馮孜騁只是個新晉大乘期,比不得李閑韻進階真仙的風光,但她可是真仙的親傳弟子,在這個相對于同階來說較為年輕的年紀成為大乘期修士,前途無量。
因此,真心來祝賀的,例行公事的,想要借此機會攀上將來可能進階真仙的馮孜騁的,還是借機討好李閑韻的,或者是上次來的時候沒有表現得足夠的,懷揣著各種心思的人聚集在閑韻峰。
顧斟真陪在馮孜騁左右,看著那一張張表情生動的臉,此前被那些煉器師刁難、想破腦袋給李閑韻送禮等等這些事明明歷歷在目,卻好像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這一次,商量著給馮孜騁送禮的閑韻峰煉器師們,自然無法因為一件材料為難顧斟真,甚至還有不少人試圖通過顧斟真打聽馮孜騁的喜好,僅僅只是應對這些人,顧斟真就會變得忙碌起來。
她安慰自己,修士不過凡人的節慶,少了婚喪嫁娶,最隆重的慶典多半是這一類大境界的進階了,而大境界的進階,很久才會遇到一次,所以只是偶爾如此而已。
顧斟真也正在變得從容。
……
鹿渠君遠遠看到在馮孜騁身邊的顧斟真,并不敢主動上前與人單獨說話。
馮孜騁見到這些客人,直接說顧斟真是她的師妹,她都這樣說了,那個不識好歹的敢在這個時候比較親傳弟子和記名弟子的區別?
鹿渠君也終于感到身份的差距,她知道這是必然的事,可當初二人是在同一個境界,論身份,她雖然落魄,卻也是青楓地鹿氏血脈,而顧斟真只是一個不知從哪里出來的散修而已。今日局面,難免心里有些想法。
說什么“英雄不問出處”“修士只憑實力”,也只是針對部分人而已,出身修仙世家的鹿渠君,天然被打上某種身份烙印,已經刻在她心里,哪怕是經歷了肉身損壞這樣的事,也不能將之磨滅。
她暗暗嘆了口氣。
來的人太多,就是要送禮也得排隊,幸好這次比上次來的時候要從容許多。
終于到了鹿渠君。
先是說了道賀的話,然后送上禮物。
“你跟我這師妹是舊識,青楓地的事,跟她說是一樣的。”馮孜騁隨即又跟顧斟真說道:“顧師妹,辛苦你去一趟。”
顧斟真看了一眼鹿渠君,沒說什么,就把人帶下去了。
像鹿渠君這樣從外頭進來送賀禮的,一般來說,大家也不會正眼多瞧,如今她居然得到馮孜騁如此重視,大家也就忍不住多看幾眼了,也有人在偷偷議論鹿渠君的身份。
鹿渠君很享受這種被特殊對待的感覺。
主峰上一處幽靜的小院。
這是馮孜騁為了給顧斟真休息,特意收拾出來的院子,院子里還有四個執事弟子隨時待命。
顧斟真剛坐下,靈茶就已經端上來,用的是招待貴客的那種。
鹿渠君不知道顧斟真對于目前青楓地鹿氏的事知道多少,怕自己判斷失誤,說了不該說的,因此這一路上都在思考該從何說起,都坐下了,還沒想好,只好端起靈茶稍作遮掩。
好茶!
這一口,能抵得上低階修士數日苦修,偏偏這樣的東西,是來自高階修士,這是最直接的身份地位實力差距。
青楓地多年積累,也拿不出這樣的靈茶招待客人。
“鹿道友這次來,是有什么事嗎?”
顧斟真很直白地切入話題,其實她之前在李閑韻那里,聽說了青楓地鹿氏發現空間節點的事,還有鹿渠君回去之后的手段,對鹿渠君這一次的來意,心里也有了一個大概。
相互試探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沒有必要的時候,還是不要這樣做的好。
鹿渠君想了想,決定從頭說起,于是她將空間節點的大概情況說了一遍,“本來呢,是打算將空間節點作為擴大青楓地鹿氏領地的手段,但是空間節點擴展之后,成了空間通道,我們過去看了,此處空間通道連接一處秘境,其中盛產靈藥。”
在此處停頓,鹿渠君從儲物法器里拿出一個木盒,揭掉上面的金色符箓,打開,露出里頭一株通體碧綠、散發著異香的靈草。
靈草根須具在,靈性保持地很好,就是拿回去重新栽種,也是可以的。
顧斟真在翻閱典籍時見過這種靈草,還記得它的名字,是一種曾經很常見、但是被人為幾乎挖到絕種,如今只在各大仙門藥園里種植的珍稀靈草。
眼前這株,生長時間超過六千年,可以作為多種提升修為的丹藥的主藥,送給一個化神期,的確是一件不錯的禮物。
顧斟真情不自禁想起當初在墨周城時,跟著鹿渠君一起去探索古修洞府,結果在司徒元禮的洞府里意外發現那些靈草靈藥,至少在那個時候,大家都認為自己的運氣是好極了。
“不錯。”
顧斟真贊了一聲,望著鹿渠君,“鹿道友既然能將秘境里的靈藥取來,這事情難道還不順利?”
第144章
面對顧斟真的目光, 鹿渠君突然有一種被人看透的感覺,她暗暗確認眼前的并不是那個擁有烏木流珠的“替身傀儡”,按理說, 沒有了此物的協助,同境界修士要看透對方,恐怕是不行的吧?
不能確定。
或許只是因為身份地位不同了, 帶來的錯覺而已。
鹿渠君這樣想著,慢慢說道:“那秘境之處,還有許多這樣的靈藥園, 都在禁制法陣保護之下。青楓地鹿氏用盡全力, 也只能破除一小部分靈藥園的禁制而已。”
顧斟真大概明白鹿渠君的用意了。當然是想要援手,因為當初成了李閑韻這位真仙的附庸, 所以不能獨吞,也沒有那個能力獨吞,正好借著這個機會跑一趟。
“如今大家都忙,也騰不出人手, 相信在大典之后,鹿道友會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這便是顧斟真的回答了。
她是李閑韻的記名弟子, 不能、也沒有必要替李閑韻做主, 這些話不過是用來安慰鹿渠君的。
鹿渠君仍然將禮物送上來。
顧斟真收下了。
吩咐執事弟子帶鹿渠君去客房,顧斟真仍然坐在座位上, 沒有要立刻離開的意思。
“咚”地一聲,外頭有什么東西落在地上,旋即伴隨著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長毛貍花貓出現在門口。
貓的行動可以無聲無息, 鬧出這么大動靜,分明是為了提醒顧斟真有貓來了。
已經學壞了。
外頭的執事弟子見過這貓, 也不會阻攔。
“喵嗚——”
長毛貍花貓發出嬌滴滴的聲音,才跨過門檻,就往地上一躺,眼睛看著顧斟真這邊,等著人過去。
顧斟真無動于衷。
長毛貍花貓如同一灘流水,往顧斟真這邊流淌了一段距離,這才微微抬起腦袋,“喵?”
顧斟真現在可以確定,這手段絕不是那蠢兔子能教的,也不會是閑得無事的身外化身,肯定是主峰上那只焉壞焉壞的仙鶴的主意。
不能慣著。
顧斟真虛空一招,手上便多了一把小魚干,這是小世界的魚兒,味道那是好極了,平時也在小世界里存放著。
“喵!”
長毛貍花貓從地上一躍而起,邁著優雅的貓步,高高舉著大尾巴朝顧斟真走過來,走到很近很近的距離,前爪搭著人的膝蓋,站起t來,叼走了魚干。
“還要給你的小伙伴吃?”
“喵嗚——”
顧斟真感受到什么,目光落在門口,那里多了一只探頭探腦的仙鶴。
永遠都是這副樣子。
也不知是誰教的。
偏偏還很可愛。
可惡!
“來,吃果子。”
顧斟真招呼那仙鶴過來,拿出一串用靈力蘊養過的綠葡萄。
仙鶴眼睛一亮,立刻就大大方方地走了進來,從顧斟真手上叼走了葡萄。
長毛貍花貓嘴里有魚干,不能松口,眼巴巴地望著那串綠葡萄,又看了看顧斟真,發出含糊不清的喵嗚聲。
“去吧。”
顧斟真不受影響。
仙鶴離開了。
長毛貍花貓固然不舍,此刻也只好往外面走。
撒潑打滾不是不可以,只是這個人類不吃這套。
貓貓憂愁。
這樣的場景對于顧斟真來說,是很好的生活調劑,她端起面前的茶杯,將剩下的靈茶一飲而盡。
……
按照慣例,馮孜騁也舉辦了她的講道大會。
這一次,顧斟真的位置是相當不錯,她不想再發生上次那樣的事,于是利用跟小世界的聯系,偷偷將這些感悟傳過去,本來也就是一次實驗而已,沒想到第一次就成功了。
效果好極了。
小世界消化馮孜騁講道的內容,自身天道又得了成長,那些能夠被顧斟真接受的東西又傳回來,雙方都得到了好處。
小世界真的是一個極好的過濾器。
值得被好好對待。
閑韻峰的熱鬧隨著典禮的結束而告一段落。
李閑韻親自見了鹿渠君,看起來她對空間節點變成空間通道這件事很感興趣,不過也僅限于此了,很快便擺擺手,將剩下的事交給馮孜騁去處理。
馮孜騁當然不會為了這樣的事親自出馬,她的身外化身若是無恙,倒是可以派出去,偏偏又不行,于是就派幾個素日里為李閑韻辦事、沒有師徒名分但也差不多等同于門徒的修士過去。
至于為什么沒有派遣顧斟真過去,馮孜騁的說法是:“情況不明,你不必去冒險。”
顧斟真表示理解,她也只是一個化神期而已,帶上身外化身,撐破了天也就是越級挑戰合體期的戰斗力,誰知道鹿渠君那所謂的秘境會惹出什么樣的事來?她倒是樂得不去。
沒過多久,派去的修士送回來一批靈藥,還帶來了最新的消息。
“那處秘境的確與眾不同,目前已知的地方,都是大小不一的靈藥園,分門別類種植各種靈草靈藥,不少是外界已經滅絕的。我們已經破除禁制的靈藥園,只是占了很小的比例,但是剩下的,無一不是厲害的禁制,需要花費許多時間。”
馮孜騁問:“除了靈藥園,就沒有守園的人?守園的異獸也沒有?”
“暫時沒有發現。”
馮孜騁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你們可曾探查到秘境的邊界?”
“沒有,秘境實在太大,我們幾個合體期同時出手,不是被禁制阻擋,就是陷入幻境中,僅有一人勉強出去探索了一番,卻是花費數月,連邊都沒摸到。”
馮孜騁和顧斟真對視一眼,心里都明白這不是正常的情況。
一般來說,靈藥園的存在,都是人為的,為了守護園中靈草靈藥,當然需要法陣禁制,也需要看守靈藥的人或者是靈獸。因為建造成本和維護成本都很高,所以靈藥園的面積一般都是有限的,這跟建造者的實力息息相關。
像這次遇到的情況,屬于極為不正常的。
從那些描述之中,顧斟真免不了懷疑這個所謂的秘境大概是某個特別強大的修仙勢力用來培植靈藥的地方,但若是如此,有人在自己的靈藥園里搞破壞,為什么不出手呢?
就是有小蟲子企圖破壞她的花園,她都得想方設法解決,何況是對于修士來說那么重要的靈藥園。
若說是無人看管的廢棄靈藥園,比如是因為某些變故不得不放棄,或者說是高階修士之間的大戰,導致世界被打殘,剛好靈藥園所處的地方成了一處殘破世界,又因為空間通道意外與這個世界連接,聽起來是一件可能發生的事。
都只是猜測而已。
顧斟真感覺自己嗅到了危險的味道。
以散修的態度,這種情況往往是見好就收,拿了靈藥就跑,但是對于修仙勢力來說,卻還可以再試試看。
因此,馮孜騁決定問問李閑韻。
顧斟真跟著一起去了。
“聽你們這樣說,我怎么感覺是那個鹿渠君一不小心就偷渡到人家的園子里了呢?只是這園子的主人一時半會兒還沒發現罷了。”
李閑韻的話起到一錘定音的作用,她擺擺手道:“罷了,這件事不是你們能應對的,我親自去一趟。”
這意味著失態已經升級。
顧斟真沒有掩飾自己的驚訝和好奇,倒是馮孜騁看起來依舊很平靜。
真仙親自出馬,大概沒什么不能搞定的,顧斟真這樣想著,便回了自己洞府修煉去了。
十數年時間一晃而過。
一個天氣不是很好的下午,馮孜騁突然登門拜訪,臉色看起來有點奇怪。
“師姐,你這是怎么了?”
“……”
馮孜騁嘆了口氣,像是覺得那些話難以出口,可這次過來,本來就是要找顧斟真說話的,于是在喝了一杯花茶之后,緩緩說起了正事。
還是關于青楓地鹿氏無意間連接的那個秘境的事。
李閑韻去了以后,并不是忙著調查真相,而是忙著破除各種法陣禁制,將那些大大小小的靈藥園打開,拿走其中的靈草靈藥,已經到了連幼苗都不放過的地步。
隨著她的行動,逐漸觸及到了秘境的邊緣,好巧不巧,一個新的空間通道就在李閑韻面前打開,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修士罵罵咧咧,雙方立刻打了起來。
打斗和談判斷斷續續,在這個過程中,李閑韻從對方口中得知此處秘境乃是一處失落世界,當然了,在那異界修士口中,這還是人家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只是一直無法建立聯系罷了,經過多年嘗試這才打通一條空間通道,又被人搶了先機,這怎么能不氣憤?
“師尊說,那異界修士的功法,和靈藥園的手段,根本不相通,可見是那些人為了寶物胡言亂語。師尊本來就帶了幾個好友過去,這下子把秘境打得空間塌陷,那些異界修士惱羞成怒,揚言要大舉入侵,討回公道。”
顧斟真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
她當然無法責備李閑韻什么,只是終于明白,為什么戰爭在某些時候總是以一種突然的方式發生,因為爆發沖突的時候,實在會有太多意外了。
有時候,僅僅是因為你左腳先邁出去,就不得不迎來此后的流血戰爭。
說起來,李閑韻多少是有點任性在其中的。
顧斟真好奇地問:“事到如今,打算如何收場?”
馮孜騁這時候倒是顯出幾分無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對方說要入侵,我們自然得迎戰。”
顧斟真又問:“難道是以鼎山仙門的名義?”
馮孜騁點頭道:“當然了,因為對方也是一個龐大的修仙勢力。”
她拿出一塊木牌,“這是繳獲的身份令牌,居然能隔空傳物,長老們也覺得很了不起,打算試試對方的本事。”
顧斟真初時只是覺得那令牌的形制有點眼熟,聽到“隔空傳物”之后,猛然想起了什么,接著就看清了那令牌最大的幾個字。
天逯山。
第145章
久遠的記憶沖進腦海, 顧斟真一時間忘記了控制臉上的表情。
“顧師妹,你怎么了?”
馮孜騁察覺到顧斟真的情緒變化,連忙關切地問了一聲, 她很少看到顧斟真如此失態。
“沒什么,只是覺得奇怪。”
顧斟真迅速鎮定下來,作出不解的姿態, “一塊小小的身份令牌,怎么能隔空傳物呢?”
穿越以來,天逯山的身份令牌是顧斟真見過的最神奇物件, 在某個時候, 她甚至懷疑過令牌的制造者會不會也是穿越者,進而又懷疑自己所謂“穿越”的真實性, 可惜這些猜測都沒有得到證實。
在蠻荒邊境的時候,顧斟真也不是沒有接觸過天逯山以外的修士,雖然不多,但是那些人當中也不乏見識廣博之人, 從來沒有人對天逯山的身份令牌產生t懷疑的。
這本來就是一件奇怪的事。
馮孜騁作為高階修士,想要看穿修為比自己低的人的內心, 并不是一件很難的事, 但是對方是她需要建立良好關系的師妹,這種強行窺探人心的法子就用不得, 因此只能從表面上的反應進行判斷。
她知道顧斟真在意的東西其實是身份令牌上的三個大字。
天逯山。
對于顧斟真的過去,馮孜騁知之甚少,這些年也并未嘗試通過旁敲側擊的手段試探, 畢竟試心石都認為沒有問題了, 她也沒有必要多此一舉。
不過,要是有一個契機, 倒也不是不可以多了解了解。
人難免有好奇之心。
馮孜騁偶爾也想知道顧斟真是如何走到今天的,于是她順著顧斟真的話,緩緩解釋道:“關于這身份令牌的事,長老們也有很多看法,師尊說,這是用了空間神通和傳送法陣的手段,將之精簡,如此絕妙的結合,尋常修士是絕對做不到的。”
她看著顧斟真,微微一笑,“看來那天逯山是真的有高人吶。”
顧斟真思量片刻,喃喃道:“空間神通和傳送法陣結合,這樣的手段,尋常材料根本無法承受吧?我們閑韻峰能不能做出這樣的東西?”
“不能。”馮孜騁搖搖頭,不過她又說道:“一個是不能,一個是沒有必要。這樣的身份令牌,不但可以隔空傳物,還可以隨時找到佩戴令牌的弟子的所在,我手上這個,還是師尊強行抹殺了上頭的印記,封存靈力,這才能拿回來。”
她停頓片刻,鄭重說道:“鼎山仙門不需要隨時知道門人身處何地。”
顧斟真面露不解之色,旋即就明白過來,鼎山仙門作為當地強大的修仙勢力,除了作為核心的內門弟子,還有數量龐大的外門長老和弟子,這些人會有自己的利益,當然不希望身后隨時多一雙眼睛。
其實天逯山的身份令牌也不是萬能的,比如逃跑的時候就可以將之毀掉,顧斟真自己不也曾經這么做過嗎?
意識到話題有點偏了,顧斟真擔憂地說道:“如果開戰,會不會——”
后面的話要怎么說,一時沒想好。
馮孜騁已經體貼地安慰道:“不要緊的,鼎山仙門自從創立以來,像這樣的事,也不知遇到多少次了。”
顧斟真默然。
……
顧斟真的不安準確地傳遞給身外化身,就連長毛貍花貓和灰兔子也受到了影響,沒有了從前的歡樂。
偏偏在那之后,還下雨,連著下了好幾個月的雨,山上都有了小瀑布,觀景都有了新去處,而前方戰事,消息總是來得特別晚。
“你不是修心嗎?這道心修到哪里去了?”
身外化身漫不經心地把玩著一支鼠須筆,這是她命令無所事事的長毛貍花貓帶著灰兔子在山上捉了好多老鼠才收集到足夠的材料做成的物件。
“不知道為什么,就是沒辦法安定下來。”
顧斟真躺在榻上,張開雙臂,也不管什么形象不形象,微微瞇起了眼,這段時間,她經常是這樣懶洋洋的樣子。這話里的意思,也不知是在指眼前的處境,還是一直以來的境遇,又或者是二者兼有。
長毛貍花貓在軟榻角落里蜷縮著,睜著眼看著顧斟真,已經去探過鼻息了,知道人還活著,現在不能以這個理由出動。
灰兔子趴在身外化身腳下,露出肚皮呼呼大睡。
“我看你是犯懶。”
身外化身罵了一句,忽然低下頭,用鼠須毛筆在灰兔子身上輕輕劃來劃去,明明可以裝作是在作畫,偏偏那動作像極了亂來,真是連裝都不裝一下。
“……”
顧斟真用余光望著身外化身的動作,也說不上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就是覺得這個世界實在太奇妙了,她從沒想過,會以這種方式再次見到“天逯山”三個字。事情究竟會發展到何種底部,她又要如何自處?這些問題,她想了這么久,還是沒有想好。
“見一見故人,不是挺好的嗎?”身外化身又說話了,“退一萬步講,這天大地大,哪里不能去呢?”
這說到了顧斟真心坎里,她卻不愿意承認。
身外化身繼續說道:“我們以前不是看過這片大陸的地圖嗎?按照已知的范圍,鼎山仙門距離大陸深處還有好長距離呢?你在怕什么?”
顧斟真仍然不說話,只是輕輕踢了長毛貍花貓一腳。
長毛貍花貓尾巴輕輕甩動,看了顧斟真一眼,剛剛升起來的怒火迅速熄滅,反而抱著顧斟真的腳,就只是抱著而已。
“……”
顧斟真把貓踢到地上。
“嗷嗚——”
長毛貍花貓發出一聲委屈的貓叫,然后輕輕一躍,又跳了上來,還是在剛才的位置,整只貓躺成長條狀,開始跟顧斟真搶奪位置了。
顧斟真不理這貓,反而坐了起來,“這悠閑的日子還沒過幾天呢,真是世事無常。”
以此作為話題的結尾。
身外化身冷哼一聲。
一道傳音符從外面飛進來,顧斟真伸手一抓,居然是元行澈來訪,這人又來做什么?
還是見一見吧。
客廳。
靈茶端上來,元行澈象征性地飲了一口,便說明了來意。
“做一套劍陣?”
顧斟真望著元行澈拿出來的材料,她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對方是把壓箱底的好東西拿出來了,于是反問一句:“元道友準備什么時候要呢?”
元行澈不假思索地回答:“越快越好。”
顧斟真奇道:“這么著急?”
若是換作旁人,元行澈也未必肯解釋一句兩句,但是對方是顧斟真,她便說道:“還不是青楓地那邊的事,上頭準備派更多弟子過去,我們這些劍修,那必須去的。”
在元行澈看來,顧斟真是肯定知道青楓地那邊發生了什么事的,因為這件事一開始就跟閑韻峰主李閑韻有著莫大關系,作為李閑韻的記名弟子,顧斟真沒有理由什么都不知道。
顯然,顧斟真的確知道。
“元道友說說對這劍陣的要求吧。”
元行澈面露喜色,立刻描述起來,說罷,將酬勞放在桌上。
“元道友等一個月即可。”
“有勞顧道友了。”
元行澈離開的時候,臉上喜憂參半,還沒飛出閑韻峰的范圍,就又遇到了幾個劍修,這些人都是知道顧斟真作為煉器師的本事的,彼此打了招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詫異之色。
煉器師忙碌起來,往往腳不沾地,元行澈是占了先來的便宜。
果然,后面到的劍修即便得到顧斟真首肯,那些法寶也不會那么快到手,只能等待,實在等不了的,那就只好另外想辦法。不僅僅是顧斟真這里,閑韻峰其他煉器師,也是突然之間變得忙碌起來。
關于戰事的消息,從關起門來的小聲討論,變成了茶余飯后的公然議論。
顧斟真就一個人,就算身外化身幫忙,也造不了那么多法寶,來的晚的,就只能推掉。
有了事情做,不用胡思亂想,時間就過得極快。
大約一年后,鼎山仙門正式宣布從各峰抽調人手前往青楓地,修為從真仙到元嬰金丹期不等,名義卻是與來自異世界的修士切磋,而并非應戰。
閑韻峰當然也要派出人去,只是因為閑韻峰以煉器師為主,這時候需要留人在后方負責煉制各種法寶,再加上李閑韻本人不是在青楓地嗎?于是,馮孜騁便做主,只是派了一群老資歷的煉器師出去,人數上在各峰之間也并不顯眼,她本人是仍然坐鎮閑韻峰。
顧斟真覺得奇怪,就去問馮孜騁到底是怎么回事。
“并不是為了好聽才這么說的,的確是切磋。”
馮孜騁解釋說,一開始雙方都抱有極大敵意,交手之后發現低估了對方的實力,而空間通道已經打開,暫時無法關閉,都擔心對方趁機入侵,也不好就這么退了,于是就以修士擂臺比試的方法,同時以交流為名,來出一出那口氣。
這樣能夠避免大規模戰爭的方式,本來也是修士之間區分勝負的手段,很容易被接受,因此也就被雙方高層所采納。
“能看看異界修士的手段,也是難得的機會。”
馮孜騁這樣說的時候,臉上浮現出好奇的表t情。
顧斟真暗暗地想,她修行的基礎是在天逯山的時候打下來的,各方面的手段都跟天逯山脫不了干系,就她自身而言,并不覺得鼎山仙門和天逯山的修煉方式有什么特別本質上的區別。對于馮孜騁所說,自然不能認同。
因為馮孜騁連一個活生生在眼前的例子都認不出來區別啊。
也沒有必要點破。
“我也想知道異界修士的手段,能取長補短是最好不過了。”
顧斟真語氣平和,這樣說道。
第146章
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 鹿渠君是不想的。
她本來的意思,真的就只是希望把那個空間節點利用起來,擴大青楓地鹿家的地盤。因為青楓地是一處洞天世界, 從一開始就這么大,傳承到今天,隨著人口增多, 已經不怎么夠用了。
凡人還好,問題是那么多的修士都是需要足夠的靈氣才能更好地修煉,這便不能忍耐了。于是就有人提出將凡人驅逐出去, 低階修士也這么辦, 這當然招來了極大的反對。
從理論上來說,目前青楓地范圍內所有的鹿氏族人, 都是當年開辟洞天世界那位的后代。一直以來,無論局勢多么艱難,都還沒有主動大規模驅逐族人換取生存資源的舉動。
沒辦法,就只能大家一起爭奪有限的修煉資源。
可以說, 青楓地最近幾百年來越來越嚴重的權力斗爭,都跟這個前提有關。
開疆拓土也不是沒有想過, 可是吞并其他洞天世界是那么容易的事嗎?鹿渠君去了一趟鼎山仙門, 換回來真仙的庇護,與此相對的, 是每隔一段時間就必須上交的供奉,這些也是一筆很大的負擔。
所以,暗地里有人就議論, 說是鹿渠君為了自己的家主之位, 生生把青楓地鹿氏給賣了。這么說的時候,無人在意鹿渠君是如何求來真仙庇護, 才讓青楓地鹿氏免于被外族吞并。
空間節點的出現,是鹿渠君破局的機會。
她用盡全力抓住這個機會,沒想到那秘境背后,是勾連異世界通道的中轉站。一般來說,在空間穩定的地方,打通一個面向異世界的通道,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更何況是通往指定的異世界。于是在傳說中,就存在著類似于中轉站的小世界。
中轉站小世界的空間沒有那么穩固,因此很適合打開空間通道,嘗試前往各個世界,若是不慎遇到比較危險的異世界,那就可以退回中轉站,大不了,連同中轉站一起關閉,仍然可以全身而退。
這樣的中轉站一向很少。
偏偏那個秘境,大家都以為是個靈藥園的地方,居然成為了類似的角色,兩個世界的人在這里相見,爆發了激烈沖突,鹿渠君和她的青楓地鹿氏,根本無法置身事外。
因為鼎山仙門的人必須先進入青楓地,然后才能通過那個被擴展成為空間節點的空間通道,進入此前發現的那個秘境,跟從異世界過來的修士打交道。
真仙坐鎮,青楓地鹿氏不管多么地不情愿,也必須把大門打開,而不是企圖關上,阻止外人的進入。
望著一隊接著一隊從天上飛過去的劍修,還有后面一架接著一架的飛舟,鹿渠君站在窗前,久久不語。
“家主,鼎山仙門一下子派過來這么多人,族人們是敢怒不敢言,這樣下去,遲早要出事啊。”
聽著一位族老的抱怨,鹿渠君并不說話,甚至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太大變化。
“家主,恕我直言,此舉無異于引狼入室。”另一位族老咬牙說道。
“那又能如何?如今這青楓地,還是咱們鹿家人說了算嗎?”
這些人你一言我一語,表達著憤怒,也有勸大家冷靜的,只是沒什么效果而已。
鹿渠君知道,今天來的這些族老并不代表所有青楓地鹿氏族人的意見,今天這些人說的話,也未必是真心話,主要目的還是為了向她施壓。
此前只有李閑韻過來的時候,因為她是鹿渠君的附屬對象,所以這些有意見的鹿氏族人是一句話也不敢說。如今,來的可是包括鼎山仙門各峰在內的龐大勢力,人員眾多,于是就有族老紛紛尋找新的靠山,立刻就在鹿渠君面前支棱起來。
在那些人眼中,哪怕不能真正損傷鹿渠君,敗壞她的名聲,損害她作為家主的威嚴,為將來重新奪回權力做好準備,也是值得做一些事情的。
沒有人在意如此境地之下,青楓地鹿氏將來如何。
剛才那些話里,鹿渠君很贊同其中一句,那就是“如今的青楓地,還是咱們鹿家人說了算嗎”。
“各位——”
鹿渠君以強硬姿態,打斷那些議論,她轉過身來,環顧眾人,家主的威嚴在此刻完全流露出來,竟然一下子震懾住了族老們。
“召集所有族老,族內修士金丹期以上,無論是否擔任職務,也一并到場,商議大事。倘若有人沒空——”
鹿渠君停頓片刻,臉上露出一絲冷笑,“那便是贊同所有決定。”
剎那間,這些族老都嗅到了危險氣息。
次日。
大殿中,鹿渠君宣布了自己的決定,“值此多事之秋,為了鹿氏萬年計,決定將一半的人口遷出青楓地,另尋洞天福地隱世修行。主動遷出的,不但可以帶走名下所有財物,族中另外給與功法丹藥。”
有了昨晚漏出去的風聲,此時自然就有代表自己那一脈的族老站出來表示贊同,并且表示愿意遷出去。
堅決反對的也有,觀望不語的也不少,現場吵了起來,鹿渠君便請出一位李閑韻手下的合體期替她震懾眾人。
“三日之內,若是主動遷出去的族人還不到一半,余下族人,便由各自一脈的族老抽簽,抽中哪一脈,就必須遷出去,也不會有額外的貼補。”
鹿渠君態度堅決,此事沒有商議余地,議論聲在最激烈的時候,卻是陡然熄滅。
秘境之內的“切磋”,對青楓地也造成了影響,像是地震這種事情,居然在很短的時間里足足發生了五次,還有突如其來的大雨,像是忘記了升起來的太陽,一件接著一件。
于是,遷出一半族人的事,就這么完成了。甚至還有不在那一半之列,仍然想要離開的,鹿渠君也不挽留。
在她看來,若是為了保住青楓地鹿氏第一代老祖宗的血脈,分散各地是最保險的做法。尤其是凡人,看似脆弱,卻可以在環境極為惡劣的地方繁衍生息。反而是修士,因為到了一定年紀就很難生育后代,留下血脈方面倒是有點難度。
作為家主,鹿渠君做了前任歷代家主都沒有做到的事,她并不覺得開心,反而生出一種末代家主的惆悵。
饒是如此,還是得為源源不斷到來的鼎山仙門眾人安置好住處。
秘境本來范圍極大,在經過真仙級別修士之間的大戰后,已經搞得空間破碎,到處都是危險之地,所以除了馬上要去與異世界修士“切磋”的鼎山仙門眾人,余下的都會暫時留在青楓地。
這些人跟青楓地土著居民產生沖突也是可能發生的事,鹿渠君必須處理好,萬萬不可以在這個時候惹惱鼎山仙門的人。
實力不足以承載野心的時候,大概就會發生這樣的事。
鹿渠君反而羨慕起顧斟真來。
真是個好運的家伙。
若是顧斟真來了青楓地,鹿渠君還打算以主人的身份招待一下,可惜人家沒有來。
真是可惜了。
不知道以后還有沒有機會。
……
來自青楓地的消息源源不斷傳到閑韻峰,馮孜騁總會將寫在玉簡上的信息復制一份,派仙鶴送給顧斟真,以便顧斟真知道。
這一天雨后初晴,還有彩虹,長毛貍花貓爬到尚且濕滑的屋頂上,遙遙看見仙鶴飛過來的樣子,高興得站起來揮爪子,結果一個失誤,身子一歪,整只貓在屋頂上快速掙扎著,還是不可避免地滑落下來。
“咚!”
貓落在灰兔子身上。
灰兔子本來是聽到動靜去看熱鬧的,沒想到因此被波及,幸好從前在小世界里養得皮糙肉厚,只是覺得有點痛而已,并不曾傷筋動骨,甚至還有力氣把長毛貍花貓推開。
“哇嗚!”
“嘰嘰?”
灰兔子不解地望著一骨碌爬起來的長毛貍花貓,貓不是最愛干凈嗎?怎么毛都濕了,還跑這么快呢?
不能理解。
身外化身走出去接了仙鶴送來t的玉簡,給了一串紫色的葡萄,就讓仙鶴自己跟長毛貍花貓去玩了。
灰兔子看到身外化身進來,嗅到仙鶴的味道,才知道有客人來,左看右看,兔子只是笨了一點,并不是沒有兔子的選擇,于是就跟在身外化身后面,穿過院子,到了最后面的院子里。
顧斟真在修煉,她只是偶爾犯懶而已,情緒這種東西,往往要不了多久就會散去,現在她已經成為一個合格的觀眾,坐在閑韻峰旁觀來自青楓地的熱鬧。
身外化身推門進去,把玉簡拿出來,“我念給你聽?”
其實身外化身自己看了,顧斟真也是可以知道的,她要走這個程序,說什么是為了儀式感。顧斟真懶得拆穿,便默認了。
于是,身外化身的聲音在房間里響起。
灰兔子蹲坐在地上,像只貓兒,看看顧斟真,又看看顧斟真的身外化身,耳朵里聽到人類冗長的話語,以兔子有限的理解能力來說,還是很難懂的。
不過,灰兔子可以通過特殊的心靈交流理解顧斟真的意思,這當然是有前提的。
身外化身念了很久,灰兔子已經把耳朵垂下來,整只兔子趴在地上,她記得貓是能夠四肢趴地,擺放平整,于是也學會了,現在就這么趴著。
地磚有點涼涼的,兔子毛厚,不要緊的。
身外化身終于念完了。
灰兔子睜開了眼,上下眼皮打了好久的架,已經很困了,但是不想睡。
“遷出一半的族人,看來鹿渠君對青楓地的將來沒有信心啊。”
“可不是嘛。”
身外化身附和了一句,“你這么感興趣,為什么不到現場去呢?天逯山人雖然多,認識你的未必有幾個吧?”
顧斟真只是輕嘆一聲,反問道:“你忘了我是怎么出來的嗎?”
身外化身道:“多大點兒事,現在那邊真仙都打起來了,難道沒有傷亡?等到握手言和的時候,難道還會在意之前死了多少人呢?”
顧斟真看向窗外,良久才道:“對于天逯山來說,我算是叛徒吧。”
身外化身不屑地說道:“這難道是你愿意的?可不是被逼的。”
顧斟真不說話了。
講到天逯山的時候,已經用的是僅僅只有顧斟真和身外化身才能聽到的方式,那只仙鶴尚未離開,她怎么會不在意馮孜騁的態度呢?
人處在弱勢的時候,總是難免多想的。
要是顧斟真現在能夠輕易打倒一眾真仙,那還憂慮什么?
害!怎么又回到了這種思維方式?
唯實力論,強中更有強中手,不站在實力的巔峰,是無法心安的。
顧斟真抬起頭,隔著屋頂看向天空方向,心想那來自天上的目光,是否會有瞻前顧后的時候。
然后,那種被注視的感覺再次傳來。
一瞬間,渾身血涼。
第147章
那種被注視的感覺不過一息時間, 恰好讓顧斟真感受到而已,而背脊發涼、涼意從血脈滲透到骨子里的感覺,卻持續了很久。
其實在意識到天上那位的存在之后, 顧斟真的恐懼已經不再那么明顯,眼下這種反應,是對于無法抵御的力量的最直接反應而已, 就如同被蚊子叮咬之后會癢。
擁有喜怒哀樂的“天道意志”,終究被會當成人來對待,因為那是人才有的情緒。
灰兔子完全沒有感覺到那來自天上的力量, 只是感覺到了顧斟真的情緒波動, 于是探頭看了過來。
顧斟真往后一靠,忍不住想起一些往事。
……
在蠻荒邊境上的屏障建立起來之后, 天逯山弟子守在這一邊,已經過去了很多年。
不知從何時起,試圖穿過蠻荒邊境、偷渡到屏障另一邊也就是蠻荒深處的修士變得少了,從蠻荒深處方向來的攻擊也少了, 如果忽略“蠻荒”二字和仍然荒蕪破敗的大地,第一次來的人, 大概不會知道此處曾經是何等地殘酷。
一旦穩定下來, 當初力主向蠻荒進軍的天逯山高層,又要如何說服同僚們贊同維持在蠻荒邊境的龐大人力呢?
答案是空間通道。
關于蠻荒邊境存在空間混亂之地, 一個不小心就會到達別的空間這種事,是一直以來的事實,也的確在陸陸續續地發現類似于秘境、小世界這樣的特殊空間, 甚至連被稱為“遺跡”的地方都曾經出現過, 這些發現深深吸引著愛好冒險的修士們。
而最近發現的空間通道,則是帶來了更為令人震驚的可能性。
“繼續拓荒, 未必能獲得多少利益。倘若借助空間通道,發現異世界,肯定能遇到靈氣充沛、遍地是天材地寶的好去處,到時候難道還不足以說服那些膽小怕事的長老嗎?”
作為徐管事的記名弟子,安乙弦能夠得到這樣的消息,她甚至能想象那些人說話時的語氣,和臉上令人討厭的笑容。
這些年來,安乙弦在徐管事手下不停地奔走,為他尋找各種材料,辦理各種瑣事。因為是記名弟子,無需傳承衣缽,也不用擔心那一天身消道隕影響了傳承,所以就往死里用。
冒險什么的,不是安乙弦最擔心的,她真正在意的,是因此大大減少的個人修煉時間,明明有苦說不出,卻毫無辦法。
元嬰期要如何反抗大乘期呢?
不知有多少人愿意取代安乙弦的位置,替那位徐管事辦事呢。
若是旁人知道安乙弦竟然心中不樂意,肯定要說她得了便宜還賣乖。
安乙弦心中的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好不容易熬到元嬰后期,進階化神期之前,肯定需要一次長時間的閉關,還需要進階化神的經驗和丹藥,這些東西,都得那位徐管事點頭才行。
安乙弦還需要付出更多才能得到。
她對于目前的處境逐漸不滿,面上卻不敢表露出來,只因為還有另外一個秘密。
安乙弦知道曾經的好友顧斟真從那個廢棄靈石礦洞逃往蠻荒深處,當時的她原本是沒有資格知道這種事的,偏偏徐管事告訴了她。
共同的秘密是鞏固同盟的基礎,若是在實力不對等的基礎上,那便是被威脅的基礎。
安乙弦知道,后續又有人試圖通過那個廢棄靈石礦洞地下的暗道去追殺顧斟真,她無法確定這是高層的授意,還是少數人的冒險行為,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高層默許了這件事的發生。
去的人沒有回來,后續判斷是死了。
死在蠻荒,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聽說相應的補償是不錯的。
每到日子很難過下去的時候,安乙弦就忍不住想起曾經說過的話,明明她才是最向往蠻荒深處的人,偏偏二人當中真正去了蠻荒深處的,卻是顧斟真。
很長時間沒有交到新朋友的安乙弦,偶爾會想起顧斟真。
修士記憶很好,可是太長時間沒有見到,那張臉總是會變得模糊。
安乙弦并沒有阻止這個過程。
人這一生,除了自己,誰能永遠陪在身邊呢?
“到了,所有人,按照次序離開飛舟。”
伴隨著一個沉穩的聲音,安乙弦能感覺出飛舟已經成功懸停,不再是剛才在空間通道里那種搖搖晃晃的情況。
她走出船艙,跟著人群往外走,這些都是金丹元嬰化神幾個境界的修士,說是經過重重篩選才派過來的,是殊榮。
安乙弦并不覺得。
當她看到外面的世界時,臉上依舊是平靜的,就像是早就預料到會看見什么樣的場景。
因為目之所及,顯然是一個經歷過大戰的殘破世界,天上是灰蒙蒙的,看不到太陽,目之所及,也能看到這個世界剩下的榮光——那些法陣的痕跡,曾經靈氣充沛的證據。
跟蠻荒相比,說不上哪一個更加危險。
天逯山在此地建立營地,說是發現了來自異界的修士,為了取長補短,特意與對方約定互相派出各自的弟子進行切磋。
因此,今天被送過來的修士,很多都不知道在這之前,天逯山跟異界修士爆發了戰爭,造成了慘烈的傷亡,這處秘境如今糟糕的樣子,就是之前戰爭的直接結果。
安乙弦是知道的。
營地是懸空的,本身是一件可攻可守的法寶,必要的時候可以帶著營地上的人穿過空間通道撤回求,至于為什么不呆在飛舟上,自然是因為飛t舟空間逼仄,而營地在這方面則要寬松許多。
“安道友。”
剛剛進入營地,安乙弦就聽到有人在喊自己,她循著聲音看過去,就看到了徐家兄妹。
徐宗悼仍然是一副青年人的樣子,并未蓄胡須,雙目炯炯,只是臉上多了一道細長的傷疤,令他原本英俊的臉龐變得猙獰起來。
安乙弦記得,那道傷疤是某個蠻荒惡種造成的,疤痕永久存在,哪怕是修士的手段也無法將之消除,這大大破壞了徐宗悼的面相。
更慘的還是徐宗悼那個妹妹徐聞昭,因為進階金丹期時出了問題,此后的修煉一直不順利,如今勉強到了元嬰期,面上已經顯露出老態。若是沒有機緣,恐怕也只能以這個修為等待壽元耗盡了。
“二位道友,好久不見。”
安乙弦上前打了個招呼,因為徐管事的存在,她跟這兄妹二人雖然一直沒有建立太深的交情,卻還是能聊兩句的。
“借一步說話。”
徐宗悼說著,很快便將按乙弦引到僻靜的院子,這是他在這個營地中的休憩之地。
三人分別坐下。
安乙弦看著靈茶中倒映出自己的影子,慢慢等著對方開口。
“對于這次切磋比試,安道友怎么看?”
徐宗悼先開了口,本來也就是他主動邀請人家過來的。
“難得有這樣的機會,當然要珍惜。”
安乙弦端起靈茶,抿了一口,并不是她喜歡的味道,“也不知道異界修士長得什么樣,是跟妖一般,還是像蠻荒惡種一般奇形怪狀?”
“都不是。”徐宗悼看著安乙弦,想要從她的表情上看出一點兒信息,“跟我們一樣,就連修為境界的劃分,也是一樣的。”
安乙弦動作一頓,原本準備放下的茶杯在她手上又多停留了一瞬,“是嘛?我之前沒有得到消息,多虧徐道友告知,不然到時候露出丑態,當真是不妥啊。”
徐宗悼臉上多了那道疤,無論他現在做什么表情,都會顯得猙獰,就連笑起來也不對勁,也影響到了他的性格,“安道友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安乙弦盯著徐宗悼,反問:“徐道友,想說什么就直說,我的看法有什么用?你不會是想知道這個吧?”
徐宗悼沉默片刻,倒是徐聞昭說道:“安道友別見怪,這次請道友過來,只是想問問,道友覺得這次是機緣多一點,還是劫難多一點?”
性格發生變化的不僅僅只是徐宗悼,還有徐聞昭。
安乙弦直接回答道:“我不知道,這種事誰又能知道呢?”
都是姓徐,但徐家跟徐家也是很不相同的,由此產生信息壁壘、需要溝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見安乙弦是這樣的態度,徐宗悼像是做了短暫的心理斗爭,這才說道:“安道友想過沒有,如果我們這些人死在擂臺上,會如何?”
死就死了,還能如何?
安乙弦冷笑道:“徐道友一向是個爽快人,怎么如今說話也是這樣陰陽怪氣的?徐道友若是有膽量說,那便請直說,若是不能,我還有事,就告辭了。”
周圍早就布下隔音禁制,徐家兄妹已經用了所有手段,即便這樣,誰也不敢保證一定就是合適的說話時機。
可一旦離開這個營地,到了外面,就得面對異界修士的監視和偷聽,而在這里,是能避免的。重要的是,趁現在又來了一批新人,營地里正是略顯混亂的時候,有些事情未必會被注意到。
徐宗悼沒有繼續說話,而是通過傳訊之法,給安乙弦遞了一個消息。
安乙弦讀懂徐宗悼的意思后,瞬間就變了臉色。
第148章
雖然目前的處境很難受, 但是要安乙弦作出借機逃往異界的決定,還是過于勉強了。以她現在的身份,可能穿過屏障逃到蠻荒深處更容易一些。
但是, 后者真的有必要嗎?
不是萬不得已,誰會拋下還能過得下去的日子,去提著腦袋冒險?
除非那個人腦袋壞掉了。
從安乙弦微妙的神色變化, 徐宗悼就能得到大量的信息,他面無表情地說道:“這樣的決定,安道友肯定也很為難, 這樣吧, 我們還要在這里呆上很長一段時間,安道友可以好好考慮考慮。”
徐聞昭跟著說道:“若是安道友下了決心, 恰好我們那個時候還活著,想必我們是可以合作的。”
安乙弦默然。
……
隨著安乙弦的離開,室內只剩下徐家兄妹。
許久的沉默之后,徐宗悼緩緩開口道:“你覺得, 事情有幾分把握?”
徐聞昭想也不想便回答:“沒有把握,聽天由命。”
徐宗悼說道:“我們幾乎找到了所有熟悉的同階修士, 說了同樣的話, 給了肯定答復的,一個都沒有。”
徐聞昭道:“沒關系, 這就像是一粒種子,只要播撒在人心里,遲早會生根發芽。”
徐宗悼望著門的方向, 目光幽幽, 像是穿透那重重法陣禁制,看向了遠方, “若是有別的法子,我倒是愿意試試。”
下一瞬,他的表情突然變得猙獰起來,“只要能擺脫這種命運,我什么都愿意!”
徐聞昭只是望著徐宗悼,目中出現憐憫之色,只是這般情緒不僅僅是因為徐宗悼,更多的還是因為她自己坎坷的命運。
或許,從當初被迫離開天逯山來到蠻荒邊境,一切就已經注定。
徐聞昭想起了一些往事。
“二哥,屏障那邊,真的是蠻荒深處,除了一片荒蕪,便什么都沒有了嗎?”
徐宗悼冷笑兩聲,“大家都這么說,難道屏障那邊,會是比天逯山還好的洞天福地嗎?”
這話里滿滿都是嘲諷之意。
“二哥,我想起了一個故人,顧斟真,你還記得她吧?”
“當然,那是一個不錯的盟友。”
“當年,賈家說此人殺了他們的族人,叛逃了。后來我又得到消息,說顧斟真根本不是從屏障處離開,而是從那個流石川靈石礦脈深處一條暗道離開,暗道的終點,就是蠻荒深處。所以,這才停止調查,但是——”
徐聞昭注視著徐宗悼,回憶著這些年打探到的消息,“根據不能確定的消息,真正從暗道出口追出去的人說,那邊其實是一個草原,不是蠻荒,而是異世界。”
她的話落在最后幾個字上面,“蠻荒深處,異世界,這難道是可以放在一起說的?總不能是同一個地方吧?我相信,同樣的懷疑,肯定不止是我一個人。”
徐宗悼不說話,等待著可能來自暗處的反應,然而他等了許久,都沒有等來當頭一擊,所以,這些事情已經是可以公開討論的嗎?
徐聞昭臉上也露出遺憾的表情。
……
安乙弦到了營地給她安排的住處,大乘期的徐管事在這里也沒有那么大的面子,所以作為徐管事的記名弟子,這個身份也不頂用了。
就連住處也跟尋常元嬰期一樣。
安乙弦反應過來之后,心里也不在乎,剛才這一路上她想了很多事,還是忘不了徐家兄妹的話,她決定再看看。
跟異界修士約定的比試時間很快就到了。
場地就是眼前這個破敗不堪的秘境,因為沒有特別設置擂臺,僅僅只是圈出一片區域,這就意味著不但要分勝負,還可能要決生死。
由于此處秘境本身所在的空間已經出現問題,參與比試的修士不但要面對來自對手的攻擊,還要承擔可能來自空間本身的意外。
營地直接懸浮在比試場地附近,所以,只需要待在營地里就可以看到比試的情況。
安乙弦看到了異界修士,的確如徐家兄妹所說,單單從外貌來看,跟天逯山弟子也沒什么區別,若不是提前知道對方是異界修士,恐怕只會是當成其他宗門的弟子吧。
事實上,在天逯山的典籍中,目前安乙弦能接觸到的部分,是很少提到關于異世界的消息,最多只是承認異世界的存在,然后進行一番臆測罷了。許多人都認為,異世界修士,至少面貌上會有區別,甚至有人認為異世界都是一些未開化的蠻子,跟蠻荒惡種沒什么分別的。
如果那些人親眼看到今天的場景,會有什么想法呢?
第一場,是化神期之間的對決。
天逯t山派出的是劍修,對面派出來的也是一個劍修,而且是個女劍修。
不知為何,明明是絕對沒有見過的人,安乙弦卻覺得那名女劍修身上有她熟悉的感覺,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這越看越不對勁,因為越看越陌生,就連最初的感覺也淡了,反倒是她現在的糾結顯得很好笑。
化神期之間的對決,在安乙弦這個元嬰期眼中,還是難以高攀的,她不得不時不時地避開目光,以免那天地之間的劍氣弄傷了她的眼。
最初的一個時辰里,雙方從天上打到地上,劍氣在大地上劃開深深的口子,連帶著劃破了虛空,卻沒有一方落了下風的。靈力的消耗,在這里簡直成了可以忽略不計的因素。
許多修士都看呆了。
安乙弦也覺得驚詫,心想這就是化神期劍修的實力嗎?若是她上場,只怕不要一個時辰,就會落入下風,然后就是被動挨打的局面。
劍修這種實戰派修士,真不是煉器師能比的。
對方那個女修也很厲害啊。
上場的時候報了名字,好像是叫什么元行澈的,就連取名方式也跟她們沒有區別吧。
安乙弦這樣想著的時候,天逯山的劍修使出了壓箱底的功夫,而對方也不甘示弱,居然在這個時候拿出一套劍陣來。
劍陣殺氣極重,但是從一個煉器師的角度來看,安乙弦確定那套劍陣是剛剛祭煉過,并未經歷實戰的嶄新兵器,這其實說明了劍陣背后煉器師的實力。
同時,在這套劍陣出來的時候,安乙弦再次有了熟悉感,就是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她忍不住盯著瞧。
劍陣一出,局勢瞬間扭轉,異世界女修占據了上風。
隨著劍陣不斷收攏,那被困其中的天逯山劍修不斷嘗試各種突圍的辦法,卻是一個接著一個失敗,最后只能無奈等死的時候,卻突然看到近在咫尺的地方,一條小小的空間裂縫不知何時出現。
天逯山劍修把心一橫,以佩劍挑開空間裂縫,試圖以此破了劍陣,再不濟,那套劍陣也得因此受損。隨著空間裂縫被挑開,以天逯山劍修為核心的地方,空間開始扭曲,并且眨眼間就將那人吞沒。
異世界名為元行澈的劍修則是在最后一刻,收回了劍陣。
扭曲的空間還在不斷擴大,元行澈也不得不退避,最后是雙方的真仙出手,也僅僅只是將扭曲的空間控制在小范圍內罷了。
這一個比試場地也算是廢了。
按理說,天逯山的人死了,異世界修士就算贏了。但天逯山的劍修并非直接死于對方劍下,這樣也算是挽回了一點點顏面,于是宣布勝利者的時候,大家的臉色都平和了一些。
第二場換了一個場地。
安乙弦還沉浸在剛才的震撼之中。
在她愣神的功夫,無意中瞧見遠處的王鹿叁,久遠的記憶陡然喚醒,腦海中靈光一閃,終于將剛才那一絲熟悉與一個人名聯系上。
顧斟真。
安乙弦知道顧斟真懂得煉器之道,雖然不知道她到了何種程度,但若是顧斟真煉制出來的法寶,她還真的有可能認出來。
氣息這種東西,對于修士來說,就是比人臉還要靠譜的識別辦法。
但是,真的會是顧斟真嗎?
安乙弦呆愣在原地,久久沒有回神,直到附近的修士以為她是出了什么事,關切地問了一聲,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我沒事。”
安乙弦匆匆忙忙換了一個視野更好的地方,剛才那名叫元行澈的異界修士已經不見了,她現在也沒有辦法追出去問清楚情況,只能把這種困惑放在心里。
顧斟真當年的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卻足以成為一部分人心中的一根刺,沒有確切把握的情況下,安乙弦可不愿意去觸這個霉頭。
她又忍不住去想,若是那套劍陣真的出自顧斟真之手,那么顧斟真現在應該過得不錯。其實這樣也挺好的,這世上的人,不都是在過自己的日子嗎?修士本來如此。
但是,此時再聯系起徐家兄妹的話,安乙弦感覺到自己的心跳速度正在加快。
徐家兄妹知道顧斟真的事嗎?若是知道,又知道多少呢?
此前的那些話,是徐家兄妹的故意試探嗎?
無數個問題爬上安乙弦心頭,她知道,此時若是作出錯誤的決定,恐怕就只有身消道隕這一條路了。
到底要怎么辦才好?
第149章
春去秋來, 一年又一年。來自青楓地的消息很多,卻不再是那么重要的事了。
個人需要修煉,小世界需要成長, 這些都需要資源,顧斟真的注意力更多放在這些方面。
山里入秋的時候,小世界培育出一種新葡萄, 表皮是橙黃色的,里頭是清甜的味道,每一顆大小跟鵪鶉蛋差不多, 顧斟真吃著覺得味道不錯, 就拿出來給貓和兔子品嘗。
長毛貍花貓啃了一顆,眼睛都亮了, 跟顧斟真討了一串,然后就用約定的暗號招呼仙鶴過來。結果,來的不僅僅只是仙鶴,還有馮孜騁。
“師姐。”
顧斟真趕忙出去迎接。
“哇嗚!”
長毛貍花貓立起身子, 像人一樣作揖,眼睛卻盯著一旁的仙鶴。
“嘰嘰!”
灰兔子想學長毛貍花貓, 只是學得不像。
身外化身在修煉。
“我來得會不會不是時候啊?”
馮孜騁笑瞇瞇地問, 目光從顧斟真身上緩緩轉移到長毛貍花貓身上,氣氛立刻就變得融洽起來。
“喵嗚——”
長毛貍花貓偷偷瞧著顧斟真。
“怎么會?師姐快請進來。”
顧斟真將馮孜騁迎進來, 用那新培育的橙黃色葡萄來招待。而長毛貍花貓自然是用自己的那一份招待伙伴。
灰兔子趴在顧斟真腳下,瞇著眼打盹。
說了幾句閑話,馮孜騁才道:“師尊昨日傳訊, 說那些天逯山的人也想窺視我們的功法, 本來也是人之常情,只是那邊內部好像不是很團結, 有人試圖私底下跟我們鼎山仙門接觸,意思是想要投奔過來。”
顧斟真剛好在此時捏了一粒葡萄放在嘴里,因此可以不必那么著急作出回答。
馮孜騁接著說道:“師尊說,哪怕只是從外人的角度看,天逯山也是內斗嚴重,再順著那些人調查下去,便可知道這是一個名為仙門實為世家的修仙勢力。”
她話里帶著一絲嘲諷,“好歹是有真仙坐鎮的修仙勢力,竟然被世家瓜分了,也真是可笑。”
顧斟真很難不贊成這樣的話,畢竟她曾經深受其害,于是道:“我去過一些地方,見過世家,也見過純粹的宗門,像天逯山這種情況,沒怎么見過。馮師姐,難道像天逯山這樣的仙門,在這片大陸很少見嗎?”
馮孜騁想了想,“這片大陸極為廣大,大陸邊緣也好,大陸深處也罷,我沒去過,很多真仙終其一生也不會走遍這些地方,如果僅僅是以目前所見所聞,還有典籍記載作為判斷,像天逯山這種情況,我還是頭一回見。”
顧斟真贊成這片大陸的寬廣,只是順著這話問道:“那么,這是那些天逯山弟子想要投奔過來的原因?”
馮孜騁說道:“也不是全部吧,人心里的想法怎么可能一樣呢?師尊說,有幾個冒失鬼跑過來,說什么愿意被搜魂,前提是一定要保證他們能過來。這怎么行呢?我鼎山仙門可從沒有受人要挾的習慣,所以將人打回去了。”
“打回去了?”
“也是想看看,天逯山是怎么對待叛徒的。”
顧斟真被“叛徒”兩個字刺痛了內心,當然只是一瞬間而已,她不著痕跡地問:“天逯山是怎么做的?”
“殺了。”
“殺了?”
“是啊,不論活著的時候是什么身份,統統打得魂飛魄散,還是當眾行刑,這態度可不僅僅是給天逯山的人看呢。”
顧斟真從馮孜騁的話里品出一絲味道:鼎山仙門對天逯山已經快失去興趣了。
“師姐,鼎山仙門本來的意思,不是要取長補短嗎?難道這么快就看透了天逯山的底細?”
“是要取長補短的。”馮孜騁肯定地說道,“其實師尊最感興趣的,還是天逯山那身份令牌上的手段,反正也了解得差不多了。至于比試時候,那些功法什么的,大道三千,殊途同歸,可以借鑒的地方不是沒有,只是不值得付t出那么大的代價罷了。”
她又說:“其實吧,這件事一開始還是因為咱們師尊氣不過那些天逯山修士顛倒黑白,明明是無主之地,偏偏說是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咱們也沒有多少損失,適當的時候結束此戰,把空間通道關了,也就這樣了。”
聽起來很有道理的樣子。
顧斟真隱約猜到,這話能對她說了,便是已經有了結果。
馮孜騁端起茶杯喝了半杯花茶,潤潤嗓子,“天逯山某些功法的確有可取之處,不過比起來上古傳承,實在算不得什么。顧師妹你若是對這等感興趣,以后發現什么正經的遺跡密地,我帶你去。”
顧斟真只好說幾句客氣的話。
“師妹啊,師尊養的這只仙鶴,一向高傲,尋常修士,連它的毛都摸不到。可它一見你就很喜歡,又親近你養的靈貓、兔子,可見師妹你身上有特別之處,說不定那些天生地養的靈物見了你,會主動冒出來呢。”
馮孜騁用開玩笑的語氣說著,看到顧斟真臉上的表情,忍不住笑道:“靈寰池的妖修們,應該也很喜歡顧師妹吧?”
顧斟真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難道這不是她在說天生跟動物比較親近嗎?在修仙世界,似乎不是什么壞事,但馮孜騁開玩笑的意思實在太重了。
“嘰嘰!”
灰兔子抬起頭,眼睛亮亮的,看看馮孜騁,又看看顧斟真,像是在附和。
馮孜騁招呼灰兔子過去,抱起來揉了一頓。
……
算算時間,從蠻荒邊境來到這個秘境已經差不多五年了。
安乙弦仍然記得最初的復雜心情,自從那次談話之后,她便再沒有跟徐家兄妹接觸,只因為她從別的途徑,聽到越來越多的傳言,出于自保的目的,她選擇將自己隱藏在人群中。
只要不是被人用刀架著脖子,就不必逼著自己作出決斷。
安乙弦很有經驗,也很能忍耐,甚至運氣也很好,五年時間,她一次也沒有成為要上場與異世界修士切磋的倒霉蛋,以至于她一度懷疑是不是徐管事記名弟子的身份又產生了作用。
跟安乙弦相比,倒霉的人就太多了。
一直有流言說,選出這一批人過來,純粹是為了試探異世界修士的本事,套出對方的功法,因此底下人的死活,是無人在意的。
帶隊的真仙從未對此作出任何解釋,而大乘期和真仙幾乎不會出現在比試的名單之中,這像是從另一個方面對流言作出了回應。
還是肯定的答復。
蠻荒邊境的日子實在辛苦,原本正常的修煉被打斷,還要承擔更多的風險,偏偏隨著世家子弟不斷接手實權位置,從來就沒有緩和過的矛盾,在暗地里如同滾雪球一般越來越大。
如果仔細觀察,其實可以發現,這次被送進秘境的修士,要么是世家之中被邊緣化的人,要么就是本來就不屬于世家的人,相當一部分還是在與世家爭斗中落敗失勢的。
將這一切拿到臺面上說的事件,是那幾個逃亡異界修士陣地、然后被遣送回來,又被當眾處死這件事。
那些人被稱為“叛徒”。
如此凌厲的手段,換取了表面上的暫時平靜,暗地里卻更加波濤洶涌。
也不是所有人都打算通過異界修士到達異界,還有一種名為“偷渡”的手段,而且經過這些年那么多場比試,秘境里空間不穩定的地方已經很多了,如果膽子足夠大,將這些地方擴展成為空間通道,也不是不可以。
“什么跟異界修士切磋比試,取長補短?不過是讓我們去死罷了!”
安乙弦路過某條小巷的時候,聽到了這樣的話。而且,從聲音能夠判斷出來說話的人是誰。
已經完全不在意被人聽到了。
她沉默地走了過去,當晚就得到消息,一伙人因為出言不遜,被巡邏修士發現,雙方爆發沖突,巡邏修士被殺,那些人企圖沖出營地,最后被法陣絞殺。
如果沒弄錯的話,這就是安乙弦之前聽到抱怨聲的那群人。
她沒有檢舉任何人,也沒有附和任何“不忠”的言論,甚至在明面上沒有作出任何選擇,這種情況又能持續多久?
安乙弦不能確定。
秘境的夜空不再完整,露出大塊大塊黑色的部分,死氣沉沉的。
此處空間還能堅持多久?
在那之前,天逯山是繼續眼前這樣無聊的切磋比試,還是及時退回蠻荒邊境?又或者,重復以前的故事,向異世界開疆拓土?
安乙弦憂心忡忡地揣測著,要維持臉上的平靜很不容易。
又是約定的比試時間,這一次,上場的人徐宗悼。
安乙弦從此人眼中看到某種決然,頓時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這一戰,徐宗悼用盡全力,仍然不敵對手,最后,他燃燒壽元,用這種近乎自我毀滅的方式,硬生生逼退了對面的修士。
對方認輸了。
安乙弦有一種感覺,對方是惜才,不忍心下死手,所以只是分勝負,不論生死。
徐宗悼從比試的場地中走下來。
他時日無多。
第150章
很多人圍了上去。
以中低階修士為主, 明面上自然是歡呼勝利,實際上想的是什么,誰又知道呢?
安乙弦走遠了一些。
當天夜里, 秘境里下起了雨。
不是普通的雨,而是具有腐蝕性的黑雨,所到之處, 就是法陣的靈光也被腐蝕變得黯淡,更不要說秘境里那些原本就不受保護的土地了。
這場雨一直下到天亮,終于擊穿了營地外圍法陣的防護, 連同周圍的虛空都變得脆弱, 于是便亂了起來。
數不清的人往外面跑,也有人試圖維持秩序, 那些聲音很快就消失在混亂之中。
新的一天,沒有太陽。
這片天地,早就沒有太陽了。
安乙弦落了單。
她看到很多人往異界修士營地方向跑,并沒有看到高階修士出面阻止, 于是跟了上去,但仍然保持獨立行動的姿態。
安乙弦遠遠地注意到人群里的徐家兄妹, 此時的二人似乎變成了隊伍的核心人物。
她仍然不愿意上前跟這二人打招呼。
異界修士的營地建在一片山坡上, 常年被白霧遮擋,這樣常見的障眼法能夠擋住絕大部分修士。如今白霧仍然在, 卻是安安靜靜的,也不見進進出出的人。
“天逯山弟子,有要事求見!還請出來一見!”
“天逯山弟子有要事求見!”
“我等愿意投奔異界, 還請出來一見!”
無人回應。
如此奇怪的反應, 很容易讓人產生不好的聯想,于是就有人出手驅散了一部分霧, 才發現那白霧之下,是收拾的干干凈凈的青青草地。
“怎么回事?”
有人驚訝地叫了一聲。
立刻就有人開始攻擊那防御法陣,和輕松就破掉了,白霧散去,乃是一片尚且完好的山坡,此前的建筑已經完全不見了,更別說異界修士的影子。
“難道他們已經走了?”
“怎么可能這樣?”
“通道!異界修士也是通過空間通道過來的!我們過去看看!”
有人想起了這件事,于是大叫著,得到了附和。
安乙弦注意到,原本看起來還算團結的隊伍,在這里分成了至少兩撥人,一撥人明顯是去往異界修士控制的空間通道方向,此前的時間里,關于這一地點早就不是什么秘密。而另一波人,以徐家兄妹為核心,卻是去了另外一個方向。
安乙弦很快就能判斷出來,徐家兄妹那個方向,是秘境深處,那邊空間混亂,同時也是極為不穩定且危險的地方。
應該是想要開辟新的空間通道,逃亡其他異世界。
對安乙弦來說,這件事有一定吸引力。
她還在猶豫。
黑雨早就停了。
比黑雨更厲害的,大塊大塊空間碎片從高處砸落,這是天塌了的最直觀表現。
安乙弦知道,她回不去了。
短暫的思量之后,她選擇了異界修士空間通道方向。
以最快的速度過去,同時小心地躲避高處掉落的碎片,安乙弦看到地面上升起了白煙,這是鄙蠻荒邊境還要恐怖的末世場景。
叫人一刻也不想多待。
不久之后,安乙弦便來到一處完全陌生的地方,她看到前方還有很多天逯山的人,只見那些人一個接著一個往大地上掉落,像是觸發了什么機關一般,還有直接在半空中掉進空間裂縫的,慘叫聲不絕于耳。
安乙弦的注意力被那空間通道吸引。
看起來,是一個像是漩渦一般的東西,直接開在半空中,通道里t黑黢黢的,完全看不出來要通向何方,而且,它正在以一種不算是很快的速度閉合,再過些時候,恐怕就要一絲痕跡也沒有了。
在她前面的人試圖靠近空間通道,也有過去了的,也有還沒靠近就掉下去的,看來在空間通道周圍還有異界修士留下的手段。
對方并不歡迎天逯山弟子。
安乙弦想起那套劍陣,想起“顧斟真”這個名字,想起蠻荒邊境上的屏障和傳說中的異世界,無數個念頭快速涌上腦海,又快速被拋到腦后,她手上了多了一架小小的飛舟,除了飛舟,還有另外數件法寶。
這些,都是安乙弦這些年積攢的寶物,是她的大半身家,如今便用來求一條生路。
空間通道附近有異界修士留下的手段,只要靠近就有身消道隕的可能,安乙弦用這些法寶作為防御,操縱著飛舟小心翼翼地靠近。
她看到有人過去,對方修為只是比她高一點而已,所以這空間通道的布置還是留有余地的。
安乙弦心中燃起希望,在距離空間通道不到一丈的地方,她感受到一股無形之力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耳邊傳來法寶碎裂的聲音,然后一道巨大的力量從空間通道中涌出來,抓住了她,意識立刻變得模糊,并且在數息之后徹底消失。
也正是在安乙弦身后,空間通道徹底彌合。
暗處,正在注視這一切的人準備離開。
“這就走了?”
“現在不走,這處秘境可是要塌了的,難道要在這里當陪葬品?”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為什么不阻止那些人?”
“為什么要阻止?而且,你真的以為那邊是異界嗎?”
“不是異界?那是什么?”
“蠻荒邊境屏障另一邊是什么?”
“你是說——蠻荒深處!不不,蠻荒深處怎么會有如此厲害的修仙勢力?”
“你才來不久,不知道也可以理解,不過到了現在還懷疑這件事,便是愚蠢了。”
“……”
“以蠻荒為屏障,謊稱異界,千百年來井水不犯河水,各有傳承。可十大仙門執意要向蠻荒開疆拓土,這邊界只會越來越薄,終有一天會面對面碰上。”
“……”
短暫的沉默之后,才又有一個聲音響起,“今日我算是知道為什么要在蠻荒邊境建立屏障了。”
……
人昏迷的時候會不會像做夢一樣擁有意識呢?
如果有,醒來的時候又能記得多少?是越想越加快忘卻的過程,還是像是親身經歷的事一樣,保留著清晰的記憶?
安乙弦曾經思考過這個問題,當她重新睜眼看清周遭的世界,卻發現記憶只停留在失去意識之前,在那之后發生了什么,她完全不知道,就連時間過去了多久,也沒有一個準確的概念。
而且,她現在的處境看起來也并不是很好的樣子。
這是一個看起來如同虛無的世界,能分辨天地的方向,純粹是因為安乙弦現在站在一處平臺之上,此處平臺也是懸空的,沒有任何支撐。
難道是死了嗎?
安乙弦露出困惑的表情。
然后,她對面就多了一個人,一個樣貌年輕、渾身散發著貴氣的女人,修為深不可測。
“幸好是直接搜魂,不然,你就死定了。”
那人用帶著笑意的語氣說道,攤開掌心,手里多了一塊令牌,正是安乙弦的身份令牌,然后那塊令牌就直接化作一團粉末,隨著突然刮過來的風飛走了。
安乙弦全程只是看著,并未發表任何意見,她知道自己的小命只在對方一念之間。
“顧斟真,是這個名字在冥冥之中指引著你,讓你穿過空間通道,來到這邊,沒錯吧?”
“……”
安乙弦思量著該說什么好,她承認,當時內心的確是這樣的想法,她曾經信任顧斟真到可以將背后交出來,自己只管面對來自前方的蠻荒惡種,這并不是尋常的交情。
“前輩剛才說,已經對我進行搜魂,想必是什么都知道了。”
安乙弦露出一絲苦笑,反制搜魂的辦法不是沒有,她也可以布置,只是一旦與對手修為境界相差太多,這些手段便派不上用場了。
“我倒是要謝謝你,我那個徒弟的過去,還真是精彩啊。”
“……”
聽到這樣的感嘆,安乙弦垂眸,像是終于鼓起勇氣,“前輩,顧道友,當真還活著嗎?”
“那是自然。看在她的面子上,本座給你一條生路,不過有個前提,就是你得通過入門測試。”
……
派去青楓地的人陸陸續續撤了回來,顧斟真見到了元行澈,對方親自登門拜訪,送上禮物,表示那一套劍陣當真是了不起,幫了她的大忙,只可惜經歷數次大戰,靈性稍微受損,于是又請顧斟真幫忙煉制一套新的劍陣。
“拿來給我看看,若是可以修補,就不必花費那么多材料了。”
元行澈當然知道一套新的劍陣需要多少材料,她一回來就往這邊趕,無非是想占據先機而已,如今聽到可以用修補的辦法,自然是愿意的。
“有勞顧道友。”
元行澈將那套劍陣拿出來,雙手奉上。
顧斟真經過一番檢查,確定只是靈性受損了三四成而已,并沒有大的問題,她正想試試小世界蘊養法寶的能力,于是就表示可以修補。
“過些時候再來拿吧。”
“多謝顧道友。”
顧斟真又借機詢問元行澈秘境里的情況,因為是親身經歷,比起轉述的要更生動一些。
“離開之前,長老們留下手段,不許天逯山的人從空間通道過來,此事便到此為止了。”
“為什么沒有收留天逯山的修士呢?”
“他們對異界抱有太高的期待,實在沒必要。”
顧斟真便明白了。
元行澈離開之后,顧斟真得到消息,說是又到了例行招收外門弟子的時候,閑韻峰這一次準備多要幾個煉器師,因為馮孜騁已經是大乘期了,按照慣例不必到場,于是讓顧斟真跟著另外幾個長老過去看看。
“要是有人要跟咱們閑韻峰搶人,你給我傳訊。”
第151章
鼎山仙門對外招收外門長老和外門弟子的時間間隔還挺長的, 因為顧斟真以前不用管這些事,所以都快要忘記流程了。
流程倒是沒有太大變化。
最核心的一關,就是要通過試心石的測試。這一關人多, 也是最有可能出岔子的時候,顧斟真懶得去看,因為這屬于鼎山仙門的事, 她不過是一個從旁協助的,并不想產生那么強烈的主人翁的精神。
坐在大殿里屬于閑韻峰的位置,顧斟真把長毛貍花貓放在腿上, 慢慢地從貓頭摸到貓尾巴, 偶爾在貓肚子上停留,這貓已經老老實實地睡著了, 并不在意人類的拿捏。
不時有同行的長老和執事弟子過來和她說話,或許是顧斟真本人看起來有點高冷的意思,于是話題很容易就轉到貓身上,畢竟是好大一只靈貓。
這種可愛的生物, 天生就能吸引女修。
“哎呀,真是好純粹的一只靈貓啊, 我以前就好想養一只的, 可惜一直沒有看到合眼緣的。如今看到合眼緣的,又是名花有主, 看來我果然是不適合養貓啊。”
“可以養別的動物啊,比如小狗,狐貍什么的, 不都是毛茸茸的?”
“大耗子也是毛茸茸的, 怎么不見你養一只?”
“哎喲喲,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話題一旦開始, 就可能偏到令人無法理喻的境地。顧斟真輕輕捏了捏長毛貍花貓的耳朵,涂小黎見過這貓,說靈寰池那些妖修就喜歡這樣的,可惜這貓總有點不大聰明的意思,莫說做妖修,就是成為一只妖,恐怕還是有一點距離的。
顧斟真并不著急,她就喜歡長毛貍花貓現在這個樣子。
耳邊的議論已經轉到這一次入門測試。
“也不知道能招到什么樣的人,我倒是很期待呢。”
“回回不都那樣嗎?我倒是覺得,咱們鼎山仙門這種招收外門長老的手段,像極了外面店鋪招伙計,給點俸祿就打發了。”
“本來不就是嗎?”
“要我說,咱們鼎山仙門還是厚道的很,書樓那樣的地方,只要入了門,別管內門外門,都可以進去瞧瞧,不像有的仙門,這也不行,那也不許,藏書閣藏書閣,那是把書藏起來的地方,可不是叫人去看書的地方。”
“那是。其實有很多散修想要來咱們鼎山仙門,就是為了進去書樓看一眼。我聽說啊,曾經就有人因此t改了修煉方向,用書樓發現的功法作為安身立命之道。”
“有意思,細說。”
……
安乙弦到現在還是覺得自己在夢里,主要是這段時間的經歷太過奇特了,已經完全超出她的想象。
那位前輩自稱是顧斟真的師尊,因為從安乙弦這里了解到顧斟真的過去,十分高興,作為酬勞,給安乙弦一個加入鼎山仙門的機會,前提是她要先通過試心石的測試。
安乙弦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只是心中十分不安,她這樣算不算從另一種角度出賣了顧斟真呢?
雖然那位前輩看上去是很器重顧斟真的,但是關于顧斟真的過去——主要是按照安乙弦對顧斟真的了解,這不是什么容易出口的事。
或許這好幾百年的時間過去了,人會發生一點點變化呢?
安乙弦心中這般安慰自己,始終不能平靜下來。
輪到她的時候,她很是忐忑地將手和玉簡放在那塊石頭上,然后,就通過了測試。
得到試心石的認可,就可以正式成為鼎山仙門的一員。
根據安乙弦這段時間對鼎山仙門的了解,知道那是一個實力不遜于天逯山的存在,所謂的“異界修士”,就是來自鼎山仙門各峰的修士。從權力架構來說,鼎山仙門跟天逯山還是有很大的表面相似度的,就是不知道內里如何。
安乙弦如今最多不過做一個外門長老而已,幾乎不會接觸到鼎山仙門的權力核心,她也希望因此減少卷入斗爭的可能,安安心心修煉,先度過進階化神這一關。
“各位道友,這邊請。”
跟著執事弟子,安乙弦和一眾通過試心石測試的修士來到一座大殿之中,今天陽光很好,光線照射在地面上,富有生機。
安乙弦知道,到了這一步,就該選擇前往鼎山仙門某一峰修煉,有一技之長的最好分配,還可以做選擇,沒有一技之長的,也可以等待分配,反正不會在這個時候再把人刷下去。
因此,她目光快速掃過人群,果然發現了一張桌子后面那個曾經并肩作戰的友人。
那人正在與旁人說話,一瞬間像是感覺到了什么,于是轉過頭來,四目相對之際,都確認了彼此的身份。
沒有錯。
如果僅僅是從表面上看,那張臉似乎沒有太大變化,五官的細節還是記憶中的樣子,只是神態卻是大大不同了。
從前的顧斟真顯得冷淡,不慣與旁人說話,又有點拘謹的意思,不習慣很多場合,如今在這大殿之中,顧斟真卻是完全放松下來,她與旁人閑聊的時候,就好像在自己的家里跟人說話一般從容自信,就連懷里抱的貓也是放松的。
安乙弦完全想象不出這樣的顧斟真,因此哪怕外貌和氣息對上了,還有此前各種消息的佐證,仍然覺得不可思議,因此呆愣當場。
顧斟真抱住長毛貍花貓,手上微微用力,控制住了面部表情。
安乙弦的出現,完全在顧斟真的意料之外,此前沒有任何消息,而且傳回來的信息還是空間通道關閉、鼎山仙門拒絕接納天逯山弟子,怎么會這樣呢?若說是天逯山派人偷渡過來,妄圖進行刺殺一類的事,可信度似乎還高一些。
可是,安乙弦是由執事弟子帶過來的,也就是說通過了試心石的測試,這是怎么回事?
“安道友,好久不見,別來無恙。”顧斟真連忙傳音去問,她這時候才注意到自己比對方高了一個大境界,“這是怎么回事?”
安乙弦自然能聽出顧斟真話里的關切,于是同樣以傳音作答,簡要地說明了情況。
顧斟真一時只覺得如遭雷擊。
既然是李閑韻安排的,馮孜騁應該早就知道了,所以才會是那樣的態度吧。這兩人到底想要干什么?單純是想看她顧斟真錯愕的樣子嗎?
“安道友,我如今在鼎山仙門閑韻峰,這里以煉器師為主,不知你可否愿意過來?”
鼎山仙門人口眾多,若是無權無勢,還是很容易被邊緣化的,于是顧斟真鄭重向安乙弦提出邀請,當然這話還是用傳音,若是對方拒絕,彼此當沒有這件事,也不用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
“自然是愿意的。”
安乙弦一來是沒有選擇,二來她本身就是煉器師,三來顧斟真在閑韻峰也算是照應。通過剛才的傳音,她已經可以判斷出顧斟真本性沒有發生太大變化。
這時候,閑韻峰的執事弟子開始招呼煉器師過去。
安乙弦邁開步子,走到那人面前。
“若是要加入我們閑韻峰,得是煉器師,還需加一道識別材料的測試。”
“這位安道友是我的故交,也是一位煉器師。”顧斟真起身上前說道,長毛貍花貓跟在她腳邊走過來。
“既然是顧長老的朋友,那煉器的手段想必沒有問題。”執事弟子說著,原本打算拿一件罕見材料來做測試的,隨即改了主意,“也無需看材料了,就請安道友說說自己擅長的方面,稍微講一講要緊之處即可。”
這屬于放水,偏偏是顧斟真出的頭,閑韻峰的人還能說什么?誰不知道峰主是個極其護短的?也有人猜測一直不出現在這種場合的顧斟真如今破了例,是不是就是為了此事?
一時間,明里暗里也有很多人關注到這邊的情況。
安乙弦很感激顧斟真,她對這邊各種煉器材料的命名是不熟悉的,因此很容易出現差錯,而說出煉器心得,就是用自己的優勢去答題。
雖然以往閑韻峰也很少有拒絕煉器師的時候,但不代表會有例外。主要是安乙弦自己其實不怎么清楚這次考驗的緊要之處,于是更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我比較擅長煉劍,就說說這方面需要注意的事。”
安乙弦緩緩開口,她在這方面當然傾注過心血,也有自己的理解,三言兩語說出來,行家便明白了。便是外行,像是天劍峰的劍修,也已經將目光投過來。
顧斟真的友人,同樣擅長煉制寶劍的煉器師,懷疑的目光紛紛發生了改變。
“很好,從今日起,安道友就是閑韻峰的一員了。”
之后,帶著安乙弦去閑韻峰領取令牌、分配洞府等等事情,顧斟真都跟在一旁,她也叫上了負責此事的執事弟子,主要是擔心自己弄錯了,誤導了安乙弦就不好了,因此還是需要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
有顧斟真在,執事弟子把注意事項都說的詳細了一些,挑選洞府的時候,也很容易就免費得到需要額外付費的信息,余下的事更是順利。
送走執事弟子,環顧自己的新洞府,安乙弦忍不住面向顧斟真行禮,“多謝顧道友出手相助。”
“不用這么客氣。”顧斟真連忙去把人扶起來,“不這么做,我心難安。”
聽到這樣誠摯的話語,安乙弦覺得一顆心更加揪著了,“可是因為我,顧道友的過去——”
“沒什么的。”
顧斟真打斷安乙弦的話,她也不喜歡這種安慰人的場合,她知道在李閑韻面前,別說現在元嬰期的安乙弦,就是她自己也未必能躲過搜魂之術,所以并不會因此責備安乙弦。
若非看到關于顧斟真的記憶,說不定搜魂之后,等待安乙弦的命運,就只有魂飛魄散,因為她是極少數通過空間通道到達青楓地的天逯山修士。
只能說造化弄人。
“喵嗚——”
長毛貍花貓在一旁輕聲叫喚,看看安乙弦,又看看顧斟真,似乎覺得很有趣。
“顧道友,跟從前很不一樣了。”
安乙弦目光落在長毛貍花貓身上,剛才這一路,顧斟真其實在不知不覺中表現出了上位者的威嚴,那是實力和地位帶來的,很自然的那種,不是咄咄逼人令人反感的。
她既愧疚又感激,往事歷歷在目,在那位徐管事手下受的氣,各種負面情緒壓在心頭,又是劫后余生,此時流露出來,難得顯出幾分軟弱。
“……”
從心底來說,顧斟真并不是那么樂意隨隨便便見到故人,因為她討厭來自故人的評價,此時自然不肯接這個話題。雖然想叮囑些話,轉念一想,大家都是活了幾百年的老家伙,人情世故方面,安乙弦顯然更熟練,于是便不肯多說。
“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可以來找我。”
說完這一句,顧斟真便不管安乙弦是何態度,就要離開,目的地是主峰,她必須去見李閑韻一面。
第152章
主峰最高處的洞府里, 李閑韻正拿著一盤靈果喂身旁的仙鶴,t仙鶴微微瞇起了眼,露出擬人的享受表情。
馮孜騁坐在一旁, 獨自飲茶。
顧斟真站在地上,覺得氣氛有點奇怪。其實吧,不是氣氛奇怪, 而是她心里的感覺奇怪,就是那種在沒有意識到的時候,老底給人揭了的感覺。
當然了, 安乙弦從來都不知道顧斟真的全部, 而且在涉及到要緊秘密的時候,安乙弦還主動避開, 可不就是為了在將來遇到危險的時候被人搜魂,不至于將所有秘密都捅了出去嗎?
利用禁制反制搜魂的法子不靠譜,保守秘密的最好辦法就是你根本不知道這個秘密,因為修仙世界的手段實在太多了。
終于, 還是李閑韻先打破沉默,“蠻荒是這片土地上的屏障, 將好幾塊大陸隔絕, 這件事,你知道吧?”
顧斟真臉上露出錯愕的表情, 她知道?她怎么會知道?雖然也有過很接近答案的猜測,但是以前不都是當成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倆處理的嗎?
忍不住懷疑這位師尊是在嘲諷自己。
顧斟真低下頭去,“弟子今天才得到師尊教誨, 細想從前, 當真是糊涂。”
這樣的話,顧斟真平時是不會說的, 今天也學學如何陰陽怪氣。
李閑韻哈哈大笑,“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你曾經是天逯山弟子,如今不也已一刀兩斷了?人嘛,凡事往前看,為師不會追究你的過去。”
“多謝師尊寬宏大量。”
“怎么還不肯坐下?”
“是。”
顧斟真便在僅剩下的一個空位上坐下。
“其實啊,知道你曾經是天逯山弟子,為師好一陣懷疑,心里想著,這般天才修士果然不是本土產出,還得是外面來的。”
這可不就是“外來的和尚好念經”的另一種說法嗎?顧斟真默默端起茶杯。
李閑韻這里總能有最好的靈茶,從滋養靈氣方面來說是沒有問題的,但是味道方面,有時候就未必如意了。
顧斟真從茶中品出苦澀的味道,可那茶水的顏色明明很淡,不像是放多了茶葉的樣子,那便是茶葉本身的問題,她又默默將茶杯放下。
“這次去了好些年,從秘境里得了不少東西,也看了許多場比試,總結了這么厚的心得體會,如今回來了,也給你一份,當做是這次驚嚇的補償。”
李閑韻一邊說著一邊比劃,一邊拿出一個儲物鐲子,因為東西太多,她直接將儲物法器都給了顧斟真。
“多謝師尊。”
顧斟真接了儲物鐲子,神識一掃,知道里頭已經裝滿了,于是乖巧地起身行禮。
“沒什么事的話,你先回去吧。”
“是。”
顧斟真起身離開,沒有絲毫留戀的。
直到顧斟真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之中,李閑韻才感嘆道:“像只在外頭流浪的小貓,撿回家里,能養熟了,就是費工夫。”
馮孜騁挑眉,“這么說,我就是被師尊從小養的家貓,聽話老實了?”
李閑韻當然不贊成這個說法,立刻反駁道:“你不是!你怎么能是貓呢?是別的動物,是什么我還沒想好,你自己琢磨去吧。”
一旁的仙鶴扇扇翅膀,看起來有點興奮。
馮孜騁便略過這個話題,“師尊,知道顧師妹的過去,也算了了一樁事。不過,關于天逯山只是和我們隔著蠻荒的修仙勢力,這件事就這么輕易地說出來了?”
李閑韻道:“要什么緊?其實本來我是不知道的,還以為真的是異界來客呢,后來那些人露出馬腳,我也不客氣了。”
馮孜騁一時無言。
這個世界太大,真真假假的,有時候真話被人當成謊言,有時候謊言又被人當成了真話,謠言流傳的時間足夠長久,也能變成無法驗證的傳說,若非修士壽命足夠長,實力足夠強悍,能夠見證足夠多的是非,恐怕很多事只能是一團迷霧。
可修士也不是萬能。
這世上的事,也并非都需要一個正確答案。
……
顧斟真回到洞府,把貓從小世界里放出來,丟在地上,任由它自己玩去。
身外化身仍然在修煉,耳邊突然清靜下來,顧斟真有點不習慣。薔薇園里搭了一個秋千,她心事重重地坐上去,看見灰兔子和長毛貍花貓并排著走過來,就抓了一把靈果給它們吃了,然后叫這兩小只給她推秋千。
靈獸身上有的是力氣,倒也推的有模有樣。
顧斟真這才把那儲物鐲拿出來,仔細檢查里頭的東西。
大半是靈草靈藥,有放在盒子里貼了符箓好好保存的,也有連帶泥土一起裝進特殊的收納袋的,甚至還有幼苗跟著成片靈土都用禁制圍著的,可見李閑韻當時是多么地不肯浪費這次去秘境的機會。
靈草靈藥這東西,也不都是可以保存很久,就算有特殊的保存工具和符箓,也未必能長久保持靈性,所以最好就是能及時使用。直接食用靈草靈藥是暴殄天物的行為,最好是拿去煉制丹藥,將廢料煉出來,只保留精華部分。
顧斟真暫時不打算煉丹。
她將這些靈草靈藥分門別類,能在小世界栽種的就重新栽種,不能的就直接讓小世界吃掉。小世界本身具備吸收藥力的本事,這吸收的藥力又能跟顧斟真共享,能節省不少時間。
因為對小世界的絕對控制,這些事情只需要坐著蕩秋千就可以完成。稍微有點遺憾的是,靈土不怎么夠用了,小世界雖然能轉化出靈土,速度卻并不快,只好將就些。
這些靈草靈藥,顧斟真也留了幾株元嬰期能用得上,準備下次見面就送給安乙弦。
至于那些心得體會,都是刻在玉簡上,顧斟真看了一遍,發現內容極其繁多,而且李閑韻的視角也很有意思,給人啟發,看不懂的內容也有。她將這些東西也喂給小世界。
必須承認,小世界給顧斟真提供了極大便利,就是小世界本身的成長速度還是慢了一些,只好用這些外物慢慢喂養。
顧斟真覺得自己有點懶,轉念一想,身外化身不是已經在勤奮地修煉了嗎?雖然一開始只是想要多一個幫手,但是現在能讓其中一個稍微得到休息,這難道不是很好的辦法嗎?
很有道理,足以說服自己。
顧斟真感覺秋千停了下來,回頭就看到長毛貍花貓趴在地上,張大嘴巴,吐著舌頭。灰兔子本來好好的,看到貓這樣,它也跟著學。
“……”
顧斟真從小世界的靈藥園里抓了一把靈草,兔子給一半,貓給一半。
“嘰嘰!”
灰兔子抱著靈草啃得很開心。
“嗷——”
長毛貍花貓要人喂,顧斟真心中產生了一點點愧疚之情,于是便拿著靈草送到貓嘴邊,看著貓吃。
灰兔子爪子上的靈草掉了下來,清澈的眼神里出現復雜的意味。
“嘰嘰——”
顧斟真騰出另外一只手敷衍地摸了摸兔子腦袋,順手輕輕扯了一下兔子耳朵。
“嘰嘰——”
長毛貍花貓偷偷瞄著兔子,感覺到貓是被特殊照顧了,于是心情立刻好了起來。
……
安乙弦在閑韻峰的生活,比她想象中還要順利一些。
因為此前顧斟真已經出面說了是故交,又有她親自帶著去各處辦好了種種手續,閑韻峰上下,無人敢為難她這個新人的。
其實安乙弦若是來的早一些,或許還是會因為顧斟真朋友這個身份被人針對,畢竟那時候會有得罪不起顧斟真就拿她身邊人出氣的家伙,現在是不會了。
安乙弦本人并不知道這件事,只覺得顧斟真看上去不擅長人情世故,偏偏有不同尋常的氣運,她因此沾了光,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顧斟真送過來的靈藥,也是安乙弦急需的。
等到身心皆能平靜下來的時候,安乙弦這才開始認真梳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當初遇到的那位前輩正是顧斟真的師尊李閑韻,也就是閑韻峰之主,在鼎山仙門內部地位不低,若非是她,安乙弦恐怕早就死了。
同樣是記名弟子,為什么就這么不同呢?
安乙弦對鼎山仙門產生了濃烈興趣,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她發現這里的人比起天逯山修士來說,更加“任性”。也就是說在從心所欲方面,更加尊重自己的內心。
鼎山仙門沒有天逯山那種可以隔空傳物的身份令牌,也沒有積分換取資源的制度,但作為煉器師,只需要完成規定數量的法寶,就可以自由安排自己的時間t、領取指定數目的俸祿。領取任務換取資源什么的,這樣的制度在鼎山仙門也有。
對于安乙弦來說,最震撼的還是那個屬于鼎山仙門的書樓。
作為新入門的外門長老,只是有了這個身份,就擁有了進出書樓的權力,可以任意閱覽書樓中的典籍,沒有頭緒的時候,甚至可以向坐鎮書樓的前輩請教,就是因此聊上好一會兒,也是很正常的事。
要知道,天逯山內部等級森嚴,那些針對低階弟子的免費授課,到了一定修為境界就沒了,此后的路只能靠自己琢磨,不然就比出身投胎,能不能有一個強大世家的扶持,能不能得到一位高階修士的傳承才是決定了上限的高低。
天逯山是可以培養數目龐大的中低階修士,但是高階修士的培養,幾乎可以確定是掌握在那些世家手中。安乙弦繼續留在那里,能不能進階化神都是個未知數。
在鼎山仙門,她卻可以接觸到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功法。當然,要想復制功法帶出去,需要到書樓長老那里支付材料的費用,只是象征性的收費。
拿著進階化神期的相關資料,安乙弦走出書樓,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
第153章
春去秋來, 長毛貍花貓的吐火之術都有了極大進步,如今已可以對小范圍內的生靈產生威脅,實在可喜可賀。
顧斟真從小世界的河里撈起幾條小魚, 算是給貓的獎勵。
“怎么不給貓取個名字?”
結束修煉的身外化身看著貓吃魚,看得津津有味,還突然提出這樣一個大家忽視了很久的問題。
“麻煩。”
這是顧斟真的回答, 顯得理直氣壯。
“理解,畢竟兔子也沒有名字。”
身外化身摸了摸貓的腦袋,就在石凳上坐下, 掌心打開, 一片花瓣剛好落下,是顏色偏紫的那種, 她直接將之放進嘴里,吃下去,有小世界這個“胃”在,這點東西又算什么呢?
顧斟真覺得今天的話題有點奇怪, 于是反問:“所以,是你想要一個名字?”
名字對人來說, 有著特殊含義, 在天道法則注視下的修士,名字更是非同一般。
但是身外化身直接否定了這件事, “我沒有,你別胡說。”
對上顧斟真那懷疑的目光,身外化身強調:“我不需要名字。”
這句話等于在說“不要區分彼此”。
顧斟真沉默了。
身外化身轉移了話題, “安乙弦在閑韻峰真受歡迎啊, 不但能交到新朋友,就是天劍峰的劍修也愿意跟她往來, 了不起,了不起。”
顧斟真道:“她比我更能適應這種場合,這好像也沒什么吧?”
嫉妒心是很容易滋生出來的東西,尤其是曾經比較了解的朋友,大家境遇差不多的時候,那沒什么,一旦其中一方飛黃騰達,停留在原地的另一方可能就會很難受了。
說起來,未必是見不得人好,只是大家都在泥潭里的時候,憑什么你第一個上岸啊?若你本來就是岸上的人,反而不容易招致來到泥潭里的妒忌,就像螢火蟲不會嫉妒太陽的光芒太過明亮。
所以說,距離產生美。
只有極少數人能妥善處理這樣的關系。
在蠻荒邊境的時候,顧斟真曾經看著安乙弦成為徐管事的記名弟子,看著安乙弦進階元嬰,而她卻是在做了充分準備的情況下,迎來慘烈的失敗,這樣鮮明的對比,當年她心里就平衡過了嗎?
但顧斟真并沒有產生那種強烈的嫉妒情緒,只是在不知不覺中拉開了兩人的距離,很多人際關系都會走到這一步。若是先天沒有血緣關系,大家本質上就是陌生人而已。
如今,局面反轉過來,顧斟真也不去想安乙弦會不會產生嫉妒心理,至少目前二人的相處還算融洽,那就這樣好了。
她做了自己能做的事,也就這樣而已。
身外化身往往是給顧斟真提供不同聲音的角色,兼聽則明,顧斟真需要這樣一個聲音,所以她也不生氣。
“我看她正在準備進階化神的事,斗志滿滿,這次應該沒什么問題。”
顧斟真說著,感覺到貓的目光,循著感覺找過去,看到長毛貍花貓蹲坐在地上,模樣十分乖巧,她伸手摸了摸貓的腦袋。
小貓咪就是毛茸茸軟乎乎的可愛生物,光是看看就能心情好起來。
兔子也好,就是那只灰兔子太過愚笨了,只長體重,不長智商的,這樣下去,遲早變得比貓還要大。
顧斟真斜睨了一眼邊上的灰兔子,在兔子看過來之前,收回了目光。
天逯山弟子這個出身,是顧斟真的心事之一,如今也在李閑韻、馮孜騁二人面前坦白,她也沒有什么好顧忌的了。至于穿越者身份,記憶之中,似乎很少有穿越者被土著識別出來的。
修士在空間和時間維度方面有著更為深刻的理解,或許有一天能接觸到“穿越”這個話題,但那不是現在的事。
一切,在這個時候終于真正走上正軌。
“嘰嘰!”
灰兔子走到顧斟真面前,學著長毛貍花貓的樣子,乖巧坐下,等著被摸頭。
顧斟真看了一眼,實在不忍心對上那雙清澈的大眼睛,于是只好摸了摸兔頭。
這樣悠閑的日子,才是仙啊。
今天太陽不是很好,天上有云,到了晚上,月亮是出來了,可是周圍蒙著一層水汽,次日便開始下雨。
小世界的氣候自有規律,也可以根據顧斟真的心情改變,因此無需擔心莊稼收成的問題。而外面的天氣變化,顧斟真也可以進行小范圍的干涉,就是這么做比較耗費靈氣,她便懶得管了。
倒是身外化身一邊心疼薔薇園里的花瓣掉了一地,一邊又不肯用禁制遮風擋雨,反而說這是順應自然規律,眼睜睜地看著這樣的事發生。
長毛貍花貓初步具備了人類的審美,跟著身外化身露出惋惜的神色。
灰兔子實在無法產生這般情緒共鳴,只是呆呆地看著。
顧斟真本來不用在大雨過后出門的,偏偏身外化身帶著貓和兔子出去了,她也跟著去,人家看花,她看人和小動物。
正出神的時候,涂小黎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之中,同時外圍法陣也有了反應。顧斟真便丟下這些事,去迎接涂小黎進來。
也不用花茶招待,而是端上從馮孜騁那里獲得的靈茶。
“顧道友,我這次來,是想求你一件事。”涂小黎一開口就把姿態放得很低,“我知道有一個古修洞府,原本屬于妖修的,如今是無主之物,不知顧道友是否有興趣走一趟?”
因為前面的鋪墊,顧斟真原本以為涂小黎要說出什么難于登天的請求,結果卻是邀請人去探秘古修洞府的事,不禁皺眉問道:“這妖修是什么修為?”
難道是什么大妖不成?
涂小黎道:“是一個化神后期。我是偶然間得知此處洞府的存在,根據殘留的靈氣可以判斷洞府主人生前修為不會太高。”
顧斟真心里有數了。
“涂道友能否詳細說說?”
“那個,其實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那個洞府在月樺城以西,大概一天的行程。洞府存在的時間至少有四千年,禁制已經松動,我又添了手段,才遮掩住。”
話說到這種程度,顧斟真便應承下來。
“什么時候出發?”
“明天如何?”
“可以。”
“那我明天來找顧道友。”
“好。”
涂小黎走之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于是轉身問道:“顧道友,你最近是不是都不怎么幫人煉制法寶了?”
顧斟真道:“是。”
對外的說法是要“修煉”,這是無可辯駁的理由。
涂小黎又問:“聽說閑韻峰新來了一個煉器師,叫什么安乙弦的,是顧道友的朋友?”
顧斟真道:“不錯。”
涂小黎躊躇片刻,才試探著問:“那這個安乙弦跟顧道友比起來,能比嗎?”
她本來就在想著措辭,此刻擔心說錯了話,干脆就直接說道:“是這樣的,靈寰池的妖修,此前見過顧道友手段的,都很愿意請顧道友幫忙煉制法器。如今顧道友不得空,他們不大愿意找旁人,所以想請顧道友推薦一兩位靠譜的煉器師。”
顧斟真想了想,成為一名優秀的煉器師,其實有利有弊,這應該是安乙弦要做的選擇,于是便說道:“術業有專攻,就算是煉器師,也有自己擅長的方面,我也不知道涂道友所說的妖修想要什么樣的法寶,若是有興趣,可以直接跟t安乙弦去說,或許她能給出一個滿意的答復。”
這還是推薦安乙弦的意思。
涂小黎笑著說道:“那我明白了,多謝顧道友,明天見。”
目送涂小黎離開,顧斟真發現身外化身還是沒有回來,于是再次移步薔薇園,就看到身外化身正拿著竹子做的掃把將地上的五顏六色的薔薇花瓣掃成一堆,堆在表面還積著水的泥地里,臟兮兮的不成樣子。
接著,在身外化身的示意下,長毛貍花貓張口一吐,一道黃色火焰噴出,將那濕漉漉臟兮兮的花瓣燒灼著,燒成了灰燼。
顧斟真看到這里,就回去了。
因為要出門,也不知道要出去多久,她便分別給李閑韻、馮孜騁各一道傳訊符,說明自己要外出的事。想到涂小黎的話,擔心安乙弦不知該如何應付來自靈寰池的妖修,再加上這件事是她開了口的,便也給安乙弦去了一道傳訊符,說明情況。
次日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涂小黎駕著一架小型飛舟過來,落在院子外面的空地上。
顧斟真經過仔細思考之后,把長毛貍花貓和灰兔子都丟進小世界里去,帶著身外化身上了涂小黎的飛舟,然后就看到了兩個涂小黎。
“……”
誠然,有一個就是涂小黎的身外化身,是顧斟真親手制造出來的,此刻卻也無法分辨,只好借助烏木流珠,這才有了數。
涂小黎則是嘿嘿一笑,收起了她的身外化身,“顧道友身邊這位,絕不是什么傀儡,顧道友以前騙人。”
“……”
涂小黎又道:“我們出發吧。”
飛舟是涂小黎的,顧斟真當然沒有異議。
“我最佩服人族的本事,就是會使用各種法寶,簡直是什么,那叫化腐朽為神奇。”
涂小黎興奮地操縱著飛舟,一般來說,飛舟是有類似于駕駛室的地方,但是化神期修士通常只是用神識控制而已,不會親自站在駕駛室里操縱飛舟,涂小黎這屬于興奮過度。
顧斟真隱約生出一個不好的預感。
果然,接下來的路程十分顛簸,最開始像是新手不熟練,漸漸地就像是新手掌握了皮毛技術之后急于炫耀,終于平穩下來,還是在飛過月樺城附近的時候。
“這架飛舟,是我在月樺城的交易大會上買的,本來它是一株靈藥的贈品,但我更喜歡這架飛舟了。”
“涂道友眼光不錯。”
“是嘛?我也這么認為的。”
第154章
涂小黎所說的古修洞府, 在一片荒山里。這一帶一看就是人跡罕至,再加上此時天色陰暗,便顯得山里的陰氣也重了一些, 是那種膽小的人走進來不敢回頭看的地方。
涂小黎操縱著飛舟落在一處相對平緩的地方,顧斟真沒有落在地面上,而是懸浮在半空中, 地上雜草茂盛,誰知道里面有什么呢?
“在這邊。”
涂小黎收起飛舟,在前面引路, 二人來到一個小山包上。涂小黎揮揮手, 撤去她留下的手段,那因為禁制松動而外泄的靈氣便可以很直觀地感覺到。
顧斟真隱約覺得, 這靈氣里夾雜著一絲陰氣,她暗暗判斷這靈氣外泄的速度,如果沒有外力干涉,這種情況應該能持續相當長一段時間, 到時候周圍的山石草木都會受到影響,把修士吸引過來, 就是一件很自然的事。
“顧道友, 這最外面的障眼法,已經被我破除了。”
說話間, 一個天然形成的山洞入口出現在二人面前,里頭光線非常暗,潮濕, 隱約能聞到一股發霉的味道。
顧斟真眉頭微皺, 出現這種環境意味著洞府的禁制法陣早就失效了,可是這跟外泄的靈氣又對不上, 難道是另有乾坤嗎?
涂小黎已經走在前面,進入山洞之中。
顧斟真便跟了上去,在飛舟上她就已經把身外化身收起來,此刻是本體面貌出現。
走了百十步,就到了拐彎處,轉過去,里頭是一個比較大的天然洞窟,周圍都是石壁,表面上掛著水珠,地面上是快要長青苔的石板,偏偏上面刻畫著一個小型傳送法陣。
傳送法陣仍然是完整可以使用的,在擺放靈石的位置,仍然還有已經完全喪失了靈性的靈石,這是法陣使用的痕跡。
“咦?難道這個妖修是通過法陣進出自己的洞府,這樣子不嫌麻煩嗎?”
“是麻煩了一點,不過看起來很安全。”
沒有直接進入洞府的通道,而是通過法陣進出,那么往往就不止一個進出洞府的傳送法陣,眼下這個能被人發現,也是一件比較意外的事。
顧斟真圍繞著那個傳送法陣走了一圈,從那些微弱的痕跡判斷,這個傳送法陣曾經多次使用過,那一絲微弱的陰氣并非法陣中傳出,而是屬于這個山洞。或許在當年將此地封閉起來的時候,這里的靈氣還相當充沛。
另外,涂小黎對于此處洞府的判斷,可能不夠準確。
“顧道友,我們就用這處傳送法陣進去看看吧?”
“好。”
看著涂小黎熟練地在傳送法陣各處放上新的靈石,將原有的踢到一旁,伴隨著輕微的靈光閃動,這一處傳送法陣再次煥發了生機。
站在傳送法陣上,沒有那種長距離傳送的難受,只是眨眼功夫,就來到另一個世界。
顧斟真警惕地環顧四周,傳送法陣本身自帶防御禁制,在剛剛傳送過來的時候,會保護法陣上的人,若是受到突然攻擊,還是能抵擋片刻。
涂小黎的表現則是興奮許多,她嗅著空氣里的味道,腦袋跟著轉來轉去。
這是一間石室,只有一個出口,出口后面是幽深黑暗的通道,不知通向何方,只是隱隱透著一絲死氣。
顧斟真暗暗用神識探查,果不其然,這里用了可以限制神識探查范圍的材料,稍微遠一點的距離,就無法得知準確的信息。
“顧道友,這里的妖修肯定是死在里頭了,它沒有出去,身上的寶物應該還在。”
“……”
涂小黎的樣貌其實是偏可愛的,她說出這樣的話,著實令人驚訝。
顧斟真沒有掃興,黑暗里,只能用神識才能感知對方的存在,她覺得這樣不好,于是拿出一張火符,朝著通道里輕輕一擲,火光亮起的時候,通道盡頭的世界也出現在二人視野之中。
是密密麻麻的洞窟,如同蜂巢一般。
原來,她們距離通道出口如此之近。
涂小黎在前面帶路,雖然沒有如同犬類一般趴在地上嗅來嗅去,但還是靠著味道在確定方向。
顧斟真握著魚骨劍,跟在后面,保持著安全距離。
蜂巢一般的洞窟,一旦走進去,就好像陷入迷宮一般,四面八方都是差不多的景,而涂小黎憑著敏銳的嗅覺,居然在一刻鐘之后,成功將兩人帶到一個比較大的洞窟,那里橫臥著一副骨架,看起來像是某種昆蟲。
“蜜蜂?”
“是的。”
涂小黎繞著那骨架轉了一圈,在黑暗中點亮了火把,眼中異樣的光彩跳動著。
顧斟真神識從洞窟四壁轉到那骨架上,沒有發現外傷,骨骼保存完好,一絲肉也沒有,一看就是奇怪的組合,也有死氣,就是很淡罷了。至于儲物法器,沒有發現。
所以,這家伙究竟是怎么死的?
“看樣子,是突破無望,壽元耗盡,自然死亡。”
這是涂小黎給出的結論,她在骨架上找了一圈,奇怪地說道:“咦?儲物袋呢?難道這家伙臨死前把寶物都分了不成?”
顧斟真目光微動,似乎聽到了什么聲音。
涂小黎面上表情瞬間凝固。
沙沙沙。
沙沙沙。
沙沙沙。
像是什么東西正在以爬行的方式快速移動,而且越來越近。
這個洞窟里只有一個出口,就是二人剛才進來的那個,現在,那不速之客正是從這個方向過來的。
顧斟真嗅到了危險氣息,同時好奇那會是什么一個東西。
“顧道友,你看我的。”
涂小黎的傳音在顧斟真耳邊響起,周圍環境同時為之一變。
原本不見天日的洞窟忽然變成了一個陽光明媚的世界,天上有藍天白云飛鳥,地上長著柔軟的青草,風里是花開的味道,那具骨架變成了堆放的干柴,一切如同夢幻一般。
透過鞋底傳過來的柔軟觸感,是那樣的真實,這不是顧斟真第一次見到涂小黎的幻術,t她想知道這手段除了用來迷惑對方,還有沒有更為直接的殺招。
“顧道友,你放心,它看不到我們的。”
涂小黎自信的話語落下,一個龐然大物就闖了進來。
這么說呢?像是一團肉,可不僅僅是肉,還能看出皮膚和其他類似于翅膀眼睛等等組合,因為雜糅在一起,在地上挪動著,顯得非常奇怪。
它像是在尋找什么,又像是迷失了方向,在草地上徘徊著,因此留下一大灘惡心的痕跡,空氣里多了腐臭的味道,連花香都遮蓋不住。
顧斟真心念一動,看向那已經變成干柴的骨架,又看看那團腐肉一般的奇怪物什,心里產生了一個不好的大膽猜測。
那團腐肉,它好像在找自己的骨頭!
令人頭皮發麻的猜想。
很快就得到了涂小黎的附和。
“顧道友,那東西好像是蜂王的血肉啊,怎么骨肉分離了,還能找回來呢?”
現在,總算是明白那骨頭為什么那么干凈了。
“這是詐尸了?”顧斟真問。
“不是,應該是這家伙死前的手段,只要有人找到骨架,試圖尋寶,就會吸引這團臭肉過來,然后依靠僅存的靈性,打敗入侵者。”
“靈性?確定不是已經尸變了?”
“尸變?那是什么?顧道友,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誒。”
“你可以理解為尸體不好好當尸體,非要假裝活過來嚇人。”
“啊?聽起來像是那么回事。顧道友,我們必須解決這團臭肉,那個儲物袋什么的,就在里面。”
“……”
雖然尋寶什么的的確會遇到一些惡心的東西,修士的承受能力還是可以的,但是想到要從那團腐肉里拿出一個儲物袋,顧斟真還是有點膈應。
對付這種東西,一把火燒掉是最保險的,但它既然已經成了氣候,尋常的火是燒不了的,用火攻還得擔心會不會損壞儲物袋這一類的儲物法器,顧斟真不是很情愿干這活,于是將目光轉向涂小黎。
你有沒有什么好辦法?
這是用眼神傳遞的訊息。
涂小黎睜大了眼睛,有一瞬間流露出來的是跟長毛貍花貓一樣的清澈氣息,不,更接近灰兔子的眼神。
“我……試試看。”
涂小黎雙手掐訣,也不見她再有額外的動作,那團腐肉卻發生了詭異的變化。
原本那一團腐肉是蜂王的各個部位堆疊而成,而不是整塊剝下來的形態,所以很多部分是無法作出詳細區分的,偏偏這樣還能在行進過程中保持著一致方向,可見是有什么東西在操縱著。現在,這股力量卻是失靈了。
腐肉開始分化成不同的部分,漸漸露出本來面貌,當然,也不是原來的全貌,因為每一部分都受到了腐蝕,所以幾乎都沾上了黑乎乎的粘液。
分成了不同的部分以后,隱約能看出眼睛有自己的目的地,翅膀有自己的目標,內臟有自己的想法……它們開始各自尋找骨架的存在,有的干脆就躺在原地不動了。
顧斟真看的頭皮發麻,她知道這是涂小黎以幻術影響到對方的認知了,雖然那是一團死物,但也是存在某種意識的東西啊。
若是涂小黎用這套手段來對付其他修士,會不會讓對手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又或者是以為自己已經變成了凡人?或是像自己已經受傷了這種錯誤的認知?一旦做到這一步,不就是等于直接控制對手的想法嗎?
好厲害的手段。
難道涂小黎之前一直有所保留?可她為什么偏偏在這個時候用上這一手段?難道是故意的?如此厲害的手段,不需要考慮靈力的消耗嗎?
涂小黎現在看起來還是很輕松的樣子啊。
第155章
顧斟真思緒萬千的時候, 突然聽到涂小黎的傳音。
“顧道友,說起來,我這手段還是多虧了你。要不是你幫我煉成替身傀儡, 我未必能領悟到這般神通。”
這么一說,顧斟真瞬間明白了,于是繼續默然地觀察。
那團腐肉中可能存在儲物法器的地方, 出現了。
涂小黎毫不猶豫地出手。
就在這時候,那原本已經各自為政的腐肉,突然間像是清醒過來一般, 在神秘力量的召喚之下, 迅速重新凝結成型,并且這一次已經有了蜂王的形狀, 而不再是一團腐肉。
一陣狂風刮來,帶著濃重的死氣,一下子就吹散涂小黎制造出來的幻境,露出洞窟內本來面目。
那具備了蜂王形狀的腐肉, 看到骨架之后,正飛快地移動過去。
涂小黎著急了, 數道法訣打過去, 反而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反彈回來。
腐肉與骨架以一種神奇的方式融合在一起,近乎狂暴的氣息瘋狂地沖擊著洞窟內的一切, 偏偏這洞窟的材料還十分結實,難受的是洞窟內另外兩個大活人。
顧斟真面前形成了一道靈氣組成的防御墻,她判斷那氣息的確是相當于化神期, 應該是化神后期, 非常接近合體期的戰斗力。
涂小黎只是看上去手忙腳亂,實際上亂中有序, 并沒有什么大問題。
洞窟內的氣息逐漸變得平穩。
此時,一只如同蜂王一樣的家伙,以相當于數人般寬大的身軀立在洞窟之內,能看見身上的破損之處,翅膀也不是完整的,像是已經身經百戰,留下了累累傷痕。
蜂王睜開雙眼,如鷹一般的目光落在洞窟內二人身上,然而那是一具已經死了的身軀,這目光里同樣飽含死氣。
“你們是什么人?為何闖入本座洞府?”
蜂王緩緩開口,聲音不似人聲,有點像是那種異獸剛剛開始學習人類講話,因為發音的問題而顯得異常奇怪,所以一開口就漏了餡。
“……”
“前輩現在已經死了吧?晚輩也是妖修,冒昧打擾,是想看看有沒有什么寶物。”
涂小黎倒是無所畏懼,直接說明了來意,對上那令人恐懼的目光。
洞窟內,涂小黎點燃的火把默默燃燒著,跳動的火焰都顯出了幾分生機,偏偏這里卻是一個布滿死氣的地方,死氣的來源,正是對面那只本應該死去的蜂王。
“本座的寶物,為什么要給你們?”
蜂王似乎還存在靈智,居然用那難聽的聲音開始反問。
“人類有一句話就做先禮后兵,晚輩并不愿意打擾前輩,前提是前輩還活著,但是前輩已經死了,寶物這種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走的,前輩又何必留戀呢?”
涂小黎有理有據,那是據理力爭,聽起來非常有道理。
顧斟真只覺得眼前這一幕過于滑稽。
蜂王卻仍然接了涂小黎的話,它說:“誰說我死了?我還活著!我這不是活得好好的嗎?只要活著,我的東西,誰也別想!”
涂小黎便嘆了口氣,“說了多少遍,前輩已經死了,而且我還說了先禮后兵,若是前輩不同意把寶物交出來,我只好動手了。”
她特意看了顧斟真一眼,“我們有兩個人,前輩只有一個人,一對二,前輩有什么勝算呢?”
那蜂王居然在認真思考。
這顯然是一種浪費時間的行為,但是顧斟真樂意作為一個旁觀者,她比較好奇這蜂王是如何在死后保持這樣一副形態的,答案或許在蜂王身上。
魚骨劍已經準備好了。
涂小黎催促道:“前輩,你可以投降的,或者你把寶物都交出來,這樣我們就可以離開了。”
蜂王終于惱了:“放肆!膽敢欺騙本座!想要本座寶物的人,都得死!”
說罷,蜂王張大嘴巴,口中有幾乎凝聚成實質的死氣即將噴涌而出。
以化神期修為釋放出來的死氣絕對不可以小覷,顧斟真懷疑,如果被這東西沾到,恐怕是要折壽的,于是魚骨劍在此時接連斬出。
涂小黎也同樣出手。
那蜂王的動作戛然而止。
顧斟真奇怪地看了一眼涂小黎,“這是怎么回事?”
劍氣對蜂王造成了實質性的攻擊,一塊塊腐肉掉在地上,骨架上也有了痕跡,但這并不是阻止蜂王的主要力量。
“是幻術。”涂小黎解釋道,“我用幻術把它控制住了,至少在短時間內不會——”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那蜂王周身的氣息突然變得狂暴起來,原來卡在喉嚨里的死t氣瞬間噴涌而出。
顧斟真直接化作一道流光,從唯一的出口沖出這一處洞窟,涂小黎緊隨其后。
蜂巢一般的龐大洞府劇烈震動著,那死氣竟然直接撞破了一面墻壁,接著是相鄰的數面墻壁,蜂巢的結構因此變得不穩定起來。
“這家伙發什么瘋?”
“都怪我,可能是戳破了它的謊言吧。”
二人一直退到傳送法陣所在的地方,并未急著離開,而是用靈力組建一道無形墻壁,既擋住來自死氣的攻擊,也保護著此處向外的傳送法陣。
“涂道友,已經死了的妖,還能以這種方式活過來,這是妖族的天賦?”
妖修本質上還是從妖過來的,所以顧斟真才這么說,她心中已經有了猜測,又覺得這并非全部答案,所以想聽聽涂小黎的說法。
“啊,不是妖族天賦,不是所有的妖都會這樣的。”涂小黎像是擔心顧斟真誤解,連忙開口解釋:“它這種情況是過于留戀人間,哪怕是壽終正寢,依然有執念在。這執念又支撐著殘魂,操縱著肉身,如此游蕩人間。但是因為只能操縱肉身,卻無法操縱全部,所以骨架留在原地,每次必須找到骨架進行融合,才能發揮出當年的實力。”
一口氣說了這么多,涂小黎不得不停下來緩一緩,這時候沖擊靈氣墻的力量已經弱了很多,看樣子要不了多久就會平息下去。
“我們應該是第一個來到這里的外人,所以它很憤怒,一下子把積蓄的所有力量用完了,等下我們過去看看,應該就沒有問題了。”
顧斟真默然,乍一聽沒有問題,但是總覺得哪里怪怪的,說不上來。
蜂巢里傳來的動靜終于平息。
收起靈氣墻,二人邁開步子,沒走出去多遠,就發現原來的蜂巢已經變得七零八落,有零零碎碎光從上空落下來,抬頭細細一瞧,才發現是頂部的石壁塌了一小部分,因為距離地面還有相當距離,看起來更像是在上方扯開了一條裂縫。
涂小黎循著味道去找那具蜂王的殘骸,將之從坍塌的蜂巢石窟中扒拉出來,此時腐肉雖然還在骨頭上,明顯能看出來不會再說話斥責外人了,而且此時的它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作一灘黑水,這時候也沒有什么臭味,就連死氣也淡了,或許這才是好幾千年的尸體該有的樣子。
一個特別的物件掉了出來,乍一看,像是戒指。
涂小黎將之撿起來,上面已經沒有神識印記,她很輕易就看到里面的情況,這是一枚儲物戒。
“顧道友,收獲不少咧。”她把儲物戒遞給顧斟真,“我們一人一半怎么樣?”
顧斟真用神識掃過儲物戒內部空間,大概也就是一間房屋那么大,以各種靈獸的材料為主,這其中還有相當一部分像是針一樣的東西,另外一小袋靈石數量不多,但是質量很好。
“這是蜂妖的針?”
“是啊,作為暗器還是不錯的。”
顧斟真還想說什么,突然覺得異常不安,于是催促道:“先離開——”
話還沒說完,地下深處爆發出一股強大的力量,直接將人推上了天,連帶著飛沙走石,繼而又像是火山噴發。
顧斟真借著這股力量飛到天上,從高處俯瞰大地,只見地面上多了一個幾十丈寬的大洞,深不見底,白煙從中源源不斷地冒出來,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地下燃燒著。
她又看了一眼方位,腦海中回顧著這一帶的地圖,快速計算了一遍,此地距離二人進來時那個山洞,應該相差一百多里,而且此地靈氣明顯要充沛許多,看來洞府的主人是個能折騰的。
涂小黎憂心忡忡地飛到顧斟真附近,“顧道友,這里好像還有個小宗門,我們好像闖禍了啊?”
顧斟真沒說什么,她看向不遠處被剛才那動靜震壞的建筑,和正在喪失的護山法陣,以及在慌亂中跑出來的幾十個低階修士,顯然,地上那個大洞所在的位置,屬于這個小宗門的后山。
一次小小的意外,幾乎讓一個小宗門蒙受滅頂之災。
“是何人如此大膽——”
那聲音很快隨著感受到來自高處的威壓而變得小聲起來,隨即改口道:“前輩息怒!前輩息怒!我等這就告辭!這就離開。”
隨后,那些修士便連東西也不敢回去收拾,就要集體遁走。
“慢著。”
顧斟真的聲音不大,但是清晰地傳進那些人耳中,于是紛紛停了下來。
為首之人已經有了白發,聲音也是顫顫巍巍,這不是老的緣故,純粹是嚇得,“前輩……有何吩咐?”
“這次只是一個意外。”顧斟真說到這里就停頓下來,丟出一只小小的儲物袋,那是她用不上的東西,里面還有些低階修士能用得上的丹藥和法器,“給你們的補償,暫時離開這里,不要那么快回來。”
“是是!多謝前輩!我等這就離開。”
為首之人接過儲物袋,也在那片刻間查看了儲物袋里的物什,立刻老淚縱橫,拜謝不已,隨后又絲毫不敢停留,慌慌張張地帶著一眾人走遠了。
第156章
顧斟真順手將那儲物戒交給涂小黎, 然后打量起地面上的情況,她很想下去看看,偏偏內心又不安, 可要是就這么離開,又覺得不甘心,這種矛盾的心態十分折磨人。
就在顧斟真糾結的時候, 涂小黎已經將儲物戒里的東西分成兩半,另外拿了一個儲物袋給她送過來。
顧斟真看了一眼,確認沒有問題便收起來, 繼續看著地面上那個深不見底的坑洞。
涂小黎道:“這次實在是太順利了, 多謝顧道友。”
她順著顧斟真的視線看過去,便猜到了顧斟真的心思, “顧道友想下去看看嗎?”
涂小黎躍躍欲試的樣子落在顧斟真眼中,也是很有意思的。
顧斟真不答,她知道涂小黎未必想要節外生枝,說這樣的話無非是照顧她的想法罷了。于是嘗試著用神識探查, 坑洞內部溫度很高,大概一百多丈左右, 就受到了阻礙, 無法知道更深處是什么情況。
思量片刻,顧斟真用魚骨劍朝坑洞里一斬, 這一劍的力度和角度都有刻意的控制,不會破壞坑洞的邊緣,只會在坑洞之中起作用。
伴隨著連續的、沉悶的響聲從坑洞底部傳來, 整個大地都在顫抖, 好像有什么東西要冒出來了。
顧斟真和涂小黎連忙退到安全距離。
熔漿自坑洞底部噴涌而出,還帶來了灰色的煙塵, 天空瞬間被遮住,大地暗了下來。
顧斟真有及時出手,叫這股力量控制在一定范圍之內,不至于害了周圍的凡人,只是這么大的動靜,很難不引起附近修士的關注,很快便有人來了。
修為低的,稍微靠近一些便感受到那強大的氣息,知道不是自己可以渾水摸魚的地方,轉身就走。
有資格跟顧斟真打一架的,也不是人人都敢上前,有人估量了一下形勢便退了,有人只是想看看發生了什么,覺得不像是異寶現世,反而像是有大災即將降臨,于是也退了,剩下的一部分,多半有所依仗,所以遠遠地瞧著。
倒也有那種上前打招呼的,得知顧斟真和涂小黎都是鼎山仙門的人,便不再多說什么。
合體期以上,在這個世界已經屬于高階修士,稍微看一眼就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也能判斷要不要湊熱鬧,還得考慮一下要不要背負欺負小輩的罵名,于是竟然同低階修士一般,一個出頭的都沒有。
“我打算下去看看。”顧斟真認真地說道,“涂道友還是不要跟我一起冒這個險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有意無意地看向周圍,涂小黎一下子就明白了,立刻拍著胸口說道:“顧道友放心,我給你看著。”
不過,涂小黎隨后又露出擔憂的表情,“這樣真的可以嗎?不需要叫幫手?”
這里距離月樺城也就是一天路程,還是化神期的速度,若是換上修為更高的大乘期和真仙,所需要的時間自然是大大縮短。涂小黎自己也能請幫手,所以她才這么說。
“我只是下去看看而已,不會有什么問題的。”
顧斟真這么說著,又把身外化身放了出來,這家伙體內的小世界,是她重要的依靠,所以不能一起帶下去。
如是安排完畢,顧斟真便在兩道目光和暗地里不t知多少目光的注視之下,手提魚骨劍,飛進了那坑洞之中。
剛才經過一輪如同火山噴發的事件,坑洞附近的溫度已經很高,不是常人所能忍受,所以從一開始就得使用靈力護體,就是這樣還能感覺到撲面而來的高溫,于是顧斟真又拿出一塊白色的玉佩系在腰間,這是李閑韻賞賜之物,能夠散發寒涼之氣,是夏日避暑的好東西,也可以用來應對眼前這種情況。
坑洞從上到下,并非特別顯眼的由寬到窄,顧斟真下行至三百丈左右,才覺得寬度有了明顯變化,而到此時仍然有數十丈之寬。洞口的光線無法落到此處,這里卻并不黑,因為顧斟真已經看到熊熊燃燒的火焰。
這并不是尋常的火,它本身應該稱為“天材地寶”,因為這火是自然生成,是天道法則給與這片大地的禮物。
也不知道那個蜂王為什么會把洞府建立在距離這種地方這么近的位置。
顧斟真繼續向下方前進。
靈力組成的護罩也是一副要被熱化了的樣子,需要顧斟真源源不斷地補充靈力過去,才能維持基本形態,實際上就是在消耗靈力換取暫時的安全。如果這火再次噴涌出來,顧斟真恐怕也不好硬抗。
幸好還有那塊玉佩。
下降到五百丈的時候,已經能看到火焰的更多細節,不過還是沒法子看清楚火焰的根源在何處,于是冒險繼續下降。
到了地下大約八百丈的時候,顧斟真相信,就是以她現在的修為,若是被困在此處,恐怕也得燒到靈魂的渣滓都沒有了。
此時,她已經看清這地火的輪廓。
這地底深處,并非壓得嚴嚴實實的巖石,而是天然形成的洞窟,像是螞蟻的巢穴,不知通向何方。火,就像是流水一般在這無數洞窟之中流淌著,而它燃燒起來的根源,便是那地脈。
這就是傳說中的地脈之火。
關于地脈之火的形成原因,比地脈本身的形成更為虛無縹緲,所以古往今來能夠有幸遇到的修士,基本上已經放棄探究其根源,而是將注意力轉移到如何從中獲利。
地脈之火最珍貴的就是由此誕生的“地火之精”,它們是這地脈之火的精華,需要經歷漫長的歲月才能形成,可以用于煉丹、煉制法寶甚至直接充當法寶,反正是不可多得的稀罕之物。
這是可遇不可求的東西。
而且,這地火之精頗有靈性,一般人還抓不住它,一旦驚擾了這家伙,它是可以連夜逃跑的那種。沒有萬全的準備,誰也不敢說自己遇上了地火之精就一定能抓住。
顧斟真面對這熊熊燃燒的地脈之火發起了愁。
她想要地火之精,問題是她并不知道該如何從地脈之火中提取地火之精,請幫手的話,涂小黎肯定是不夠的,要是請來的人太厲害,首先分配就會出問題,另外這算不算打草驚蛇會嚇跑地火之精的法子呢?
顧斟真手頭最好的容器就是小世界,小世界雖然什么都可以吃,但是要試試眼前這地脈之火,她還是沒有把握,萬一把小世界給點著了,那可就得不償失。
難道就要這般回去嗎?
不,不甘心。
可就這樣干等著,就能有結果嗎?
越靠近地底,靈力消耗的速度就越快,就算有多重靈力保障,也經不起她這么消耗的。
必須得趕緊做決定。
顧斟真腦子亂的很。
這時候,她忽然聽到了涂小黎的傳音,“顧道友,不好了,有一個真仙過來了,看起來很不好惹,咱們鼎山仙門的身份也唬不住她啊。”
與此同時,身外化身的聲音也傳進顧斟真耳中,“喂,那個家伙好像就是上次向我們借運的,快想想要怎么辦吶。她好像是沖著這地脈之火來的。”
顧斟真擰著眉,上次借運的事,她是一直耿耿于懷,若是這次又被人截胡,可受不了這連續栽在同一個人身上的打擊,于是把心一橫,突然就有了主意。
“地火之精前輩,在下顧斟真,有一處小世界,風光不錯,不知前輩可愿意搬家。”
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顧斟真停頓片刻,強調:“只是小世界也不大,最多只能提供一小處空地,恐怕要委屈前輩了。”
后面那些話其實代表著顧斟真一絲絲的后悔,萬一是引狼入室的故事,那可不行。
假如地火之精未曾作出回應,她也只當是沒有緣分吧,這樣日后也不會受到心理上的折磨,反正就這樣吧。
然而,就在下一瞬,地脈之火出現了異動,一股灼熱的力量正在匯集,就在那火中形成了一團顏色比較深的火焰。當它出現的時候,顧斟真能明顯感覺到整個地脈之火的威力似乎降了好幾成,連溫度也沒有那么高了。
那團顏色比較深的火焰飛到了顧斟真面前,跳動的火焰明明沒有表情,顧斟真卻好像看到了一張興奮的臉,感受到了喜悅的情緒。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地脈之火精華——地火之精?
她還有一點不敢置信,那團火焰卻是興沖沖地靠近,想要落在她的手上。
顧斟真有過一瞬間的猶豫,還是伸出手去,明明能感覺到其中洶涌澎湃的火屬性力量,接觸到皮膚的時候,卻一點兒也不得熱,甚至就連之前覺得非常折磨人的地脈之火也變得溫和起來,腰間的玉佩帶來的寒涼之氣令她感覺稍微有點冷。
在“冷”的念頭冒出來的時候,地火之精散出熱力,中和了那塊玉佩的寒氣,于是顧斟真周身的溫度重新變得適宜。
這么神奇?
她不再遲疑,而是直接將這團地火之精直接收入小世界,放在一處長滿雜草的空地上——其實她有點肉疼,畢竟現在小世界范圍有限,每一寸土地都有其使用價值。
那地火之精就像是領悟到了顧斟真的意思,并未燒灼一大片,而是僅僅在空地上燒開一道口子,便靈活地鉆了進去,不多時,顧斟真的小世界里便多了溫和燃燒的地火,同樣是在地下。地面上那一片土地因此變得適合培育火屬性的靈草靈藥。
地火之精如此有靈性,這大大出乎顧斟真的預料,她也因此長長出了一口氣。
“喂喂!別高興太早,想想怎么應付那個討厭的家伙吧。”
身外化身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顧斟真才舒展的眉頭,再次皺了起來。
第157章
周十九娘最近才甩脫麻煩, 拿到了一張丹方,丹方中列出來的都是珍稀材料,其中這地火之精, 更是要了老命的難得一見。
偏偏沒有這東西不行。
一直以來,嘗試了不知多少法子,從來沒有因為困難而退縮的, 修士可不就是要與天爭一線生機嗎?
她思來想去,還是打算去鼎山仙門一趟,靠著這一張老臉, 多少有些情面, 不至于完全空手而歸罷了。哪成想還沒到鼎山仙門,忽然覺出天地異動, 根據經驗,肯定是有天材地寶現世,她自然是要去湊個熱鬧的。
看到折返的修士,周十九娘抓了幾個過來詢問, 知道了大概情況。待她靠近那地方的時候,又感知到明里暗里的目光, 于是跟一個眼熟的真仙打了個招呼。
對方告訴她:“地脈之火現世, 恐怕會有地火之精,不過已經有人捷足先登, 我這老人家也不好去跟年輕人去搶,便在這兒看看熱鬧。”
周十九娘翻了個白眼,“這附近也沒幾個真仙, 我看是個小輩過去了吧?怎么, 你們如今膽子小了,連個小輩也害怕了?”
她心中歡喜不已, 面上不顯,反而作出此等慍怒模樣,是想要多套出幾句話來。
“是鼎山仙門的人,李閑韻的記名弟子,從前還是見過的,你說我怎么有那么大的臉,去拂李閑韻的面子?”
周十九娘略微一猜就知道,對方大概是在李閑韻進階真仙的大典上見過那什么記名弟子的。她那時候沒有去,也不知道李閑韻的什么記名弟子,就是李閑韻本人來了,這要真是有地火之精,她也是想什么辦法都要拿到手的,另外還得從李閑韻身上討些珍稀材料,最好把丹方上的東西湊齊了。
她既然有這樣的想法,也不在乎欺負小輩損害名聲什么的,于是說了句“那我得去看看”,便往那坑洞方向去了。
“晚輩鼎山仙門靈寰池涂小黎,見過前輩。”
“姓涂,妖族?狐貍?”
周十九娘的目光從涂小黎身上t掃過,對方已經是嚇得不行,她心中鄙夷,妖族的人就這么上不得臺面嗎?于是目光一轉,落在另一個人身上。
咦?這不就是她上次在月樺城找人借運的時候,見過的那具身外化身嗎?
“前輩你好啊。”
那身外化身毫不畏懼,還笑嘻嘻地打了個招呼。
“你……”
周十九娘皺起眉頭,快速思量著,視線一轉,又看向那個大坑,以她真仙的修為,很快就認出那地底燃燒的的確就是地脈之火,至于地火之精,她還沒看到,倒是看見了從地底深處緩緩飛上來的顧斟真。
心里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當初借運的事乃是逼不得已,遭到反噬之后,周十九娘便知道自己小瞧這個后輩了,“你……咦?地火之精難道在你身上?”
“前輩怕是搞錯了了吧?我只是區區一個化神期,哪有能耐動得了地火之精。”
顧斟真沉著臉,飛到身外化身身邊,按照計劃,還得稍微拖延一會兒。
“有沒有,可不是你說了算的。”
真仙威壓釋放,不但是顧斟真等人,就是在附近窺視的其他修士也感受到了莫大壓力,周十九娘也借著這個機會,用神識將顧斟真身上搜索一遍。
居然沒有?
不低啊,那明明就是地火之精的氣息,難道僅僅只是接觸過地火之精?
“說!到底怎么回事?”
面對周十九娘的逼問,顧斟真擦了擦嘴角的血跡,調整呼吸,不卑不亢地說道:“地火之精有自己的選擇,可不是我能左右的。”
這也不算是說謊。
周十九娘惱了,神識在地底深處來回掃了好幾遍,又迅速下去看了一回,飛上來的時候,目光從顧斟真身上挪動到那具身外化身上,只見后者笑嘻嘻的,似乎并不因為真仙的威壓而難受。
罷了,這又不是肉體凡胎,有點能承受這些也可以理解。
周十九娘的目光轉向涂小黎,“你來說,怎么回事?”
“前輩,我……”
涂小黎正支吾著,突然周圍虛空發生輕微波動,一道空間之門憑空顯露,從中走出一個人來。
正是靈寰池那位龜前輩。
空間之門在他身后自動彌合,就好像是從沒出現過的一般。
“何人大膽,欺負我靈寰池妖修?”
龜前輩目光掃過去,那周十九娘立刻收起威壓,躬身行禮。
“打擾前輩,實在冒昧,只是——”
“只是什么?”龜前輩強勢打斷周十九娘的話,“這位顧小友是李閑韻新收的徒弟,也是我的恩人,你就算看不上李閑韻,難道連我的老臉,也是送上門給你打的?”
“不敢不敢。”
周十九娘連連道歉,這才將之前的話跟顧斟真的身份聯系起來,頓時心中大為驚駭,旋即又苦惱起來。
李閑韻是個極為護短的人,借運是一件,今日之事是一件,兩次欺負她的徒弟,這時候她只怕等著周十九娘親自送上門去,好肆意羞辱一番吧?莫說討要什么材料,能全身而退都要感激對方手下留情了。
“總是晚輩冒昧,這便離開。”
“等等。”
真仙遁術多塊?可是眼前的龜前輩也不是跑得慢的人。周十九娘只好回過頭來,仍然恭敬地問:“不知前輩還有何吩咐?”
龜前輩道:“把話說清楚,你是為了什么事,為難這位顧小友的?”
周十九娘一點兒也不想提起往事,便說道:“晚輩懷疑此人私藏地火之精。”
她把話停在這里,心中仍然有一絲希冀。
龜前輩看向顧斟真,“顧小友,可有此事?”
顧斟真對著周十九娘冷笑道:“地火之精有靈,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哪里是晚輩能左右的?前輩抓不到地火之精,也不該來責怪晚輩的。”
周十九娘老臉一紅,只好說道:“那便是誤會了,這就給小友賠禮道歉,此事到此為止,如何?”
這姿態已經放得夠低了,但龜前輩還覺得不夠,一眼看過來,周十九娘連忙拿出一株萬年份的靈草作為補償,“如此可好?”
這話是在問龜前輩,周十九娘無論如何,目前都不會真正在意顧斟真本人的態度。
顧斟真不言不語,只是看著那二人的交涉,結果龜前輩反而看過來征求她的意見,她便給了一個肯定的眼神。
“你走吧。”
就是等著龜前輩這句話呢,周十九娘道了聲謝,急急忙忙地離開。
她本來仍然往鼎山仙門方向去,想到此舉得罪了李閑韻,不好再去,心中卻是不甘,懸停在無人之處,念頭幾轉,還是覺得自己的事要緊,便是不去見李閑韻,也得去見見鼎山仙門的幾個老友,于是仍然往鼎山仙門去了。
顧斟真這邊,拜謝過龜前輩,她對那一手空間傳送的本事很感興趣,于是以請教為名問了幾句。
龜前輩沒想到她剛剛死里逃生,居然想的是這個,便贊了一句“果然勤學好問”,也就簡單地講解了一下原理。
“撕裂虛空,天地任我遨游,這是真仙以后才有本事,路還長著呢,不必太著急。”
“多謝前輩教導。”
目送龜前輩仍然撕裂虛空離開,顧斟真暗暗松了口氣,她能感覺在暗處打量的目光有不少,心想恐怕是為了這地脈之火,就算沒有地火之精,取一些地脈之火也是大有用處,于是便叫上涂小黎,二人一化身快速離開此地。
果然,就在她們離開不久,就有數道聲音落在坑洞附近,很快便響起了打斗之聲。
……
飛出好遠之后,涂小黎仍然心有余悸,她摸著心口說道:“好險好險,我還以為龜前輩沒法兒趕到呢。”
剛才,正是她想起了龜前輩的囑托,于是果斷用了玉符求救,那時候周十九娘正好向她問話,所以緊張得不行。
顧斟真卻是微微一怔,迅速組織語言,反問道:“龜前輩知道我們要出來?”
之前是緊急情況,因為涂小黎說有辦法請來龜前輩相助,她也沒有時間思考,如今事情擺平了,當然想知道更多細節。
涂小黎道:“是啊,我來之前,偶然見了龜前輩,前輩聽說我們一起出來,就給了一張玉符,說是遇到了危險可以求救,不然,我怎么能如此有恃無恐呢?”
顧斟真一時無言。
難怪涂小黎之前是那個樣子。
不過,那位龜前輩未免也太關注她的行動了吧?若說是為了報恩,當初就該了斷了,難道是牽扯的因果太大,到現在還沒搞清楚?
“顧道友,外面危險,我們別耽擱時間了,趕緊回去吧。”
“好。”
歸心似箭,速度也不知快了多少。
回到鼎山仙門的時候,距離閑韻峰還有一段路程,顧斟真便聽到了議論聲。
“聽說周十九娘在外頭欺負閑韻峰主的徒弟,剛剛被打出去了,好多位長老幫忙勸說,都不頂用呢。”
“周十九娘是誰啊?”
“一個成名已久的真仙。”
“那么說是前輩了,她怎么會欺負閑韻峰主的徒弟呢?馮長老不是一直待在山上嗎?怎么會——”
“是那個記名弟子,叫顧斟真的,周十九娘在外頭要搶寶物,欺負到一個化神期小輩身上了。我看她就是欺負散修欺負慣了,也不看看人家背后有沒有靠山,還是打從前的主意呢。”
“話雖如此,周十九娘畢竟是真仙里的前輩了,閑韻峰主是后輩,這能打得過嗎?”
“騙你干嘛?當眾發下心魔大誓,擂臺上分的勝負,好些個真仙修為的長老在邊上看著呢,這還能有假?”
“我說各位,那顧斟真究竟是何許人也?我已經不止一次聽到她的名字了,就不能有個知道的,給我解釋解釋?”
“這個我知道,我來說,她呀……”
聽到這里,顧斟真默默地離開了,身外化身已經被她收起來,涂小黎在一旁察言觀色,意識到這不是一個說話的好時候,于是便沉默地跟隨著。
閑韻峰已經出現在視野之中,涂小黎先是道謝然后告辭離開。
顧斟真想了想,還是先去見一見李閑韻,結果她才飛進閑韻峰的禁制范圍,就看到馮孜騁的臉。
“師妹你回來了,正好,師尊叫你過去呢。”
馮孜騁臉上掛著一貫的笑意,仔細看的話,可以發現笑得更加燦爛。
“發生什么事了?”
顧斟真沉著臉,假裝什么都不知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師尊有東西要給你。”
馮孜騁上t來拉著顧斟真胳膊,帶著她一起往主峰方向飛去。
第158章
顧斟真看到李閑韻的時候, 她正在揉仙鶴的腦袋,臉上的表情夸張的很。
“見過師尊。”
低下頭去,顧斟真假裝沒看見李閑韻剛才的樣子, 渾身上下流露出一種乖巧氣質。
“師尊。”
馮孜騁提醒了一句,李閑韻這才從自己的世界中走出來,放開仙鶴, 擺擺手道:“都坐吧。”
師徒三人先后坐下,仙鶴轉身出去,回來時頭頂著托盤, 送上三杯熱氣騰騰的靈茶。
李閑韻先是隨口問了顧斟真這次出去的事, 得到簡單的答復以后,就繪聲繪色地說起她是如何打跑周十九娘的事, 又拿出一個儲物袋來,“關于借運的事,這是她給你賠禮道歉的。”
那儲物袋飛到顧斟真面前,她伸手接了, 查看里頭的物品,倒是豐厚的很。或許在一個真仙看來, 這些足夠補償化神期后輩因為借運而遭受的損失了。
“怎么?受傷的心靈還是沒有得到撫慰?”
李閑韻顯然注意到顧斟真的表情, 又說了一句:“不管怎么樣,這東西可不能退回去。”
“多謝師尊做主。”
顧斟真收起儲物袋, 起身面向李閑韻行禮,感激是真的,因為感激的是李閑韻為她除了這口氣, 不忿也是真的, 就憑這些東西,真仙就可以為所欲為, 那么在付出代價足夠大的情況下,是不是可以直接取走她的性命呢?
“罷了罷了,這些事終究是要你自己心里過得去。今后你若是要找那個周十九娘麻煩,為師也不會阻攔,反正這一次比試,不過是為師跟她的梁子罷了。”
李閑韻身上流露出來的無賴氣息,倒是意外契合旁人私底下對她的評價。
馮孜騁出面轉移話題,大家說了些有的沒的,坐了挺久的,顧斟真才起身離開。
從主峰到顧斟真的洞府,還有一段距離,就這一點距離,顧斟真遇上了好幾隊好事者,有真心關切的,有假意關心實則打探消息的,也有純粹好奇的,都被她一一打發了。
到了洞府的時候,安乙弦卻在法陣之外,像是等候已久。
“安道友。”顧斟真面色如常,打了個招呼。
“顧道友。”安乙弦迎了上來,欲言又止,眼中擔憂的神色流露,分明是怕越界,不好主動開這個口。
“安道友有什么事嗎?進來坐吧。”
顧斟真說著,那護山法陣打開一道口子,她走了進去。
安乙弦遲疑片刻,還是跟了上去。
客廳里。
“安道友,我最近打算閉關,看看能不能進階化神后期,這次可能要久一點。你若是有什么事,恐怕得早點說。”
安乙弦詫異地抬起頭望著顧斟真,她這次過來是有兩件事,一是為了流言,二是為了準備進階化神期的事,見了人就知道顧斟真現在好的很,“我是想問問,進階化神的事。”
她還是開了口,這種頭一次的事,就算看再多的經驗總結,都不如自己試一試,可偏偏事關重大,馬虎不得,安乙弦在閑韻峰認識的人迅速增加著,能信任的卻不多,她只好來求助顧斟真。
“原來如此。”
顧斟真便給安乙弦說起進階化神期需要注意的事,她說的是自己的經歷,在不涉及具體功法的基礎上,主要偏向于流程,對于安乙弦提出來的問題,也盡可能地作了解答。
末了,顧斟真忽然想到安乙弦的年紀,其實兩人年歲相差不算太大,算起來是安乙弦年長一些,若是安乙弦在這個年齡段進階化神期,以鼎山仙門目前的情況來說,也足夠安乙弦獲得一定的資源傾斜了。
“多謝顧道友解惑。”
安乙弦離開時,步伐輕松了許多。
顧斟真隨即關閉護山法陣,對外宣稱自己要閉關了。
她先去小世界里看了地火之精的情況,感知是一種情況,親眼所見,便又不同。
因為地火之精而生成地下洞窟最長處大約一里,這是顧斟真跟地火之精的約定,她的小世界范圍有限,承受不住那么寬廣的地火燃燒范圍。
在這方圓一里之內,大小洞窟向四周延伸著,這片區域的溫度也因此升高。而核心位置,那里熊熊燃燒的火焰,地火之精便藏身其中。
顧斟真懸浮在火上,并未感覺到炎熱難耐,這自然是地火之精認可了她的緣故。
長毛貍花貓和灰兔子從地面上敞開的洞口進來,灰兔子走到半路就不肯往前走了,那火熱的很,長毛的生物討厭這么高的溫度,倒是貓繼續若無其事地往前走,一直走到核心附近,站在邊緣上瞧著底下燃燒的火,貓眼里也出現燃燒的火焰。
“喵嗚——”
長毛貍花貓發出粘人的叫聲。
顧斟真飛過去,落在貓身邊,蹲下去摸著貓的腦袋,“你怎么來了?不怕熱?”
“嗷嗚——”
長毛貍花貓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驕傲和興奮,張口一吐,一團火焰從貓口中飛出,可這點威力對于地火之精來說,無疑是螢火蟲在太陽光面前顯擺,實在是自不量力。
地火翻涌著,一簇火苗跳躍著來到貓的面前。
顧斟真伸出手,那火苗在她掌心停留,卻是朝向長毛貍花貓的方向。
“哇嗚!”
長毛貍花貓蹲坐在地上,探出爪子,緩緩勾住了那簇火苗。
顧斟真沒有阻止,她已經感知到地火之精的意志,因為看到這貓學會了吐火,所以打算給貓一個機緣。
長毛貍花貓把火苗放進嘴里,不用嚼,火苗入腹,一開始是沒什么,漸漸地,貓臉上便露出痛苦的表情,隨后開始在地上翻滾著。
顧斟真揮揮手,一道靈氣將這貓托起來,帶到萬年虛槐木幼苗生長的地方,那里陰氣重,把貓放在這里,能起到壓制作用。
看著貓痛苦的樣子,顧斟真又覺得地火之精這份禮物實在太重了,也不知道這貓能否承受得住。
罷了罷了,現在是在小世界,大不了就用小世界的力量幫助貓煉化那一縷地火。
有了決斷,顧斟真離開了小世界。
她把地火之精收進小世界的時候,那位周十九娘堂堂真仙,卻并未發現端倪,這說明小世界的存在能避免大能窺探。現在顧斟真要閉關,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她,此時若是長久待在小世界里,豈不是等于失蹤了?
于是,她果斷放棄,就在外間洞府修煉,也給小世界喂新得的材料。
時光飛逝,這一次閉關也如同她的預計,比之前的每一次閉關都要長。
今天是個大晴天。
身外化身這些年隔三差五地閉關,每一次都不會太久,所以一出來就會干些打掃院子的活兒,尤其是注意薔薇園的情況。
薔薇本身活不了多久,用靈氣滋養過的就不一樣了,如今這滿園薔薇,就是摘一片葉子給凡人嚼上幾口,也能強身健體延年益壽。
“喂!喂!你這胖貓,不準偷吃葉子!”
身外化身一把抓住鉆進角落里啃葉子的長毛貍花貓,這貓花了快兩百年時間,才煉化了那一簇火苗,如今才出來不久,就偷吃薔薇葉子,實在忍不了。
“喵嗚——”
長毛貍花貓被捏住了后脖頸,整只貓老老實實的,就連眼神都呆滯了不少,偏偏用討好的語氣輕輕叫了一聲,叫人不忍心發火。
“哼!”
身外化身一松手,貓就掉在地上,那么大一只,渾身柔軟得像是水一般,自然是摔不壞的,一個翻身,立馬生龍活虎。
新制的花茶端上來,身外化身獨自一人坐在石桌旁,茶很香,她喝了一口,卻忍不住看向一旁的空位,倒了兩杯茶,無人附和,真的是有點難受啊。
本來已經難受到自言自語了,如今貓在身邊,這副姿態也不好表現,只好一皺眉二嘆氣三感慨,所謂“落寞”是這個意思嗎?
人間真無趣。
不,是少了陪伴的人間真是無趣。
可惡!
喝完自己那杯花茶,身外化身拿起另外一杯,吹了吹,確定溫度適宜,這才一飲而盡,隨即用帕子擦擦嘴,“怎么樣?味道不錯吧?”
自然是沒有回答的。
顧斟真如今正在突破小境界的關鍵時期,對外界已經進入不管不問的狀態,也可以t說是最危險的時候。
身外化身可以為她承受部分傷害,這件事可以做,如果顧斟真是以征求意見的語氣說出來,那肯定是不行的,還得挨罵的那種。
“哎呀,好無聊啊!”
身外化身胳膊肘撐在石桌上,托著臉,側著頭,看著地上追著尾巴玩的貓,輕輕踢了一腳。
“喵嗚!”
現在的貓叫聲是越來越標準了。
“哼!”
“哇嗚——”
“呵,一點兒都不經夸的。”
“嗷嗚——”
“怎么,你這貓還不服怎么著?”
“……”
……
閑韻峰主峰。
最高處的觀景臺,李閑韻躺在搖椅上,吃著仙鶴端過來的靈果,微微瞇著眼,“你這小師妹閉關,時間未免也太長了吧?”
馮孜騁在一旁準備泡茶,聞言只是說道:“還不到兩百年而已。”
李閑韻道:“以前也不用這么久的。”
馮孜騁絲毫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所以,師尊,您是擔心自己丟了天才修士師尊的頭銜了?”
李閑韻埋怨道:“說這么拗口是怎么回事?”
馮孜騁倒掉洗茶的水,“師尊您聽懂了,這不就行了。”
李閑韻“咵嗤”咬著一顆紫色靈果,“主要是最近有件事,那些老家伙說,又到了該派人到荒域刷履歷的時候了。若是你小師妹準備進階合體期,正好去走一趟。”
馮孜騁默默計算時間,看著茶壺里冒出來的熱氣,“荒域獵妖?我記得完成這個任務,是會被當成內門弟子對待了吧?”
李閑韻吐掉果核,讓它去下方的山里生根發芽,“嗯,是有這個規定,俸祿也會增加許多,到時候不用辛苦去賺靈石,也不用按照外門長老的要求,交什么法寶了。”
馮孜騁端起茶壺,倒了兩杯,其中一杯放在托盤上,親手端著,送到李閑韻面前,“師尊,嘗嘗這茶。”
李閑韻隨手將茶杯拿過來,只聞了味道,忽然問:“花茶?”
馮孜騁拿著托盤,“是的,這是顧師妹洞府外邊的薔薇花制成的靈茶。”
李閑韻歪頭看向馮孜騁,“你背著為師去了?”
馮孜騁面不改色地說道:“師尊您忘了?師妹她有一具身外化身。”
李閑韻仍然躺好,喟然嘆道:“真是讓人嫉妒的天賦啊。”
仙鶴站在觀景臺邊上,往下看就是懸崖,它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翅膀打開,便以優雅的姿勢起飛。
第159章
為了進階化神后期, 花費了比預計中還要多的時間和精力,顧斟真覺得這是值得的。
她推門出去,沒看到啰嗦的身外化身, 視線里也沒有長毛貍花貓的身影,蠢兔子也不知道去哪兒了,四周靜悄悄的, 能聽見山上的風吹進林子里的聲音。
有點生氣是怎么回事?
確定護山法陣和周圍的禁制沒有問題后,顧斟真也沒有用神識一寸一寸地去找人,而是慢慢穿過幾進院落, 吹著風, 踩著石磚,走到大門外。剛剛停住, 這時候一個毛茸茸的東西迎面撲過來,她伸手一抓,便在半空中將之牢牢制住。
“嘰嘰!”
是灰兔子。
手感上跟記憶中的沒什么區別,就是看起來大了一圈, 甚至連耳朵也跟著長了些許,眼神依舊清澈。也罷, 快兩百年才長這么一點肉, 也別怪它腦子長得慢。
放在懷里一頓搓揉,聽了一會兒兔子的叫聲, 感受著那獨有的溫暖毛發,顧斟真又拿出一個靈果給兔子吃了,這才將之放下。
身外化身終于出現了。
“恭喜道友進階化神后期, 距離合體期又近了一步。”
身外化身手上拿著一個花環, 一看就是用山上的植物現編的,就這么慢吞吞走到顧斟真面前, 給她戴頭頂上,歪著頭問:“怎么樣?好看吧?”
身外化身的語調,像是在欣賞她自己的杰作,等著人夸呢。
“嗯,好看。”
顧斟真認真敷衍了一句,左看右看,沒看到貓,于是又補充一句:“花好看。”
“呵——”
“你在看什么?”身外化身也跟著左看右看,隨即像是恍然大悟似的,“原來你也在找那只沒良心的小貓咪啊,不用找了,跟那只大白鶴跑了。”
用“大白鶴”來稱呼“仙鶴”,是一種蔑視的說法,有故意引起爭端的意思,若是那只鶴在眼前,至少是要吵架扇翅膀的。
顧斟真微微皺眉,心想貓長大了,總會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去處,于是干脆不想這件事了。
今天天氣真的很好,天上是湛藍的顏色,沒有一絲云,太陽卻不算暴躁,反而顯出幾分柔和,斑駁樹影落在院子前面的空地上,給人很舒服的感覺,很容易什么都不想干了,就想拿張椅子坐在樹蔭下乘涼。
沐浴更衣,一番整理之后,顧斟真便去了主峰,先見了馮孜騁,然后跟著馮孜騁去拜見李閑韻,得了進階化神后期的賞賜,都是些穩固修為的丹藥,李閑韻又說起荒域獵妖的事。
“把化神后期弟子派到荒域獵妖,是鼎山仙門的慣例,只要回來,就會賜下合靈丹,這是用來進階合體期時突破瓶頸的丹藥,效果是沒的說。而且,這也就意味著你將成為鼎山仙門內門弟子,享受更好的待遇。”
顧斟真本來聽得認真,結果一句“成為鼎山仙門內門弟子”,令她有些許困惑,她可不是任何人的親傳弟子,一身本事也不是鼎山仙門正經傳承,這似乎不符合規矩吧?
“你有什么問題?”
顧斟真便說出了自己的困惑,結果只聽李閑韻罵道:“大道三千,殊途同歸,你既入了鼎山仙門,別管什么內門外門,將來只要以鼎山仙門人的身份活著,你的傳承,可不就是鼎山仙門的傳承?”
顧斟真便明白了。
鼎山仙門當然也會像其他宗門一樣,四處去找那些尚未踏入仙途的好苗子,從小培養,教授本門功法。而鼎山仙門對于自帶功法投效過來的外門長老弟子們,也會給轉正的機會,反正只要你人在這里,就是給鼎山仙門增添新鮮血液,就是鼎山仙門傳承的一部分了。
是很高明又寬容的手段,比明搶不知好了多少。
看到顧斟真對這個話題有興趣,李閑韻便說了內門與外門的區別,主要還是在待遇上,當然權力也是不同的,內門弟子有更多機會成為各峰之主,甚至鼎山仙門話事人。當然了,這不是目前的顧斟真可以想象的。
“總之,你必須去一趟荒域。是現在去,還是過些年,這個由你決定。”
顧斟真經過短暫的思量,表示愿意立刻前往。
“好,那我這就跟那些老家伙打個招呼。你放心,荒域獵妖也不是一個人去的,通常是三人組隊,所以還要等一等其他各峰的消息。”
“全憑師尊安排。”
顧斟真從李閑韻洞府出來,又陪著馮孜騁去了主峰各處,得知她進階化神期,眾人紛紛道賀。
“這些年,閑韻峰又來了不少新人啊。”
聽到顧斟真的感嘆,馮孜騁便笑著說道:“哪怕是站在最高處,修士也是要面臨各種天劫人劫的,一個沒過去,便是身消道隕,閑韻峰上人來人往,多半是因為這個緣故。”
顧斟真聽出她話里有話,便試探著問道:“師姐,是發生什么事了嗎?”
馮孜騁反問:“你那位安道友的事,你可知道?”
顧斟真一臉困惑,下意識露出幾分擔憂。
馮孜騁這才說道:“在你閉關期間,她兩次嘗試進階化神期不成,大約是道心受挫,著實消沉了一段時間,前幾年才跟山上的長老出去尋找煉器材料,估計百八十年間未必會回來。”
顧斟真微微一愣,她完全沒有想到安乙弦居然兩次進階化神期失敗,這當然是很大的打擊,換成她自己,恐怕也難以釋懷。好在元嬰期壽命足足有上千年,鼎山仙門又有這么多修煉資源,不是沒有機會再試幾次,只是關鍵在于安乙弦自己了。
見不到人,自然無從為之開解。
顧斟真又問了馮孜騁關于安乙弦的詳細去處,結果馮孜騁說那些外出尋找材料的長老們一向行蹤不定,除非是宗門有難緊急召回,不然很難聯系得到。
顧斟真神色黯然,也不全是因為安乙弦這件事,更多是安乙弦這件事提醒了她:世事無常。
難免就感傷起來t。
馮孜騁見狀,又安慰了幾句,心想若是顧斟真遇到類似的事,她大概也會難受好一段時間,便有了感同身受之意。
顧斟真慢慢地回了洞府。
她進階化神后期的消息傳出去,陸陸續續又有人登門道喜,送的禮物也很豐厚,有的人哪怕根本見不著人,也要擠上來,圖的是哪怕顧斟真僅僅只是記住了某個名字,那些人也覺得賺了。
顧斟真應付了一陣子,也覺得沒意思,心想要是沒有讓身外化身變成另外一個人的臉,倒是可以讓她去應付這種局面,只是這個念頭剛剛起來,就遭到了身外化身的嘲諷。
“當初不是你要做區分的嗎?怎么現在又怪起我了?”
顧斟真一時無話可說,又想著安乙弦的事,既然找不到她人,要不要送一封書信到人家洞府上呢?可是要說什么?難道說“我知道你進階化神期失敗很傷心,我來安慰你一下,給你送點丹藥”什么的,她自己想想都覺得難受,還是不要這樣。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去荒域,若是在去荒域之前,僥幸看到安乙弦回來,便去見一面,看看她需要什么,只要對方開口,她能幫就幫。若是安乙弦沒回來,那就只好等顧斟真自己從荒域回來再說了。
心里有了主意,時間更是不等人。
荒域獵妖的事情很快就定了下來,顧斟真見了另外兩個隊友,發現竟然都是認得的人。
一個是元行澈,天劍峰的劍修,已經多次跟她打過交道了。
另一個是新垣岫,天衍峰的修士,因為借運的事,顧斟真去書樓查閱資料時見過,后來又在別的場合見過幾次。
這樣的安排,可以看出李閑韻是花了心思的。
化神期修士又不是剛剛筑基的年輕弟子,本來就已經修仙界摸爬滾打多少年了,不需要師長耳提面命。倒是組織了一個小型的送別儀式,三人背后的峰主和各峰高層,還有代表門主出面的某位副門主,也算是很有臉面。
荒域在鼎山仙門南面,一直往南走,是一片遍布各種大妖和妖獸的原始區域,正道修士的勢力不曾到達那里,倒是作惡多端的邪修們喜歡往那里跑。
另外,荒域不等于蠻荒。
顧斟真看地圖的時候暗暗吃驚,因為去荒域最近的路線,可不就是她從大湖里游出來,上岸的路線嗎?
三人飛出鼎山仙門,元行澈便拿出一架飛舟,邀請另外二人上去,“長老們要我們自行前往,這個方向也沒有大型傳送法陣,用我的飛舟,大家都省些靈力。”
顧斟真絲毫不客氣,新垣岫也不見她怎么客氣,三人都上了飛舟。飛舟內部空間挺大,每人都能分到一個單間靜室,另外還有議事的客廳,可見元行澈是用心考慮過的。
飛舟平穩地運行著。
飛過一片沙漠上空的時候,顧斟真心念一動,便走出靜室,從高處俯瞰大地,果然看到當初她待過的那個廢棄古城,只是古城基本上已經消失,倒是她當年閉關的地方,那個古城西北角荒廢的院子如今還在,不過變換了模樣,已經成了一座小小的廟宇。
廟宇周圍是一片小小的綠洲,有人居住在這里,河邊能看到飲水的駱駝和其他的小動物。就這么一會子功夫,能看到進出廟宇的人,有男有女,老人和孩子,當地人和一看就是外地行商的家伙。
青煙升起,恍惚間,顧斟真似乎聽到了人聲。
那是來自眾生的愿力,她無疑在此道上發展,于是揮揮手,那些聲音便遠了。
或許是這些人祭祀的時候,并未搞清楚祭祀對象究竟是誰,所以顧斟真在鼎山仙門就因為距離太遠,一直沒有察覺這愿力的存在,待她從這附近經過,這才真實感受到了。
心中忍不住感慨。
飛舟路過青楓地上空的時候,特意停下來,因為來之前馮孜騁交代過,讓顧斟真順便看看,畢竟青楓地鹿氏仍然是李閑韻的附屬勢力。
顧斟真本來不知道青楓地的具體位置,元行澈來過,她是知道的,而且青楓地此前也得了消息,鹿渠君提前在這一帶親自候著,大家都沒有浪費多少尋找的時間,就這么見了面。
參觀青楓地,顧斟真感覺到了洞天世界的玄妙,她還特意去當年那個由空間節點擴張變成空間通道的地方看了,的確感覺到了空間力量殘存的痕跡,此外也沒有更多收獲。
臨走時,鹿渠君送上一份豐厚的禮物,顧斟真等三人都有份。
看著鹿渠君發自內心的笑容,顧斟真便知道她是過得不錯,從青楓地那些人身上的反應來看,鹿渠君這個當家人已經建立期崇高的威望,這當然是個好消息。
離開青楓地,穿過廣袤的大平原,顧斟真看到了大荒山的輪廓,她用神識一掃,發現當年那頭牛妖居然還活著,而且修為已經是元嬰期了。
因為顧斟真這毫無顧忌的神識探查,大荒山的妖獸亂成一團,那牛妖修為雖然高一些,卻也是瑟瑟發抖,以為是有高人來清剿大荒山的妖獸了,礙于對方實力強橫,自己如今也是個妖王的身份,躲也沒什么用,不得不硬著頭皮走出法陣。
“在下牛樹一,不知是哪位前輩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在下牛樹一,乃是此地妖王,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前輩,還請前輩示下。”
“在下牛樹一,斗膽請前輩出來一見。”
姿態擺到最低,但是并沒有得到回應,因為顧斟真一行已經朝著墨周城去了。
第160章
墨周城已經有了新城主, 不過并不是當初那個能壓制各方勢力的化神期修士,而是在激烈的博弈中被推到臺前代表秩序的元嬰期,真正掌握權力的是這位城主背后的一眾長老們。
供養這么多人, 需要更多的資源,自然地,對于外地修士進入墨周城的各種收費也就變得多了起來。盡管大家很憤怒, 但是墨周城已經成為南延洲唯一可以稱得上安定的地方,只能敢怒不敢言罷了。
可是今天,威風凜凜的墨周城主府一眾長老們躲在密室內瑟瑟發抖, 因為這些人利用特殊法寶發現了化神期修士的氣息, 還不止是一個。
打是打不過的,而且也沒有想要跟化神期拼命的膽子, 可是逃跑,這時候走了,不就意味著將好不容易到手的權力拱手相讓嗎?關鍵是也沒有逃跑的時間里,大家只好聚集在一起暗暗祈禱化神期前輩只是路過而已。
從墨周城上空飛過去的時候, 顧斟真只是隨便看了一眼,才想起原來是這么個地方, 她哪里知道僅僅只是路過而已, 就給城里的掌權者帶來這么大的困擾?
倒是長毛貍花貓探頭探腦的,眼里流露出幾分新鮮。
顧斟真把貓抱起來, 一陣搓揉,這貓畢竟是靈貓,不怎么掉毛的, 毛發手感很好, 跟兔毛的手感有些差別,說不上更喜歡哪一個, 可以說都喜歡。
“喵嗚——”
飛過小甘洲上空的時候,身外化身也出來湊熱鬧,從靜室的窗戶往外看。對于身外化身來說,小甘洲秘境得到的那塊帶有空間屬性的石板,是她有今日變化的重要開始,也是小世界的來源。
顧斟真面上同樣出現緬懷神色。
小甘洲再往南邊,就是她上岸的第一站,成齊國了吧,不知道這么多年過去,這個國家是否還存在?
……
依山而建的皇宮已經留下了深刻的歲月痕跡,年輕的公主站在石階上,收回眺望遠方的目光,低頭看向地上,那里有刀劍留下的痕跡,某些地方的血污永遠無法沖洗干凈,據說是仙人留下來的。
仙人就連血,也跟凡人不同的。
成齊國立國至今,已經上千年了,“仙人”們的影響刻入這個國度的一點一滴,最引人注目的一件事,還是第一代女皇的出現,因為從那以后,成齊國的君主就只能是女人。
這是多少年來恪守的傳統。
無論執掌國政的是女丞相、女將軍,還是男丞相,男將軍,女皇的傳統一直沒有改變。
這已經成為大家都認可的事,同時又帶來了更為醒目的變化,就是能不能擔任某個職位,衡量標準并非是性別,而是你的能力是否能勝任。
唯能者居之t。
可是現在,有人試圖將這條定律用在皇位上,試圖打破多年來堅守的女皇的傳統,后者正是被認為開創這個新時代的標志,是必須得到保留和守護的標志。
東宮是要守護這個傳統的。
年輕的公主并非東宮,她只是東宮眾多妹妹中的一個,一向不起眼,哪怕是今天出現在皇宮大殿外,也不會被人過多注意。
她仰起頭,看到一片烏云從遠處緩緩飄過來,停在了皇宮上空。
“殿下,這天,恐怕要下雨了。”
“不止是下雨,還要打雷呢。”
話音落下,“轟隆”一聲,一道雷柱落在皇宮金殿上,直接劈開一個大洞。
這被認為是來自上天的懲罰。
立刻就引起軒然大波。
……
顧斟真提議到下面的凡人城池走走,元行澈二話不說就答應了,新垣岫則是淡淡地看了顧斟真一眼,然后表示自己沒意見。
“明天這個時候,我們在海上集合,如何?”
“沒問題。”
“好。”
對于顧斟真的提議,另外二人均表示贊同。其實也沒什么好反對的,一天時間對于現在不著急的幾人來說,算不得什么。
便各自離開。
顧斟真走在成齊國都城府濘州的街道上,大體的模樣是沒有變化的,所以記憶一下子回到幾百年前,那時候的她可是從來沒有想過會有朝一日故地重游的。
真是有趣。
身外化身也是這看看,那看看,表現出十二分的孩子氣,絕不是剛剛進城的村里人。
長毛貍花貓踩著坑坑洼洼的石板路,,一會兒跑到前面去了,一會兒又跑回來。不久前剛剛下過雨,現在風一吹,面上的水漬干了,縫隙里卻還是有積水的,這對貓來說是挺好玩的。
街上人來人往,裝束跟顧斟真記憶中差別不大,只是細節處有了些許變化,不注意的話,是分辨不出來的。
漸漸地就到了傍晚。
顧斟真走進一家酒樓,要了一個二樓靠窗的位置,窗外就是大湖,湖面倒映岸上點點燈火,波光粼粼,時間一下子仿佛回到了幾百年前。
身外化身坐在顧斟真對面,在長毛貍花貓巴巴的眼神中,夾起幾片魚肉,放進專門給貓用的碗里。
“喵嗚——”
長毛貍花貓發出感激的聲音,低頭吃著貓碗里的魚肉。
灰兔子不在,這種場合把兔子帶出來要擔心弄丟了,所以只是放在小世界里。
身外化身也給顧斟真夾菜,看到對方沉浸在回憶中,她嘖了一聲,便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這家酒樓生意好,她們坐下沒多久,這二樓便座無虛席。人多了,什么樣的話都能聽到,不管你想不想聽。
“依我說啊,這金殿被雷劈了,就是上天的警示,意在告誡那幫蠢蠢欲動的家伙,東宮,不可動搖!”
“可是,很多人說這是上天警示東宮,不可再肆意妄為,甚至還有說著是上天告訴陛下,不可再縱容東宮,由此說來,就是東宮易主,也未必不可以啊。”
“怎么說都有道理,國師怎么說的?”
“沒聽說,不過既然東宮無恙,那便是警示天下人,莫要妄想動搖東宮儲君之位。”
“說來說去,這不是最要緊的吧?分明是那位殿下想改了這么多年來都是女皇的傳統,自己登上帝位,如今不過是試探罷了。”
“哎呀,慎言慎言,怎么就說到這個地步了?”
“人人都在議論,難道就我說不得?我不止要說,還要說的明明白白,這東宮啊,就是不像話,該換一個了,至于換誰,東宮的同輩里,難道就沒有一個賢明的?”
“這未免太激進了。”
類似的話很多,公然議論朝政、議論東宮儲君的人選、議論女皇陛下的施政等等,只要稍微坐上幾個時辰,就知道如今的成齊國是怎么回事了。
顧斟真隨意聽了一耳朵,便知道她當初丟下的一顆石子,產生了多么深遠的影響。
如今的成齊國女皇,是當年那位隆寧公主成宜媛的后代,國姓仍然是“成”。數百年光陰過去,成齊國某些方面的變化很大,某些方面又幾乎沒有變化。
顧斟真望著窗外的大湖,當年她也曾經坐在這個位置,也曾經在這個位置上發呆出神,就連看到的景,也是差不多的。
時至今日,成齊國的百姓仍然半數以上依靠這個大湖為生。
顧斟真不會去見成宜媛的后人,也不打算再干預什么,一個人想要的東西,應該是自己去爭取。
夜深的時候,有很亮的星星,一開始只是零零星星的幾顆,當顧斟真嘗試去數的時候,就發現星星越來越多,多到數不過來,便不數了。
去了一趟成齊國的宗廟,第一代女皇和第二代女皇因為特殊的象征意義,當然擁有特別的位置。然而顧斟真找了一圈,沒有找到任何她們殘存世間的氣息,靈魂什么的,沒發現。
這個世界有輪回嗎?好像沒有的。
成宜媛死了,成宜媛也活著,她活在史書的一字一句里,活在人心里。或許總有一天成齊國連同成宜媛的存在都會被徹底抹除,由此變成鼎山仙門書樓里堆積的冊頁,在無人的角落里靜靜地等待有緣人的翻閱。
若是鼎山仙門未曾注意到這個小國的存在,未曾將之收錄,它也不會真的一點痕跡也沒留下來,因為顧斟真見過它的樣子,甚至陪伴它走過二十年的歷程,只要顧斟真還活著,它就不曾被人忘卻。
這是一種再奇妙不過的感覺。
顧斟真坐在她當年待過的山頂,靜靜地等待日出。
不管昨天下了多大的雨,這新的一天,必定是會有太陽的。
……
元行澈將飛舟停在高處,這讓她的視野變得非常開闊,因此能看到很遠處的風景,也能俯視整個成齊國的都城。
她對這樣的凡俗國度本來是沒有多少興趣的,可是因為顧斟真的停留,她便忍不住打量起來。
是一個以女皇為首的國家。
在元行澈游歷人間的時候,也曾經見過各種各樣的國家,大國小國,修仙勢力的附屬國度,修仙勢力完全不曾介入的邊陲小國,各種見過的沒見過的,總沒什么新奇的。
所以,元行澈是真的好奇。
在她的視野之中,出現了另外一個人的身影。
新垣岫御空而來。
“新垣道友。”
元行澈起身,站在飛舟前頭迎接。
鼎山仙門接受修仙世家輸送的苗子,因此有時候會吸引某些傳聞中的古老家族,這些家族往往可以從姓氏方面窺視端倪,“新垣”便是其中一個。從這個角度來說,新垣家也不算低調。
元行澈聽人說過,天衍峰都是怪物,新垣這個姓氏,外加天衍峰弟子這個身份,那便是令人避之不及的咄咄怪物。
若是能與之交好,未必沒有好處。以前是沒有機會,現在可不是有了嗎?
元行澈想起臨行前同門那夾雜著擔憂又羨慕得發酸的復雜表情,臉上的笑容越發自然,“還沒到約定的時間,新垣道友不多逛逛嗎?”
“沒什么好逛的。”新垣岫語氣淡淡的,似乎這世上所有的事,她都不關心,但你若是要搭話,她免不了應付應付。
“新垣道友既然回來,是要到里面休息,還是在外面觀景,都請自便。”元行澈笑的開心,似乎能聽到新垣岫說話,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新垣岫聞言,便在飛舟前面,距離元行澈很近的地方,拿出一張凳子擺上,然后慢悠悠地坐下。她坐的端正,卻給人一種“你快說點什么”的感覺。
元行澈嘴唇翕動,忽然問:“新垣道友,不知對顧道友了解多少?”
“不多。”新垣岫說這話時,連語調都沒變,“她是個很有趣的人。”
“很有趣的人?新垣道友這樣認為嗎?”
“夜觀天象,這是天上的星星告訴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