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結局下
宋枝意在門后, 聽見了槍聲。
劇烈的槍聲像是要將她的耳膜震碎,她的心臟像是滯住了,渾身的血液像是要凝固住。
她不知?道那一槍射到顧御洲哪兒了。
心臟、肺部、腹部
她只要一想子彈在?顧御洲的身體上?留下了一個大洞, 她就頭暈眼花,她像是被冰川凍住了,動不了一點,渾身冷得像是具尸體。
但?越是這種時?候, 她告訴自己越要冷靜。
此刻顧御洲需要她。
如果她跑了, 顧御洲必死無疑, 如果她不跑但?她沒法幫上?他忙, 那也可能只是多一個人去送死。
樓下已經有人在?報警。
走廊的保鏢聽見槍聲已經聞風趕來, 顧御洲在?走廊上?布了兩?個保鏢。兩?人拿著護盾上?來。只是兩?人跑過來大概需要幾秒鐘的時?間, 而這珍貴的幾秒鐘, 顧御洲可能會再次被補槍。
宋枝意直接把走廊矮柜上?的那只渾身披著紅皮的金牛搬了起來,金牛身材像是馬兒一樣健碩, 頭頂兩?個金角, 銳利又堅固, 腳底踩著一大塊磚頭一樣大小?的金磚。
她打開門, 門半掩著自己的身體, 大喊了一聲:“洲,閃開!”
她單手將那只金牛像丟鉛球一樣丟了過去。
那塊金鉆每個角切割得鋒利尖銳, 外?加金牛的兩?只角看著就足夠扎人, 要是被砸到腦袋, 那跟槍傷沒區別, 腦袋必定開花, 能直接砸死人。
幾乎是在?同?時?,許慶又開了一槍。
只不過, 那一槍因為要閃避這只金牛,槍頭抬了些,直接射到了宋枝意門框上?的。子彈嵌進了墻壁上?。
而顧御洲在?那一瞬間飛撲過去搶槍。槍被他拍掉。
然而誰也沒想到,許慶手里又掏出一把槍,抵上?了顧御洲的腹部,顧御洲伸手抓槍,“砰!”
“顧御洲!”宋枝意嘶聲尖叫。
“顧總!”
顧御洲嘴角勾起抹笑,像是察覺不到痛,他的瞳孔里倒映著許慶因使勁而憋紅的臉。
“咔嚓——”許慶甚至覺得自己的手腕被他掰骨折。
“啊——”許慶低吼。
顧御洲肩膀中了一槍,腹部中了一槍,手上?的勁一點都不小?,抓著他的手扭轉槍頭。
“砰!”
宋枝意和保鏢們跑上?前來。
宋枝意脊背上?像是被條蛇盤踞,涼得她瑟瑟發抖,剛剛那一槍不知?道打中的是誰。
“砰砰砰——”
許慶面目猙獰,張口噴出了一口血,灑在?顧御洲的臉上?。
顧御洲沒停,視線里全是血色,一直在?射擊,直到許慶又是一口血嘔出來,徹底斷氣。
這會邊上?有宋枝意,他不允許再發生任何意外?了。
確認他斷氣后,顧御洲渾身沒了力氣,翻身嘭的一聲倒在?地板上?,像一堵轟然倒塌的城墻。
“顧御洲!”宋枝意尖叫,聲音顫抖著,她看見顧御洲的白?襯衫肩膀上?全是血,腹部全是血,臉上?也全是血。他身上?的血像是泉水一樣涓涓往外?涌,地板上?的血成不規則圈狀往外?擴散。
粘稠血腥的味道刺激宋枝意的鼻腔,讓她驚恐。
她指尖戰栗著,都不敢碰他。
顧御洲的呼吸聽起來又鈍又沉,像是被什么重物壓住,隨時?可能喘不過氣來。
宋枝意的眼眶很熱,視線模糊,她甚至看不清顧御洲的表情,只看見一片血色。
顧御洲被血染紅的眼珠子轉過來,望向?她,手微微抬起,在?半空中顫抖,宋枝意趕緊抓住他的手。
顧御洲的聲音嘶啞破碎, “我要是活過來……”
他一張口一口血就咳出來,血太多了他差點嗆到。
宋枝意立刻將他的頭側了,讓他嘴中的血能流得順暢些,以防他嗆著,“別說話,救護車馬上?就到,這兒離醫院也很近,你會活過來的。”
顧御洲緊緊拽住她的手,宋枝意甚至覺得有點疼不知?道他哪兒來的力氣,他張嘴血流出來更多,氣息微弱卻堅持,顯得幾分偏執地說:“能跟我結婚嗎 ”
我要是活過來,能跟我結婚嗎
宋枝意心頭一痛,眼淚決堤,“好。我答應你。”
顧御洲高興地咧開嘴笑了,唇被鮮血徹底染紅了,白?皙的皮膚上?還有水柱一樣的血在?往下流。
是剛剛許慶噴濺的血還沒淌完。
他說:“約定好了。”
宋枝意的眼淚啪嗒啪嗒落在?他的臉上?,“嗯。約定好了。”
“要是死了……”
他聲音染上?哀戚,“律師那有遺囑……錢都給你……”
他注視著她,眼底涌出眼淚,血被眼
淚沖刷,像是流著血淚一樣。
他那雙被血沾滿的眸底全是濃烈的渴望與不甘,說:“別跟別人結婚……隨你玩……”
他怕她跟別人結婚了,在?地府都跟別人是一對了,那他怎么辦
但?他又覺得她一個人很可憐,只好忍痛說出“隨你玩”。
他一口血咳了出來,連著嗆了好幾聲,宋枝意甚至擔心血把他的氣管堵住。
宋枝意連連說:“不跟別人結婚,你能不能別說話 ”
顧御洲接著說:“死了跟我葬在?一起……”
宋枝意抖著唇瓣嗚咽,“好。”
顧御洲手上?的力氣松了,宋枝意心像是從懸崖上?猛地墜落,恐慌瞬間將她吞沒,“顧御洲…嗚嗚……顧御洲……”
顧御洲逐漸看不見宋枝意的臉了,然后,眼前的血色世?界變成無際的黑暗。
顧御洲像是來到了一扇大門。
迷霧繚繞的大門,沒有一絲生氣。
身體輕飄飄的,像是著煙霧一樣輕盈。
耳邊響起叮叮當當的聲音,像是鎖鏈拖地的聲音,由遠及近,逐漸向?他靠近。
他身體很輕,但?他的意識很沉重,因為耳邊還有另一道聲音,本來是哭聲,哭著哭著開始撕心裂肺地罵人了。
他也聽不清罵了些什么,大概是顧御洲混蛋、渾球、王八蛋、渣男之類的。
他真的把人惹急了。
顧御洲猛地驚醒,聞到一股刺鼻的消毒藥水的味道,身體頓時?覺得很痛很疼很重,剛才那股輕飄飄的感覺消失了,反倒是有了真實感。
窗外?的陽光曬在?雪上?亮得刺眼。白?紗簾子在?他眼前晃蕩,剛好是暖氣的出風口,吹得一直飄蕩。
他微微轉頭,看見沙發上?躺著宋枝意,蓋著一條毛毯。
雙手交叉擱在?毛毯上?,顧御洲看見她手上?一點紅,瞳孔猛地一縮。
甚至懷疑是不是在?做夢,左手,無名指,跟她求婚被拒絕之后,他放在?自己的東苑別墅里,她找出來戴上?了
他放得還挺隱秘的,她應該找不到的。
所以,是他在?做夢吧。
他還沒徹底清醒。
他試圖起床,發現疼痛清晰又深刻。
不是夢。
有滾燙的液體在?他眼底積蓄,眼眶逐漸兜不住了,滾滾而落。
枝枝答應嫁給他了。
真的答應嫁給他了。
他下巴抖著,眼淚從一只眼睛滾落,滾進了另一只眼睛,咸澀的眼淚讓他的眼睛酸澀難耐,他想抬手擦眼淚,卻牽動了受傷的那條肩膀,他忍不住呻吟一聲。
宋枝意被他驚醒,看見他醒了有些驚喜跑到他床邊俯身看他。
看見他眼眶里都是眼淚,用手指給他擦了擦眼淚,“很疼嗎 我幫你叫醫生。”
宋枝意剛要走,顧御洲用完好無損的那只手抓住她的手,跟她確認:“我有沒有殘廢 ”
肩膀被子彈射了,不知?道會不會影響手臂,腹部也被射了,不知?道有沒有什么器官受損。
要是她好不容易答應他求婚了,但?他廢了那怎么辦
宋枝意一時?半會沒說話。
顧御洲著急,連珠似炮地說:“手很重要。還能用嗎 精細動作還可以做嗎 恢復后還能揉揉嗎 ”
宋枝意:“……”
這人真是死都要做.愛。
大難不死醒來問的居然是還能揉揉嗎
顧御洲看她不說話,頓時?絕望了,聲音嘶啞地問道:“不行了嗎 按摩也不行了嗎 ”
宋枝意被他逗笑,忍俊不禁,“所以你哭是以為你自己廢了 沒廢沒廢,你放心吧。”
顧御洲狠狠松了口氣,沒廢就好。
剛松了口氣,他又再次確認道:“腎臟沒被射中 ”
宋枝意:“……”
幸虧沒射中腎臟,不然他下半輩子的幸福可怎么辦。
宋枝意笑著,戴著戒指的手指撫了下他微微遮住眼睛的劉海,“別瞎想了,顧總的腎好著呢。疼嗎 ”
顧御洲眸光蕩漾,很久沒看見他家枝枝這么溫柔地對他了。
受傷待遇這么好。
值了。
他看見她指尖的鴿子血鉆石,這紅鉆石的光芒像是太陽的光芒,將他的心底曬得暖洋洋的,他眼底又熱了,卻傲嬌地道:“喊我什么呢 瞎喊。重新喊過。”
宋枝意挑挑眉梢,看見他瞟了一眼戒指又更加洶涌的眼淚,總算知?道他為什么哭了。
她看著他脆弱又傲嬌的樣子覺得有幾分可愛,她特別照顧病患的情緒,俯身湊到他耳邊,“未婚夫。”
她身上?香甜的柑橘桂花味道傳入顧御洲鼻尖,讓她本就好聽的聲音更加柔軟,顧御洲心臟漏跳一拍,心里甜得眼眶更加濕潤,想要更多福利,“進度可以快點,人家男朋友就喊老?公了,你怎么都戴戒指了還不喊 ”
宋枝意坐在?他身邊注視著他,他向?來高大又強悍,這次差點沒熬過去,心臟都停了,他這樣脆弱的躺在?病床上?因為她戴上?了戒指而落淚,她心疼得很,他想要什么都滿足他,她聲音很溫柔地說:“老?公。”
顧御洲掙扎著起身,扯到了身上?的傷也在?所不惜。
宋枝意一驚,忙扶住他,“別亂動,我抱你。”
顧御洲張開沒受傷的那只臂膀,抱住她,眼淚流進她的頸窩,語氣激動到戰栗,“老?婆,給我弄張輪椅,我們今天?就去領證。”
宋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