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陸洵在0.1秒間忽然想到了這點, 在0.1秒間頓住,又花了一個瞬息消化,全程不過眨眼間的功夫, 推開門, 他神色如常, 還沖望過來的梁栩生示意地晃了晃手里的雪碧。
“別晃啊,開的時候要竄氣的。”
梁栩生不在沙發那兒, 在辦公桌后的電腦前。
跟著, 梁栩生看回電腦,隨口問:“這是新游戲的角色嗎?”
“嗯。”
陸洵走過去。
梁栩生:“挺帥啊。”
陸洵繞過桌子, 雪碧隨手放到梁栩生手邊, 手撐桌沿,彎腰, 與椅子里的梁栩生一起看向電腦屏幕,道:“帥嗎?我覺得樣子有些生硬。”
梁栩生握著鼠標拖動,各個角度看屏幕上的建模臉, 說:“數據肯定還得再調。”
“忘了嗎, 當初光一個‘良玉’,初始建模就迭代了至少一千次。”
梁栩生說著放下鼠標, 人往椅背一靠, 伸手拿過雪碧,瓶蓋擰開了點,擰上,又擰開,把氣放了, 開蓋喝了口,同時抬頭看身邊的陸洵, 說:“我看你公司一切都好,你還在看新游戲的角色,看來真是我想多了。”
又喝了兩口雪碧,擰上瓶蓋,準備起身:“行,那你忙,我走了。”
陸洵跟著直起身:“不留下坐會兒?”
梁栩生從陸洵身邊走過去,爽朗道:“不坐了,公司又沒我什么事。”
轉頭:“對了,新周邊公司有嗎,有的話讓我撈點兒唄。”
說著沖陸洵挑挑眉。
陸洵:“我帶你去拿。”
梁栩生在專門放周邊的辦公室拿新周邊的時候可開心了,念叨著“我靠,這個你們都做了”“哇塞,還有這個”,邊念叨邊往袋子里塞,活脫脫一個大齡頑童,陸洵在一旁看著,眼里都是笑意。
然而等梁栩生拿完周邊走了,回到辦公室,陸洵沉默地沒有神情地靠著椅背——他喜歡栩栩?喜歡?
陸洵的腦PU急速運轉: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他百分百不彎、純直,他對同性沒有任何想法。
其次,他為什么會在剛剛莫名想到最近的種種是因為他喜歡梁栩生?
這個念頭的出現,本身就很不對勁。
然后,他喜歡栩栩的腿確實是真的。
可私欲不能和喜歡這種情感狀態掛鉤,這是截然不同的方向。
最后,他喜歡梁栩生?有嗎?
陸洵是個思考問題非常快的人,幾乎眨眼間,近來種種一一在腦海中晃過——
他在陽臺抽“事后煙”;
他在淋浴下幻想著梁栩生的身體自我紓解;
他難以忽略梁栩生腿上光滑細膩的觸感;
他盯著梁栩生的腿看;
他早早回家,還買了花;
他在回到家打開門的時候觸動于滿屋的溫馨色調;
他喝醉了,無意識地去親吻梁栩生的嘴唇;
他和梁栩生在煙花下親吻;
他站在婚禮儀式的舞臺上,面對梁栩生遞過來的戒指,雙手微微顫抖……
……
陸洵沒有分析出所以然,但有一點他很確定:這些,全部,通通,不會是一個普通直男會經歷的。
他是因為經歷了這些比較特殊的時刻,所以因此產生了自己是不是喜歡梁栩生的念頭?
是這樣嗎?
陸洵覺得有可能,跟著,他問自己,喜歡到底是什么樣的?
陸洵活了二十多年,雖然沒戀愛過,也沒喜歡過誰,但他不是完全不懂。
至少把控《回檔》的時候,他一直注意將各個男主與主控的劇情發展維持在大眾劇情的方向上,從沒有走偏過。
他至少明白什么樣的劇情、哪種角色間的互動,容易惹人遐想、走偏感情向。
此刻,他問自己,他和梁栩生的日常相處曖昧嗎?
當然沒有。
他如是回答自己。
既然連曖昧都沒有……
陸洵這時候再次想到他在煙花下親吻了梁栩生。
這時候他既無法將這種行為與曖昧掛鉤,畢竟當時根本不曖昧,他的行為直白又磊落,但同時,他也意識到正常的男性朋友之間是絕對不會這樣的。
陸洵之前從沒有多想過那次的親吻,可眼下,他問自己,當時為什么要去親梁栩生?
因為栩栩先主動親的他?
因為氣氛正好?
還是因為他們當時都喝醉了?
陸洵進而問自己:相似的情景,你會這樣去親其他男性友人嗎?
不會。
陸洵非常肯定。
于是問題又回來了——放煙花的時候為什么要親?之后為什么又親了一次?
對梁栩生,他到底懷著怎樣的心思和念頭?
是喜歡嗎?
陸洵想到自己一直以來對梁栩生的“獨占欲”。
他一時分不清到底是因為自己比較“瘋”?
還是說他難道真的喜歡梁栩生?
當天,他在網上看《回檔》玩家的有關各男主與主控所謂“感情線”的言論的時候,禁不住想到:游戲是沒有感情向的內容的,但玩家,尤其是女玩家,還是會在刷劇情的過程中產生情感上的共鳴。
陸洵隨之想:是他最近經歷的這些,領證、婚禮、家庭生活這些,讓他也產生了情感上的共鳴,因此產生了他是不是喜歡梁栩生的念頭?
下班,路上習慣性去花店買花的時候,陸洵拿著花,禁不住又想:他都沒給楊月買過花。
買花這樣的舉動,是不是也由此讓他產生了他喜歡梁栩生的錯覺?
可回到家,一踏進那暖色調燈光的讓他覺得格外溫馨的家里,又看見梁栩生、和梁栩生一起吃飯,陸洵根本止不住對這些的向往和傾心。
他進而開始分不清,他到底是喜歡這樣的家?還是喜歡梁栩生?
陸洵飯后又在他房間的露臺上抽了根煙,煙味卷進肺腑的時候,他嘗試冷靜下來,細細分析體味,想要有個答案,可惜沒有,他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還引來蹙眉的梁栩生,不滿又納悶地看著他,問:“怎么又抽上了?”
陸洵拿開煙,起身,來到梁栩生面前,靜靜地與他對視。?
梁栩生不解:“你干嘛?”
陸洵斂著眸光,黑眸靜靜地凝視。
他想尋求答案的,可惜梁栩生臉上沒有答案。
又凝視了片刻,陸洵平靜道:“你記得那天婚禮嗎?”
“啊?”
梁栩生不解:“婚禮怎么了?”
陸洵靜靜的,黑眸如夜色一樣,說:“當時放煙花……”
“stop!”
梁栩生不等陸洵說完便立馬叫停,跟著露出些無語,“大哥,你確定要跟我聊那個?”
“不能聊嗎?”
陸洵問。
梁栩生來了句:“那是不是還要聊聊十幾歲那會兒,我們在我家,你幫我那個,我幫你那個啊?啊?”
言下之意,有些事,發生就發生了,過去就過去了,何必再提。
陸洵頓了頓,起先沒反應過來什么“那個”,想了想,才意識到“那個”到底是哪個,挑挑眉,回:“想聊也行。”
梁栩生:“……”
梁栩生拿起陸洵手里的煙,塞回他嘴里,誠懇道:“大哥,您還是繼續抽吧,我走了。”
說完轉身。
陸洵咬著煙,目光追過去:“放煙花的時候,我記得是你先親的……”
梁栩生捂著耳朵跑了。
陸洵:“……”
梁栩生跑出房間,回頭看了眼房門,無語,嘀咕:“干嘛呀干嘛呀?好端端的提那個干嘛?還讓不讓人活了。”
當晚,要睡了,在自己的房間,梁栩生收到陸洵的微信:【但我想聊。】
梁栩生:【……】
陸洵:【當時為什么親我?】
梁栩生:“……”
大哥!
梁栩生無語。
梁栩生只得回:【我沒親,好嗎,我墊手指了的。】
陸洵:【嗯,我親的,我記得,我沒墊。】
梁栩生:“……”
梁栩生拿著手機看著屏幕,一臉懷疑人生加想不通:不是,大哥,好端端的,提這個干嘛?
不早過去了嗎?
兄弟間的默契呢?
陸洵:【我只是在想,我當時為什么要親你。】
梁栩生坐在床頭無語地舉著手機在眼前。
還聊?還聊!?
陸洵:【后來凌晨回房間,你醉了,我也醉了,我又親了你一次,當時你睡了,不知道。】
梁栩生:??????
陸洵眼看著聊天界面的上方閃現了半天的“對方正在輸入”,“輸入”了好一會兒,那頭什么內容都沒發過來。
陸洵正要戳字,門突然開了,梁栩生沖進來,拿了床頭一個枕頭就照著陸洵腦袋拍:“我拿你當好兄弟、跟你假結婚,你趁著醉酒占我便宜?”
陸洵下意識就躲,沒躲開,抬手擋,奪過枕頭,笑了。
梁栩生:“你還笑!?”
陸洵扔開枕頭,忍俊不禁,說:“你的反應是不是不太對?我說親你,你不害羞就算了,怎么還怒了。”
梁栩生瞪眼:“羞什么羞?你當我十八歲不懂事小男孩兒呢?我羞你喵!我當然怒!”
陸洵解釋:“都說了,當時醉了。”
梁栩生不解:“那你還拉著我跟我聊這個干嘛?你也說都醉了。”
陸洵看著梁栩生,不說話了。
梁栩生來脾氣了,這下不慣著他,直接道:“說話!”
陸洵反而好脾氣的樣子,道:“我最近覺得很幸福。”
沒料到這句的梁栩生:“……?”
陸洵坐在床頭看著床邊的梁栩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覺得很幸福,我產生了一些……”
陸洵頓了頓,“一些……在我自己看來都很意外的想法。”
梁栩生在床邊一屁股坐下,扭頭看著陸洵,準備促膝長談的架勢,問:“你想什么了。”
陸洵起先沒有開口,只靜靜地看著梁栩生。
幾秒后,陸洵道:“我們從來沒有聊過如果有天我們其中有人遇到喜歡的人,我們之間應該怎么結束,對嗎?”
梁栩生再次意外陸洵的話,默了默,點點頭,確實,他們從來沒有聊過,這其實也確實應該聊聊的,只是他和陸洵實在太熟了,熟到有些話題默認可以不用細聊。
然而陸洵下一句:“可栩栩,我根本沒想過和你離婚。”
梁栩生一頓,錯愕地看過去。
次日,餐廳,聽完梁栩生說的,筷子戳著碗底的璐璐追問道:“然后呢?”
“他說沒想過跟你離婚,你怎么回復他的?”
梁栩生:“我跑了,回房間睡覺了。”
璐璐:“……”
梁栩生手肘搭桌沿,長嘆一聲,一臉“這發展我真的沒想到”的感慨,默了默,片刻后說:“怎么可能不離婚?我找到了真愛,或者他找到真愛,最后肯定要離的啊,難不成我繼續跟他們兩口子過,或者他跟我兩口子、三個人過?”
璐璐想都不想,張口來了句:“陸總我不知道,你的話,不太像是能找到真愛的,我看陸總更像你的真愛。”
梁栩生秒懟:“你怎么不說周邊是我真愛。”
璐璐嘴更快:“你又沒跟周邊辦婚禮,還煙花下面接吻,你跟陸總接了啊。”
梁栩生:“……”
梁栩生無語:“這茬在你那邊過不去了是吧。”
是啊。
璐璐聳肩。
“反正我覺得吧。”
璐璐想了想:“至少人家陸總對你挺坦誠的。”
“你看哈,你提議的假結婚,他同意了,人家就跟你結了,還給你準備了你喜歡的二次元婚禮布景。”
“人家覺得現在挺幸福的,不想離,人家也大大方方地跟你說了。”
梁栩生回:“我也坦誠啊,我從一開始就說了是假結婚。”
璐璐吃著菜,邊吃邊撩撩眼皮道:“可你給了人家陸總真實的幸福感啊。”
這點正是梁栩生想不明白的:“我也沒做什么啊,他到底哪里覺得幸福了。”
璐璐再次聳肩:“你問他啊,你不問,還跑了。”
梁栩生立馬道:“我晚上就跟他聊。”
然而當晚,陸洵因為有工作,回來得晚,等陸洵回來,梁栩生已經洗澡爬床了。
聽到外面動靜,梁栩生趕忙下床,從臥室出來:“你回來了?今天這么晚。”
陸洵正解腕表準備在島臺洗個手,一轉頭,好么,梁栩生上面穿個貼身白色背心,中間一條白色平角短褲,下面光溜著一雙比背心和短褲還白還亮的大長腿,畫面要有多刺激就有多刺激,陸洵差點嗆一口。
等梁栩生跑近,陸洵忙錯開目光,繼續解腕表。
梁栩生見陸洵故意不看他,納悶:“干嘛?不看我?”
陸洵解了腕表,塞進口袋,轉身去洗手:“怎么了?”
梁栩生繞過島臺,說:“昨天沒聊完,今天繼續啊。”
陸洵垂眸洗著手,淡定道:“不是跑了,不想聊嗎。”
“跑了是真的。”
梁栩生回:“沒有不想聊。”
說著站在陸洵身邊,側挨著島臺,“誒……”
陸洵的視線停留在自己手上,打斷他:“冷氣涼,去套條褲子。”
“不冷啊。”
梁栩生:“聊唄,接著昨天的話題,你說你不想離婚。”
跟著道:“可這不現實啊,哪天你找到真愛,不就……”
陸洵洗完手轉身,梁栩生跟著他,還追過去,繞到他面前:“不就得和你的真愛一起了嗎,到時候我們肯定得……”
陸洵完全聽不進什么“真愛”什么“肯定得”,他此刻滿眼滿腦子都是梁栩生那對大長腿,偏偏梁栩生尤不自知,拼命亮著腿往他眼皮子下面湊,陸洵眼前一片白亮,差點生生被激出生理反應,立刻繞過梁栩生往臥室走。?
梁栩生扭頭,目光追過去:“喂!?”
陸洵頭都不回,胡亂扯道:“知道了,離。”?
梁栩生不樂意了:“離什么?你都沒聽我說話。喂,陸洵!”
陸洵回了臥室,一合上門,閉眼吐了口氣。
真是瘋了剛剛,之前只是腿,現在他似乎對梁栩生整個人都能有反應——在他眼里,梁栩生何止腿白,整個人都特別白,胳膊、肩膀、鎖骨,都似乎在引誘著他。
于是當晚,就“找到真愛就離婚”這個話題,陸洵并沒有和梁栩生產生什么意見不同的分歧,非常順利地聊完了。
真正讓陸洵覺得“難受”的,是他發現自己在近距離接觸梁栩生的時候,產生了過去從未有過的感官和視角——
他今天突然便留神到梁栩生鎖骨上的一粒小痣,顏色偏淺,棕灰色的,嵌在白亮的膚色上,有些可愛;
他注意到梁栩生半干的頭發滴下的水,那滴水順著頸后流向鎖骨,最后滑進白色背心里;
還有梁栩生身上帶著水汽的味道,很香,是他之前聞過的,但之前只有一點味道,今天那香味卻莫名很重,漂浮在鼻息間,讓人無法忽視。
陸洵當時快要“瘋”了,他覺得自己快起反應了,于是梁栩生說什么他都同意,迅速結束了這次的談話,起身回房。
當晚,不是在浴室,而是在床上。
陸洵腦海里連篇的浮想根本不受控制。
結束的時候,陸洵在那瞬息間產生了一個非常“邪惡”的念頭——
他都已經和栩栩結婚了,他何必管那么多。
讓栩栩永遠在他身邊,不就好了嗎。
這個想法讓陸洵覺得自己真的夠瘋的,畢竟在此之前,他從來只拿梁栩生當成自己最好的朋友。
次日,陸洵晚起,和梁栩生一起吃了頓早午飯。
邊吃邊閑聊,陸洵道:“公司要收拾下周邊那兒的倉庫,你要去看看嗎?”
梁栩生立馬道:“去啊,當然要去。”
陸洵“嗯”了聲:“吃完我帶你過去,剛好我去看看新品的打樣。”
“好啊。”
梁栩生開心應道。
陸洵看過去,他雖然依舊不確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歡梁栩生,但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看見梁栩生高興,尤其是因為他說的話或做的事高興,陸洵的心情也會很好,就像現在。
—
《回檔》的周邊有固定合作的印刷工廠,就在近郊,為了方便,公司把倉庫也租在了印刷廠附近。
陸洵先開車帶梁栩生去了倉庫,剛好最近工人在整理倉庫,整理出了許多《回檔》過去的周邊,高高地摞在一個角落。
梁栩生一到就直奔那個摞周邊的角落,翻找得不要太開心——為了收集周邊的樂趣,過去有段時間,梁栩生從來不問陸洵和公司要周邊,都是和普通玩家一樣在尋聲的網上商城搶,搶得過別人么,他就能收到周邊,搶不過么,自然沒有。
因此《回檔》的周邊,梁栩生收集得不算全。
事后找陸洵要,有時候倉庫和公司都說沒有,陸洵也沒辦法。
今天來倉庫,發現很多以前的周邊還有剩的,梁栩生自然特別高興。
他手里拎個陸洵找給他的大塑料袋,翻到喜歡的或者自己沒有的周邊就往袋子里塞,想到這個可以做視頻素材,還邊翻找邊舉著手機拍。
陸洵見他又要拿手機又要翻找,兩個手根本忙不過來,便自覺接過手機,從第三角度替梁栩生拍視頻。
于是鏡頭里、陸洵的視角下,便是梁栩生到處翻找周邊的場景畫面,而梁栩生翻著翻著,還要拿起一個周邊對著陸洵的鏡頭解釋:“這個‘吧唧’是一年多前的限定款哦,現在已經買不到了。”
“看,材質是不是比市面上很多別的吧唧都要好。當然了,用的更好的材料,成本也高很多。”
“還有這個,這個書簽我記得當時也是限定款,現在周邊商城早斷貨了。”
……
梁栩生這時候顯得又認真又專業,陸洵從手機鏡頭和屏幕外看他,怎么看怎么喜歡,禁不住笑意都渲染在眼底。
后來去工廠那兒看新周邊的打樣,在辦公室,梁栩生也越過陸洵直接和工廠這邊的負責人溝通:
“這個掛歷的紙張肯定是不行的,太薄了,一點質感都沒有。”
“這是多少克的銅版紙?”
“哦,那行,換吧,換克重大的,這個肯定不行的。”
……
可陸洵看,卻看不出細節方面的所以然來,所以還是得帶梁栩生過來。
這個時候有梁栩生,陸洵就跟甩手掌柜似的,兩手往兜里一插,什么都不用他操心。
而在陸洵眼里,此刻的梁羽生也很認真專業,他看了辦公室這邊所有的周邊打樣,一個細節一個細節地摳,明明是過來搜羅周邊的,最后成了“上班”,在辦公室一待就待了快兩個小時,格外的耐心,和工廠負責人磨得嘴巴快干得起皮了。
從工廠辦公室出來,陸洵遞水給梁栩生:“費心了。”
梁栩生接過水喝起來,“嗨”一聲,擺擺手,大咧道:“這有什么。”
又說:“我其實無所謂周邊出成什么樣的。”
“好一點、差一點,在我眼里沒那么重要。”
“我買周邊多少年了,再垃圾的周邊也不是沒買過。”
“買到不好的,大不了我就罵官方唄。”
梁栩生灌了幾口水,頓了頓,接著道:“主要這是你的公司,你的事業,我就忍不住想操操心,怕弄不好,你和公司挨玩家罵。”
又說:“主要也不是怕你挨罵吧。就……”
梁栩生聳聳肩:“你的事業么,我也幫不了你別的,我就懂這些,這方面幫幫你、出點力,我挺樂意的。”
陸洵其實一直是明白這點的,可親耳聽到梁栩生這么說,陸洵還是聽得心下一頓。
他看向梁栩生,那種胸腔心口被填滿的感覺再次油然生出。
他這時候說不出“謝謝”,也不用不必說。
他只是邊走邊看著梁栩生,靜靜地看著,任由那被填滿的感覺從心口蔓延向四肢百骸。
梁栩生這時見陸洵看著自己不說話,哼笑:“干嘛?這么看我?”
陸洵沒開口,但心里想:他終于明白為什么婚禮那天的煙花下,他會控制不住地去親梁栩生了。
不是因為梁栩生先親了他,也不是因為當時氣氛正好。
氣氛是其中一個原因,更多的……
是因為面對梁栩生這么好的人,他無法通過其他來闡明自己的“喜愛”“歡喜”之心,唯有親吻,可以表達。
于是此刻面對梁栩生的這句“干嘛”,陸洵淡定平靜地回道:“這時候也挺想親你的。”
梁栩生立刻炸了,原地彈開,還捂住了嘴:“我警告你啊!”
陸洵便笑了。
梁栩生覺得自己被耍了,追上去:“誒,你這人有沒有搞錯啊,我陪你來上班,跟人聊的嘴皮子都恨不得起泡,你還這么驢我?”
陸洵立馬轉頭看過去,眼神略顯幽深。
梁栩生后退,馬上捂上嘴。
陸洵幽幽:“你原來也知道我不是只嘴上說說。”
梁栩生繼續捂著嘴:“我怕了你了,行了吧。走,往前走,別看我。”
陸洵回頭,滿臉都是笑意。
—
這日,梁栩生和陸洵回付舒家吃飯。
付舒不知道怎么想的,和煮飯的阿姨一起燉了一大鍋生蠔,分了兩份,一份給梁栩生,一份給陸洵。
梁栩生在餐桌邊坐下的時候還說呢:“怎么沒我爸的。”
付舒一臉“你好好吃”的微笑臉,還把調的一大碗生蠔蘸汁推去他和陸洵面前:“你們吃,他用不上。”
“他一個50歲的糟老頭子,需要吃什么生蠔啊。”
梁靖也點頭:“你們吃,你們吃。”
梁栩生起先壓根沒反應過來怎么今天家里吃什么多生蠔,還以為是付舒又從哪里搞來的海鮮特賣。
吃著吃著,梁栩生有點回過味兒,再吃著吃著,他心道:生蠔補什么來著?
想到是補腎,梁栩生默默在心底臥槽了一聲,扭頭與陸洵對視,陸洵倒是挺淡定的,見梁栩生看自己,還說:“挺好吃的。”
梁栩生眼神:什么好吃?哪兒是讓你嘗味道的?這是給你給我補腎呢!
補腎,懂嗎?
陸洵:現在懂了。
梁栩生:你還吃?
陸洵吃著:不然?不吃不就浪費了。
梁栩生于是轉過頭看他媽:媽!你!
付舒沖他擠眼睛:吃吧吃吧,媽懂你們。
梁栩生:……?
什么你就懂了?
你懂什么了?
付舒又擠了擠眼睛,道:“吃完還有啊,今天生蠔管夠。”
又笑說:“多吃點,多補補。”
招呼陸洵:“陸洵,多吃點兒,啊。”
梁栩生:“……”
飯畢,離開外面客廳往里面臥室的方向走,梁栩生低聲對身邊的陸洵道:“服了。”
還補補。
補什么呀。
腎這東西日常根本用不上
梁栩生心底吐槽。
陸洵淡定來了句:“也沒見你少吃。”
梁栩生懟:“干嘛不吃,回來不就是吃飯的,”
蘸醬那么好吃,生蠔又大又鮮,“我不吃我傻。”
到從前梁栩生的套間,推門,進去,梁栩生四處看了看,又吐槽:“我媽真是給我清得干干凈凈。”
梁栩生之前就把放在家里的周邊娃娃什么的搬去新房了,有些學生時代的東西,比如獎狀獎杯什么的,還放在家里。
現在一看,好么,東西能收進柜子里的全收進柜子里了,估計付舒怕沒人住、東西積灰。
再一看,床都只剩個床墊了。
梁栩生進去,大咧地在書桌前坐下,看桌上空空的,就去拉抽屜,手伸進去,隨便從抽屜里摸出一部舊手機,開機,竟然還有電。
梁栩生示意著朝陸洵晃了晃舊手機,說:“還記得這部么,有一次還被你扔進學校池塘里。”
陸洵走近,看過去,自然有印象。
那時候梁栩生大二,和一個大一的學妹走得很近,頻頻和女生一起吃飯一起自習,陸洵被晾了整整兩周,忍無可忍,去找梁栩生,兩人在學校的小池塘邊發生口角,又恰好梁栩生接到學妹的電話,陸洵氣得半死,奪過手機,抬手就往池塘里扔。
此刻陸洵想到當時,莫名便用上涼颼颼的口氣,淡淡道:“扔手機是我不對,但你當時不是挺享受為了你那個學妹和我吵架的嗎。”
梁栩生冤死了:“大哥,我本來女生緣就很好,女性朋友就多,好嗎,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又嘀咕,說:“現在我還和璐璐走得近呢,婚禮那天你怎么沒把璐璐扔河里。”
陸洵從抽屜里隨手拿出來一本書,低頭翻著,語氣幽幽,說:“我記得你媽當時還想撮合你和璐璐。”
梁栩生立馬雙手舉起,求饒道:“這種事就不用翻舊賬了吧?”
他不翻璐璐的,倒是自己翻起陸洵的舊賬:“反正你大學那會兒脾氣可差了,我感覺我三天兩頭都在受你的氣。”
“是么。”
陸洵不這么認為,或者說,時間過去太久,他早就已經對大學時候的生活沒太多印象了,當然,如果特意回想,還是可以想起來的。
比如他這會兒就想起來那個學妹姓安,梁栩生會很親密地喊對方安安。
陸洵吃味道:“婚禮的時候怎么沒見你喊你的安安過來。”
梁栩生品了品,無語:“你這什么口氣。”
又說:“我喊了啊,人家早全家移民國外了,交情也就那樣,哪兒趕得過來。”
陸洵繼續語氣涼涼:“她知道你結婚,沒傷心?”
梁栩生這會兒哪兒在意什么學妹什么安安,他的注意力全在陸洵的口氣上,不解又無語:“干嘛?吃醋啊?又什么口氣啊你。”
舊手機這時候亮起屏幕,梁栩生的注意力被轉移,捧著手機翻看起來,“好多小說app啊,我那時候看小說也挺瘋狂的。”
陸洵跟著站在一旁,垂眸看梁栩生手里的那部舊手機,接話:“嗯,看得凌晨才睡,早上起不來,我給你送早飯,還要替你去上課點名。”
梁栩生便笑了:“好兄弟么,不就是這么當的。”
梁栩生又點開相冊,翻了翻,笑:“我那時候拍了不少么,也是,那時候學校生活還是挺豐富的,不像現在,天天宅家。”
說著翻轉手機屏幕,舉向陸洵,說:“看,還有你。你看吧,我沒說錯吧,天天頂個臭臉。”
陸洵看過去,看到照片上是自己,正側頭看鏡頭,一臉不爽的神情。
陸洵的記憶一下被拉回很多年前——
這張照片上的臭臉,是在圖書館的自習教室拍下的,當時是秋天,他經常穿一身短袖的黑色T恤,外面罩一件灰色的運動外套。
他當時生氣,是因為梁栩生說好了要來自習教室,結果他先到,邊自習看書邊等了一個多小時,梁栩生又發消息過來說要遲一會兒。
陸洵:【?】
梁栩生:【我陪安安去修下她的自行車。】
安安安安,又是安安。
陸洵氣得沒回,手機都扔進了桌肚。
后來梁栩生到了,陸洵也不理他,只埋頭看書刷題。
梁栩生于是對著他舉起手機:“我都給你拍下來,這些全是你甩我臉子的‘罪證’。”
陸洵這才轉頭抬眸,梁栩生按下快門,把這一幕拍了下來。
此刻看到這張照片,回憶起當時的場景和前因后果,陸洵有種仿佛學生時代就在昨天的切實感。
他還能記起自己當時看的什么書、刷了哪些題,甚至是發給梁栩生的消息內容。
他也記得大學校園里他與梁栩生常走的那幾條路,記得到了點便燈光大亮的球場,記得飯菜種類又多又便宜的食堂,記得梁栩生總站在教學樓前的一棵梧桐樹下等他。
陸洵的思緒就這樣被拉回了從前——
傍晚,“咚咚咚咚”,球場上,陸洵與老張他們正打球,有人過來,說:“陸洵,你快去看看,梁栩生在北門外面快和人打起來了。”
陸洵回頭,額頭鼻尖頸下全是汗,胸口起伏著。
他把球傳給老張,一聲不吭地從球場下來,掌心擦了把汗,蹙著眉,球場外的休息椅上抓起自己的衣服,徑直便往北門的方向走。
當時霞光滿天,頭頂的云層都被染成了紅色,非常漂亮,然而陸洵的臉臭得堪比電閃雷鳴的惡劣天氣。
他從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機,撥給梁栩生,一個沒打通,打了第二個、第三個,梁栩生還是沒有接,陸洵攥著手機,手背血管筋脈暴凸,臉色更臭了。
陸洵到北門的時候,梁栩生已經挺身而出地和那幾個混混正面杠上了,一觸即發的局面。
陸洵走過去,身邊是幾個被他叫過來的學校的保安,保安驅散圍觀的人群,又指了指梁栩生面前的幾個混混,大聲質問他們:“你們是我們學校的嗎?站這兒這架勢想干嘛?”
混混們朝著梁栩生啐了口,罵罵咧咧地走了。
陸洵迎向梁栩生,不僅臉臭,眉頭還擰著,瞥過梁栩生身后的女生,臉更臭了。
梁栩生則在安撫女生,看見陸洵后,挑挑眉,恍然:“哦,保安你叫來的啊。”
陸洵過去,站定在梁栩生面前,張口就道:“就這么愛逞英雄嗎?”
梁栩生有些尷尬,尤其安安還在,他去勾陸洵的肩膀:“干嘛啊,別這么說么。”
解釋:“那群混混又騷擾安安,我在么,還能不管么。”
“隨你。”
陸洵轉身就走。
梁栩生下意識要追,看看安安,頓住了腳步,又回過頭,目光追著陸洵的背影,原地喊:“陸洵,你干嘛啊,陸洵!”
陸洵既沒有回頭,也沒有止步。
他覺得心煩,尤其煩那個安安,老張他們都說梁栩生喜歡安安,陸洵看不出來梁栩生是不是真的喜歡,但他就是不樂意看到梁栩生身邊跟著那個安安。
后來幾天,陸洵也很煩,因為梁栩生過來找他,身邊總跟著安安。
安安很安靜,有些怯怯的,似乎怕他,陸洵卻連一個眼神都不給安安,只要安安在,他立刻就走,絕不多留,梁栩生問過很多次為什么,“為什么啊,不能一起嗎”“陸洵?”
陸洵起身就走。
不久后便發生了陸洵奪過梁栩生的手機扔進小池塘那一幕,但更令人驚訝的是,陸洵扔完便毫不猶豫地跳進水里,給梁栩生把手機重新撈了出來,又頂著一身濕漉漉,在第一時間去了學校的手機維修點,幫梁栩生修手機。
梁栩生本來因為陸洵扔他手機毛了,可看著陸洵跳進水里,又不顧自己第一時間送手機去維修點,梁栩生一點脾氣都沒了。
他還反過來安慰陸洵:“好了,我知道了,你不喜歡安安,以后我不在你面前提她了,好嗎?”
“你回寢室換衣服吧,都濕透了。”
“喂,陸洵。”
陸洵一張臭臉,冷得堪比山頂的雪。
后來修完手機,兩人一起往回走,陸洵身上滴答著水,一臉生人勿進的冰冷氣場,梁栩生則嘚唄嘚唄地解釋:“安安是我朋友啊,她被混混前男友糾纏,向我求助,我總不能不管吧。”
“不是我要逞英雄,你知道的啊,朋友有事,是我力所能及的,我肯定會幫忙,不會不管的。”
“安安……”
陸洵聽不下去了,安安安安,全是安安,他這輩子沒這么討厭過“安”這個字,別說“安”,他現在連“安全”“安裝”“安排”這幾個字都聽不得,一聽就要炸,一聽腦子里就是梁栩生關切女生的那張臉。
陸洵忍無可忍,一下轉身,逼近到梁栩生面前,兇狠的語氣道:“她沒有同性的朋友?沒有別的異性朋友?沒有輔導員?沒有父母親戚?一定要你幫忙?”
“你是什么金剛鉆還是什么萬金油,出了事就得你上?”
梁栩生驚訝:“陸洵?你?你兇我干嘛?”
陸洵看梁栩生這個神色,完全不比在安安面前,更氣了,大聲喝道:“去找你的安安!別來煩我!”
吼完,陸洵轉頭就走,梁栩生站在原地錯愕地看他。
陸洵則在走遠幾步后閉了閉眼,沉了口氣,定了定神,又快步回來,換上不顯多少脾氣的歉意的口吻,“栩栩,我不是想兇你,對不起,我……”
梁栩生也生氣了,瞪了陸洵一眼,根本不聽,轉身就走。
兩人冷戰了足足一周,這一周,陸洵不上課就在球場打球,經常灌籃,把球框砸得哐當直震,還擦傷了手掌,老張他們看得嘖嘖感慨,說:“知道的這是和好兄弟吵架,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失戀呢。”
旁邊人道:“就他和梁栩生,吵架也差不多就是失戀吧。”
老張砸吧嘴,想了想,點頭:“也是。”
梁栩生則不是上課就是悶在寢室刷番看,他誰都沒搭理,也沒再和安安同進同出。
老張勸他:“你就去跟陸洵服個軟唄。”
梁栩生毛了:“憑什么是我?是我惹他的嗎?”
老張嘆:“就憑你不去上課,替你的是他,給你帶早飯的是他,你搞不定什么事,幫你擦屁股的也是他。”
老張:“做人要講良心。陸洵為人那么冷淡,誰都懶得搭理,但是對你是沒得講吧?”
“他雖然扔了你手機,但跳進池子里撈的也是他。”
“他氣你和學妹走得近,人家學妹要進學生會,他這個學生會副主席也幫忙了。”
“怎么說,就問你,有這種兄弟,怎么說?”
梁栩生不吭聲了。
終于這日,陸洵在上課,梁栩生又去教學樓旁邊的那棵梧桐樹下面等他。
梁栩生下課,低頭從教學樓里走出來,抬眼,看到了樹下的梁栩生,陸洵腳步輕輕一頓……
此刻回憶起這段的陸洵,心下也隨之一頓。
而回憶里,看見梧桐樹下梁栩生的陸洵,心中翻涌起波瀾和酸脹的澀意,他不知道那股沒由來的澀意與翻涌是什么,他只知道在看到梁栩生的瞬間,他便不生氣了。
他下臺階,朝樹下的梁栩生走過去,而回憶起這段的陸洵,胸腔中同時翻涌起相似的心緒與澀意。
過去的陸洵不明白,此刻的陸洵卻突然懂了,他那時的冷臉、氣怒、兇話,他看見梁栩生來找他和好時的心中的澀意,全部是因為——
陸洵看著桌前翻舊手機的梁栩生,眸底如深海,洶涌澎湃。
——因為我喜歡他。
第25章
時光的風刺破陸洵的眸光, 過去種種如在眼前——
他自己的寢室不待,頻頻去梁栩生那兒,與老張他們都混熟了;
他每天給梁栩生帶早飯, 替梁栩生去上他不喜歡的課、替他點名;
他時常心煩, 尤其看到梁栩生和女生同進同出的時候;
他又很快不生氣了, 因為梁栩生會過來找他,會給他發消息打電話, 還會在教學樓旁的那棵梧桐樹下面等他;
他和梁栩生形影不離;
……
時光的風又回溯到不久前——
梁栩生提議假結婚, 他沒有猶豫便點頭了;
他們在家親吻,框付舒和楊月;
他們在兩家商定婚事的時候坐在一起看菜單點菜;
梁栩生帶他去看布置的新家;
婚禮、煙花下的親吻;
他突然間意識到自己似乎喜歡梁栩生;
……
陸洵終于明白了, 從前過往, 都是因為他喜歡梁栩生,近日種種, 也是因為他喜歡梁栩生。
他喜歡梁栩生。
本來就喜歡梁栩生。
陸洵心中炸開恍然的焰火,照亮了他的眸底,也照亮了他的內心。
再看向書桌前椅子里坐著的梁栩生, 陸洵習慣性斂盡一切的眸光里, 禁不住都要溢出洶涌的心緒。
梁栩生則看著手機坐在那兒繼續翻相冊,一臉輕松閑適、無憂無慮。
“我怎么還拍了很多老張他們啊。”
“哇, 還有這個呢。”
“哎呦哎呦, 這張好看,拍得不錯么。”……
陸洵久久看著梁栩生,一動不動。
當晚,陸洵獨自回了趟楊月陸章的家,進到自己從前的房間, 他看到了很多學生時期的舊物。
比如床頭桌上的相框,除了與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一起的全家福的照片, 還有和梁栩生的。
照片上的他與梁栩生都穿著校服,他側頭看著梁栩生,梁栩生則搭著他的肩膀、另一手比V,對著鏡頭笑得格外燦爛。
比如收拾在抽屜里的兩個金屬盒子,一個上面貼了自己的名字,一個則貼著梁栩生的名字,里面都是他收起來的一些沒太多用處的瑣碎物件。
比如書架上的書,書脊上他都貼了標簽,白色的是他自己的書,藍色的則全是梁栩生的,因為上學的時候梁栩生與他看的書總是混在一起,搞不清誰是誰的,拿回來,他便做了這樣的標記。
等等。
陸洵不回來看不覺得,回來一看,他過去的生活學習中竟到處都是梁栩生的痕跡。
他從前根本沒有細究過,如今回憶起,蛛絲馬跡尤其的明顯,輕易便能印證那句“我喜歡他”。
我喜歡他。
陸洵推上抽屜,掃視屋內。
原來我真的喜歡他。
—
陸洵又在露臺上抽了根煙,這次抽得一臉平靜,顯得格外的深沉,吐氣的煙霧都仿佛隨之變得厚重。
喜歡……
以前陸洵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喜歡。
他對喜歡的了解大多源自對他人幸福的旁觀。
可當“喜歡”兩個字落在他自己身上……
陸洵抽著煙,兀自暗品著。
他想到很多,全是過去種種,一一清晰地印證著他的喜歡。
他吐出卷進肺腑的煙霧,不覺得澀苦,反而有種清心感,舌尖甚至品出了甜味。
梁栩生念叨著“你怎么又抽上了”,一屁股坐到一旁的時候,陸洵轉頭,眼中的梁栩生不止是眼前的樣子,是這么多年各種身影的重合,陸洵看著,默默地看著,心中滋味難辨,目光全程沒有偏移。
“唉,我跟你說話呢,你發什么呆。”
梁栩生終于發現了陸洵的異樣。
陸洵這才回神,垂眸沉默地掐掉了煙。
再抬頭,他的神情和眼神都很平靜,但梁栩生卻能感知到他心情很好,便有什么說什么的繼續自己剛剛的話題。
陸洵繼續看著梁栩生,看著他的嘴巴張張合合,也不知道究竟說了什么,但陸洵神色間卻肉眼可見地揚起了笑意。
笑著笑著,陸洵收回目光,輕哼著自顧嘀咕了句:“也不知道你嘰哩呱啦的,到底說了些什么。”
“大哥!”
梁栩生瞪起眼睛:“我在和你聊我最近玩兒的游戲!你到底聽了沒有啊!?”
陸洵轉頭看過去,哼笑:“沒有。”
梁栩生翻了個老大的白眼。
陸洵看笑了,笑著笑著笑出了聲——喜歡啊,他原來喜歡梁栩生,他怎么能發現的這么晚?
可晚了這么久這么多年,卻沒有關系,因為他和栩栩甚至已經結婚了。
人生贏家可能都沒他贏得多。
別人的爽文人生也沒有他過得這么爽。
陸洵不想笑都禁不住笑了出來。
于是當晚,陸洵含著笑結束了和梁栩生的閑聊,還笑著親自把梁栩生送出了自己的臥室。
梁栩生不明所以,站在門外,看看他,一臉探究并嫌棄:“大哥,你吃‘含笑半步癲’了?”
陸洵一下笑出了聲。
梁栩生蹙眉:“真吃了啊你?哪兒買的?能買得到嗎?不會是生蠔吃太多中毒了吧?”
陸洵彎唇笑著,笑得直哼,肩膀顫動。
陸洵又笑著去洗漱,笑著在洗漱完回到床上,再笑著給梁栩生發睡前的消息,說:【明天一起吃飯?】
梁栩生回:【大哥,我早上起不來哈,你不用等我。】
跟著道:【你不會給我發個消息還在笑吧?】
陸洵看見這條消息又哼笑出聲,靠在床頭笑了好一會兒。
次日,梁栩生十點半起床的時候陸洵還在家里。
看見陸洵,梁栩生嚇了一跳,眨巴眨巴眼睛:“你沒去上班啊?”
陸洵看過去,勾起笑容:“等你。”
一起開車去餐廳的路上,梁栩生摸摸下巴,一臉探究,還說:“藥效沒過嗎?”
怎么今天還在笑?
陸洵則道:“泰國菜?”
“隨便啊。”
梁栩生跟著問:“你心情很好哦?”
從昨天笑到今天。
陸洵“嗯”了聲,坦然道:“想通了一些事,心情確實還不錯。”
梁栩生自然問:“什么事。”
陸洵非但不答,還沒頭沒尾地來了句:“你后來怎么不和安安一起了?”
梁栩生的嘴特別快:“因為你不喜歡她啊。”
頓了頓,反應過來:“你問這個干嘛?”
陸洵哼:“你回得倒是快。”
跟著道:“現在還沒忘掉這個人啊。”
梁栩生無語:“大哥,你先提的好嗎,不是我主動聊的。”
陸洵抿著笑。
“干嘛?”
梁栩生不明所以,問:“中彩票了?發財了?”
陸洵好笑:“又不是沒錢,中彩票有什么值得高興的。”
梁栩生:“你到底在高興什么啊?”
跟著道:“怎么了?公司流水又爆了?”
到餐廳,梁栩生拿著手機給劉默發:【公司怎么了?】
劉默:【?】
梁栩生:【陸洵今天心情這么好。】
劉默無語:【他心情不好,你問,他心情好,你也問。】
梁栩生懟:【我怎么不能問?我是他老婆!】
陸洵則在一旁點菜,點的全是梁栩生喜歡吃的。
梁栩生吃得開心,暫時什么都拋到腦后,專心吃飯。
飯畢,從餐廳出來,梁栩生打著飽嗝,準備和陸洵分道揚鑣、回家了,陸洵卻道:“要不要去看場電影?”
說:“我看有兩部評分還不錯。”
梁栩生下意識想說“看什么電影啊,回公司上班吧陸總”,頓了頓,點頭:“行啊,看。”
兩人去坐扶梯上樓。
到樓上,往電影院的方向走,梁栩生想到什么,感慨了句:“我們上次一起看電影還是大學的時候吧?”
“嗯。”
陸洵:“你還帶了另一個女生。”
有嗎?
梁栩生完全沒印象了,想了想,說:“應該是想介紹給你的吧?肯定是。我那時候雖然和女生朋友處得好,但是為了避嫌、不讓人誤會,電影什么的是絕對不會一起看的。”
陸洵不緊不慢:“這個你倒記得清楚。”
跟著平靜道:“嗯,是要介紹給我,還讓我和女生一起坐,我不高興,看了一會兒就走了。”
梁栩生想起來了:“你走就算了,你還帶走了爆米花!那天氣死我了!”
陸洵卻抿了淺笑在唇邊,他現在算是知道那時候脾氣怎么一點就炸了——梁栩生身邊不是這個女生,就是那個女生,他不生氣才有鬼。
走到電影院大廳,陸洵去買票,梁栩生見大廳里又是抓娃娃機又是游戲機的,四處轉了轉。
陸洵端著爆米花回來,梁栩生意外了下,伸手接過:“你還買這個了。”
又說:“你健身的人,能吃這個嗎。”
“為什么不行。”
陸洵低頭看了看手里的票。
手機響了,他從口袋里拿出來,看了眼,按掉了,低頭給劉默回:【現在沒空。】
劉默:【哦。】
【有點事,幾點來公司?】
陸洵:【不確定。】
劉默:【?】
陸洵:【在跟老婆約會。】
劉默:【……】
梁栩生跟著收到劉默的微信:【不是,你老公都陪你約會了,你還問我他心情好不好?】
【他心情為什么好你不知道?】
【你故意蹲這兒秀我一臉呢?】
梁栩生:“……”
梁栩生抬頭看陸洵:哈?約會?什么約會?他不就跟陸洵吃完了一起上來看個電影嗎?
陸洵這時候搭了下梁栩生的肩膀:“走吧,到時間了,差不多了,進去吧,老婆。”
第26章
梁栩生完全不覺得和陸洵吃個飯再看個電影叫約會。
他覺得只有和喜歡的女生或者曖昧對象這樣, 才叫約會。
和朋友、好兄弟,比如陸洵、璐璐,這叫聚餐聚會。
進放映廳, 約莫因為是工作日的關系, 直到電影開場, 廳里都沒有其他人。
于是梁栩生和陸洵坐在一起,吃著爆米花看著電影, 時不時還能就某些劇情吐槽著聊幾句。
這國產輕喜劇的劇情還不錯, 梁栩生看得挺開心的,總在笑, 陸洵沒怎么看片子, 借著暗黑的環境一直側頭看身邊的梁栩生,梁栩生笑, 他便也吊了唇角,梁栩生湊過來嘀咕劇情,他便跟著低頭湊過去, 近距離下可以看到梁栩生那鴉羽似的長睫。
梁栩生坐姿隨意, 懷里揣著爆米花,兩條胳膊曲著搭在扶手上, 陸洵的胳膊也靠著扶手, 兩人胳膊挨著胳膊。
一百多分鐘的電影,看完,從廳里出來,梁栩生笑著和陸洵分享觀后感,說:“這結局好荒誕啊, 我就說國產電影拍不出來,果然是翻拍的。”
他走在前面, 邊說邊轉身。
陸洵跟著他下臺階,抬頭看過去,影院廳里的射燈將梁栩生的面孔照得白亮,跟故意打光柔膠似的,顯出梁栩生五官上的英俊,陸洵看著,目光一瞬不瞬。
出電影院,梁栩生:“看完了,那行,你去上……”
陸洵:“要不要逛逛?”
梁栩生頓了頓,奇怪的目光看向陸洵。
陸洵淡定的:“怎么了?”
梁栩生奇怪:“你今天不用上班嗎?很空嗎?”
陸洵隨意的口氣:“來都來了。”
梁栩生大咧道:“不逛了吧,你去上班吧。”
看看時間,“不早了,我也回去了。”
陸洵這才沒說什么。
但準備去坐電梯的時候,遇到一家賣瓜子干貨的零食店,陸洵過去,讓人稱了些果干。
梁栩生看著,準備和營業員說他也稱點,陸洵直接把稱好裝袋的果干遞了過去,梁栩生一頓,接過,驚訝:“給我買的啊。”
“嗯。”
陸洵:“不是喜歡吃么。”
梁栩生便笑了:“我以為你都忘了。”
他大學的時候經常吃,陸洵也經常給他買,后來畢業了,陸洵忙著創業上班,他自己天天二次元宅家,很多大學時候的習慣便沒有了。
陸洵去按電梯:“怎么會忘。”
梁栩生舉舉手里的紙袋:“謝啦。”
又跟著道:“我自己都有段時間沒買過了。”
兩人一起進電梯。
結果等上了車,陸洵突然提議道:“一起去公司吧。”
嗯?
梁栩生頓了下,問:“我去公司干嘛?有新卡面新劇情要出?”
陸洵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含糊道:“幫忙看看。”
“行啊。”
梁栩生爽快道:“那我也去公司。”
陸洵的唇角便揚了起來。
當天到公司,看著梁栩生和一群同事討論《回檔》的劇情角色,還討論得格外熱火朝天、有來有往,陸洵唇邊的笑意便沒有消失過。
梁栩生到了下午要大方地請當天的茶歇,陸洵跟著道:“不用,公司報。”
“哇~哦~”
一群被秀到的同事集體起哄。
梁栩生有些好笑,噴他們沒有見識,這都起哄,陸洵站在一旁看著,滿臉笑意,任誰看了,都要覺得兩人特恩愛。
梁栩生卻尤不自知,跟陸洵回辦公室的時候還說呢:“貴司的單身狗含量是不是太高了?沒什么東西怎么也瞎起哄?”
陸洵:“怎么就是‘沒什么東西’了?”
梁栩生:“我們之間能有什么?”
斷定:“有那也是‘老夫老妻’那一卦的,這也值得起哄啊。”
陸洵沒說什么,看了看梁栩生,為那句“老夫老妻”又揚了下唇角。
梁栩生剛好轉頭看見,納悶:“你又笑什么?”
陸洵但笑不語。
梁栩生跟著他:“誒,說說呢,別小氣啊。”
當天,梁栩生和陸洵一起出的門,晚上又一起從公司離開。
坐電梯的時候梁栩生扭著脖子,說:“好久沒跟你一起同進同出了。”
“記得以前這樣,還是上大學那會兒。”
又嘆:“誒,上班什么的,我果然不是很合適。”
陸洵看著他,回:“又不是讓你來坐班。”
梁栩生回視:“快饒了我吧,還坐班,你那老板椅我都不想坐。”
陸洵:“明天還來嗎?”
梁栩生開始耍嘴皮子:“你要我來么。”
陸洵果斷道:“來。”
梁栩生就笑:“你想得美。”
又說:“看我心情,心情好我就來。”
兩人就這么說笑著進了電梯。
后腳來到電梯廳的趙斌和劉默眼看著兩人說笑著進電梯,趙斌道:“他們感情這么好么。”
“我也認識一些從青梅竹馬走到婚姻的,也沒見有誰像他們這樣。”
“不是該認識的越久,越沒什么好聊的么。”
“那可不。”
劉默回:“我認識他們的時候他們還在上大學,那時候兩人就經常一起。”
“梁栩生那時候為了公司可沒少花心思花時間花精力,換其他任何人,這種付出,肯定是要在公司占股的,但梁栩生什么都不要,一切功勞成果全歸公司全給陸洵。”
又說:“‘尋聲’‘尋聲’,你以為這個‘尋’是哪個‘尋’,聲又是哪個‘聲’?”
“這是梁栩生什么都不要,都歸陸洵,但你信不信,只要梁栩生開口,陸洵能把自己在公司的所有全部都給梁栩生,不帶一點兒猶豫。”
這樣啊?!
趙斌驚嘆得眉峰都挑了起來。
“嗯,可不是。”
劉默淡定道:“真愛么,就是這樣的。”
—
陸洵本來好好的開著車,突然打燈,壓下車速,把車停在了路邊,解開安全帶。?
梁栩生不解:“你干嘛?”
陸洵:“你等我一下。”
說著下了車。
梁栩生把副駕的車窗落下,看過去,發現陸洵繞過車頭走向了路邊的一家花店。
買花?
梁栩生跟著解開了安全帶。
陸洵進了花店,花店的營業員已經認識他了,笑著打招呼:“又來買花啦,今天想挑點什么?”
而今天的陸洵沒用營業員推薦,自己在店里轉了一圈,拿起了一捧扎好的鮮花。
正要結賬,梁栩生進來了。
一進來,見陸洵手里一捧玫瑰,驚訝了下,走過去。
陸洵見梁栩生走近,直接把花遞了過去,梁栩生接過,表情更驚訝了。
陸洵邊付錢邊好笑地看了梁栩生一眼。
梁栩生這時道:“你平時都是這家買的花啊。”
說著垂眸低頭看手里的玫瑰,表情依舊愣愣的,像是有些反應不過來。
陸洵付完了錢,看過去:“怎么了?”
“沒。”
梁栩生轉身,抱著花出花店。
上車,像是才回過味兒,梁栩生扭頭看主駕:“這是紅玫瑰誒。”
“嗯。”
陸洵淡定地開著車。
“你送我紅玫瑰?”
梁栩生想了想,想到一個貼切的說法,說:“以咱倆的關系,曖昧了吧?”
陸洵直接哼笑出聲。
梁栩生:“你還笑?”
又說:“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收到紅玫瑰。”
婚禮的時候,那么大陣仗,現場布景用的鮮花也沒有紅玫瑰,最多只有白玫瑰粉玫瑰。
陸洵開著車,淡定的:“總要有第一次。”
又說:“你不是我老婆么。”
“我送你玫瑰,不是很正常么。”
梁栩生“嘖”了聲,接受了這個說法:“好吧。”
當晚,回家,洗漱過,坐到自己書房的書桌前,抬眼看到擺在電腦旁的那一大捧玫瑰,梁栩生看著看著,怎么都品出點別樣的滋味,默默挑了下眉峰——陸洵送他紅玫瑰……
紅玫瑰挨?
手機這時收到陸洵的消息:【明天一起去公司?】
梁栩生:【有事?】
陸洵:【沒事不能一起?】
次日早,梁栩生十點多起床的時候,陸洵沒走,在等他,兩人又一起吃的早飯,早飯也是陸洵做的。
梁栩生坐在桌邊吃的時候還說呢:“好像上大學那會兒啊,那時候你天天給我帶早飯。”
陸洵吃著飯,不動聲色又目光幽深地看了眼梁栩生。
飯畢,兩人一起去公司,還在公司樓下買了咖啡,又訂了給同事們的咖啡。
坐電梯上樓,喝著咖啡,梁栩生又道:“還真的挺像那時候的。”
“記得嗎,我早上起不來,但又要跟你去公司,我們就會先一起在樓下買杯咖啡。”
“我還記得那家咖啡店叫什么呢,用券的話,一杯咖啡只需要八塊九。”
陸洵“嗯”了聲:“你會買三杯,我一杯,你自己兩杯。”
梁栩生便笑了:“困死我了,可不得喝兩杯。兩杯都不夠,我能再炫兩杯。”
到公司,走廊上碰到熟悉的同事,同事揶揄:“喲,老板娘又來啦。”
梁栩生:“可不是,來監工。”
同事笑:“監誰的工?我們嗎?不能吧?不會是來看著自家老公的吧。”
梁栩生舉了舉手里的咖啡:“這都被你發現了。”
陸洵走在一旁,唇邊抿笑,又偏頭,眼中帶笑地看一眼梁栩生。
愛意在他心中隨風而動、恣意生長。
第27章
梁栩生不知不覺連著來了公司好幾天, 而剛來兩天,他就找到了自己的節奏:有事,需要他, 他就跟著開開會, 或者和同事們聊一聊、頭腦風暴;沒他什么事, 他就陸洵的辦公室待著,刷刷手機刷刷番, 沙發上或坐或躺, 不要太愜意。
他有種回到了大學時候的感覺,那時候他也是經常和陸洵同進同出, 公司里出謀劃策、辦公室一起吃盒飯。
這感覺挺好的, 梁栩生覺得比自己一個人在工作室或書房好,尤其能和陸洵一起, 見面、說上話,而不是手機電話聯系、空了才約了一起吃個飯。
梁栩生明明是受陸洵所邀才會一連多天都來公司,也知道公司是個正經上班的地方, 不是來玩兒的, 但他就是待得挺閑適放松的,尤其這邊他躺在沙發上刷著番, 那邊一抬頭, 看見陸洵在辦公桌后忙碌,梁栩生就覺得心中十分安定。
而梁栩生不知道的是,陸洵如今任由愛意在心中瘋長,又每時每刻能看到他,那種幸福的滋味根本無法用言語形容。
陸洵終于明白喜歡一個人愛一個人是怎樣的心境, 他坐在辦公桌后,經常一動不動地看梁栩生, 一看就看好一會兒。
他的目光離不開梁栩生,人也離不開,有梁栩生在,空氣里仿佛都是幸福的味道。
陸洵也完全沒有遮掩自己的心緒,他會看著梁栩生出神,會注視著梁栩生微笑,會問梁栩生在做什么,會問梁栩生有沒有什么想吃的。
中午一起吃飯,梁栩生不喜歡的尖椒,他都會拿過去,耐心地一點點從菜里剔出來。
梁栩生見狀還說呢:“臥靠,大哥,這活兒你多少年沒干過了?”
“我記得你上次幫我弄,還是大學那會兒吧?”
陸洵用筷子挑著切得細小的紅色尖椒,抬抬眼,淡定道:“原來你記得。”
梁栩生眨眨眼:“記得啊,當然記得。”
“不過你那時候只有心情好的時候才幫我。”
“心情不好,你才懶得管我吃尖椒還是吃屎呢。”
陸洵聽了好笑,又抬眼:“我在的時候,什么時候讓你吃過屎?”
梁栩生滿臉隨意:“我就那么一說。”
梁栩生打心底感慨,他真的太久太久、好多年沒有和陸洵同進同出過了。
有了這樣的感慨,和陸洵隨意聊起天,梁栩生這才道:“后來大學畢業,你創業,開公司,特別忙,一直到我們結婚前,我都覺得我們這幾年生疏了很多,見面都少了,空了也只是約了一起吃個飯。”
陸洵后知后覺:“你是不是很失望?”
失望?
“這倒不至于,就是覺得……”
梁栩生想了想,說:“就是覺得長大了可真不好。”
“以前天天見的人,一下就分開了,各自生活工作。”
“有時候見面,我看你,都覺得有些陌生。”
兩人聊這些的時候是下班后回家,吃著燒烤喝著雪碧,有感而發。
陸洵手里拿著雪碧,默了默,問:“我變了很多嗎?”
梁栩生靠著沙發,手里拿著串,睥睨地看了陸洵片刻,搖頭:“也沒怎么變吧,就是我看著,有時候會覺得陌生。”
“以前你有什么衣服、戴什么表,我都特別清楚,因為很多衣服都是我陪你去買的。”
“后來畢業了,有段時間沒見,約了見面,你過來,穿身我沒見過的,我就會愣一下,納悶你這衣服哪里來的。”
陸洵心里明白這幾年他的精力全在工作上。
他有些歉意,但又不知道該怎樣道歉。
說對不起嗎?
他和梁栩生之間從來沒有這三個字。
顯得生疏。
陸洵于是道:“好在現在結婚了,天天能見到。”
“那是。”
梁栩生笑了,舉舉雪碧:“干了,為這句‘天天能見到’。”
陸洵也笑了。
這個周末,陸洵沒加班,和梁栩生一起去了博覽園,約會。
一進門,梁栩生便很開心,四處看著,說:“好久沒來過這兒了。”
兩人租借了四輪的自行車,沿湖騎行,又去動物園看了各種小動物,還在游樂場玩了碰碰車、射氣球。
梁栩生玩得特別開心。
陸洵還在射氣球的攤位給梁栩生射了一個娃娃回來,梁栩生可開心了,拿到娃娃的時候人都蹦了起來。
一起坐在路邊的休息長椅上吃雪糕的時候,梁栩生把娃娃放在自己腿上,吃著雪糕,感慨:“也好久沒跟你出來玩兒過了。”
陸洵也吃著雪糕,看看身邊的梁栩生,承諾道:“以后每周都陪你出來玩兒?”
梁栩生就笑:“大話別說太早啊。”
又說:“我是有空,你有空嗎?”
陸洵認真的:“有。”
“真的假的。”
梁栩生笑了。
從博覽園出來,門口,看見有賣氣球的,梁栩生多看了兩眼,陸洵便過去買了一個,遞給梁栩生。
梁栩生拿著繩子,看著飄在頭頂的動物造型的氫氣球,笑說:“你倒也沒忘了我喜歡熊貓。”
“你還喜歡長頸鹿。”
陸洵接話道:“不過沒有,看過了,有就一起買給你。”
梁栩生便笑了:“拿我當小孩兒呢。”
轉頭,陸洵便拿著手機給牽著熊貓氣球的梁栩生拍了幾張照片。
鏡頭里搞怪的梁栩生既青春又活力,拍照的陸洵換著各種角度拍,比旁邊給女友拍照的男朋友還要盡職盡責。
回程、去餐廳吃飯的路上,梁栩生欣喜感慨:“一起玩兒完了,再一起去吃飯,好久沒這樣過了。”
“嗯。”
開車的陸洵吊著唇角:“以后會經常出來的。”
“你說的啊。”
梁栩生立馬道:“做不到的是小狗。”
“嗯,小狗。”
陸洵滿臉笑意。
晚飯是吃的梁栩生喜歡的火鍋,陸洵挑了家最近特別熱門的店,提前在小程序上約了號,到了便進去吃。
梁栩生之前就知道這家,想吃一直沒吃,今天吃到,露出夸張的神色:“哇~也太好吃了吧!”
陸洵往鍋里涮著菜:“喜歡就放開了吃。”
再把鍋里涮好的肉撈出來,遞進梁栩生的碗里。
梁栩生吃著,又摸出手機,對著鍋和碗碟拍了幾張照。
中途收到璐璐的消息,梁栩生把照片發過去,說:【這家,我們之前想吃的這家,很好吃,陸洵帶我來吃了。】
璐璐:【喲,敢情在約會啊。】
梁栩生:【大姐,這叫聚餐。】
璐璐:【滾蛋.jpg】【你才大姐!】
璐璐又道:【怎么回事哦,工作日陪老公去公司,休息日和老公約會,我看到你朋友圈了,你還跟陸總去了博覽園是吧,嘖嘖。】
梁栩生:【有屁就放。】
璐璐:【羨慕呢,星星眼.jpg】
梁栩生:【你沒朋友?】
璐璐:【我有。】
【我只是沒有又跟我結婚又看起來跟我能磕成一對兒的朋友。】
梁栩生:【是啊是啊,我有老公,你沒有。】
璐璐:【微笑擺手.jpg】
【不說了,繼續跟你老公約會吧你。】
梁栩生放下手機,繼續吃,心里想:都說了,聚餐聚餐,什么約會。
然而飯畢,梁栩生和陸洵逛起了商場,逛著逛著,兩人進了一家奢侈品首飾店。
梁栩生看著玻璃柜臺里的戒指手環什么的,原本是想看看,準備過段日子付舒生日的時候給付舒買個禮物。
陸洵跟著在一旁,也在看。
結果看著看著,不知怎么的,就看到了男戒,又看著看著,不知怎么的,營業員從柜臺里拿出了男戒,準備給伸出手的梁栩生試戴。?
等等!
梁栩生:發生了什么?怎么就試上戒指了?他的手什么時候伸出來的?
陸洵則站在一旁,從柜姐手里接過那枚帶鉆的男戒,緩緩戴上了梁栩生本就戴著婚戒的無名指。
兩枚款式截然不同的戒指戴在一起,陸洵低頭認真地看著。
梁栩生:嗯?為什么看男戒?他們有戒指啊。
等什么都沒買、兩手空空地從店里出來,梁栩生說:“我們有戒指啊。”
陸洵:“我知道,你買的。”
梁栩生抬手,晃了晃,示意無名指上的戒指:“我當初挑了很久呢。”
陸洵的心輕輕一晃。
他嘴上沒說什么,心里有些遺憾,遺憾自己醒悟得有些晚,不然他也可以在婚禮前為梁栩生精心準備一件結婚的禮物。
而逛到商場負層,看到花店的時候,陸洵過去,又買了一束紅玫瑰。
梁栩生接過的時候挑挑眉峰,吐槽:“我們兩個還真是半斤八兩。”
一個之前買戒指,一個現在買玫瑰。
陸洵看看花,又抬眼看了看他,神色與目光有一種沉靜的默然。
梁栩生對上,心底沒由來的輕輕一跳,心念閃過,總覺得自己剛剛差點抓住什么。
當晚回家,洗漱過后書房的書桌前坐著,看著電腦旁擺的近幾日陸洵送給他的一二三四五捧玫瑰花,梁栩生看著看著,面露古怪的神情。
是他想多了嗎?
陸洵這時敲門進來,梁栩生思路被打斷,從玫瑰花上收回目光,轉頭抬眸。
陸洵進來:“陪你打會兒游戲?”
梁栩生立馬把剛剛的思緒拋到腦后,歡歡喜喜地起身:“來啊!剛好一缺一。”
第28章
梁栩生這段日子過得那叫個舒坦:
每天睡到十點多, 和陸洵吃個早午飯一起去公司,忙起來幫尋聲和一伙同事出謀劃策,閑了就刷刷短視頻、看看番, 基友聊天、想想拍什么視頻, 和陸洵一起下午茶、晚飯, 晚上再一起離開,懶得動就直接回家, 和陸洵聊聊天、打打游戲, 有興致就一起出去吃個大排檔燒烤,周末要么和陸洵一起回父母家吃飯, 要么一起外面瞎逛, 想玩兒什么玩兒什么,想買什么買什么, 錢也隨便花,日子過得不要太愜意。
這日,初中同學聚會, 梁栩生準點到, 進包廂,見到了許多熟悉的老面孔。
這不是一群人第一次約了, 梁栩生也不是第一次來, 進了包廂便和一群老同學熟門熟路地打招呼,而這其中不少還參加了梁栩生的婚禮。
于是梁栩生一進門,便有人咋呼道:“老梁,你老公呢?怎么沒一起來。”
陸洵初中也和他們一個班。
梁栩生坐下:“他來啊,當然來, 有個會,要晚點兒。”
這時有人道:“梁栩生, 你是不是胖了?”
梁栩生正給自己倒茶:“有嗎?”
“有啊。”
那人道:“看著比之前婚禮的時候見你要圓潤點兒。”
一聽“圓潤”這個詞,梁栩生道:“完了,看來真胖了。”
有人揶揄:“婚后生活舒服吧?看把你這個大帥哥都給養胖了。”
梁栩生笑著:“確實舒服,主要……”
“不上班,能不舒服么。”
一道不算多陌生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包廂里的兩桌人同時默了。
梁栩生轉頭看向來人,一看見是誰,心說得,今天這頓飯估計不會吃得多開心。
果然,來人在同一桌的另一邊坐下,看著梁栩生,笑笑:“梁栩生,還記得我嗎?”
“記得啊。”
梁栩生不緊不慢:“畢竟能和我處不太來的,放眼整個初中階段,也就你了。”
來人叫宋智豪,梁栩生初中時候的死對頭。
兩人那時候是真不對付,一言不合恨不得就打起來的那種,連老師都知道,把他們安排在教室的對角線坐,分得特開,可即便這樣,兩人初中那會兒也數次發生口角和摩擦,誰看誰都不順眼。
而初中的同學聚會,宋智豪之前都沒來過,今天他會來,梁栩生也意外了一下。
不過梁栩生也知道宋智豪如今混得不錯,據說高考考了個名牌大學,還出國做了交換生,又有個好爹,畢業就進了金融大所,如今是獨立掌控幾只基金的主理人,年薪七位數以上。
說實話,之前梁栩生從初中同學的聚會上聽說宋智豪如今混得十分不錯的時候,心里多少有些酸——兩人一直不對付么,當然見不得討厭的人混得好。
不過梁栩生也沒把宋智豪多放在眼里,反正兩人如今毫無交集,誰也礙不上誰的眼。
不想宋智豪今天也來了。
一來,跑車的車鑰匙隨手往桌上一放,也不在意梁栩生的話,笑:“可不是,那會兒能和我處不來的,也就你了。”
頓了頓,“哦,還有陸洵。”
揶揄:“聽說你和陸洵結婚了,陸洵現在是你老公啊?”
“恭喜恭喜啊。”
又說:“他今天怎么沒來?工作忙?也是,你不上班,你比較閑,你們家派你這個時間多的代表來就夠了。”
一番話任誰品了都能品出火藥味。
桌上馬上有人打圓場、轉移話題,梁栩生隔桌看著宋智豪,神色隱約有點冷。
梁栩生起初也懶得和宋智豪計較,知道宋智豪是仗著自己如今混得好,才能在初中同學聚會上這樣大放厥詞,還故意秀自己的跑車。
梁栩生心底“哼”了聲,收回目光,看都懶得看過去。
班長這時也過來,低聲問梁栩生要不要換去另一桌坐。
梁栩生才懶得換位置,少爺脾氣也有點上來,回:“憑什么我換。”
班長就笑:“因為你好說話啊,也因為我和宋智豪也有點不太對付啊,我當然找你,不會找他。”
梁栩生便沒脾氣了,默了默,搖頭:“不換。”
都一個包廂了,換了意義也不大,真換了,宋智豪還得嘚瑟,以為自己多了不起。
梁栩生直接忽略宋智豪,與其他人說笑,同時拿手機給陸洵發消息,告訴陸洵今天同學會來了討厭的人。
陸洵回:【宋智豪?】
臥槽。
梁栩生:【我都沒說誰,你這都能猜到?】
陸洵:【嗯。】
又說:【我已經在路上了,過會兒就到。】
梁栩生看完消息蓋下手機,繼續與同桌的其他同學說笑,有人聊到買房的話題,又問梁栩生他的婚房買了多少錢,梁栩生不太好回,怕婚房的價格過于惹眼,便說:“陸洵買的,我也不太清楚。”
“你怎么會不清楚?”
宋智豪開口,笑著說:“你初中就和陸洵穿一條褲子,都結婚了,還能不知道他房子買了多少錢嗎?”
“哦,不想說啊。”
又看向剛剛問梁栩生的女同學:“你別問了,他不想告訴你。”
眾人:“……”
梁栩生也不慣著他,放下筷子,涼颼颼道:“你有毛病?”
“誰這么聊天的?”
直接道:“能好好聚餐嗎?不能就出去。”
宋智豪諷笑:“今天你請客的?你讓我出去?”
又說:“我剛剛在前臺已經把包廂的錢提前結掉了,要出去也是我讓你出去。”
眾人:“……”
尷尬彌漫。
梁栩生不理這茬,繼續坐著,幽幽:“這不是第一次同學聚會了,之前聚會都是AA,大家誰都不差這點錢,怎么,你結了,顯得你有錢?還是這桌上誰該對你感恩戴德?”
宋智豪也不理梁栩生這話,自顧道:“我挺好奇的,像你這種連班都不上,別說事業,連職業都沒有的人,是怎么做到出門在外這么理直氣壯的,靠家里有錢?”
兩人隔桌對視,相互的眼里都有漠然和看不起的輕蔑,尤其是宋智豪,他是真的打心底看不起梁栩生。
這時候終于有人開口打圓場,臨桌也有人過來搭宋智豪的肩膀,想把人帶去另一桌,將兩人分開。
宋智豪根本不動,還甩開那人的肩膀,同時冷冷地看向梁栩生那邊:“多大的人了?快30了吧?還靠家里?說出來不丟人嗎?”
“你家家大業大又怎樣?”
“有你這樣的兒子,他們……”
“他們什么?”
梁栩生身邊的空位坐下一道身影,不緊不慢地接了宋智豪的話,宋智豪看過去,愣了下,梁栩生轉頭,看見姍姍來遲的陸洵。
“這么快?”
梁栩生問陸洵:“不堵車嗎?”
陸洵伸手,拿過梁栩生面前的茶,喝了一口,意有所指地回:“堵車沒什么,有人在這兒堵我心,給我找不痛快,可不得快點過來。”
宋智豪不知有沒有聽到,看見陸洵,來勁兒了,“喲”一聲,人都坐直了:“陸總?陸總啊,原來是陸總。”
陸洵和梁栩生一起看過去。
宋智豪笑得假:“你也不容易,啃著有錢的父母,自己張羅一個月流水不足千萬的小破游戲公司。”
“你……!”
梁栩生終于火了。
別人說他,他可以做到完全無感,可說陸洵,他根本聽不得這樣的話。
陸洵的手這時過來,握住梁栩生,輕輕捏了捏,面孔則對著宋智豪那邊,神情淡定地回:“宋總客氣了,不比你,管理的六支基金,三支跌破發行價,兩支被業內評為最差組合,還有一支正在被監委會審查。”
宋智豪:“……”
兩桌滿廳二十幾人安安靜靜。
宋智豪諷笑:“這么了解呢?看來平時挺關注我的。”
梁栩生翻了個白眼,陸洵覆在梁栩生手背的手又輕輕捏了捏,同時道:“算不上關注吧,主要金融圈最近都在聊你那幾支滂臭的基金,大家當做笑料,我就是略有耳聞。”
宋智豪的表情終于落下,冷冷地注視陸洵那邊,陸洵根本不看他,自顧拿起筷子,給梁栩生夾菜。
班長這時苦著臉張羅:“好了好了,都少說幾句吧。”
周圍人幫忙圓場:“是啊是啊,難得聚聚,聊點開心的么。”
宋智豪這時候突然大聲道:“你們到底狂什么?”
“我再混得不好,基金的管理好歹憑我自己的本事。”
“你們呢?”
宋智豪起身,抬手指向梁栩生:“一個……”
陸洵手里的筷子摔出,打斷了宋智豪,冷冷抬眼:“一個什么?”
班長立刻走向宋智豪,帶著人往外走:“算了算了,老宋,別這樣,大家都是同學。”
其他人,尤其是男的,都過來,有的去宋智豪那兒,有的來梁栩生陸洵這邊,兩邊一起勸。
不多久,宋智豪被帶出了包廂,陸洵則重新拿了梁栩生的筷子,漠然坐著給梁栩生夾菜。
梁栩生看著宋智豪離開的方向,剜了一眼,收回目光,也勸陸洵:“犯不著跟這種人慪氣,有病,一來就評價這個評價那個。”
結果包廂門口突然傳來宋智豪的聲音:“本來就是個體量沒多少的破游戲公司。”
梁栩生唰地起身就要往宋智豪那邊沖,被幾個同學拉住攔住:“別別,老梁!”
梁栩生大聲:“姓宋的你他媽再說一遍,你當我不敢打你是吧?!”
宋智豪:“你來啊!”
門口的幾個同學趕緊把宋智豪拉走了。
火冒三丈的梁栩生也被反復摁回去幾次,直到陸洵攬過他的肩膀,拍了拍,梁栩生才沒有再站起來,但梁栩生氣死了,氣得半死,自顧反復嘀咕:“艸,老子要他好看!”
陸洵攬肩的手拍拍他:“別必要為這種人動氣。”
梁栩生眼睛都氣紅了,看向陸洵:“艸,他竟然這么說你,他憑什么!?”
“艸,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第29章
梁栩生氣得不行, 包廂都待不下去,不久后也走了,和陸洵一起。
班長跟出來, 順毛:“老梁, 你別理宋智豪那逼, 你知道的,他那人初中的時候就愛瞎嘚瑟、到處評價別人, 他就這臭毛病, 犯不著為他動氣。”
梁栩生太生氣了,氣得都沒多理班長, 嘴里一直念念有詞:“我非整死他不可。”
是陸洵與班長打招呼:“我們先走了, 以后有機會再聚。”
班長沖陸洵示意梁栩生那邊:“你多勸勸他,沒必要生氣, 真的。”
又說:“宋智豪之前都不來的,今天不知道他怎么也來了,估計有誰叫的, 下次肯定不喊他了。”
坐電梯下地庫, 往車那邊走,梁栩生還是氣呼呼的, 陸洵搭他肩膀, 捏了捏:“別生氣了。”
梁栩生還在嘀咕:“我要弄死他。”
陸洵看見這樣的梁栩生,反而有些想笑,忍住了。
因為陸洵知道梁栩生這么生氣是因為聽見宋智豪說他開個破游戲公司,梁栩生是為了他。
“好了。”
陸洵忍不住彎唇角。
“你還笑!”
梁栩生氣得半死,眼睛都瞪圓了, 像個炸起的河豚。
陸洵忍不住伸手揉了梁栩生的發頂一下——怎么能這么可愛。
梁栩生這時候完全深陷在氣怒的情緒里,這對他這種性格開朗陽光的人來說十分難得一見。
他上次這么生氣, 還是大學時候,在球場遇見高年級的學長和陸洵他們爭籃筐。
那次見有人和陸洵面對面、一臉不善、想打架的樣子,梁栩生直接便沖了過去,伸手搡開了那人;
那人和同行的人揚言要他們好看,梁栩生也指著對方的鼻子,大聲喝:“來啊!有種你試試看!”
梁栩生就是這樣:
欺負到他頭上,他看心情,都未必愿意搭理。
但如果欺負到陸洵頭上,他一定要對方好看。
大學那次,梁栩生就把事情鬧去了系里面,一定要那幾個男生公開給陸洵道歉,這一次,宋智豪當面噴一句“破游戲公司”,這樣罵陸洵,梁栩生自然更不會當做無事發生。
回去的路上,梁栩生還在生氣,到家,情緒也沒平靜下來。
他水都連灌了好幾口,氣怒的火焰也沒有滅去,反而還越想越氣,一直在嘀咕:“我要他好看,我非弄死他。”
默了默,梁栩生似乎在思考什么,上了個衛生間出來的陸洵走過去:“別想宋智豪……”
梁栩生放下水杯,轉身就走。
陸洵一頓:“你去哪兒?”
梁栩生頭都不回,聲音低八度:“去找我爸。”
說著人已經出了門。
陸洵趕緊跟過去。
路上,心知梁栩生想做什么,開著車的陸洵勸:“別氣了,我來處理。”
梁栩生氣呼呼的,大聲道:“你處理什么?他那么說你,你連氣都不氣!”
陸洵好脾氣道:“真的,我來處理。”
“我不!”
梁栩生兩臂抱胸,脾氣上來:“我就要弄死他!”
說著摸手機,撥電話,一接通便道:“爸,你在哪兒?”
梁栩生幾乎是氣勢洶洶地推開了梁靖辦公室的大門,秘書攔都攔不住,梁靖也嚇了一跳。
得了梁靖的眼色,秘書出去了,幫忙帶上了門,門一合上,梁栩生便苦著臉喊著“老爹”,繞過大板桌去了梁靖那兒,撒嬌似的,張開胳膊便面對面給了梁靖一個擁抱,頭還貼在梁靖胸口,嘴上則嚶嚶嚶道:“爸比,你這次一定要幫我!”
梁靖:“……”
后腳跟著進來的陸洵:“……”
梁靖無語,眼神示意陸洵:什么情況?
陸洵聳了聳肩。
不久后,直到梁靖承諾會去金融圈打聽一下梁栩生提到的這個什么宋智豪,梁栩生才從梁靖的辦公室出來了,一出來,又是分秒不停,腳步疾行。
猜到梁栩生還沒結束的陸洵:“栩栩。”
梁栩生頭都不回,抬手,示意他別插手,跟著摸出手機,一接通便軟著嗓子喊:“媽咪。”
陸洵就知道梁栩生還要去找楊月。
而人在美容院做美容的楊月一聽梁栩生說完來意,立馬跟著氣憤道:“這什么人呀!”
又摸摸梁栩生的臉,疼愛道:“好了好了,別氣了。”
梁栩生:“媽咪,你一定要幫我。”
楊月:“幫幫,媽肯定幫你。”
從美容院出來,梁栩生終于沒那么氣了,叉著腰,哼了聲:“我還就不信了。”
全程跟著的陸洵:“現在心里痛快了?”
梁栩生側眸瞥陸洵,一臉不爽:“你還好意思說,我這都為了誰啊。”
“嗯,知道,為了我。”
陸洵說著,嘴角又吊了起來。
梁栩生瞪過去:“就知道笑。”
陸洵沒辦法不笑,梁栩生這么緊張他和他的事這點,陸洵只是旁觀,心里都隱隱高興。
至于宋智豪,陸洵本來想用自己的辦法“回敬”的,但既然栩栩動用了家里的關系……
陸洵想了想:哦,家里是家里,他是他,他這邊還是不會放過那個姓宋的。
他讓栩栩不痛快,還說了那一堆讓人不痛快的話,當然得付出足夠的代價。
而在這之前……
回到家,陸洵洗了熱毛巾拿在手里,幫梁栩生擦手,邊擦邊哄:“好了,別氣了。”
“以后同學會你都不會再遇見他了。”
又說:“去打會兒游戲?刷番嗎?”
“你去書房?我去給你拿雪碧?嗯?”
梁栩生乖乖地站著任由陸洵幫他擦手,這時候氣是不氣了,就是還有些“余氣”,不滿地嘀咕:“那姓宋的說你,我生氣,他說我,你都沒情緒的。”
說完不輕不重又特別清晰地“哼”了聲。
陸洵聽見了,有些好笑,繼續擦著手哄著:“我氣啊,我這不是光顧著跟著你了,沒顧上自己生氣嗎。”
又說:“生氣沒用,情緒影響的只是自己。”
“哦。”
梁栩生語氣涼涼:“敢情我在做無用功唄。”
陸洵又笑了,語氣很輕地說:“別撒嬌。”
跟著道:“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哼。”
梁栩生撇嘴,撇完從陸洵手里拿過毛巾,自己擦了擦,擦完把毛巾丟回陸洵手里,轉身,往書房的方向走,走了幾步又開口:“不要雪碧,要可樂。”
“知道了。”
陸洵唇邊浮起笑。
這事兒很快便過去了,梁栩生沒有再提,也知道有家里出手,姓宋的不會有什么好果子吃。
只是這日,在陸洵辦公室刷著新番吃著薯片,梁栩生晃了晃腿,想到什么,對辦公桌后的陸洵道:“我不上班,也沒自己的事業這件事,是不是挺讓人看不起的?”
陸洵一頓,從電腦上挪開目光,看向梁栩生,有些意外:“怎么會這么想?”
“是這樣的吧?”
梁栩生吃著薯片,想了想,坦然聊道:“人長大了、成年了,大學畢業了,就會出社會,出社會的標志就是上班賺錢、自己獨立,對吧?”
“我不上班,就顯得很不獨立、好吃懶做,是吧?”
陸洵回:“不是。”
梁栩生看過去:“你還真給我面子。”
陸洵跟著道:“你怎么會這么想?”
因為之前姓宋的那番話?
梁栩生聳肩:“也不是說我怎么想吧,就是……”
梁栩生再聳肩:“這確實也是事實。”
“人么,成年之后,事業、財富、地位,就是自己身上的標簽,方便自己怎么評價自己,也方便別人怎么看待自己。”
“目前為止,我確實一事無成啊。”
陸洵挺不喜歡梁栩生這么說的,尤其他用“一事無成”來說他自己。
他工作的材料也不看了,起身,繞過辦公桌:“栩栩……”
梁栩生看著他,這時平靜道:“但我確實不需要那些評價的標準或者社會標簽。”
“我出生好,足夠富有,家人疼愛,朋友很多,長這么大,每天都很幸福。”
“我不需要工作來證明什么,我生來就可以躺平。”
“陸洵……”
梁栩生看著坐到自己身邊的陸洵,笑嘻嘻道:“我確實躺得挺平的,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我也挺享受現在的生活的。”
“但是你不一樣。”
梁栩生看著陸洵的眼睛:“我知道你一直想脫離開父輩和家族的光環,自己干出點事業的。”
“你也一直在為此努力。”
“所以我才不容許那個姓宋的那么說你。”
又笑笑,跟著道:“我也會幫你的。”
“你有需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力所能及、盡我所能地幫你。”
這樣如同剖白的話,陸洵聽著,心里微微震顫,擴開心悸的漣漪。
他注視梁栩生,久久沒有多言。
而幾天后,還是在這間辦公室,陸洵遞給了梁栩生幾份文件,把人領到桌邊坐下,又遞過筆,讓梁栩生都簽了。
“什么啊?”
梁栩生納悶,還玩笑:“賣身契?”
等掃過文件,梁栩生笑不出來了——這些全是持股文件。
簡單點說,就是陸洵成立了一家與尋聲完全獨立的游戲公司,那家公司,原本是陸洵百分百持股,如今,陸洵要把所有的股份全部無條件轉給他。
“你干嘛?”
梁栩生是知道那家公司的。
陸洵一直在帶著獨立的新團隊做一款全新的3D游戲。
他甚至沒有融資,開發費用全是自己個人墊的。
梁栩生知道那家公司對陸洵來說有多重要,這樣的合同,他當然不會簽。
“給我干嘛?”
梁栩生納悶。
陸洵卻不多言,見梁栩生不肯簽,便上前,站在梁栩生身后,半擁的姿態,右手握住了梁栩生拿筆的手,擺到文件簽字落款的地方,隔著梁羽生的手,提筆替他簽名。
“喂?陸洵,你……”
梁栩生右手被握得緊,也被控得死,掙脫不開。
他正要伸左手去拔筆,阻止陸洵替他簽名,哪知陸洵的左手也伸了過來,握住他,甚至分開他的五指,與他指間相扣,戒指挨著戒指。
梁栩生一頓,一時顧不上簽字的右手,愣愣地看向相互交扣的左手。
這瞬間,心念一閃,他一下明白了一件事。
陸洵他……
梁栩生為心底恍然想到的這個念頭覺得瘋狂。
第30章
這樣嗎?
是這樣的嗎?
奶茶店, 小圓桌邊,梁栩生一臉苦思冥想,奶茶都不喝了, 戳了吸管擺在手邊。
桌對面, 璐璐嘬著吸管眨巴著眼睛看著面前一臉深思的梁栩生。
是這樣嗎?
會不會是他想岔了?想多了?
梁栩生還在想。
璐璐終于道:“你這杯黑糖涼了就不好喝了。”
跟著道:“想什么呢?你老公出軌了?”
梁栩生:“……”
梁栩生拿過奶茶抿了一口, 看向璐璐,他在猶豫要不要說。
璐璐繼續眨巴眨巴眼睛:“嗯?”
跟著道:“以我們之間的友誼, 有什么事還能讓你猶豫了不告訴我?”
梁栩生于是決定和璐璐分享。
也不能算分享吧, 主要他想讓璐璐幫他分析分析,看是不是他真的想多了、想岔了。
于是胳膊肘搭到桌沿, 暗暗組織了下措辭, 梁栩生低著聲音,緩緩道:“我覺得陸洵好像……”
“嗯?”
璐璐眨巴著大眼睛, 喝著奶茶等著。
梁栩生謹慎的:“好像,他好像……”
怎么說呢?
梁栩生又默了默,終于道:“他好像……喜歡我。”
“……”
璐璐眨巴眨巴眼睛
梁栩生愣了:“你怎么這么平靜?”
璐璐繼續眨巴眼睛:“哦, 你老公喜歡你。”
梁栩生睜大眼睛, 問:“我這么說,你都不驚訝嗎?”
驚訝?
璐璐淡定的:“不然你以為你們煙花下親吻是什么?革命戰友情?”
梁栩生:“……”
啊?
璐璐接著:“他喜歡你啊, 是啊, 他肯定喜歡你啊。”
反問:“他不喜歡你,他親你?”“他不喜歡你,儀式交換戒指的時候他手抖什么?”
啊!?
梁栩生嘴巴都張開了。
璐璐繼續淡定的:“是啊,他喜歡你啊,你才知道?”
梁栩生:“……”
梁栩生只得解釋:“姐妹兒, 我和陸洵確實都是直男,沒有騙你, 好吧?”
璐璐接話:“直男?”
品了品,問:“看見男人就直的意思?”
梁栩生:“……”
梁栩生準備起身:“我走了,再見。”
璐璐“誒誒”,拉他:“好了好了,我逗你的。”
梁栩生重新坐下,璐璐這才說回正經:“反正吧,那天婚禮,看見你們,我就不覺得你們兩個有多直。”
“所以你說你發現陸洵喜歡你,我才沒有多驚訝。”
又問:“你怎么發現的?”
梁栩生:“就是突然反應過來了。”
跟著提了最近陸洵都喊他去公司,兩人周末還一起出去玩兒。
他也才反應過來,那些似乎真的是約會。
璐璐:“哇,你終于開竅了。”
頓了頓,“所以呢?so?然后?”
梁栩生為難的神色,默了默,說:“可我拿他當好兄弟的啊。”
璐璐“哦”了聲:“意思就是他現在不直了,你還直,是吧?”
璐璐跟著說到重點:“所以現在是你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了?”
“還是你覺得你們的關系不純潔了?”
梁栩生沉默著。
他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
會不會是他想多了?
梁栩生有些僥幸心理。
但回想起來,他覺得陸洵這段日子表現得挺明顯的。
梁栩生腦子里有點亂。
當天他和璐璐吃好吃的火鍋,他都吃得沒什么心情。
璐璐還說呢:“上次還是你跟我說這家好吃,我才又約你來這家的。”
梁栩生想到上次吃就是和陸洵一起。
璐璐也說:“那次你其實是和你家陸總一起吃的吧?”
梁栩生沒什么情緒,吃著涮肉:“是啊。”
璐璐評價:“不是我要幫陸總說話哦,我覺得就我現在了解的一些情況,陸總對你真的蠻不錯的。”
璐璐喝了口飲料,一一細數:“辦婚禮,儀式現場的二次元布景都是你喜歡的。”
“拿了家里給的彩禮嫁妝,他一分沒要,全存你卡上了,還讓你隨便花。”
“婚后你也繼續不用上班,想睡到什么時候睡到什么時候,想干嘛干嘛。”
璐璐感慨:“誰結婚都沒你這待遇啊。”
梁栩生干巴巴地嚼著嘴里的菜,回:“我對他也很好啊。”
璐璐緊跟著道:“但他喜歡你啊,你喜歡他嗎。”
梁栩生便不吭聲了,低頭吃菜。
璐璐分析:“所以你現在在糾結什么?他喜歡你,你不喜歡他,你覺得這樣一來,你們就沒辦法像以前一樣繼續做好兄弟了?”
梁栩生筷子戳著碗底,嘆了口氣:“你讓我自己想想吧,我心里挺亂的。”
梁栩生自己想了,想了很多,有近來的,有以前的,還有更早的,都是和陸洵之間的。
他想不通——他和陸洵兩個直男,相處起來完全就是好兄弟好哥們兒的節奏,一點都不曖昧,陸洵怎么就喜歡他了?
當晚回家,知道這個點陸洵肯定已經回來了,梁栩生進門的時候刻意放輕了動作,一副不想引起陸洵注意、不知道怎么和陸洵面對面的架勢。
結果進了門,穿著居家服的陸洵剛好從臥室的方向走出來,看見他回來,隨意搭腔道:“回來了。”
梁栩生反手合上門,默默下意識地貼了身后的門板。
陸洵走過去,去島臺倒水喝,看了看他:“怎么了?”
“沒、沒。”
梁栩生有些心虛。
陸洵喝完水,見梁栩生還在門口,扭頭看過去,納悶:“你站門口做什么?”
“哦哦。”
梁栩生反應過來,抬步走進廳里,又明顯心虛的樣子,抬手摸了摸鼻子,還撓了撓后腦。
陸洵見狀,握著水杯的手一頓,看著梁栩生。
梁栩生瞥見陸洵看著自己,這才趕忙道:“我去洗了,回房間了。”
說完趕緊轉身,快步往臥室溜。
陸洵目送他,一直看著,若有所思。
回房的梁栩生則覺得自己剛剛挺沒意思的——干嘛啊?那樣?陸洵又沒做錯什么,你自己也沒做錯什么,自然點啊!
梁栩生掌心揉臉、抓頭——沒辦法自然,真的,他又不是表演系出身。
梁栩生洗完后都沒像以前一樣去書房坐會兒玩會兒電腦,怕遇到陸洵。
他坐在床頭,看向門的方向,又自顧嘆息了幾個長短,默默看天花板,再倒下去,心里長嘆:怎么會這樣啊——?
陸洵可不是別人。
換別人,以梁栩生的性子,早聊開,拒絕了。
可那是陸洵啊!
他最好最好最好的兄弟。
梁栩生:怎么會這樣啊~
陸洵這時隔著門叫他:“栩栩,睡了嗎?”
梁栩生拖著嗓子“嗯”了聲。
陸洵:“今天不打游戲了?”
“不打了,睡了。”
梁栩生伸手拉枕頭蓋住腦袋。
門外,陸洵若有所思的神色。
次日,梁栩生一切如常,正常起來,正常地和陸洵一起吃早中飯,甚至正常地換了衣服隨陸洵一起去公司,還在到公司樓下的時候正常地去買咖啡。
只是在等咖啡的時候,收到璐璐的消息,梁栩生回:【大汗淋漓.jpg】【汗流浹背.jpg】
璐璐:【昨天晚上回去忘記問你,今天想起來了,你還好嗎?】
站在陸洵身邊的梁栩生故意走遠幾步,低頭回:【躺平安息.jpg】【墳頭長草.jpg】
璐璐:【說人話。】
梁栩生:【我怕是我弄錯了,準備這兩天好好的重新觀察一下。】
璐璐:【點點頭.jpg】
【他在明、你在暗,他要喜歡你的話,確實還是挺容易發現的。】
【加油!】
梁栩生:【攥拳加油.jpg】
旁邊,陸洵眼看著梁栩生跟個螃蟹似的橫著走遠了,還埋頭一個勁兒地在那兒跟人聊手機。
陸洵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璐璐。
至于和璐璐聊了什么……
陸洵看著梁栩生那明顯反常的樣子,默默揚了揚唇角。
“栩栩!”
陸洵突然喊了一聲。
梁栩生嚇了一跳,手機都脫手了,兩只手跟雜耍似的撈來撈去。
陸洵默默好笑。
“哦哦,來了。”
梁栩生收起手機跑回來。
一起坐電梯上樓,梁栩生端著手里的咖啡,悄悄地小心地用余光瞥了眼身邊,沒話找話道:“對了,昨天簽的文件,有用嗎?”
“應該沒用吧?”
都不是他簽的,是陸洵握著他的手簽的。
陸洵回頭,淡定的:“怎么會沒用。”
梁栩生嘀咕:“給我干嘛,你的公司。”
陸洵起先沒說什么,等到了樓層,梯門打開,跨步出去,他才不緊不慢道:“我聽不得有誰說你一事無成,你自己也不行。”
“給你個公司,傍傍身,就像結婚的時候雙方父母給彩禮嫁妝一樣。”
換平時,梁栩生肯定得嘀咕一句“有毛病吧?”“是啊,我就是一事無成、躺得舒服啊,誰看不過眼誰憋著唄”,但今天,梁栩生聽見了,只是撓撓頭低聲嘀咕了句“什么呀”。
陸洵轉頭看了他一眼。
梁栩生對上這樣的目光,眨了眨眼,又很快錯開。
陸洵這時邊往公司的方向走邊道:“你知道嗎,你反常的時候,一般都挺明顯的。”
梁栩生一頓,“活”過來了,“嗨”一聲,辯解:“我這不是一大早還沒睡醒么。”
又故作正常的樣子,大咧道:“行啊,公司給我就給我唄,反正我的就是你的,我又不會卷公司跑了。”
心里罵自己:你正常點!
陸洵見狀又彎了彎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