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宋涼等姚瑜等得無聊,便轉身去了旁邊的首飾店看了看,趙氏的生辰快到了,他想給趙氏挑件禮物。
“這件不錯,老板拿出來我看看。”宋涼一眼就?相中了一個玉鐲。
他沒注意到旁邊前呼后擁的貴夫郎皺著眉看了他一眼。
“此人怎么這般無禮?”
宋涼不明所以?,半晌才反應過來這是在說他,他瞬間摸不著頭腦,“我怎么了?”
旁邊的丫鬟替自家主人站了出來,“我們家夫郎正?在挑選首飾,你?一進來就?要搶我們夫郎中意的。”
宋涼聞言有些抱歉,“夫郎選中這個?那我重新挑選一個吧。”他很快換了目標,“這個也不錯,老板,拿出來我看看。”
丫鬟頓時氣著了,“我們夫郎這幾個都中意,正?挑著呢!”
宋涼頓時笑?了,“他挑我也挑,大家都是來買東西的,他都沒選中,憑什么不讓我選?”宋涼也不讓了,他抬起頭,“老板,就?要我第一次選的,包起來。”
那夫郎頓時臉色難看起來。
但他衣著華貴,一般和人吵架是不需要他親自動嘴的。
“你?放肆,你?可知道我們夫郎是何身份?”
拜姚瑜所賜,之前的幾年里他也算見了不少世面,雖然沒想仗勢欺人,但別?人總愿意與他便利。
而今天,他只是簡簡單單想買件首飾,不想會誤入風波之中。
頭一次被人說放肆,宋涼樂了,“你?們家夫郎是什么身份關我什么事,我只是來買東西的而已。”
“我們夫郎可是知府的夫郎,別?說你?們一個小小縣城,就?是整個東順府,誰敢不給我們夫郎面子?。”
這言外之意……這是非要等這位夫郎挑完剩下的才能自己挑啊?
宋涼從不招惹人的,但若被欺負了,他寧愿撞的頭破血流都要還擊回去。
嫁給姚瑜后,他就?很少受人欺負了。
只是人的脾氣秉性是很難改了。
眼前這主仆要以?勢壓人,宋涼當?然是不答應的。
“老板,就?要這個,包起來。”宋涼干脆不理她了。
老板聽了那位夫郎的身份后卻慫了,他怕得罪人,“這位小夫郎,要不您稍等一等,等這位夫郎挑完了您再?挑?反正?不管這位貴夫郎不管選剩下哪個,你?都中意。”
宋涼樂了,他扭身看向老板,“我知曉老板你?是怕得罪人,若平日我便不與你?為難了,今日我今日實?在不痛快,這鐲子?我還非要不可了。
老板放心,我不信她一個知府府上的丫鬟也敢為難與你?。再?者,今上治國理政,可是講究法理的。”
那貴夫郎不開口,宋涼也不攀扯他,只是拿這馬前卒丫鬟說事。
老板看向貴夫郎,貴夫郎也從未見過這般不懂事的人,一臉怒意,但也許還是好點面子?的,只能兀自憋氣,不見言語一聲?。
“你?怎么能這般對我們夫郎不敬?”一旁的丫鬟出聲?。
“話可別?亂說!”宋涼笑?道:“我可曾提及你?們夫人一句不是?我一直說的可是你?。你?們夫郎看著極明事理,一句話都沒說,你?這丫頭怎么主動往主人家頭上扣屎盆子??”
“夫郎~”丫鬟被宋涼噎住了,撒嬌一般,搖搖貴夫郎的胳膊,想讓貴夫郎開口替自己說說話。
可宋涼一句法理壓下來,夫郎縱是想開口說幾句也不好開了。
“伶牙俐齒……此店首飾也不過如此,我們走。”夫郎雖然沒有出面刁難人,可從他語氣里能聽出他還是有氣的。
至于這伶牙俐齒,說的便是宋涼。
宋涼目送著兩人走了,忍不住樂。
果然還是得多學學嘴上的功夫,若按他以?往的脾氣,說不定就?直接拔刀嚇唬人了,但對方身份尊貴,他小命說不定就?交代?了。
“小夫郎您這是害苦我了,若那位貴夫郎放出話去,說我這里沒好貨,我這首飾將來還能賣給誰去?”
宋涼知曉大家討生活不容易,“老板你?說的太過了,哪至于此?我雖不常買首飾,可我也知曉你?家在咱們縣里是家老店,口碑極佳,豈是旁人一句話就?能影響的了的。”
“您看上哪一件了,我給你?包起來。”到了這一步老板只能想開一點了,見宋涼挑好了,他又和宋涼閑聊幾句,“話是這么說,可人家畢竟是知府家的夫郎。”
“誰還沒個當?知府的相公啊。”宋涼小聲?嘀咕了下。
“嗯?”見老板扭頭,似是沒聽清。
“沒什么。”宋涼忙寬慰他,“知府他也得愛惜官聲?啊,不然那貴夫郎剛剛就?不會那么輕易放過咱們了,想開點,人家興許沒我們想得那么得理不饒人,咱也別?把人想得那么壞。”
一番安慰,老板心頭的陰霾散去了一些。
接過銀子?,老板心情總算變好了些。
剛送走宋涼,店里剛出完恭的小廝也回來了,他看向門外的身影,一臉喜色,“老爺,這樣的大人物也來咱們店里買首飾,看來咱們店要發財了。”
老板心情剛好了些,聞言在他腦殼上敲了一下,“你?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剛把人得罪了你小子?就?來陰陽怪氣。
“姑父姑父……”小廝躲過了老板的手?,委委屈屈,“那我剛回來,我也不清楚啊。”
“哼。”老板算是接受他這個說辭了。
“不過我聽說姚大人與他夫郎脾氣都極好啊,姑父你?也不是惹事生非之人,怎么就?把他給得罪了?”
老板一頭霧水,“知府不是姓盧嗎?”
“姑父,我說的是在新安府任知府,如今回鄉丁憂的姚瑜姚大人的夫郎啊!你?在說什么?”
老板疾步走到門口,看向宋涼離開的身影。
他本想追上去,可不知想到了什么,輕笑?了一聲?,頓住了腳步。
他行事遵紀守法,所以?不用懼怕得罪了盧夫郎,也不用擔憂是不是得罪了這位姚小夫郎。
若他今日攀上姚家這顆大樹,往后他做事總歸還是繞不過法理二字的。
算了~
生意到底還是得靠他自己。
“早就?聽說這個小夫郎被封了誥命了,今日見著了,沒想到這般年輕。
姑父,你?說他相公不過是一個知府,就?能讓他封了誥命,往后若是再?升官,不得貴成什么樣?要不咱追上去跟他道個歉?”
老板又敲了他一下,“你?呀,小小年紀,想得還挺多。還不過來準備招呼客人。”
…
姚瑜見了宋涼之后頭腦才冷靜下來。
得知宋涼給趙氏挑了禮物,他有些自責,“我把這事都忘了。”
宋涼拉著他的手?,“你?我夫夫一體,我的就?是你?的。”
姚瑜笑?著點頭,“聽夫郎的。費心的事讓你?做了,我就?再?添些黃白之物好了,到時候一起送給娘。”
宋涼點點頭,送銀子?也好。
趙老夫人如今年歲越發的大了,雖然沒什么大病,但小病小災不少。除此之外,趙氏娘家還有幾個不爭氣的侄子?讓她無法狠下心丟開不管。
這些都是要銀子?的。
“對了,你?怎么這么晚才來找我?你?莫要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
見宋涼要生氣,姚瑜趕緊攥了攥他的手?,“今天實?在是有正?事,只是現下不方便說,回去再?告訴你?。”
等晚上夫夫兩回了自己的小屋,姚瑜才將皇上的圣旨拿了出來。
“二品,輔國將軍?”宋涼疑惑,“這是個不管事的虛銜嗎?”
姚瑜神秘的搖搖頭,“自然不是,以?后你?就?知道了,可別?告訴別?人。”
宋涼是個知曉分寸之人,即使姚瑜不說什么,也不會在外炫耀的。
今日那貴夫郎都知道為了自家相公的官聲?忍氣吞聲?,他也斷不會拖累姚瑜。
但他不傻,旁邊的風高州剛進駐了三萬將士。不過他也不說明就?是了。
而經過今日,姚瑜對皇帝多了幾分真心。
旁人待他真誠,那他也會真誠待人。
皇帝平時難纏還脾氣古怪,但到底也成就?了他。自己也算是皇帝一手?調教?出來的,他能有今日,一大半都是仰仗皇帝的。
……
接下來的日子?,姚瑜安心的在家休養起來。
他領了個將軍的銜,竟真看起了兵書來,還認真研究了有記載的大大小小的戰役。結合秦將軍那里學來的,認真消化了一番。
又一月,他身體慢慢養回來了,就?在家里扎了木樁,帶著善善和文?哲練起拳來了,還特意在軍中找了個老師傅。
三人練的有模有樣。
只是姚瑜年紀大了些,比不上兩個小的身子?骨軟,有天賦,勉強學了個三腳貓。
善善自小吃的好,身子?骨壯實?,精力?旺盛,扎馬打拳自然不在話下。
文?哲自小就?沒養好身子?,與善善相比就?要差一點。
時間在一家子?溫馨熱鬧的日子?里漸漸過去了。
這期間,姚瑜時刻關心著朝事。
聽說秦將軍不善水戰,初戰失利。
聽說四皇子?展露頭角,很得朝臣擁戴。
聽說太子?處處被壓制,逐漸平庸。
聽說皇帝年紀越來越大了,有段時間生了病,連朝會都無法參加了。
聽說陸先?生一路高升,官至戶部侍郎……
姚瑜心情也隨之沉重。
皇上與太子?日漸勢弱,有時候他都擔心,皇上是不是真病糊涂了,才會將可用之人送出京城。
可很快他便搖搖。
不會的。
皇上是個睿智之人,他該相信皇上。
可是第二年,四皇子?大婚了,娶了兵部尚書林盡的侄女,算是徹底將兵部綁上了他們的船。
同年四月,太子?辦事不利,被貶至奉寧。
而這奉寧,就?在他與秦將軍的駐軍之間。
姚瑜得知后,一個激靈。
太子?離開了,皇上從此沒了顧忌……皇上這是要以?身犯險了。
果然,接下來的日子?,朝中常常有人提議將平庸的太子?廢了,都被皇上否決了。
自那段日子?起,姚瑜便緊繃著神經,死死盯著瑤山關,時刻準備著伺機而動。
“聽說皇上快不行了。”許發財偶爾會來和姚瑜閑聊,“皇上一沒,你?以?前的那些功績不會被人忘了吧?”
姚瑜忍不住挑眉,“叔你?一個村長,怎么知道皇上的事的?”
許發財得意一笑?,“我以?前做生意,也是認識不少有權勢的人的。我認識的一個皇商認識皇后娘家的人,他們喝過酒,喝多了之后皇后娘家那表侄什么都說了。”
許發財是真心為姚瑜著想,“若你?仕途不順,就?跟叔說一聲?,叔想辦法看能不能找路子?去送皇后娘家那幾位將軍送點禮,打通關系。”
姚瑜笑?道:“叔,你?放心,有需要我一定找你?,只是現在先?不用。”
“好吧。”許發財相信他的能力?。
到了六月,聽說太子?被刺,不知所蹤。朝廷請求改立太子?的折子?雪花一般飄向皇上的案幾。
姚瑜徹底慌了神。
皇上可知如今局勢失控了?
……
姚瑜的擔心是多余的。
皇帝很清楚目前的局勢。
他看著皇后的勢力?一步步蹦到臺前,反而從容起來。
“立儲之事先?不著急,如今秦愛卿走了,太子?也不知所蹤,王愛卿劉愛卿都被貶出京,朕竟無人可用。
朕自己身子?大不如前,批折子?時時常精力?不濟。
朕預重設丞相一職,尋一位德高望重的之臣,助朕打理朝務。不知眾卿可有人選?”
幾乎是毫無懸念的,滿朝文?武推薦了一個人,劉文?武。
皇后娘家有兩個兄弟,一個就?是劉大學士,實?在是扶不上墻,就?被劉家舍了。
再?就?是這個劉文?武了。
他一直在軍中任職,平日為人低調,手?握五萬京軍駐扎在城外,為朝中這群人人撐腰。
也就?是最?近皇帝不斷示弱,皇后一黨見皇上身體越來越差,太子?也沒了,這才沒了顧忌,都跳到臺前,妄圖在四皇子?繼位后,能分一杯羹。
皇后的娘家人自然不可能不來爭一爭。
因此,這劉文?武就?被推到了臺前。
丞相之職,在數百年之前就?廢掉了。因各朝皇帝不斷加強中央集權,而丞相權利過大,容易左右朝政,削弱皇上的權利。
時隔數百年,再?提重設丞相之職,劉家能不心動?
因此,劉文?武就?被推到前臺了。
皇帝故作發愁,“劉愛卿不管是資歷還是功績都足以?匹配這丞相之位,只是朕還要指望愛卿替朕守住京城,你?若走了,那京軍又能托付給何人?”
此事皇后一黨早有應對之策。
四皇子?站了出來,“父皇,兒?臣推薦一人,可當?此重任。”
皇帝看著眼前明明是自己親生的兒?子?,卻如同劉家的提線木偶一般,心中便一點父愛都沒有了。
“哦?四皇子?有什么想法。”
“兵部尚書,林盡,可領京軍主帥之職。”林家,是四皇子?的新晉岳家。
皇帝質疑了幾句,奈何四皇子?早有應對,都一一化解了。最?后,皇帝只好不情不愿的應了,“那好吧,林愛卿接旨。”
四皇子?見自己的意見被采納,年紀尚小的他忍不住情緒外露,露出笑?容。
全然不知皇帝心中也在笑?,他比四皇子?更樂見此事,他暗罵一聲?,“蠢貨。”
……
本以?為劉文?武從此一人之上萬人之下了,誰知當?上丞相之后,情勢反而開始逆轉了。
皇帝開始在朝中大肆替換劉家之人。
“皇上他是瘋了嗎?”皇后有些失態,與此同時,她責怪起自己的哥哥,“皇上胡來,你?怎么不攔著?就?由著他胡來?”
劉文?武也在發愁,“皇上似乎早有準備,他動的這些人大小都犯了事,他將手?上的證據都擺在臺前,我根本沒辦法。”
皇后咬牙,“既然他這么對咱們,咱們不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嗎?
我就?不相信,他手?底下的人能都干干凈凈的。”
劉文?武苦笑?,“京城里哪里還有皇上的親信?不都被貶出去了?就?算有,也不是明面上的,我們根本就?不知道。
而且……兵部尚書林盡自從拿到了兵權,似乎有些不太聽話了。
妹妹,我感覺這步棋可能走壞了。”
皇后心慌起來,“他如今就?剩下四皇子?一個兒?子?了,他難道還能有別?的選擇不成?”
“太子?只是失蹤了,可沒說死了。”
皇后是了解這位皇帝陛下的,“那怎么辦呢?那怎么辦呢?不然,不然……不然逼宮吧。”
劉文?武看了她一眼,“娘娘慎言。如今禁衛軍還在皇上手?里,誰能近他的身?”
皇后做著最?壞的猜測,“若真如大哥所說,那林盡真是皇上的人,那四皇子?就?危了。”
劉文?武雖不想承認,卻也不得不認清現實?,“若是真的,那就?大大不妙啊!那就?說明,陛下早在兩年之前就?開始和林盡演戲了。”
皇后頓時六神無主起來,“怎么辦啊,大哥。”
劉文?武眼神幽深,“若真是如此,我等危矣。明日再?試一試林盡,若他真有異心,就?必須做最?壞的打算。給瑤山關去信,將瑤山關的兵調回京城。”
皇后握住劉文?武的手?,“一切都聽哥哥的,我和四皇子?的身家性命就?交給哥哥了。”
第142章
雖說?有劉文武幫忙,但皇后仍是越想越覺得心中難安。
現如?今林盡固然重要,但讓太?子真的去死也很重要。
“來人啊!”
“娘娘。”
“準備一下,本宮要出宮一趟。”
……
三天后,一場大搜查悄然進行,連姚瑜家都沒能幸免。
姚瑜看?著?官府帶人搜查,起初還擔心是皇上交代的事暴露了,可后來發現這些人不像是在找東西?,而是在找人。
他一下子明了了。
這是擔心太?子沒死了,想搜查一番好放心。
京里發生?的事姚瑜雖做不到樣樣清楚,但大事上,他該知道的還是知道了。
比如?林盡拿到了五萬京軍,比如?劉文武做了丞相,比如?皇上開?始在朝中動劉家的勢力了。
再加上現如?今這陣勢……
看?來,皇上是把控了局勢的。
還把劉家逼的自亂陣腳了,連四處搜捕太?子的事都能做得出來。
倒是他白擔心了一場。
只是太?子究竟去了哪里,姚瑜始終不得而知。
……
“就?說?姚瑜不可能私藏太?子,此人不過是個無根基無背景的書生?罷了。如?今不再朝中不說?,還有兩年?孝期。”知府盧大人道。
“兩年?孝期?等他出了孝,這天下還不知是誰的天下呢?”同知嗤笑,“到時候又有誰還會記得他呢?
他得罪了劉家,手上還染了劉家小輩的血,此人多半是廢了。”
盧知府點了點頭,“此人還是有幾分才學的,可惜生?不逢時啊!可惜!”
同知點點頭,“亂局將?起,此人縱然有幾分本事,可身?為書生?,他也沒什么用?武之地。”
盧知府笑著?點點頭,笑完之后,徹底將?姚瑜這個人拋之腦后。
眼下姚瑜已經不足為慮,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盧知府換了個話題:
“風高駐扎著?三萬人,于劉大人而言,終是隱患啊!”知府突然說?起這事,“守將?康景一直抱病,帶著?三萬將?士踞守原地,也不知這病是真是假。”
同知忍不住皺眉,“只有三萬而已。
只要拿下京都,這三萬守軍能造成什么威脅?關鍵還是京都啊!
再說?,前朝余黨一直未滅,這三萬人恐怕很難脫身?啊!”
知府聞言,也略有幾分贊同,“得讓人盯緊一點,一有風吹草動,便要立刻上報給劉大人。”
“若大人信任下官,此事便交由下官來辦。”同知自告奮勇。
盧知府聞言點點頭,同知是個謹慎之人,又與他相交多年?,此事若交給他,自己心中也能放心些。
盧知府不知,與他相交多年?的同知一回家,便偷偷給風高守將?康景修了書,而這康景轉手便將?信送到了姚瑜手里。
…
同知路槐一直暗中替風高守將?康景打掩護,時不時的透漏一些真假難辨的消息給知府,以博取他的信任。
效果是明顯的。
風高守軍有幾千人喬裝成百姓,不斷靠近瑤山關,這些人或隱在山林中,或隱在有人群之中,若非刻意關注,他恐怕很難發現這群人的存在。
路槐不知康景的打算。
他擰著?眉,想不通康景為何要主動去招惹瑤山關的守軍呢?
三萬對八萬,懸殊甚大啊!
在路槐心里,這風高的三萬守軍是斗不過瑤山關的守軍的,真正要和?瑤山關守軍正面交鋒,還是得靠秦將?軍所帶領的邊軍。
之后的日子里,康景的動作也越來越頻繁了,不但將?人插進瑤山關,還將?人插進了瑤山關隔壁的幾個府縣里。
幸好那幾處都是陛下的人,沒人會出手阻攔。
路槐這些日子里,日日膽戰心驚。
康景膽子越來越大了。
若是再這樣下去,他也很難替他遮掩了。
只盼著?秦將?軍打完倭寇,能盡早班師回京,將?劉氏一黨盡數誅滅。
…
秦將?軍從立朝以來就?戰功不斷,他在很多人眼里都是保家衛國,清掃奸佞的戰神化身?。
在這種背景下,秦將?軍的崇拜者遍布天下,他們不相信這世上有秦將?軍打不了的仗。
路槐亦是其中之一。
別看?現在劉氏一族蹦跶的厲害,只要有秦將?軍和?他手底下的將?士在,這些人早晚會被清算。
因?此,路槐心中想當然的就?認為,與劉氏正面交鋒的,必然是秦將?軍。
他愿意配合康景。
但他不希望康景動作過大,提前打草驚蛇,為秦將?軍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
接下來的兩月里,原兵部尚書,先京軍主帥林盡與劉家虛以委蛇,直至清掃軍中劉家一系的將?領,便徹底與劉家撕破臉皮了。
劉文武在林盡與劉家撕破臉皮的前夕便有所預感,提前寫信給瑤山關,欲將?八萬守軍調入京城。
而秦將?軍像是早有準備,就?在瑤山關收到信的前幾日,就?放出風聲,說?要返京。
消息還稱,軍隊已經在路上了。
此時瑤山關守軍面臨兩難境地:貿然回京,與京軍交手,若是速戰速決便還罷了,如?若不能,瑤山關守軍恐將面臨兩面夾擊的處境。
“秦征部與倭寇剛剛交鋒過,又是長途跋涉。而瑤山關占領了高地,可謂居高臨下,易守難攻。可派兩萬人在關外阻攔,與此同時我等迅速趕往京城。
劉大人說?了,京軍中還有自己人,到時候里應外合,拿下京城。”瑤山關守將?曾順與手下商議。
“也可。既然已經決定要動手了,就?不宜再遲疑了,調兵遣將?,即刻準備出發吧。”手下們也早知道會有這么一日。
…
“哈哈哈……”盧知府也收到消息,他把同知路槐叫了過來,“大事將?成啊!這段時間尤為緊要,你務必派人盯好風高,若那三萬人不來插手,大事就?沒有什么懸念了。”
路槐面色沉重,“手下必不負大人所托。”
兩人又商議了一番若秦將?軍打來了該如?何應對。
商議的差不多了,路槐便借尿遁偷偷離開?了片刻,趁機將?信送了出去。
…
“大康?你今日怎么來了?可是要找姚瑜?”江大牛這段日子常常見到康景還找姚瑜,知曉他是姚瑜得好朋友,很是熱情的招待。
“你可知姚相公去哪里了?他怎么不在家啊?”康景急切的握住江大牛的手。
“哦,老村長今日過壽,他去賀壽了。”
“我有急事,快帶我去找他。”
江大牛被他這副急切的樣子唬住了,也不敢再多玩笑,“好,我帶你去。”
到的時候正逢姚瑜給村長道賀。
老村長抓住他的手,“這一年?為了給你爹守孝,你也沒好好吃幾頓像樣的飯,不如?今日留下來。”
姚瑜答應下來,“今天是叔你的七十大壽,以往就?算了,今日定是要好好吃一頓的。”
老村長喜歡姚瑜,從前就?喜歡,特別喜歡。他一手拉著?姚瑜,一手拉著?自己的小孫子,“真好,有姚瑜,又我乖孫在,我這七十的壽宴沒什么遺憾了。”
老村長對姚瑜照顧良多,比姚老頭更像一個父親,他以代酒,敬了老村長一杯。
“今日還請了戲班子,等吃完席便要開?始唱了,大家吃好喝好,看?得盡興啊!”
正是親朋滿座,美酒飄香,開?懷暢飲之時,被江大牛帶著?的康景卻匆匆而來。
“大人,出事了。”康景也顧不上裝樣子了,急切道。
老村長在一旁聽得真切。
“何事?”姚瑜不慌不忙。
康景看?了看?人群,附在他耳邊一番耳語。
姚瑜蹭的坐了起來。
他深吸一口氣,眼珠子動了動,很快便消化了這件事,心中有了計量。
“叔,今日我恐怕不能參加完你的壽宴了。我有點急……”
話還沒說?完,老村長就?擺擺手,“你先去忙吧,正事要緊。”
他是見過康景的,以往康景都是叫姚瑜姚相公,今日稱他大人?
老村長不是愚笨之人,他能猜出姚瑜是有什么大事,但他不會明說?。
“晚些時候,再來給你賠不是。”
姚瑜的離開?,讓不少人的忍不住看?了過去。
“怎么突然走了?”
“說?是有急事。”
“能有什么大事,非得壽宴上走?不能等壽宴結束了走?”
“誰知道呢!”
“老村長多照顧他呀!這么不給老村長面子。”
“人家畢竟是當過官的人,村里的事在他眼里估計都算不上大事。”
“算了算了,別說?了,現如?今誰得罪得起他?”
不光是村民,連趙氏也忍不住皺眉,她問宋涼,“這時候姚瑜跑去干什么?讓村里人看?了多不好?”
宋涼心中略有猜測,但他不能明說?,“不知道。”
姚瑜出了門?,便騎了匹快馬直奔風高而去。
又一日,風高縣城門?緊鎖,不許任何人隨意進出。
第三日凌晨,天還沒亮,瑤山關守軍兵分兩路,一路留在關口抵御秦將?軍,一路準備出發起京城。
可他們沒想到,剛出去不過幾里地,在一處樹林里便被鋪天蓋地的一陣箭雨所擋。
瑤山關守將?曾順毫無防備,被打了個措不及防。
“有埋伏,快,快退回去。”
與此同時,城內突然火光四起。
有人很快來報,“報,有人想放火燒軍糧,我軍即使察覺,已將?火撲滅了。”
曾順胸膛劇烈起伏,“是誰干得?到底是誰?”
他有想過此戰會輸,但絕想不到第一步會連城門?都出不了。
小兵支支吾吾,他哪里知道。
“廢物!”曾順一腳將?小兵踹翻在地。
旁邊的將?領趕緊拉住他,“將?軍莫要動怒,當務之急是要了解清楚,對面到底是誰。”
說?著?,那人又看?向?小兵,“糧食可有折損?”
“折損了二成。”
那將?領松了口氣,“那還好。”
曾順沉吟片刻,喊了斥候,“去查看?到底何人敢在城外設伏?”
若是平日,根本就?不可能在家門?口中埋伏。
也就?是這兩日,他們將?兵力都部署到東面。他以為西?面會是自家的后花園,崗哨也是昨夜才收縮的。
沒想到短短幾個時辰,就?被有心之人見縫插針,在此設了伏。
此時,傷亡人數也統計好了。
“折了五千人。”
“欺我太?甚。”曾順暴怒,更讓人覺得恥辱的是,天色尚未大亮,他們都沒看?出來對面之人是誰。
而這一番動作下來,關內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早已沒了士氣。
“將?軍,此刻人心惶惶,您身?為主帥,定要穩住軍心,不可失了心態。”
曾順只能忍下這口惡氣,“眼下主力并未折損,稍事休整,安撫好各位將?士,再行出發。”
說?著?,他咬了咬牙,“此次發兵,關乎丞相的大事,我勢在必行!”
第143章
“宋涼啊!姚瑜還沒?回來嗎?”老村長?拄著拐杖又來了。
宋涼擔憂的搖了搖頭,“還沒?有。”已?經第三天了,但這種情況并?不是沒?有過。
姚瑜第一次去風高州的時候就去了三天。
若他?所猜不錯,姚瑜應該又去了。
…
此?時的姚瑜,并?沒?有在風高,而是已?經到了瑤山關?。
自將瑤山關?守軍阻在關?內后,姚瑜就連同一萬兵馬留在了瑤山關?外。
他?們隱入山林之后,姚瑜著人下了戰書?。
“大人?”姚瑜手下先鋒很是不解,“我們只有一萬人,正面交戰,怎敵得過他?們八萬人?
若是像昨晚那般偷襲,倒還有拉扯的可能性。”
姚瑜搖搖頭,“你猜若倚靠山林同他?們拉鋸,時間長?了他?們試探不出咱們的虛實,會不會放火燒山?”
先鋒啞然。
這還真有可能。
瑤山關?這些人恨不得插著翅膀飛去京城,助劉文武奪取天下,怎么會有耐心長?時間同他?們耗著?
“可若戰,此?戰九死一生?,大人何必跟著犯險,不若回風高去,那里還有四萬人馬,定能護大人周全。”先鋒拱手勸他?道。
風高州號稱是三萬人,實則有五萬之多。眼下部?署在瑤山關?周圍的只有一萬。
姚瑜握住他?的手,強調,“不必拼命,且戰且走,你吩咐部?下,意思意思打幾下便可,不必全力以赴。”
“大人這是何意?”
姚瑜瞇著眼睛看向瑤山關?的方向,“經過昨晚那一戰,他?們已?經亂了陣腳。現?如今他?們不但擔憂即將趕來的秦將軍,還被我們煩擾,根本沒?辦法盡快離開,他?們自然會心急。
這心一急,就容易自亂陣腳。”
這也是姚瑜膽敢一一萬對八萬的原因。
若他?們退敗,已?經耽擱了一天的瑤山關?守軍不見得會追趕。
“大人何不等秦將軍來了一同攻城?”先鋒之前和姚瑜接觸不多,故而兩人之間沒?那么多默契。
“秦將軍不會來的。”
“什么?”
“只有我們自己面對這八萬守軍。”姚瑜還不知,如今只剩下七萬五了。
所以,秦將軍要回京的消息是假的?
先鋒深吸一口氣,頓時繃緊神經,不敢大意。
……
“將軍猜的不錯,果然是風高州那三萬人。”收到了戰書?之后,手下將士朝主將曾順道。
曾順大怒,一把撕碎了戰書?,“康景那個狗東西?,竟敢來招惹我。以前我不屑于理他?,今天可是他?自己送上?門找死。”
有人很快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康景為人耿直忠厚,直來直去,不像是會行此?偷襲之事的人。”
“管他?是誰,我都?要將他?挫骨揚灰,以泄今日之憤。”曾順可謂又急又氣又憋屈,“不過區區三萬人,來人,點兵,先將這三萬人屠了,就當提前慶祝丞相?的大業了。”
“不過著三萬人是如何繞到瑤山關?后方的?此?地地勢險要,就算要跋山涉水,三萬人這么大陣仗,也不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啊。”
“此?事確實緊要,只是現?下丞相?急需我們馳援京城,我已?經顧不得許多了。還是先戰吧,切記速戰速決,不要誤了丞相?的大事。”
將士雖覺得不太正常,但曾順都?這樣說?了,他?們只能聽令行事了。
……
帶兵出了城,看到少于他?們數倍的風高將士,曾順哈哈大笑,“就憑你等螻蟻,也敢攔本將軍的道。”
風高先鋒情緒穩定,“沒?什么敢不敢的,各為其主罷了。”
“不必多說?,今日來了,你們便不必走了。”曾順勇猛,一槍下去,兩個小兵應聲而倒。
三言兩語,兩方人馬便短兵相?接了。
對方果然人數眾多,先鋒剛與對方交手,邊覺十分吃力。
他?沒?忘記姚瑜的吩咐,簡單打了一肚子火,便讓人鳴金收了兵。
打定注意要速戰速決的曾順攢了一肚子火,都?沒?殺痛快,哪能就此?放了他?,說?著,便要帶兵追趕,“站住,留下狗命。”
“將軍,此?人挑釁一番便撤走了,八成有詐,將軍莫要追趕。”
確實。
太過詭異了。
下了戰書?,沒?打幾回合便撤了,讓人很難不多想。
曾順是個聽勸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在此?做了多年的守將。他?細思之后,抬抬手,沒?讓手下將士追趕了。
曾順手下進行合理的猜測,
“此?人莫不是想拖延時間,阻撓我等進京?”
“極有可能。”
曾順嗤笑一聲,“這般小伎倆,也敢在本將軍面前賣弄?你讓人敲鑼打鼓告訴他?們,若是明日一早還不敢當面迎戰,本將軍便要放火燒山了。
我倒要看看,他?們能在山林里躲到幾時。”
至于為什么不是即刻放火,是因為此山路是曾順進京之路,這么大片林子,燒不了一個月是熄不了的。繞路雖然也能走,但就要多花兩天時間了。
若明早這些人還要來阻他?,那就沒?有走這條路的必要了。
……
如曾順希望的那樣,對方第二天早上確實光明正大的應戰了,沒?有再?往樹林里敗走。
但卻往北邊去了。
而北邊大路寬闊,站在高處,對方的軍隊可謂一覽無?余。
“不對勁。”手下登高眺望,心中浮起不好的猜測。
“將軍,對面好像沒?有三萬人,最?多只有一半。”
他?感覺一萬五都?說?多了,可就是這不到兩萬人卻溜的他們四處亂轉。
可他?們不知道,只當對面有三萬人,便壓上?了五萬五千人馬,打算速戰速決。
曾順被這群只知道跑的風高守軍弄得正窩火,聞言道:“難不成剩下的人都?跑了?總說?這風高守軍驍勇善戰,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手下:“……將軍,只怕對方繞后取了瑤山關?。”
曾順皺眉,“不大可能吧,若真如你所說?他?們剩下的人只有一萬五,與關?內剩下的兩萬對上?,他?們并?無?勝算啊!
我們再?殺個回馬槍,與關?內將士內外夾擊,剛好甕中捉鱉。
若真這樣打,他?們豈不是自尋死路?”
“保險起見,不若分一萬人回去收城,三萬對一萬五,勝算也大些。”
此?人足智多謀,曾數次替曾順出謀劃策,屢立奇功,因此?曾順便點頭答應下來。
待他?把這一萬五盡數屠盡,再?回去收拾剩下的一萬五。
但想必等他?回去時,對方一萬五千的兵力恐怕也快要消耗殆盡了。
畢竟,這三萬將士也不是吃素的。
……
可他?們哪知,等待他?們的是足足四萬人馬。
增援的一萬人剛一走到城墻下,便被鋪天蓋地的箭雨射殺了。
單方面屠殺的功夫,關?內守軍也收到消息,出來支援。
可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曾順的四萬五千人來不及趕回來增援了,等待他?們的是早已?準備許久的四萬精銳。
這四萬人并?沒?有從正面進攻,而是繞后到關?內,故而攻城難度大大降低。
再?加上?剛剛殲滅一萬,四萬風高守軍士氣正旺,對上?慌亂應對的風高守軍,如砍瓜切菜一般,不多時,便與關?內早已?部?署好的暗探里應外合,拿下了瑤山關?。
不過幾個時辰,兩萬守軍便屠了大半,剩下了五千人都?降了。
若是平常,姚瑜戰后定是要理清府庫賬務,但今日他?顧不上?這些。即使已?經占了瑤山關?,他?依舊嚴陣以對,“著兩萬人在曾順返回的必經之路上?埋伏,剩下的人在關?內準備迎戰。”
此?番大戰,姚瑜手下也折損了五千人,如今可用的人也就三萬五。
我方現?在占上?風,三萬五對四萬五,勉強算是勢均力敵吧。
接下來的兩個時辰里,全軍嚴陣以待,終于在天色昏暗之時,疲憊的曾順大軍返程了。
姚瑜早知正面打,肯定是無?法五萬打八萬的,故而他?早早就備下了大量箭矢。
帶對方大多數人馬都?進了包圍圈,林中射出一陣箭雨。
……
若是平日,曾順在被暗算一次后,絕不可能還如今日這般掉以輕心。
可眼下劉文武催得緊,他?又仗著兵力上?的優勢,一時大意了。
“我等乃秦征秦將軍麾下,曾順勾結劉文武意圖謀反,爾等若繼續跟隨劉文武,便是抄家滅門之禍。若是能幡然悔悟,繳械投降,朝廷定會赦你等無?罪。
“噗!”曾順吐出一口鮮血來,“怎會如此??”
“將軍,將軍,莫要中了計。
秦征不是說?還在化城嗎?怎么可能會突然就到了瑤山關??”
“對!對!”曾順躲在掩體?之后,醒悟了一般,“他?們若真是秦征的東南軍,怎么可能只躲在背地里偷襲?
眾人莫要信他?,快隨我殺回城里,城里還有三萬弟兄接應。”
聞言,本來有些松動的士兵也捉摸不定了,曾順一喊,他?們便跟著動了。
眼下天色昏暗,他?們必須要盡快進關?。
……
不知曾順是不是猜中了對方的想法,埋伏在暗處之人竟放緩了攻勢,放他?們進關?。
曾順驅馬狂奔,看見熟悉的火光,他?猶如絕處逢生?,“瑤山關?到了,等進了關?便無?需懼怕那些只敢背地里偷襲的鼠輩了。”
說?著,他?著人驅馬上?前,“曾將軍回來了,快快開門。”
而回答他?的是一桶熱油。
“啊!”那人痛苦的叫喊幾聲,便滾落馬下,沒?多久便沒?了氣息。
曾順心怦怦直跳。
之間瑤山關?城墻上?立了一人,那人拿了火把湊近自己的臉,好讓曾順能看清楚他?的面龐。
“曾順,你好好看看,我到底是誰。”
“康景!你這個無?恥小人,今日我不親手斬了你的頭顱,難消我心頭之恨!”
曾順拔出到來,率眾攻城。
走到這一步,曾順其實是知道大勢已?去了的。
可他?是主將,縱是再?絕望,也不能顯露半分,不然,這人心真就散了。
只是曾順走的匆忙,他?根本沒?帶攻城器具,僅憑這幾萬殘將疲兵,怎么可能扣開城門呢?
“殺啊!”這還不是最?令人絕望的。
眼前的城門遲遲攻不下來,身后卻傳來追兵的喊打喊殺聲。
剛剛在被埋伏時,大家只是疲憊和懼怕,但只要一想到進關?就安全了,他?們便能提起斗志。
就沖著這一絲希望,他?們一路沖殺到了關?外。
可是瑤山關?被占了。
他?們很疲憊。
還久攻不下。
疲憊之余有些茫然,許多人萌生?了退意。
這畢竟是與朝廷作對,不是保家衛國,就算是死了,別人也不會記你的好,只會在你背后戳你的脊梁骨……
于是,攻城的動作越發無?力了。
直到身后傳來喊聲,這群沒?了心力的驚弓之鳥茫然的拿起刀劍來防御。
但見不少士兵放下了兵器,不少人也跟著放下了武器。
“你們干什么?拿起武器迎戰啊!隨本將軍一起,直至拼殺至最?后一人。”
可是沒?人聽他?的。
連他?身旁的手下也都?沒?了身影,不知是不是慌亂中折損了。
“真的是秦將軍的援軍。”不知是誰喊了一句。
“就是,若不是秦將軍,瑤山關?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被拿下來?”
“不可能,秦征他?是人,又不是神,不可能越過山隘,從關?前到關?后。”
“怎么不可能?秦將軍可是戰神!”
……
原本還想拼死掙扎的部?分士兵聞言心如死灰,放棄掙扎。
是啊!秦征是戰神,在他?手下,什么事情都?是可能的。
“你們在干什么?拿起刀槍,隨我上?啊!”曾順歇斯底里。
可是根本無?人跟隨。
沒?人能撼動秦征在國人心中的地位。
他?是強大,勇猛,不可戰勝的。
若是秦征來,便沒?有掙扎的必要了。
……
城墻上?,康景看著無?心抵抗的瑤山關?殘部?,忍不住感慨,“秦將軍之名,威震天下啊。”
第144章
康景借秦征之?名?狐假虎威,關下將?士聞言亂了陣腳。
恐懼的種?子在心中埋下,很快蔓延至全軍。
秦征是戰神,是不可逾越的高山,隨著他的名?字在軍中傳開,一股絕望將?這片戰場籠罩。
秦征若來,他們必死啊!
更何況如今本就是劣勢了啊!
秦征來了,他們還有?必要?打?嗎?
沒必要?了吧?
秦征的名?字不斷被人念起,有?那么一瞬,連曾順都信了。
“將?軍,將?軍,不若我們降了吧,有?秦將?軍在,我們打?不贏的。”
曾順聞言暴喝,他手里?本對準了風高將?士的劍掉了頭,朝那提出要?降的手下砍去。
“膽敢撲風捉影亂我士氣,找死!
此乃敵軍奸計,意在擾我軍心,若秦征真的來了,為何不肯露面!眾人收拾戰戈,隨我殺將?出去。”
說完,曾順高舉長槍,號令麾下將?士發起突圍。
只是那小兵頭顱被削落的瞬間,本該會威懾那些聽到秦征之?名?后同樣生出降意的士兵的。
可預想的效果并沒有?出現。
那些圍著他并肩作?戰的士兵眼神全都變了,變得疏離,變得防備……曾順心頭抖升起一股寒涼。
那是一種?比聽說秦征破關時?還令人害怕的感覺。
“干什?么!你們想干什?么!”曾順高喝。
察覺到那些瑤山關守軍想反水殺曾順。
風高守軍連忙高喊:“活捉曾順者,賞銀千兩。”
原諒姚瑜這么摳搜。
其實不光是他,整個朝廷自開朝以來,一直透著一股窮酸氣息。
所以懸賞曾順他只拿得出一千兩。
“活捉曾順,活捉曾順……”一時?間,高喊活捉曾順的聲音響徹這個黑夜。
曾順怕了,他勒緊韁繩下意識便要?后退,可突然,馬腿一斜,他一骨碌從馬背上滾落了。
他回頭一看,只見竟揮刀砍斷了自己坐騎腿的人,竟是自己的親兵!
曾順心中徹底冰涼。
此戰輸了,此戰他徹底輸了!
大勢已去!大勢已去!
“哈哈哈!敗給?秦征,也不算丟人!”此刻曾順都看不清自己心中到底是驚是怒了,他知道自己必死,他哈哈大笑著,然后抽刀,果決的就要?自刎。
此時?,他突然自欺欺人起來,他頭一次無比希望來人真是秦征,至少輸給?秦征不算丟人。
風高軍左先鋒眼疾手快,引弓射向曾順的手臂。
箭矢生風,沒入曾順臂膀。
“大人說了,務必活捉曾順。”
被小兵一擁而上制服的瞬間,曾順心中隱隱察覺到哪里?不對。
大人?
哪位大人?
不容他多想,曾順很快便被制住了。
…
坐在帥賬,姚瑜聽著手下將?士時?不時?傳來的戰報,心中逐漸踏實下來。
瑤山關守軍潰不成軍,皇后與劉家大勢已去。
“稟大人,我等現已活捉曾順,可要?壓他過來受審?”
“不必,先將?他關起來便是。”敗軍之?將?,已無反抗之?力,姚瑜不急著見他。
“大人,我軍將?士折損一萬,現存兵力約四萬。此戰,殺敵六萬,瑤山關剩余兩萬人都降了。”姚瑜細細聽著戰報,心中不斷在算著賬。
雖然勝了,但姚瑜仍忍不住唏噓,“短短幾天,兵多將?廣如瑤山關守軍,轉瞬便不復存在了。”
只是自己畢竟是主帥,是全軍的主心骨,就算心中再悵惘,也不可過于沉湎,須得打?起精神來才是。
姚瑜定定心神,依次吩咐左右將?士:
“如今關前尸體堆積成山,康將?軍,你帶五千人馬安置好眾位將?士尸身,集中處理。”
康景沒想到姚瑜會讓自己做這事,聞言有?些驚訝的抬起頭。
姚瑜耐心解釋,“此戰死亡的人太?多,若將?尸身放置不管,任由?其腐爛,時?間一久恐生瘟疫。此事須得認真對待,不可大意。”
康景聞言拱手領命,“末將?這就帶人去做。”
姚瑜拿起手邊的書卷,“這是瑤山關目前的賬目,著人照著賬目盡快清點清楚。
將?瑤山關受降將?士名?冊記錄在冊,錄好之?后盡快呈報給?我。
這幾日附近百姓不得靠近瑤山關,張榜安撫百姓,確保附近的百姓生計不會受影響……”
姚瑜吩咐下去,一切便開始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等事事有?了著落,姚瑜才終于有?時?間見曾順了。
看著姚瑜坐在主位上,曾順擰緊眉頭,見是個生面孔,就再沒多給?姚瑜正眼,“秦征呢?叫秦征來見我!”
眼前之人他剛剛看的真切,就是個白面書生。面容俊秀,唇角帶笑,舉手投足無半分?殺伐之?氣。
或許眼前之?人是有?點讓人難以揣摩的氣質的,但他身后這滿是兵斧戰戟的軍營又重新將?白面如玉的他襯得純然無害起來。
于是他周身的沉穩與氣勢盡數被曾順忽略了。
曾順不愿意向這樣的白面書生下跪。
就算他輸了,就算他要?跪,那也得是秦征那樣的名?將?。
姚瑜笑著給?自己添了杯茶。
“曾將?軍昨天不是篤定秦將?軍不可能神兵突降,來這瑤山關嗎?現在怎么突然又?信了?”
“死書生,你什?么意思?”曾順剛才大敗了一戰,又?受傷了,心知自己必死,故而他是一點不給?姚瑜面,“輸就是輸,贏就是贏,要?殺要?剮隨意,何必這般陰陽怪氣。”
姚瑜笑了一下,“我的意思,”
“是不是輸給?秦將?軍,你心里?才會好受一些,才能在心里?給?自己挽尊。告訴自己,自己輸的人是秦征,是我朝武將?里?排名?第一的戰神。輸給?我朝第一人,不算丟人?”
辱人至極!
心思被戳中,曾順第一時?間便忍不住惱怒。
可他畢竟是一軍主將?,看到姚瑜含笑的面龐,他反而冷靜下來了。
他觀察四周,營中的將?領他都認識,都是風高守軍中的將?領。
無!一!是!秦!征!麾!下!
曾順不由?攥緊了拳頭,他心中不好的猜想被驗證了。
但他生生將?之?壓下,縱然他心中猜到秦征根本就不在此處,但他仍抬起頭反問道:“怎么,秦征不愿意來見我嗎?”
見他如此嘴硬,不按自己的劇本往下問,姚瑜換了個溝通的法子,主動提起自己想知道的事,“聽說綿塘關守將?是你妹夫?”
但曾順被他剛剛的話氣著了,故意不接話,“秦征呢?
本將?軍不愿意和你這樣嘴上沒毛的白面書生談,你叫秦征出來。”
姚瑜樂了,也自說自說起來,“綿塘關守軍只有?一萬人,對上本官手上的六萬大軍,毫無勝算。”
“那也夠糾纏你一陣子了。”曾順十?分?看不慣眼前之?人。
“但本官不欲將?士無辜死傷。
劉氏一族是必敗的,將?軍何不識時?務一點?”
姚瑜終于肯坦誠相待了,曾順這才給?了他眼神,“你是誰?這里?的一切是你能做得了決定的?”
姚瑜抬了抬胳膊,理順衣擺,坐著朝他敷衍的拱了個手,“姚瑜,東順府人士,現任風高守軍主將?。別的不說,只要?將?軍肯勸降綿塘關,保你妹夫一家無虞我還是能做到的。”
姚瑜?
曾順很快便想起了這么一號人,他搖著頭笑了笑,卻是自嘲,因?為他此前曾有?機會殺了此人,可他偏偏錯過了。
“原來是兩度抵御胡人,差點滅了越國的姚大人啊!”
他是聽過此人的,也知道此人回鄉丁憂的。
他手下曾有?人勸他說要?防一防此人。
可他當時?沒往心上放。
覺得不就是個紙上談兵的書生嘛!全賴邊關秦將?軍趙將?軍和孔將?軍勇武,以一敵百,姚瑜才得以跟在他們身后才能混些許軍功。
他不認為一個書生有?什?么本事。
很多人跟他說,這人雖然低調,但是卻是個危險人物,應當提防一二……可他當時?手握重兵,極度自信,吩咐了手下幾句,便絲毫沒把此人再往心上放了。
哪知這人竟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暗度陳倉。
短短幾天,更是顛覆了他的瑤山關!
如今回想起這幾天的種?種?,自己如何一步步被對方牽引著走到如今這一步的,這哪里?是那些酸腐書生會有?的手段?
曾順苦笑。
終是他看走眼了!
姚瑜見他不開口,以為他不情愿,繼續勸道:“將?軍須知,如今光姚某手下就有?六萬人,若有?秦將?軍所率東南將?士相助,與京中林盡林大人手中的京軍里?應外合,皇后一黨焉有?勝算?
不如識趣些,修書一封,免動干戈,勸降綿塘關守軍,免得令妹一家枉送性命。”
曾順聞言苦笑。
事情似乎真如姚瑜所說一般了。
“好,就如姚大人所言,還望姚大人不要?食言。”
自己是必死無疑了,若是有?可能,他還是希望妹妹一家能保存下來,也算留一點曾家的骨血吧。
……
兩天之?后,姚瑜經綿塘關,帶著六萬守軍,往京城疾行而去。
與此同時?,久等不來瑤山關守軍的劉氏一族終于坐不住了。
他們似乎也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皇帝不斷清掃劉氏的爪牙,一時?之?間人心惶惶。
劉文武本想再等等瑤山關守軍,可左右沒等來,卻先一步被手下那群怕死的烏合之?眾,逼迫著動手了。
“如今京軍名?義上在林盡手上,可以各家在軍中的根基,調動一半京軍是不成問題的。
然而林盡手腕強硬,現在雖不能徹底掌控京軍,可若是再等下去就不一定了啊!
屆時?,我們想翻身都難了。
丞相,如今已經到了生死關頭,不可再猶豫了!”
劉文武不是個莽撞之?人,他很少做冒險之?事。若無必勝的把握,他是不愿意主動掀翻桌子的。他想等曾順幾人的消息,只要?瑤山關守軍一到,他便再無顧忌。
可是曾順左等右等等不來。
劉氏黨羽眾多,里?面的酒囊飯袋也多,尾大不掉,這些人一見皇帝有?對他們動手的意思,便先自亂了陣腳。
他們安逸慣了,遇到這種?情況便開始昏招頻出,威逼利誘,殺人滅口,想盡一切辦法將?自己從中摘除。可是失智之?下做多錯多,他們留下的把柄反而更多了……而這些都被算在了劉家與皇后的頭上。
劉文武反受掣肘了。
“丞相,若再不動手,恐怕要?按不住手下之?人了。
這些都是咱們的根基啊!如今軍權丟了一半,若這些人再丟了,咱們可就什?么都沒了。”
劉文武怒極,蠢貨,一群蠢貨!
這種?時?候不安分?守己一點,還敢自作?聰明?,皇帝正愁抓不到把柄,如今到好,自己送上門了。
這不是找死嘛?
可讓他真棄這群人于不顧,他又?做不到。正如此人所說,這些人是他的根基。
若沒了根基,大事難再成啊!
許久,閉上眼睛的劉文武眼皮顫抖了幾下,像是下定決定一般睜開了眼睛。
“再催一催曾順,讓他盡快進京。同時?……”劉文武嘆了口氣,“同時?讓各家聯系軍中將?士,準備起事。”
終于還是要?走到這一步了。
只是他想不通,為何曾順遲遲不來。
莫非是秦征牽住了他的步伐?
如果是這樣,那就大事不妙了。
劉文武心中沉甸甸的,他真的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太?不受控了。
一步步,被人推著逼著,走到了那一步。
第145章
姚瑜生怕劉文武狗急跳墻,在拿下瑤山關之后,他便刻意封鎖消息,甚至往京城傳播假消息。
或許劉文武可能能察覺到不對?,但山高皇帝遠,他摻雜一些或假或真的消息,足以?拖延幾天,而這幾天里,他必須要盡快趕往京城。
畢竟劉文武已經讓曾順進?京了,說明他打算動手了。
而與此同時?,時?刻關注瑤山關動態的秦征部也收到了風高守軍異動,似乎要與瑤山關守軍交手的消息。
“姚瑜那邊動了,陛下卻仍讓我?原地待命,看來他老人家是想讓姚瑜手下的風高守軍拖住瑤山關守軍了。”秦征收起信函道。
早已暗中逃到秦征處的太子嚯的一下起身,“三萬對?八萬?”
“是啊!”
太子和秦征此時?都?還不知?道風高守軍的真實人數。
一想到此場紛亂之后,天下必定?又是需要一番大動作的整治,太子便焦急的不行。
姚瑜乃治世之臣,他的所作所為與自己的所念所想很是契合,上次他已經錯失與姚大人好好交流一番的機會了。
本想著他們二人年歲都?不大,來日方長,遲早能再?見。哪知?機緣巧合,一再?錯失機會,如今姚瑜更是要以?身報國,若是身死,從?此無緣得見,豈不成?了他人生憾事。
“秦將?軍,可否出兵馳援……”太子急切的拉住了秦征的手。
“抱歉,殿下。”秦征拱手道:“大局為重,臣不能輕易出兵,除非陛下有令。”
太子失落的收回手。
他是知?道父皇的,父皇心思縝密,這么安排一定?有他的原因。
可他有預感,若是他有機會和姚瑜促膝長談,交換治國理政的策略,他們一定?會成?為知?己的。
秦征雖不知?太子對?姚瑜的態度為什么如此奇怪,但他還是吩咐手下道:“加派人手,時?刻關注瑤山關方向的動向。”
“陛下,劉家這幾天似乎不對?勁。”劉文武不同其他人,辦事還是立竿見影的。故而被?別人察覺也是無可避免之事。
皇帝嘆了口氣,舉手投足,盡是疲憊之色,“終于沉不住氣,要動手了嗎?”
自從?身體越來越差,他的動作便急切起來,只想盡快掃清奸佞,給?太子留下晴朗的態勢。
照常理推算,姚瑜應該與瑤山關守將?交上手了。五萬對?八萬,人數上沒有優勢,再?加上瑤山關地勢險要,要想完全拖住那八萬人是不可能了,但要牽制一半的兵力硬是沒什么問題的。
“咳咳咳……”向來沉著冷靜的皇帝眉目間生出急色,“瑤山關那邊可有戰報。”
“回陛下,尚未收到戰報。”
皇帝手指研磨著腕上的手珠,努力去?壓制心頭的燥意,卻終是沒壓住,一時?竟咳出血來。
侍奉的人急切的叫了太醫。
但此刻他已然顧不得許多了,拭掉唇角的血,皇帝即刻召見了林盡。
如今林盡已然放在了明面上,所以?他也不必過于避諱。
此次召見林盡,目的明確。
“劉氏最近異動頻頻,恐怕是坐不住了,愛卿須得提前布局以?作防范。”
林盡一臉難色,他道出自己的為難之處:“陛下,若現在動手,臣無必勝的把握。如今雖說臣已經兵權在握,可幾乎各家族都?有子弟在軍中任職,官職或大或小。
臣雖然拿到了兵權,可是根基不穩,若真的動作起來,尚不知?是否堪用。”
那些人,許多也都?是官家子弟,他們應當是不會拿著刀對?著自己家人的。
他所說的皇帝豈能不知?。
就是因為知?道這些,他才會在建國初期就大量重用那些沒有根基的書生。
就是因為知?道這些,他才會在建朝后一步步走到了這些人的對?立面。
這些人都?是些陪他推翻前朝暴政的功臣,他們陪自己從?一無所有到現在,打下來這樣一片江山。而如今,這些人成?了他們曾經想推到的人。他們成?了國家的病灶,搶奪了大部分的財富與機會,他們甚至還覺得不夠,仍想不斷壯大下去?,占盡天下好事,讓其他人再?無出頭之日……有朝一日,若是繼續發?展下去?,或許那日很快,很快便又成?了前朝的樣子。
所以?,他明知?很難,可他還是義無反顧。
皇帝看了眼林盡,說著最壞的可能,“若是京軍真不能為我?所用,但朕希望京軍至少也不會成?為朕的阻礙。”
林盡心頭一凜,陛下這意思,是讓戰斗在京軍內部解決?
那陛下所能倚仗的便只有禁衛軍了……禁衛軍就那么點兵力,這豈不是太危險了!
“至于其他……”皇帝微微一笑?,“不管京城輸贏,劉氏都?輸了。”
只要姚瑜能拖住瑤山關守軍一二。
……
姚瑜那天走后,到今天已經六天了,一直沒有什么消息傳回來,宋涼心頭沉甸甸的,總有種風雨欲來的感覺。他連縣城都?不想去?了,每日在家里抓著善善讀書練武。
然后便是等姚瑜。
趙氏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可姚瑜走的那樣匆忙,宋涼整日的愁容滿面,她也受了影響,這幾日都不出門閑逛了。
“聽說了嗎?瑤山關打起來了,死了不少人,附近彌漫著血氣,打獵的都?不讓靠近了。”
這個消息姚瑜無意封鎖,所以?很快便在周圍縣城間傳開?了。
宋涼心里怦怦跳。
“姚瑜是不是也去?了?”趙氏聲音發?抖。
宋涼也這樣覺得,不然他想不到姚瑜為何那般急切。
眼下,周圍似乎只發?生了這么一件大事,也只有這件大事值得姚瑜不顧老村長的壽宴,提前離席。
聽到風聲之后,姚家自此緊閉大門,門口的護衛巡邏的也更頻繁了。
……
劉文武本該在兩日后動手的,可是期間他收到了曾順的信,曾順告知?他,再?有四?日便能率領瑤山關守軍抵達京城。
劉文武大喜過望。
考慮到皇帝手里的禁衛軍,劉文武還是保守的決定?將?起事之日再?往后延一天。
頭一天起事,先與勢均力敵的皇上斗個七七八八,順勢摸清皇帝的底牌,第二天曾順便能攜大軍來援。對?方若是弱勢,曾順來也算錦上添花,若是對?方還有留手,曾順晚一天來也來得及彌補。
不管皇帝是否占優勢,屆時?大軍壓上,京城盡他他手。
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八萬瑤山關守軍會折在風高州那“三萬”人手里。
……
借曾順之手給?劉文武寫了數封信安撫。
姚瑜只盼劉文武看到信之后能再?等一等,不要輕舉妄動。
“大人,何必這般著急,如今瑤山關守軍已經被?剿滅,劉文武獨木難支,就算在京城鬧起來,也成?不了氣候。”
姚瑜閉嘴不言,只是堅持急行軍。
他該怎么告訴別人,京中的陛下以?身做局,抱著玉石俱焚的打算策劃了這么一場大戲。
若是正常布局,不該是現在這樣:禁衛軍在京中與那些大家族之人對?峙,風高守軍與瑤山關對?峙,此兩處主打就是消耗,待將?劉氏極其黨羽勢力消耗殆盡,禁衛軍和風高守軍也恐將?不復存在。
而秦征手下將?士及太子則是按兵不動……以?逸待勞。
身為臣子,以?身報國是應當應份的事,那么朝中的陛下呢?
“吩咐下去?,再?加把勁兒,務必在天黑之前,再?行軍二十里。”
他能猜透皇帝的心思,若只是斗贏了,朝廷還不能將?這些人徹底清除。
可若是讓這些人背負了弒君之名,秦征與太子在后發?制人,必能將?這些人連根拔起。
屆時?,太子便能將?這些人這些年掠奪的財富用之于民,朝堂少說也能因此能清朗數十年。
關于這點,姚瑜與皇帝的想法是不同的,只要是人就會有私心,若那些老家族都?倒了,也會有新的家族起來,人心是貪的,若是無人制衡,無序發?展擴張是必然的事。
就是這群人倒下了,總會有新的勢力起來,做著同樣的事。
要想世事澄明,必須要長長久久的與之斗爭下去?。
……
姚瑜有忠心,但不多。
之所以?不想皇帝死,是因為他算個好皇帝,他活著,百姓能過的好。
姚瑜縱然當官多年,但仍不習慣將?自己放在當官的角度來看問題。他仍覺得自己還是小小山村的小小農戶,他的根永遠在村里在田里,而不在朝堂。
所以?今次,他會拼盡全力,以?身入局。
只為像村長、許叔、江恒……和自己這樣的無數的普通百姓。
……
兩天后,曾順仍沒有抵京。
但這期間劉文武不斷收到曾順報告行軍進?度的書信,知?曉他就算沒來也快了,當夜便提前動手了。
京軍是最能影響局勢的一股力量,所以?不管是皇帝還是劉文武,都?知?會過京軍。
而兩方都?動的結果就是都?按兵不動,但都?嚴防死守,若對?方一動手,便立刻后發?制人。
因而,主戰場就放在了離軍營二十里的京城。
劉氏一黨早有反心,所以?他們早早就豢養了私軍。
而禁衛軍雖然在皇帝手里,但畢竟是在京中,早有大族滲透其中。
那夜皇帝沒睡,獨自一人坐在空蕩蕩的書房,也難得沒有看奏折,只是閉目在那里等著。
“陛下,這可如何是好?”倒是內侍王壽泉在外面急的跺腳,時?不時?的進?來跟皇帝匯報,“都?打到宮門口了。”
“無妨,等著看吧。”到了這種時?候,皇帝心中反而無比的平靜。
“哎呦……”陛下這心可真大。
然而皇帝這么久的布局也不是白?布的,直到天空漸白?,叛軍都?沒有打進?來。
見外面的動靜小了,王壽泉松了口氣,“陛下,抵擋住了……”
可言罷,他又發?起愁來了,今日是擋住了,那么明日后日呢?
禁衛軍就這么一點,早晚會拼完的,也不知?秦將?軍知?道了會不會從?東南趕回來勤王救駕。
可那會兒還來得及嗎?
而外面的叛軍雖然停止進?攻了,但并沒有退兵,他們強攻不成?,便開?始攻心。
“我?勸眾位還是不要抵抗了,瑤山關三萬將?士已經在城外,很快便進?京了,你們剩下幾千人能干什么?不如識時?務一些,繳械投降。”
“陛下,這可怎么辦?”王壽泉又急了。
而冷靜了一晚上的皇帝終于睜開?了眼睛,“沒想到還是來了,拖了這么久,姚愛卿也算是盡力了……”
而且瑤山關守軍只剩三萬了,那場戰斗一定?很慘烈吧?
“陛下……”王壽泉聽他這么說,心里有點怕。
皇帝輕笑?一下,“叛軍馬上就要打進?來了,若是怕死,就自行逃命去?吧。”
王壽泉顫抖著腿跪下,能看得出他很是心動,他在宮中也算經營許久了,他若想跑也能跑。可匍匐在地上許久,他還是站起來,“陛下茶涼了,奴婢給?陛下添點茶水。”
皇帝又是輕笑?了一下沒有說話,只是不知?在笑?誰。
等天徹底大亮,皇帝沒有一直在殿中坐著,他穿戴齊整,走到了宮門之前。
隔著宮門,他看著不久前親封的丞相,眸中一片冰涼。
而劉文武也看到他了。
也許是勝券在握了,劉文武看起來很從?容不迫,還施施朝皇帝行了君臣大禮。
皇帝冷笑?,“劉愛卿還認我?這個陛下?”
“陛下是君,文武是臣,劉某乃至劉家無人不敢不認。”
“既如此,劉卿今日為何陳兵宮墻之外。”
劉文武拱手,表面看起來忠厚老實,“臣也是被?逼無奈,陛下被?奸臣環飼,甚至還聽信讒言,殘害忠良。
臣不敢有半點不臣之心,只是今日君側必須要清,不然滿朝忠心耿耿的大臣無法安枕。”
劉文武的心思皇帝不難摸清。
秦征雖然現在不在京城,但只要他在那里,劉家便會忌憚于他。
若是劉家篡位,秦征毋庸置疑是要殺回來的。
可若是打著清君側的名義扶持四?皇子,那明面上還是名正言順的,他秦征就算再?不滿,可師出無名,他也只能憋著,除非他想做亂臣賊子。
皇帝心中通透,忍不住嗤笑?一聲,“依劉愛卿看,朕身邊何人是愛卿口中的奸佞?”
他一攤手,此刻的他,早已是孤家寡人了。
可這些劉文武哪里不知??
他就是造也要造出這樣一個人來。
更何況皇帝身邊還明晃晃的站著一個王壽泉。
“便是此人。”劉文武隨手一指。
皇帝氣笑?了。
他未想到,劉文武竟這般不要臉。
而被?指著的王壽泉也傻眼了。
“劉文武你無恥之極。”
劉文武充耳不聞,“陛下若是一意孤行,我?們這些做臣子的就只能兵諫到底了。”
反應過來的王壽泉聞言慌了,這廝是要以?自己為由頭,對?陛下動手了。
他看了眼眉頭緊鎖的皇帝,皇帝卻不曾察覺到他的眼神。
看來今日他是必死無疑了,王壽泉閉著眼睛咬了咬唇,但他絕不能成?為劉文武對?陛下動手的由頭。
“無恥劉賊,是你自己有竊國之心,卻反污陛下聽信奸佞。若說奸佞,又有哪個奸佞大的過你劉氏一族。”
“大膽,膽敢辱罵丞相,待我?破了宮門,必要取你狗頭。”劉文武的手下看不下去?了,指著王壽泉破口大罵。
王壽泉哈哈大笑?,“不必費這功夫,現在我?就將?這頭顱給?你。
只是……眾將?士都?看著,等我?這奸佞身死,若還不退兵,那真正的奸佞就不是我?王某人了,而是他“忠貞不二”的劉丞相,哈哈哈哈……”
仰天大笑?幾聲,王壽泉從?宮墻上一躍而下,落在劉文武等人面前,血液四?濺,面容模糊。
一時?間,眾人大駭,兩邊的士兵都?嗡嗡嗡的私語起來了。
皇帝看著王壽泉,常年堅硬如鐵的心也忍不住松動了一分,落下來一滴老淚。
不過很快他便不悲傷了。
王壽泉先走一步,必是提前去?地府替他打理好一切,只等他準備停當,也要過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