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忍不住看向隊伍里唯一的修士,“陳仙師,這可怎么辦?”
虞幼泱見過了天眼,現在興致缺缺。
“還能怎么辦?等到天亮自然就好了!
陳枕書卻不太贊同。
生魂離體太久,輕則魂魄不穩,重則癡傻呆愣,還是盡快回去為妙。
可他本就才開眼沒多久,若是一日之內連開兩次天眼……
然而一時半會他也想不出什么辦法來,正在一籌莫展之時,周圍又漸漸起了濃霧。
所謂山高必有怪,嶺峻卻生精。
他們一行人進山太久,已經被盯上了。
白霧將他們圍住,慢慢聚攏。
眾人舉著火把湊到一起,陳枕書面容嚴肅,身體緊繃著。
“姑娘,你別怕,我們這么多人,會保護你的!闭f話的正是之前舉把看她的那名青年。
虞幼泱抿唇一笑,“謝謝你呀!
然而這時,霧中又傳來了女子的哭聲,眾人瞪大了眼睛往那邊看,可除了霧,什么也看不清。
有一人忽然激動出聲,“巧兒,是你嗎?”
女子哭道:“常安哥,是我,我見你們遲遲沒有下山,心中放不下,這才上來尋你們,誰知道霧太大,瞧不見路,竟然不甚崴了腳。常安哥,你快來救救我。”
巧兒是他的未婚妻,倆人下月便要成親了。
常安紅著眼,就要進霧里去,又被另外幾人合力拉住。
“常安!冷靜點!巧兒怎么會這個時候獨自上山呢?萬一你中了它的計,那山下真正的巧兒怎么辦?”劉叔苦口婆心,他畢竟閱歷大,勸人總能說到點子上,其他人也附和著。
可霧里的“巧兒”又哭道:“常安哥,我就是巧兒啊,我好怕,你快來救我。”
她嗚嗚咽咽的哭聲在山林中回蕩著,有人忍不住搓了下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她如果真是巧兒該怎么辦?我以后豈不是要后悔死!”常安喘著粗氣,扒著陳枕書的胳膊,急急問道:“陳仙師,你說我該怎么辦?”
陳枕書心知這霧中的女子十有八九不是人,可萬一呢?
沒有確切的把握,他也不敢斷定她就是妖精邪煞。
常安見他猶豫,更加激動,“您也覺得她是人對不對?”
說著,他目光落到了虞幼泱身上,意思不言而喻。
她出來的時候不也被劉叔說是鬼嗎?
霧里那個萬一就是巧兒呢?
自從遇到鬼打墻,陳枕書手里的羅盤就已經轉個不停,沒有辦法像分辨虞幼泱那樣去分辨這位巧兒。
虞幼泱被他們吵得煩了,直接道:“你們安靜點!”
她看向霧里,脆聲問道:“你既然剛從山下上來,那可看見我那位好哥哥了?就是穿著紅衣服的那位!
巧兒回道:“自然看見了!
為了讓自己的說辭更有說服力,她又補充道:“他受傷很重,正坐在樹下休息呢!
虞幼泱若有所思。
她既然知道燕遲受了傷,那定然是見過燕遲了。
以燕遲的修為不可能沒發現她。
常安一聽她的說辭,心里更確定了幾分。
巧兒突然慘叫一聲,“常安哥!有蛇!快來救我!”
常安被她叫得頭發根都要豎起來了,當即不管不顧,用力掙扎起來。
“我知道你們都害怕,我不怪你們!就算那是個假巧兒我常安也認了!我賭不起!”
他甚至開始跪下哀求:“求求你們,讓我去吧!”
他一番話發自肺腑,聞者莫不動容,就連虞幼泱都恍惚一下。
她有些出神。
這情情愛愛竟然有這樣大的力量嗎?
明知道九死一生,卻還是讓人甘愿前往,哪怕死了也不后悔。
對于書中的情愛故事,她向來嗤之以鼻,如今瞧見了常安卑微的樣子,心中難得被觸動。
她殺不了燕遲,打他欺負他也覺得不解恨,那些傷過個一段時間就好了,什么都留不下。
燕遲現在保著她的命,不就是為了讓她給他解鎖心珠嗎?
可見他早就想脫離她和她爹爹的掌控了,背叛也不過是遲早的事。
夢中爹爹死去時的模樣,不斷和燕遲得了修為后飛升時的模樣在她腦海里來回交替,虞幼泱呼吸都急促起來。
殺人要誅心!
燕遲沒少在她面前跪下過,可那些都不是真心實意的。
倘若他也能像這個常安一樣,跪在她腳下苦苦哀求,然后為了她甘愿赴死……
真是想想就讓人痛快!
眾人聽了常安的話,桎梏住他的手臂松了松,不知道是不是該繼續攔他。
這么一愣神,常安掙脫開,沖進了霧里,瞬間沒了聲息。
他沖得太快,連陳枕書都沒來得及攔。
劉叔忍不住喊:“常安!你怎么樣了?那是巧兒嗎?”
過了片刻,常安的聲音傳來,只是略有沉悶。
“是她,劉叔,是巧兒。這里蛇太多了,快來幫幫我們。”
眾人神色松動,難道是他們想錯了。
那霧里的真是巧兒?
虞幼泱自認為想出了一個折磨燕遲的絕妙方法,心情更好,決定幫助一下這個為她提供了靈感的常安。
她笑道:“老頭,我說你老眼昏花你還不肯認,你瞧仔細了,這哪是什么白霧,分明是蛛絲!”
她搶過一人手里的火把,手臂一揚,徑直扔進了霧里。
果然,沾了火星的“白霧”一下散開,霧里的“巧兒”驚呼一聲,露出了她的面貌。
眾人定睛一看,那竟是個人首蛛身的蜘蛛精!
而在她巨大細長的蜘蛛腿邊,赫然躺著一個還在扭動的人繭。
“常安!”劉叔急得喊出聲,“陳仙師,你快想想辦法!”
陳枕書也急。
他雖然是仙門弟子,但他開的天眼輔助性更大,面前的這個蜘蛛精既然已能口吐人言,說明至少有了五百年的道行,又如何是他能應對的?
蜘蛛精上半個人身扭動著,她伏低身子,一雙黑幽幽的眼睛下方各有三道妖紋,便是她的另外三對眼睛了。
她對陳枕書頗為忌憚,不敢貿然出手,卻也不甘心就這么放過幾人。
她盯著虞幼泱,“你竟敢壞我好事!”
語調怪異,令人生怖。
若不是虞幼泱,另外幾人多半也會沖進來,進到她的蜘蛛霧中。
虞幼泱奇道:“分明是你自己貪心胃口大,得了一個還不夠,想把剩下這些人也騙了去,怎地怪在我身上。”
說著,她拍了下陳枕書的肩,“喂!你還不快看看她的罩門在哪?”
可看見了又如何?
陳枕書面露難色。
他們這些人,恐怕沒人能夠近這妖怪的身。
若不開天眼,他拼盡靈力殊死一搏,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活下幾人。
怎么這么笨!
虞幼泱扯了下他的胳膊,在他耳邊低聲道:“這里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修士,你仔細看看就明白了!
陳枕書想到了那個和她一起的紅衣青年。
不過他受傷那么重……
蜘蛛精蠱惑道:“你是修道之人,我不為難你,你殺我恐怕也要廢番力氣,這樣,我允許你帶走三個人,剩下的給我,如何?”
在她道行尚淺的時候,若是人多勢眾,她不能得手,便會使用這樣的招數,可謂百試百靈。
甚至有的人類為了能夠拿到活著離開的名額,還會自相殘殺。等他們斗得失去力氣,自然也就成了她的盤中之餐。
“休要胡言!”陳枕書厲聲喝道:“我豈能與你同流合污?”
他畢竟出身名門,怎么可能會答應她。
不管了!
眼見著她腳邊的常安漸漸沒了動靜,陳枕書總算干脆一回,不再瞻前顧后,強行又開了天眼。
這次一開眼,他不僅清楚的看見了這蜘蛛精的罩門,還看見了她斜后方另有一團金光,分外奪目。
他想起書上曾經說過:身負金光者,氣運加身。
明白過來后,他大聲喊道:“腹下三寸!”
那金光聞聲而動,下一刻,冥光穿透了蜘蛛精的罩門,這一下快、狠、準,蜘蛛精還沒反應過來便氣絕而亡。
眼看蜘蛛精倒下后,陳枕書捂著脹痛的眼睛,面帶痛苦。燕遲也從樹后現身,腰間纏著的金鏈閃著光,從黑暗中慢慢走過來。
眾村民反應過來,連忙上前七手八腳地割開蛛絲,救出里面差點被悶死的常安。
虞幼泱想到自己的計劃,眼睛一轉,看也沒看身邊的陳枕書,直接跑到燕遲的身邊。
她笑得開心極了,眼睛彎得像月牙。
“燕遲哥哥!你又救了我一次!”
燕遲剛恢復來的這么點靈力又被耗得一干二凈,他抵住她的肩,試圖把她推得遠些。
他臉上半點表情也沒有,涼涼問道:“現在見識過了?”他
頓了一下,譏誚地補充,“名門子弟!
雖說如果不是陳枕書告訴了他蜘蛛精的罩門,他也不會如此輕易地將其擊殺,但他似乎并不承認這里面有陳枕書的功勞。
虞幼泱拉下他抵在肩膀的手,笑嘻嘻地夸贊他,“見識過啦!還是你最厲害!”
燕遲面無表情地將手抽了回來。
先前那位暗諷過燕遲的人被說得臉上火辣辣的,陳枕書面上也漲得通紅,“是我學藝不精,見笑了!
他心中暗道: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人看上去比他還小兩歲,剛才那一擊卻十分漂亮,而且還是在受傷的情況下,修為比起自己定是只高不低,這樣的天分,恐怕在本家也找不出幾人。
劉叔帶著眾人跪下來磕頭感謝,被陳枕書扶了起來。
“降妖除魔,職責所在,不必如此!
劉叔見他始終閉著眼,擔心道:“陳仙師,你的眼睛怎么了?”
陳枕書搖頭道:“無妨,只是近些時日不能視物了,休養一段時間便好!
只是眼睛暫時看不見而已,可這些村民全都得救了,蜘蛛精也死了,這已是最好的結果。
虞幼泱不滿道:“老頭,我也救了你,你怎么不謝謝我?”
劉叔漲紅了臉,“自然要謝,還有你身后的那位仙師,都是要謝的!
虞幼泱哼了一聲,勉強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