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是落什么東西了嗎？”
司機眼尖，見林千韻往窗外面望，對著后視鏡詢問：“要不我調個頭？”
林千韻收起手機，問：“您知道哪兒有賣發財樹的嗎？”
“前邊兒市場門口就有，您要買？”
“走。”
林千韻去市場買了顆最小、最便宜的發財樹抱去許應季辦公室。
“半個鐘不見，太太您又美了呢。”
見到去而復返的林千韻，車助理熱絡地湊上前：“是保鏢用著不順手？”他看向面無表情的趙奚，心想這姑娘真是沒福氣，這么大的客戶，試用期都沒過就讓人給退回來了。
“小車車，不要亂用形容詞。”既然選定陣營，就是自己人，林千韻說合兩人：“趙奚是好姐妹。”
您這姐妹認領得真夠快。
車助理諂笑：“姐妹，我語文不好，形容詞用得不當，您多包涵。”
趙奚本不想理會，林千韻開口：“趙奚，小車車是我大哥，自己人。”
她只好點點頭。
“不敢當不敢當，哪敢在您面前稱大哥，”車助理受寵若驚：“有事兒太太您盡管吩咐。”
她倒會收買人心。
許應季收回視線，低頭在文件末頁簽好字，抬起頭，辦公桌上多了盆綠植，林千韻那張明媚笑臉出現在盆栽旁，燈光傾照下來綴在她眼睛里，眼睫毛扇動間眸影倏閃，俏皮靈動得很虛偽。
“surprise~”
她歪起腦袋，像只討巧賣乖的可愛小貓咪：“精挑細選，短小精悍，全是精華的發財樹奉上，祝許總發大財！”
賣萌的樣子像貓，可惜說的是人話。
許應季沒什么感情地移開視線：“謝了。”
林千韻笑嘻嘻蹲到他腿邊，跟他貼貼：“不客氣，一萬八。”
許應季：“？”
他嗤笑一聲，看破不說破，從善如流地劃開手機，給她轉過去一萬八。
“花盆不收費？”他暗諷。
“不用，送你了。”林千韻明著裝聽不懂，美滋滋點收款，并短暫地良心發現了一下：“以后我每天來幫您澆水，把它養得綠綠的。”她有點得意忘形。
瞥見許應季淡漠的側臉，她收斂表情，蹲回去，腦袋一歪枕在他腿上，揚起臉低姿態仰視他，眼神楚楚動人：“好不好呀老公？”
都這么哄了，總不能再攻擊她了吧？
許應季低著頭在手機上點幾下，很快，林千韻收到一筆88888的轉賬。
她愣住。
又是約飯，又是給錢。
他想吃的肯定不能是飯。
“你想睡我？”林千韻警惕道。
“我想睡，”許應季慢悠悠轉過臉：“你讓？”
“來例假了。”林千韻惋惜地笑笑：“下次。”
許應季屈指，用指節抵住林千韻的額頭，把她的腦袋從腿上推走，再用手掌熨平被壓皺的西褲，而后抬眸，盯著她的臉：“你卡粉了。”
？？？
刻薄！
林千韻從包里掏出氣墊“啪啪啪”補妝。
*
晚上吃飯的餐廳選在林千韻常去那家。
以前家里有錢，林千韻常帶小姐妹們過來胡吃海喝，后來知道父親公司經營出了狀況，林千韻故意說吃膩了，換吃大排檔。林箔雄沒太放在心上，因為在他眼里女兒被富養寵大，不是節儉懂事的小孩兒，她說膩了大概就是真膩了，也沒發現女兒已經很久不刷他的卡購物。
有兩個孩子的家庭很難做到一碗水端平，更何況還是成年后就不住一起，跟前妻的女兒。
林千韻從沒怪過父親忙工作顧不上她，也從未動過跟妹妹爭寵的心思。媽媽的拋棄對她打擊太大，她只想一家人和和睦睦，即便不朝夕相處也不想離了心。父親在家就還在，只要家還在，即便不常回心也安。
所以她全力幫父親翻身。
陪許應季單獨吃飯在職責范圍，合約里有規定，只要沒第三個人在場都不算應酬，無額外加班費。
免費加班，林千韻不是很樂意。
她空著肚子來，沒打算虧著回去。
點菜時她專挑又貴又吃不飽的打鉤，這種機會難得，吃完這頓還不知道下一頓大餐在哪兒。窮成這樣有點悲哀，幸好，許應季的臉看著還算舒心。
遇到丑老公還不是得伺候，這么一想，林千韻心理平衡了。
一桌子肉吃著膩，再加上本來也沒什么胃口，林千韻有點后悔答應出來，開始幫許應季夾菜。
餐廳裝修簡潔，燈光淡雅，耳邊緩緩流動著浪漫小提琴樂聲。
在這樣高端優雅的環境下，林千韻舍棄刀叉拿筷子孜孜不倦夾菜的方式顯得很大排檔。
被她這么一糊弄，再名貴的食材也失去原本風味。
一筷子，兩筷子，再夾一大筷子。
第一次出來吃飯就這么丟人，下回許老板肯定不會再找她加班。
“你跟前男友也這樣？”許應季皺眉。
林千韻順著他的話往下接：“你跟前女友不這樣？”
“沒一起吃過飯。”許應季說，“約不出來。”
居然有女孩兒讓許應季吃癟，真是大快人心。
林千韻一臉同情，說著違心的話：“以后我陪你。”
“你不折騰我就是萬幸。”許應季眼神淡淡看過來：“別夾了。你不想出門，下次不叫你。”
“我這個人比較宅，”林千韻趕緊表態：“喜歡在家追劇吃飯，不喜歡搞氛圍。”尤其是加班陪老板吃晚餐。
“追什么劇？”許應季抬眼：“霸道姐姐愛上我？”
“就不能是溫柔姐姐嗎？”盤子堆滿了，林千韻放下筷子：“風情萬種，聰慧體貼，會安慰人。”她拋過去一個媚眼。
“溫柔姐姐。”許應季瞥了眼堆積如山的餐盤，瞭眸對上她一雙如絲媚眼：“你很有這方面經驗？”
“那倒沒有。”且不說沒正兒八經談過戀愛，單說伺候男人用餐這窩囊事兒，她犯不著去干。
本性伺候不了人，錢能使她變異。
有錢鬼都能推磨，她一個堂堂正正的人，犧牲一點算什么。
“分人。”林千韻真誠地表忠心：“目前只有你有這待遇。”
許應季“哦”了一聲：“那我是不是還得感謝你？”
“拿什么謝呀？”林千韻一臉期待。
許應季瞇了一下眼睛，看著餐盤中被混攪在一起的沙拉，放下餐具，把餐盤推給她。
“……給我？”
“給你。”
這屬于自食惡果了。
林千韻有點想哭：“盛情難卻。”
“這么難就別卻了。”許應季說。
“不卻我吃不完。”林千韻眼巴巴望著他，眼神帶著清澈的懇求：“一人一半？”
許應季說：“沒這習慣。”
“你沒吃過前女友的東西？”林千韻好奇道。
許應季強調：“我們沒一起吃過飯。”
“你們不會也沒一起睡過覺吧？”林千韻表示懷疑。
“你說呢。”許應季沒正面回答。
關于許應季的感情八卦，林千韻確實能說道說道。
圈子里都在傳許應季有個同甘共苦的白月光，說那女孩兒是他還沒被接回許家之前的小青梅，由于家庭貧富差距太大被許老爺子棒打鴛鴦，還說女孩家收了老爺子一筆巨款，全家搬去國外生活這輩子都不會再回來。
多么熟悉的劇情啊，這不正是許應季他爹媽的真實經歷嗎？
林千韻懷疑故事模版套錯了對象，一直半信半疑，由于跟許應季不熟，也沒敢去找他求證，再加上廖姒她們幾個總在群里津津樂道，腦海中就自然形成“他有喜歡的人”這么一個事實。
十五六歲的年紀，許應季又這么保守一個人，答案很顯然。這個圈子里沒秘密，后來他也沒跟誰傳過戀情。
照這么說，許應季跟她的第一晚還是處男。
難怪那次技術稀爛。
“你跟你那小青梅還有聯系？”好奇心導致林千韻暫時忘了職業素養，問完才想起這話涉及隱私：“我就隨便問問。”
許應季答：“我身邊沒這人。”
林千韻很意外：“你不是喜歡她喜歡到非她不娶，大張旗鼓找我外公退婚嗎？”難得撬開許應季的嘴，林千韻試探道：“都是假的？”
許應季：“假的。”
林千韻眨眨眼睛：“所以你喜歡的女孩兒另有其人？”
許應季盯著她的臉：“是。”
“就剛才你說的那個，約不出來吃飯的？”林千韻確認道。
許應季：“就是那個宅女。”
那她就放心了。
許應季惦記他約不出來的心上人，她惦記起小奶狗也不用有罪惡感。
同床異夢，誰都不算辜負。
“打算什么時候去看汪先生？”許應季話鋒一轉。
“啊，”林千韻眼神閃躲：“外公最近忙著旅行，沒時間見我們。”被許應季知道她跟外公吵架鬧翻了，沒了靠山，許應季對她可就不是現在這隱忍態度了。
她不是看不出來，許應季對她很忍讓。
商人最重利益，她若是沒有利用價值，他憑什么處處讓著她，忍辱負重，連床上換姿勢都配合她。
“這樣，我幫你約我哥，現在外公名下很多產業都轉到我哥名下了，跟他談也一樣。”這哪能一樣，產業表哥能繼承，外公這幾十年的人脈可繼承不了，林千韻心里門兒清，借機賣人情：“我幫你約他？”
許應季沒承她的人情：“我有汪郤的聯系方式。”
差點忘了，他跟表哥關系不錯，不需要她牽線。林千韻端起手邊的檸檬水，低頭小口小口地抿，思忖著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這話題終結。
她突然安靜下來，低垂著腦袋，鼻尖小痣在燈光下很艷，紅唇抿著杯口，不安的表情很能讓人滋生保護欲。
不裝柔弱時的林千韻很柔弱。
感受到對座投來的目光，林千韻感覺自己快碎了。
許應季是什么人？27歲接手許氏的小老狐貍，沒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裝神弄鬼，本來每次在他面前演得就心虛發慌，以前他不回家住還好，現在他沒事兒就回家睡睡，她這點兒伎倆還不遲早被他識破啊？
直接暴露本性算了！
不行，她現在是個溫順花瓶。
花瓶沒有心。
為了老林的訂單，林千韻決定再迎合一下：“別這么深情款款盯著我。”她揉了把臉，使用物理升溫：“我害羞。”
許應季表情平靜：“看你準備嘗多久。”他盯著她手里的水杯。
杯口沾著她的唇印，那杯水他剛才喝過。
林千韻愣了兩秒，眼珠子一轉，發現她的杯子放在左手邊，這杯是許應季的。她嘴里正好含了一口，來不及往下咽又不能往外吐，被嗆紅了臉。
“我不嫌棄。”
她表情鎮定，把杯子推過去還給他，過了幾秒又覺得不妥：“你應該會嫌棄。”
許應季移開水杯，還瞥了一眼她的口紅印，眼神冷沉沉的，嫌棄得相當委婉體面。
他這么真實，她也不能太虛偽。
撒謊的人很難坦蕩，心里憋著事兒也是內耗，林千韻想了想，決定攤牌：“我跟外公——”
“試試。”許應季把一份剛上的牛仔骨推到林千韻面前，主動結束話題：“這家餐廳的招牌菜。”
他挪開杯子是為了放這個？
林千韻最愛吃這家店的黑椒牛仔骨，因為便宜就沒點，也不知道許應季什么時候加上了。
她拿起刀叉伸手，看到許應季“獎勵”給她那堆菜，又縮回來。許應季過過苦日子，很節儉，看不慣浪費食物，她很有覺悟：“我先把這些吃掉。”
頭頂越過來一只大手，許應季端走她的餐盤。
“涼了。”許應季說，“不是來例假么。”
他在關心她來例假不能吃涼掉的菜。
有那么一瞬間，林千韻感覺心臟在炸煙花，怦然綻開，零星不易察覺的喜悅悄無聲息落在某個小角落，卻能真實感受到那絲暖意。
不對勁。
哪兒哪兒都不對勁。
許應季為什么突然對她這么好？
發生偷拍事件，覺得她受到了驚嚇借此安慰？
也不對。
怎么看許應季都不像會撿剩菜吃的人。
喜歡她？
不會，他剛還說有喜歡的人。
許應季肯定是喜歡她的身體！！
林千韻驚恐地抬起頭。
許應季完了，他對她的身體愛而不知！
要不要提醒他一下？順便告訴他，愛我就幫我脫貧致富！
林千韻心神蕩漾，得意溢于言表，準備憋個大招。
十分鐘后，許應季吃完了餐盤里的菜。
他可能還有事，時不時抬手看腕表。
林千韻吃東西慢，他很有風度，沒催她。
“你有事？”還沒加載完大招，林千韻決定善良一回，先放他去忙：“讓趙奚送我就行。”
“一起。”
看吧，舍不得她。
一秒鐘都不愿意跟她分開。
許應季說：“李董正好在隔壁，聽說你在，邀我們去他家。”
完蛋。
妥妥的一方有難八方添亂，偷拍的人還沒抓到，得罪過的人找來了。
“他會不會幫小女朋友報仇？”林千韻擔心受怕：“你會罩著我的對嗎？”
“他夫人也在。”許應季沒表態。
林千韻反應過來：“他不是離婚了嗎，兩口子沒分居？”
許應季說：“我們不是結婚了嗎？兩口子還分居。”
“你要這么說我就懂了，”林千韻點點頭：“跟我們一樣沒感情。”
“不一樣。”許應季說，“你可以睡我。”
當真？
“沒那個消費能力。”林千韻一秒清醒，“你什么時候能免費？打五折也行。”
許應季：“等我破產改行。”
“你什么時候破——”林千韻“呸呸呸”幾聲：“你必須永遠有錢。”休想拖欠工資。
等她吃完，許應季去付錢。
林千韻纏著他：“透露一下嘛，李董找你什么事兒？”
許應季去開車，她在旁邊蹦蹦跳跳找存在感。
“消停點？”許應季按住她，“肚子疼別跟我哭，睡我床不打折。”
誰稀罕睡你床！
林千韻鉆進副駕座，過了好一會兒，她扭頭：“我什么時候肚子疼找你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