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纏綿柔婉的低吟淺唱穿過輕聲交談的人群, 穿過一盞盞盛著金色液體的高腳杯,穿過觥籌交錯的宴會廳,滿懷好奇的流出窗外, 墜入綿綿雨絲的世界。
一場打斗在普通人未察覺到的位置已進入尾聲。
綿綿無骨的吟唱蜿蜒輕撫斷裂的巨型蛛腿,擦過碎裂的剪刀, 停留在拉伸到極限的手風琴上,按下最后的一曲。
“嗡————”
厚重潰敗的旋律隨著手風琴傾倒, 凄凄艾艾的余音消弭于雨絲里。
“沒事吧?”
黃色練功服的老人睜著腫眼泡, 碎裂的袖子下是如枯樹枝般的雙臂。
碎裂的剪刀另一塊正插在男人的腹部,隨著纖長手掌的使力, 那把利器被一點點拔出, 哐的一聲,隨手丟棄在布滿戰斗痕跡的街面, 涌出的鮮血則墜入到綿綿細雨。
“嗯?啊。”
對于老人的詢問, 男人顯得無動于衷, 區區腹部的傷明顯還不能影響他的判斷能力。
抬起眼, 發絲下的黑眸顯得冰冷而涼薄, 他抬步走向那座巨大的尸身。
腹部還在流血,被雨絲沖散的淡紅裹挾著深紅匯聚到布滿細孔的鐵板, 在流入前,與立在上方的蜘蛛巨尸的綠色血液混合, 糾纏而不分彼此的消失在冰冷孔洞內。
女人渙散的眼球此刻倒映著男人的相貌,雨水越冷,男人那張長年不見陽光的臉孔就越顯得冷白,冷出非人的質感。
烏黑的長發被雨水整合成一大塊披散在身后宛如墨玉, 男人湊近了那張即便死去依然透出優雅韻味的臉孔, 語氣低沉, 透出絲絲冷意。
“你做了什么?”
一支香煙就立在兩人之間,被雨水澆滅了,正掙扎著向上散盡最后的那一口氣。
“啪。”
卻被上前的步伐無情踩滅。
柔軟的細頸被男人的手掌握,他推起女人垂落的頭顱,凝視那張如人偶般毫無生機的面容,開合的薄唇如毒蛇般吐出危險的話語。
“你對我做了什么?”
然而已經成為尸體的蜘蛛女郎并不能給予他答案,于是掌握著細頸的手毫不猶豫地使力,頃刻,膚質細膩的脖頸頸骨如折斷的花枝斷裂。
“……大哥。”
和服的男孩一臉緊張的看著氣息比平時還要可怕的家族長子,接受到垂落下來的睨視,男孩打了個冷顫,身體無意識后移。
但幸好,那張臉孔還沒有遷怒自家弟弟的興趣。他再度轉過頭,手掌按住額頂,指縫深入發絲,他就那樣從指縫中端詳這具已經死透的尸體。
你對我做了什么?
就在剛剛,就在決出勝負的一剎那,對方放棄攻擊也放棄防御,不顧一切的沖上來,將一口煙氣通過舌尖度入到他的嘴里。
唇齒相交的一瞬間,他竟產生出愛上對方的錯覺。
而這樣的情況,
不止一次出現在這個組織的人員身上。
腦海中浮現出頭頂紅傘的狡黠女孩。
“所以,是死后念嗎?”男人端起手臂,冷靜的做出分析,“不。應該是操控情緒的念能力者調配的、用于幫助組織成員脫困并放松對手警惕的特殊物品。”
他放下手臂,望向四周:“既然【蜘蛛】這么快出現并救走【蝎子】,也就是說,這座城市很可能還存在其他D組織的成員。”
這樣的分析令和服男孩表情徒然變得警惕,幾乎下意識握緊手中斷裂的紙扇,搜索周圍的風吹草動。
只有禿頭老人咂咂沒牙的嘴唇。
“關于這一點……”
甕聲甕氣的嗓音粗啞緩慢,見引來兩道晚輩的目光,他開口。
“你們說的組織,會不會只有一個人。”
作為揍敵客一族活的最久的老怪物,馬哈擁有超出一般人認知的思維能力以及角度刁鉆的洞察力。
悶雷隆隆的在云層間奔走,沉默的巷子,無知無覺的蜘蛛女郎的尸體,以及,
明顯愣住的兩兄弟。
“怎、怎么……”可能?
作為弟弟的一方,男孩注視家族的高祖父,額角流下明顯的冷汗。
如果整個組織就只是一個人在施展念能力,那那個人簡直就是……
怪物。
無聲的做出口型,仿佛害怕喚醒黑暗中某些可怕的存在,男孩第一次不敢將這個名詞念出口。
“原來如此。”
作為家族的長子,見多識廣的男人對此事接受良好,或者說拓寬的思路很快另辟蹊徑找到了某種宣之于口的驚人答案。
“看來一開始便陷入了誤區么?唔……”
他陷入沉思。
“伊爾迷,你猜到什么了?”
老者的聲調提了提,鮮少露出這么感興趣的情緒。
“啊。”卻沒急著回答,“不如說是某種猜測,需要親自做出一些驗證。”
幽暗的目光落在幽深的巷子深處。
“如果是這樣的話……”
那就找到后做成人偶吧。
平直的唇線扯了扯。
可以作為找到【她】之前的【禮物】。
呵。
男人的眼似擇人而噬的獸,危險潛藏在無邊無際的深潭。
一定,要藏好哦.
另一邊
酒店蘇醒的迪妮莎在床上擺弄著指尖的煙。
【道具:魅惑煙(讓你的目標為你神魂顛倒。注意:需同吸一支煙才會起效。)】
“我損失一具人偶,你也別想好過。”
她輕輕哼了一聲,這次即便再次失去了她的蜘蛛女郎,可心情卻格外的明媚。
“啊,對了。”
還有一件事。
她取出空間里的毒蝎人偶,換上后,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嘟……”
那邊倒是沒什么顧慮的接了。
【呦~小毒蝎~沒想到你還活著吶~】
曲折的嗓音中含著一絲真實的驚訝。
迪妮莎深吸一口氣。
我就知道是你這個攪屎.棍把我賣了!
從踏入旅團廢墟送替命人偶開始,這就是場陰謀!
張開大嘴,對著話筒河東獅吼。
“西索!你個上廁所不帶紙,拉屎用手扣,jj早晚爛掉【嗶——】【嗶——】你個【嗶——】【嗶——】你姥姥【嗶——】【嗶——】【嗶——】【嗶——】【嗶——】你四舅奶奶【嗶——】【嗶——】【嗶——】【嗶——】【嗶——】【嗶——】【嗶——】”
她胡亂發泄了一通,再看手機屏幕發現對方已在不知什么時候掛斷了電話。
你奶奶的——
她咬牙切齒的再度打過去。
“嘟……”
等了一下,電話又被接通。
沉穩磁性中蘊含明顯郁悶的嗓音從聽筒傳來。
【嗯~這次該消氣……】
“我消你姥個雞腿氣!你個染發頭發掉光,舔紙牌中梅.毒【嗶——】【嗶——】【嗶——】【嗶——】你大爺個【嗶——】【嗶——】【嗶——】【嗶——】你太奶個【嗶——】【嗶——】【嗶——】【嗶——】”
罵人得往祖墳上刨。只要掛斷她就打過去,只要掛斷她就打過去。最后迪妮莎整整騷擾了對方一宿,直到酒店外的天空泛起微白,她果斷把人拉黑了。
替命人偶?客戶關系?
被人c死吧你!!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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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蜘蛛女郎早已在古巴爾的那場戰斗, 被兩位揍敵客殺死。但如今,又在友客鑫出現,對戰了另外三位揍敵客, 光憑這點,那邊就會對自己的身份產生懷疑。
但明知是死的戰斗, 派紅夫人出戰送死就得不償失了,衡權利弊, 還是已死的蜘蛛女郎不那么讓人心疼。
另外, 還有那支香煙。
伊爾迷對“她”的感官大概是又愛又恨的吧。
“啊啊——”她伸了個懶腰,“接下來會是揍敵客們的全面大搜查了……”
毒蝎的私活暫時不能接了, 雖然俠客的黑客技術過硬, 但為了以防萬一,毒蝎的專用手機也暫時不能用了。
將那臺手機從中間掰碎, 芯片上爆出火花, 被她隨手丟進酒店垃圾桶。
“這之后呢……是去迎合揍敵客們的搜索搞事?”她冥思苦想, “還是躲過被搜查的敏感期呢?”
可能避過風頭之后, 就天下太平了。
她做出決定。
“還是躲起來好了。”
仿佛迎合著迪妮莎的心境, 消失許久的系統提示音在腦海響起。
【最新任務發布:以07號人偶—皮特少女的形象去哈啦啦國首都廣場喂鴿子。】
這他娘才是任務的正確打開方式!
最近大半年她的任務難度都有些高到離譜了!
她即刻動身去買了飛艇票,一星期后抵達了哈啦啦國首都。這個國家的首都分布有14座廣場, 系統沒說去哪座廣場,于是她便把14座廣場全部都走了一遍。
東邊的林希廣場靠近跨海大橋, 喂鴿子時能看到遠處一望無際的湛藍海面以及穿梭如織的車輛在橋頂行駛。
西面經營著一家熱氣球公司,人們不僅可以在這里喂白鴿,還能乘坐熱氣球在這座城市上空俯視。
北面是美食一條街,這里的鴿子被喂的膘肥體壯, 人來了也不飛走, 邁著一對肉足在廣場地面如貴族老爺般巡視。
到了黃昏, 她乘著巴士來到南面的廣場,那里有噴泉,有游吟詩人,有拿著竹笛吹好聽旋律的街頭藝人,有跳蚤市場,還有沿街賣花的少女。
她先去跳蚤市場逛了一圈,覺得沒有什么好買的。這里的人會將祖母傳下來的銀質刀叉、一枚紐扣、小馬玩具、兒童自行車以及沒有影像的電視當做商品販賣,雖然標價很低,但她都用不上。
只買了一袋鳥食,她拎著袋子來到噴泉廣場。大片投下的夕陽將噴泉池的影子拉的很長,鴿子在陰影中啄食掉落的面包碎屑,她抬起頭,見到了坐在石臺上的青年。
毛線織的帽子蓋住額頭,細碎的發絲從帽子邊緣鉆出來,襯出一張清秀稚嫩的臉。
黑色長風衣,這讓他的氣質中多了幾分成熟,但可惜天生娃娃臉,反而像偷穿大人衣服偽裝成年人的高中生。
因為對方的氣質,迪妮莎怔了一下。
不是平常那種無害中透出幾絲沉穩銳利的感覺,此時的庫洛洛,氣息和眼神都給人一種普通人清澈坦然的錯覺。
友客鑫之后,旅團發生什么了嗎?
好像上次送替命人偶時,這位也不在現場。
她不太想追問俠客細節,因為她對庫洛洛本身以及他身邊發生的事都不感興趣,倒不如說,因為曾經的事,她對自己看男人的眼光感到了絕望。
看對方正含著笑碾碎手中的面包渣拋給鴿子,她走到噴泉的另一面,也將袋子里的鴿食大片撒出去。
鴿子們就像迎來了難得已久的盛宴,更多的從電線上降落到地面,紛紛啄食地上的植物種子以及堅果碎。
她感受到身后望過來的目光,但沒有回頭。皮特少女的形象與平時反差較大,米色兜帽,垂下來的粉色頭發,繡了小熊的短褲,堆堆襪以及大頭鞋。怎么看都比鄰家少女人偶還像軟綿綿的鄰家少女。
這形象對方勢必認不出,所以她心安理得的坐在石臺上喂鴿子。
一聲輕笑從身后傳來,對方拋下手中最后一把面包屑,拍拍手,將喂食的偉大工作讓出來,拿起一旁的書,安靜的觀看。
身后噴泉不斷變換形態,居住在此的人都已習以為常。街頭藝人的竹笛聲由悠揚轉為凄怨,不知何時又轉為歡快。
進入九月后,早晚的氣溫開始變涼,中午還要穿短袖,晚上就得加件外套了。
直到將袋子里的鴿食全都撒出去,夜幕已經占據頭頂的每一寸空間。他們彼此都沒有說話,都只安靜的做著自己的事。人偶裸露在外面的腿被凍得雪白,摸上去冷冰冰的。迪妮莎將空掉的袋子扔進垃圾桶,抓了把零錢丟給街頭藝人,走進了一旁的旅店。
【哈啦啦國首都廣場喂鴿子任務已完成】
【下面發放任務獎勵:隨機提升各屬性值的棒棒糖】
【發布最新任務:前往奧茲國幫助當地居民扎稻草人】
天已經很黑了,她不想趕夜路,準備等明天再出發。
臨入睡時,她望見下方噴泉池前的石臺還坐著青年,借由一旁路燈的光亮,他捧著書,就那樣安靜的坐在那里看。
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喜歡看這東西。
她拉上窗簾,將自己摔到不軟不硬的床上。
一日的清晨隨鳥鳴聲伊始。
旅館的廉價窗簾遮不住光,朦朧的光線從細密的針腳透進來,讓人很快失去賴床的打算。
她拉開窗簾,樓下廣場上已出現了一些人。游吟詩人在咖啡廳外的座椅上找好了位置,街頭藝人則喜歡在典當鋪門前放一塊薄毯。
令人意外的是,男人還坐在石臺上看書。他保持昨晚的那個姿勢,安靜如經歷了歲月洗禮的石雕,只待在一個人的世界。
有小孩從他面前跑過,他待在自己的世界,但如果有孩子在他面前快要摔倒,他會伸出手扶一下,期間眼睛一直未離開書。
書本的進度還剩四分之一就要進入尾聲,足以證明他坐在那里看了整整一宿。
她望著對方。
如果,這個人就像外表流露的那般無害就好了。那樣的話,當初就不會分開,彼此的無名指可能也都戴上了刻有對方名字的婚戒。
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大部分都是千回百轉后留下的遺憾。
將腦海中的畫面揚飛,她離開窗邊,搭乘最早一班飛艇駛向下一座城市。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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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粗糙堅硬又容易折斷的稻草帶著陽光的味道, 在太陽底下金閃閃的,被裁剪好的粗布條或者鐵絲扎緊。
沒有面孔的頭顱被戴上某個老獵人家淘汰下來的舊帽子,面部的正中間插上樹枝充當鼻子, 有時候則是煙斗,一些孩子會給它畫上眼睛或者嘴, 這樣一個稻草人的臉便做好了。
此時,她就在一望無際的農田里做工, 旁邊還有當地的婦女以及放假在家的小孩。
九月的陽光濃烈卻不炙熱, 搭配柔柔的秋風撫過臉龐,拂過料子輕薄的衣裙, 會令人生出一種生活合該如此美好的松弛感。
迪妮莎再次將一枚稻草人扎好, 后續的穿衣服、畫臉的工作孩子們會搶著干。忙完了這些,她手頭上暫時沒活, 可以偷一會兒閑。
頭頂上有飛空艇的隆隆聲走過。孩子們也注意到無云的晴朗天空中懸掛的那一塊黑點, 他們同時也注意到了上面的私人飛艇標志。
“我長大了也要買一臺開回來。”
“我也是!”
“我也要買!”
“我也!”
一名胖婦女在旁邊笑著戳破他們的夢:“把你們賣了也買不起上面的一個螺旋槳!”
“哼!瑪卡阿姨又在說難聽的話了!”
孩子們和胖婦女鬧作一團, 收攏一半的稻草散落一團, 迪妮莎笑著看他們鬧, 抬起頭看看天空中剛剛話題的焦點。
她怔住了。
私人飛空艇上,揍敵客幾個字的通用語標識那般顯眼, 這世上如果有不怕被擊落也要標出家族標志的存在,除了獵人協會, 大概也只有揍敵客有這樣的底氣。
從前的幾次相遇幾乎都是以沖突開場,以勝負分出結局。這一回沒想到竟以這樣的視角成為彼此的過客,不禁令人生出世界很大,也很小的錯覺。
碧空如洗的天空, 清澈宛如一汪沒有邊際的藍海, 幾只飛鳥遨游在天上, 借著氣流與漸漸遠走的飛艇并行。
它們終成一張白紙上看不清輪廓的墨。
下一個稻草人半成品被塞入手中,迪妮莎低下頭,繼續完成系統交給自己的任務。
【稻草人完成進度:7/15】
……
【稻草人完成進度:9/15】
……
【稻草人完成進度:14/15】
當夜幕降臨,迪妮莎拎著桶與那家人一起回去。作為幫助制作稻草人的報答,他們準備了豐盛的晚餐招待她。
有豪鼻狂豬制成的熏肉,拉美娜熊鱗片做的炒飯,炸雞的蘸醬是巴奇辣食人花的血液調制的,有點甜,微辣還帶些胡椒粉的味道。
用完餐時,這家人還拿來了一桶熱牛奶給她泡腳。牛奶說是自家農場擠的,要多少有多少,所以即便感覺奢侈,這好意她也選擇接受。
泡腳的地點她選在距離房門十五米左右的距離,這家人住在城鎮外的山坡上,迪妮莎選的那個距離正好有一塊大石頭,坐在上面泡腳,還可以仰望頭頂的星空。
夜晚風涼,但牛奶是熱的。有些過長的野草隨著風騷著她的大腿根,就像毛絨絨的狗尾草在擦著皮膚,撓的人心里癢癢。
她撥開緊挨著石頭的那片高草,想到什么,從空間中翻出上次喂鴿子時獎勵的棒棒糖。
撕開包裝紙,她將五彩斑斕螺紋狀的糖果放入口中,伴隨甜甜的滋味,眼前開始出現隨機增加的屬性點。注意,不是只加一次就算完了,是每隔十分鐘面板上的屬性就會隨機增加1-5點。
這個是實打實增加自身能力的數據,而非人偶能力帶來的加成。所以看似平平無奇的棒棒糖,竟然也算今天的小驚喜。
風壓低了野草,一波一波宛如墨綠的海浪,沙沙的響動吹來植物的清新;密集分布的星空在城市中也很少見,銀河璀璨如萬家燈火,卻比那些燈火還要讓人心寧。
“姐姐……糖……”
她垂下頭,這家人不到3歲的小兒子不知何時走出了門,正站在旁邊看她手里的棒棒糖。
糖被她嚼的其實已剩下一小塊,遲疑了一下,她看那孩子實在是饞,就把那一小塊遞到了他嘴邊。
“姐姐……甜甜……”
孩子喜笑顏開,在家長們發現前,一點點將那甜甜的滋味咽下了。
然后在第二天的清晨,在動物驚恐的叫聲中,在其他大人的高聲呼喊下,她從這家的二樓醒來。
亮晶晶的陽光鋪滿了床,暖意融進被子里,舒服的人不想起來。她被驚叫奔走的動靜吵醒,瞇著眼睛湊到窗前往下望,發現昨晚被她喂過糖的小家伙將他們家的牦牛單臂舉了起來。
“……”
城鎮里的醫生已經被焦急的家長們綁、啊不是請來了,現在也對這種超自然現象束手無策。
“……”
只有迪妮莎深藏功與名,再次一頭砸回柔軟的床上。
睡到下午一點,她再次同那家人去了那片稻田,將最后一個稻草人做完,伴隨系統的提示音,分別的時候也到了。
【制作稻草人任務已完成,下面發放系統獎勵】
【獎勵:任務大轉盤。隨機增加或翻倍已完成任務的數量。】
咦,這獎勵也挺不錯。
迪妮莎現場就點了,隨著+15、+20、+75、x2、x7的數字在眼前不斷旋轉,最終箭頭停留在x2的數字上。
【恭喜宿主抽出x2獎勵!已完成任務數量翻倍,46x2=92!】
【恭喜宿主距離完成任務更近一步!】
最近的系統總算做個人,這樣距離她的100個任務數量僅剩8個便能實現,到時候父親的病也能徹底痊愈。
【最新任務發布:以原身去共加拉國凡爾市諾布孤兒院做滿3天義工】
“義工啊……”
登上去往共加拉國的飛艇,迪妮莎坐在靠窗的位置,望著逐漸變遠變小最終濃縮成微型模型的城市,腦子里開始思考一些有的沒的。
她基本沒照顧過孩子,勉強有的話,天空塔那次白毛臭屁鬼算一次,之后就全無了。
指甲無意識的描繪窗戶的輪廓,望著近在咫尺的云層,她想著:應該比去莫魯拉高原鏟牛糞這種任務好做許多………………吧?
個屁!!
7天之后,抵達共加拉國凡爾市諾布孤兒院的迪妮莎望著滿院子奔跑嚎叫,一個扒著她腿,一個掀她女仆裝的裙子,還有玩骯臟泥巴的大堆熊孩子們,忍無可忍的亮出河東獅吼功。
“都給我立正站好不然扒光了吊起來打!!!!!!!”
【作者有話說】
揍敵客飛艇:出發去找人偶師
迪妮莎:咦?揍敵客飛艇。
作者:哈哈哈!不知道大家還記不記得女主以前多次要用這招揍主角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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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這里的人說, 孤兒院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人撥款一大筆錢,它會用來給予孩子們教育,教導孩子們規矩, 以及不會隨意被物質吸引并生出貪欲的意志。
這里的人還說,優秀的孩子會被招聘到有錢人家里就業, 發放的統一工作服是市里有錢人都穿不起的料子;工作餐是一輩子沒吃過沒見過的美食;一個月的工資就能抵友客鑫市白領們一年的總收入。
這世界大部分人都生在底層,妄圖改變命運的機會太難擁有, 所以對于早熟的孤兒們來說, 這種工作簡直是改變命運與階層的通天之路。
可在迪妮莎看來,孤兒院只是向有錢人家輸送奴仆的機構。
她一開始還很同情, 但望著說這話的護工那一臉羨慕的樣子, 她又突然明白,身在孤兒院工作的他們, 身份何嘗就不是奴仆?所有身在企業的打工人其實也都是老板的奴仆罷了, 反倒是這群有機會翻身的孤兒們, 很可能捧起終身制的鐵飯碗。
隨著那天與護工聊天, 了解更多孤兒院的故事, 在這里工作的每一分鐘都多了些生活氣,少了些系統添置的游戲感。
她教孩子們畫畫, 雖然她畫的雞仔在畫紙上也是個斗雞眼;到時候催促他們午睡,挨個房間查房找沒睡覺的調皮孩子的感覺也很新奇;然后還會在操場上燒烤, 對著夜空給過生日的孩子唱生日歌。
三天的義工工作轉瞬即逝,她充實的仿佛過了一輩子那么久。直到第三天的下午,上次和她聊天的護工隱含興奮的找到身在洗衣房的她,說大家族又來選人時, 對方將她拉到了挑選優秀學員的禱告室。
禱告室不大, 也就能容納二十幾人的空間, 最里面放著神像,下面并排放著幾把長椅。與她游戲空間里教堂的某些方向很像,卻更小更精致些。
選人的家族就站在里面,還有這屆成績最優秀的中選者們待在一起,帶著迪妮莎過來的護工帶著她一起探頭朝里偷望時,看清楚里面的人,她突然就生出后悔過來的心思。
腦袋此時向后縮已經來不及,因為那個家族的長子在他們偷瞄的一瞬間,便似有所感的將頭轉過來。
“啊。”
看到迪妮莎,伊爾迷明顯有些訝異,盡管表情沒產生什么明顯的變化,但他向她走來的動作足以說明一切。
“伊爾迷少爺。”
三四名穿梭在孩童中隨機進行考核的管家停下動作,其中一名資歷稍老的管家遲疑開口。
“嗯?啊。”停下腳步的揍敵客長子向一側偏頭,平和悠然的下達指令,“挑好了就來匯報給我。”
管家立刻點頭回應:“明白。”
禱告室里的工作有條不紊的進行,男人走出厚重的木質拱門,來到她的面前。
一旁的護工看著這一幕簡直激動死了,看看迪妮莎,看看伊爾迷,直到高挑的男人向她睨去漫不經心的一瞥,被無形壓力籠罩的護工當場慘白了臉色,變成一只啞巴雞。隨著對方自覺的退去,門外僅留下迪妮莎和男人的身影。
“說說看,你為什么會出現這里?”
掌心朝上向她攤開,男人的語氣認真,仿佛在咨詢什么重要的事。
由于雙方的身高差距,近距離所帶來的壓迫感令人心口沉甸宛如墜著秤砣感到不適。
“沒什么,出來做做義工而已。”
不自在的偏過頭,她狀似不經意的退后了兩步。
男人如有實質的目光落在她后退的雙腿,目光又向上抬起,落在她明顯抗拒的臉上。
“義工嗎?”重復這個身份,伊爾迷的語氣中帶上淡淡的疑惑,“你喜歡孩子?”
“不喜歡。” 她幾乎是立刻回答,目光落在對方沒什么情緒的面容,又覺得自己有些小題大做。
“你就當是打發時間的游戲吧,今天是工作的最后一天,明天我就會離開。”
亡羊補牢般的回答,令男人點點頭。
“這樣啊。我了解了。”
坦然的態度,仿佛剛剛的詢問是與家人例行公事交流工作進度。
問完這些,話題就斷在了這里,可這不意味著兩人的對話就此結束。望著依然擋在前面的人,迪妮莎沒忍住開口。
“你還有什么事嗎?”
他認真的思考了一陣,隔空指了指自己。
“捉迷藏的游戲,算結束了嗎?”
他指的是獎勵為【她自己】的捉迷藏游戲。
她幾乎是立刻炸起毛,整整退了一大步:“想都別想!你今天又不是來捉我的!”
男人對此似乎在預料之中,聽到迪妮莎的回應,了然的點頭,轉身回到屋子里。
“正好,我這邊還有一個重要的禮物沒有到手,這次就先放過你好了。”
隨著那道修長的身影隱沒在門扉后,清越的尾音輕飄飄落在黑暗里。禱告室中心的石臺上,三枚白蠟靜靜燃燒,照亮神像的臉孔,照亮那些孩子以及幾位管家的身影。但白蠟的能照度畢竟有限,黑暗大面積侵蝕著這座充斥神秘感的房間,她僅能看向男人露出來的一小片輪廓。飽滿的額頭、挺立的鼻尖,以及環臂旁觀者的姿態。
在對方將注意力再次轉移到自己身上前,迪妮莎果斷跑了.
夜晚總是在不經意間垂臨世界。
夜晚的孤兒院也是靜悄悄的,走廊上的公共盥洗室有個水龍頭壞了有一段時間,每到晚上就會有水滴聲孜孜不倦回蕩在走廊里,盡管多次找人修理依舊不好使。
“滴答……滴答……滴答……”
明明都是水聲,可伴著下雨聲她就能很快入睡,伴著這種有規律的音階卻不行了。
迪妮莎從床上坐起來,她打開手機電筒,準備去盥洗室找一找水閥,先把它關了,省得擾人清夢。可就在光線掃到大門的方向,一道背靠著門的慘白臉孔出現在她的視線。
“!!!”
被光線照到后,對方僅僅只是微瞇起如點漆的墨眼,繼續保持靠門的姿勢不動。
這大半夜的,自己房間摸進來一個男人看你睡覺,這誰心臟受得了!!
迪妮莎狠狠將手機向對方丟了出去。
電筒的光線在空中無規律的舞動,最終被一只素凈的手啪的一聲輕松接住。
“你生氣了?”
他隨意望了手機一眼,目光又落向她。
“如果換成是你,你不生氣?”她不太高興的回應。
“如果是你的話并不會。”他以自己的立場做出解釋,“如果是別人的話,他不會活著走出這座房間。”
他走上前,兩指捏著薄屏的手機遞給她。
“家里的管家忙完了初步的考核,一會兒飛艇就會再度起飛,走之前來打聲招呼。”
她狐疑的注視他:“你來多久了?”
男人精準報出數字:“大約兩個小時左右。看你睡著了,在考慮要不要叫醒你。”
然后考慮了兩個小時。
清冷的光線抽走了室內陳設的色彩,清一色都是冰冷冷的灰藍。男人卻不一樣,他的皮膚在月華下顯得白到發光,如同精美的瓷器幽幽亮著通透的色彩。
那頭黑發顯得更黑了,與他身后的黑暗融為一體,好似整間屋子都充斥著對方烏黑的發絲。那張面容在這樣的氛圍下顯得更加危險也更具誘惑力,就像早已死在漆黑水域的尸體,死后依舊不甘心的睜著眼在水下漂蕩,隨時引誘無知單純的旅人。
靠近了就會被拖下水吃掉。
產生這樣的認知后,她沒好氣的抽走對方手中的手機,光著腳跳下床,給對方打開門。
“收起你海妖的歌喉,我是不會被引誘第二次的。”
這樣的話竟然沒讓男人露出詫異的神情或者出聲反駁自己,他一本正經的擺好姿勢,一手環臂一手抵住下唇,就像在思考,可感情豐富的嗓音卻不饒人。
“竟然失敗了啊……看來還需要酒精的催化才行么?”
他豎起一根手指。
“啊對了。你睡覺的樣子還是蠻乖的嘛。”
他發出無機質的笑聲,坦然暴露自己未宣之于口的丑惡控制欲。
【作者有話說】
迪妮莎:所以你盯了我兩小時到底都想些什么了??
一邊躲避揍敵客搜捕,一邊以另一身份和大哥拉絲,真刺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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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最新任務發布:請宿主在15天內達成萬民叩拜成就】
“???”
等等?你又抽風?
咱們平平淡淡刷些日常任務直到推滿100個不行么?
15天達成萬民叩拜成就?你咋不上天呢?
系統的回復姍姍來遲。
【滴——根據任務要求, 請雇主進入【人偶制作空間—鬼屋奔逃2.0版】中制作出符合要求的人偶,以方便任務的進行】
“……統啊,那也很難達成啊。”
可系統已經開始裝死, 不論她怎么游說或者據理力爭,系統那邊就像死了一樣。
“……行, 算你狠。”她咬牙,“完不成的話, 可別再搞什么去雪山除雪或者參加大胃王比賽吃一百個漢堡這樣奇葩的懲罰任務了。”
系統還是裝死, 如果有實體,她不介意給對方辦個頭七。
但盡管對這個任務如何不看好, 她依然進入游戲空間把人偶制作出來。
【玩偶:雨蛇布漫】
【編號:028】
【念能力:萬蛇出巢;召集萬蛇的能力, 被召喚蛇類百分百聽從宿主指令】
【念能力:水蛇之舞;匯聚水元素形成水蟒對目標進行群體攻擊】
【念能力:化蛇;化身蛇母,擁有飛行能力】
【人偶綜合評級結果:S級】
【恭喜宿主完成人偶制作任務, 熟練度提升:28/50】
藍色的頭發被扎成兩團, 綠色的豎瞳透出幾分非人感, 總體來說是一個看起來很乖, 但因為蛇瞳的影響, 對視起來卻讓人莫名感到毛骨悚然的小姑娘。
雖然人偶是做出來了,技能看起來也不錯, 但是對于怎么讓萬民叩拜這一點,她依然沒什么頭緒。
給醫生打電話問了問她爸的病情, 確定雖然惡化卻在可控范圍之內。
之后又給她爸打了個電話,慣例的父女間頂頂嘴,生疏的說幾句關心的話。掛斷后,她在當地買了些老家沒見過的水果和一些土特產, 經由快遞公司打包過去。
搭乘火車離開那座當過義工的城市, 票是隨便買的, 目的地也是沒去過的城市,因為對于下個任務她還沒什么頭緒。
買的票是軟座票,所以四周不會像單人包間那樣安靜。窗外是一成不變的風景,高山亦或是城市,經常坐火車的話,風景確實是有看膩的一天。
能讓一條【蛇】達成萬民叩拜成就的方法是什么呢?
她怔怔的看向窗外。
火車走過了高橋,大片生長蘆葦的濕地出現在眼前,蜻蜓和各種顏色的蝴蝶在空中愜意的飛舞。
讓人心甘情愿叩拜的行為,應該是【給予】什么【恩惠】才能達成,且這個【恩惠】還不能太小,比如你走在街上遞給路人一個面包,你讓對方還三個響頭,大概結局是被人往死里揍。
“哎……”
她嘆了口氣,還是想不到讓人心甘情愿的叩拜該怎么做。
找個操作系扎一萬個人拜自己?
那再強的操作系估計都得過勞死。
且她認識的操作系目前就那位揍敵客家的長子,對方也不知道自己人偶師的身份。
好難完成。
她焦慮的恨不得在座位上打個滾。
如果換成新的人偶來做……能召喚上萬條蛇的技能大概會把人直接嚇到卷鋪蓋卷打包去下輩子。
啊……好難好難……
一身煙味的大叔坐到了她旁邊,可能家里有事,又舉著電話去吸煙區呆了半個多小時。
斜對面的孩子在媽媽懷里酣睡,前座的小哥正在刷著視頻。
【二星獵人獨自一人潛入菲美斯森林尋找傳說中的……】
被換了
【加拉普遺跡的發掘……】
又被換了
【阿提共和國正在飽受干旱的侵蝕……】
被換了
【鄂爾多斯蛙的肉質十分鮮美……】
這次對方沒有換視頻……等等?
她怔了一下,幾乎是立刻撐起身體,將頭探向前座,手指在對方屏幕按退出鍵,再轉換上一個視頻,動作干凈利落,把刷美食視頻的小哥都看傻了。
“你……”誰?
迪妮莎緊盯著干旱的阿提共和國,甚至嫌棄面前的頭顱礙事,手掌按著對方的臉,將腦袋撥到一邊。
小哥:“……”不敢說話了。
【阿提共和國的干旱已持續三年之久,河床干涸,地面上到處都是臭氣熏天的死魚……據悉,因干旱造成的影響,整個國家已有近萬名群眾死于持續的高溫……】
接下來的介紹不必再聽,迪妮莎查了下阿提共和國的地理位置,發現自己所乘坐的列車正好往相反方向行進,也顧不得自己的行為多么驚世駭俗,推開一旁的車窗,在煙味大叔與手機小哥以及一眾群眾震驚的目光中,直接翻了出去。
“啪!”
精準落地。
車窗位置有十幾顆腦袋探出頭,那時迪妮莎正巧擺好姿勢,以一種非人的速度瘋狂向反方向沖去。
最近的車站有300公里路程,根據路面狀況,普通人開車需4-6小時不等,可迪妮莎一路跑直線,十五分鐘就到達了目的地。
“您好,我要搭乘前往阿提共和國最近的那班飛艇。”
臉被太陽曬冒油,頭發跑成了沖天發,雙眸炯炯有神堪比夜晚的探照燈。
售票員:“…………”
一滴冷汗從對方額頭流下,小心翼翼接過迪妮莎手中的戒尼,售票員戰戰兢兢的找出最近的航班。
“嗨……您所乘的班次將在下午3點準時出發。”
找零的戒尼遞了回來,迪妮莎順手塞進衣兜,隨后去了飛艇公司旁的漢堡店,沒急著點餐,她先去衛生間整理了撐出一米九的發型,又洗了洗臉,感覺差不多,去吧臺點了餐。
漢堡店人潮涌動,來的大部分都是年輕的男女、帶著孩子的家庭,亦或是拿著電腦辦公的白領。她找了個靠窗的角落,一邊吃薯條一邊注視外面的畫面。
運輸公司的附近數量最多的往往就是人,老人、小孩、年輕的女子、高矮胖瘦不一的男人;窮人、富人、謙遜的人、傲慢的人、眼神有光的人、眼神空洞的人……
等待飛艇期間,她就像把這輩子的人都看了個遍.
【叮咚——阿提共和國首都…………航空公司提醒您,請檢查好隨身攜帶的物品,出行時注意人身安全,遇到危險情況請及時撥打……】
【叮咚——】
飛艇降落后的溫馨提示令人生出不太舒服的預感,這種預感在進入城市后到達頂峰。
缺少水源的國家,慢慢會沙漠化,如果不及時采取措施,植被和樹木會死去,動物會死去,最終被擠壓的是人類的生存空間。
阿提國的首都情況還稍好一些,富人們擠在奢靡的殿堂繼續揮霍無度的生活,水源和食物可以被空運,只要有戒尼,友客鑫的星級酒店和這里沒什么區別。
但外圍就不能看了。
走過武裝部位的攔截鐵門,荒涼的街道行人稀少。城市還保持著原來的建筑,但就像一具空殼,沒有一絲活力。
枯瘦的老太太坐在二樓窗口,混濁的眼珠注視著她,滿臉對死亡的麻木。
“奶奶……”
剛開口,一旁的巷子里便竄出一隊衣衫襤褸的男人,為首的人拿著彈簧刀,滿臉兇惡:“小姑娘!把值錢的東西都交出來!!”
她在抵達這個國家之前,已經換上了雨蛇的人偶。身高不足一米六的小姑娘看起來剛剛成年,不染纖塵的衣服明顯與這個國家的人格格不入。
“快點!快點交出來!”
刀子逼近了點,可她沒有動。
碧綠的蛇瞳因為情緒的變化收縮成更細的豎線,被注視的男人在那道銳利的裂口下,精神宛如被投放到一片充滿危機的沼澤地,遍地的殺機令他失聲跌坐在地,掉在腳邊的兇器都忘了撿,瘋叫著跑遠了。
“喂……馬萊?馬萊!到底是怎么回事?!”隊伍中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伸出手打算捉住她,“你這個b子對馬萊做了……”
在接觸到碧綠蛇瞳的瞬間,也如上一人般滿臉驚駭的退去。
很快,四周的人因為畏懼成了一盤散沙,等街道回復平靜,老太太還一動不動坐在二樓窗戶里。
“奶奶……”
一只蒼蠅落在了混濁的瞳仁,昆蟲的影子覆蓋在眼珠上,隨著生物的動作而晃動投影。對方無知無覺,原來早已死去多時。
“喂!!你在干什么!!抓小偷啊!!!”
壯漢從街盡頭的二樓窗戶跳下,雖然有一樓的遮陽傘阻攔,依舊摔斷了腿。
他懷里抓著臟兮兮的饅頭,在饅頭主人抓到自己之前,拖著斷腿,連聲都不敢吭,一頭鉆入房屋的小巷。
缺水的城市,已經出現沙漠化地區。植被們死去,動物們死去,人類……也即將死去。
這一天,在街頭上行走,她遇到了35起打劫事件。
夜晚
缺水的國度,星空竟然比其他國家還要璀璨。
諷刺的是,富人們忙著在酒池肉林里醉生夢死,窮人們餓著肚子已對填不飽五臟的星空的美麗屏蔽了感知。
沒有返回核心區的酒店居住,她找了一家家具齊全卻早已人去樓空的房子住下。居住的房間就對著剛開始出來的那片街,縱然已進入夜晚,街道也不是很太平。
她也沒有睡意,索性搬了個板凳坐在窗戶前,看月光將人性的丑惡暴露無余。
男人可以為了一口干糧把妻子如商品般賣給別人,孩子可能為了一口吃的,宰了親人。
來之前,她確實是打算救這個國家的。但在初步考察之后,她又對這個念頭產生了懷疑。
如果,如果這個國家是自己看到的那副腐爛惡臭的樣子,那她寧愿這個任務失敗,去雪山除雪也好,鏟一千斤牛糞也罷,她都不會出手的。
越到夜深,月華的濃度便越深,冷白的光令地面都泛起亮度,就在她合上眼,打算淺淺的休息一會兒,白天因為饅頭摔斷腿的男人小心翼翼離開小巷。
身影暴露在月光下,他拖著斷腿走進對面的居民樓,沒多久二樓的一戶人家響起聲音,男人走進屋子后,黑暗中出現他的妻子與女兒。
迪妮莎怔了一下。
因為那些臟兮兮的饅頭他還沒有吃,交給老婆女兒后,男人就坐在一邊,一臉寵溺的注視兩人狼吞虎咽的咽下食物,那種表情就好像再說,多看一眼吧,看一眼就少一眼。
以迪妮莎的視力,能清楚看到那個房間正在進行的事。
已經斷掉腿的男人已沒有了尋找食物的能力,接下來等待他的大概就只有死亡。
“明天早上你就將我勒死,有了這些肉,這樣你們娘倆還能多撐一陣子。”
妻子停下進食,瘋狂的搖頭。她咀嚼著這些食物,眼淚大滴掉落,強忍生物對食物的本能,將嚼碎好吞咽的饅頭塞進男人的嘴里。
“唔唔唔唔!!”
男人反抗掙扎,到最后摟著妻女一起痛哭。
就這樣,一家人迎來了第二日的朝陽。
床上沉沉睡去的妻子與女兒沒有注意到拖著斷腿的男人來到了廚房,他翻出刀具,在刺下去前,再次深深的看了眼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隨后毫無留戀的向下使力。
屋內,迪妮莎從椅子上站起身。從窗臺上早已枯死的仙人掌上拔下一根刺,甩手丟向對面的廚房。
“啪!”
玻璃碎裂的聲音響起的一剎,刀具立刻出現在墻上,鋒利的刀身垂直好似懸浮,而固定刀子的卻是扎穿刀身的一根小刺。
男人呆呆的站在原地,注視眼前的不思議現象,等反應過來時,臥室熟睡的妻子和女兒卻醒了。
他已沒了自殺的機會。
這個念頭升起后,男人又哭又笑,踉蹌的走到了窗前。可迪妮莎卻在同一時刻推開門離開。
惡劣的環境能讓人拋開作為人的道德底線,但惡劣的環境同樣也能讓人看到真摯美好的情感。
人,本就是善惡一體的。
干旱的天空云層白如雪,烈陽是不滅的火山。
走在巷子里的步伐沉著穩健,隨著光線越來越黑,兩條腿不知何時扭曲了光影,虛閃過后化作巨蟒的長尾。
水桶粗細,盤踞在整棟居民樓上,百米長度恐怖如斯,是望一眼便激起遠古恐懼的噩夢來源。
【念能力:化蛇;化身蛇母,擁有飛行能力】
冰藍色的長尾帶著柔韌而可怖的破壞力,蛇軀蜿蜒蠕動,擦過的樓層紛紛掉下粉狀的碎屑,整條蛇身竟還分布有三對巨大的羽翅。
“蛇……蛇啊!!!!”
不慎闖入的當地居民駭然的望著盤踞在整座樓身的巨大蛇尾,他仰倒在地,四肢不斷向后劃動,而那聲音引來最前方女孩的回頭凝視。
三對羽翅展開三米的直徑,輕輕煽動,她輕笑著飛入云層。
【念能力:水蛇之舞;匯聚水元素形成水蟒對目標進行群體攻擊】
隨著手下動作,長度綿延近一公里,由水組成的巨蟒咆哮著向前方游曳。
云層被撞開,撞出一條天路,整個阿提國首都,所有活著的人在同一時刻望向天空。
“轟!!”
巨蟒以駭然的形式于空中炸裂。還在窗前呆傻的男人,在這時下意識朝窗外伸出一只手。
“啪!”
清涼的雨絲落入掌心,潤澤了干裂的手掌。眼眶中有什么早已干涸,在這一刻卻過分濃烈的液體噴涌而出。
模糊的世界,他抬起頭——
傾盆大雨散落而下。
阿提國
——終于下雨了
【作者有話說】
不小心……就爆了個字數(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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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阿提國首都阿木林德宮徹夜響著音曲, 樂師坐在池邊一隅,緩慢的鼓點伴隨陶笛,靡靡之音瘙癢著神經又令人昏昏欲睡。
舞女們不厭其煩的擺動柔軟的腰肢, 酒池中東道主與客人躺在水床,池底的幽幽藍光在墻上反射波光粼粼的水紋, 照亮每一張喜怒哀樂的臉。
開放式的門廳,屋外廊檐吹來潮濕的風, 伴隨一股清涼, 大雨在此刻隨之落下,將炙烤得扭曲的空氣沖散, 轟隆隆宛如瀑布, 在厚重的屋檐流下垂直如白紗的水柱。
阿提國,竟然下雨了!
工作的舞女們驚呼出聲, 亂了舞步次序, 可她們已顧不得太多, 竟一個個拋下工作, 提著衣裙跑到屋檐底下。
“……真的是雨。”
一個舞女用手接住這許久未見的恩賜, 對濺濕的衣裙恍若未聞。
“不是夢!不是夢!阿提國下雨了!!下雨了!!”
一個舞女跪坐在地,捧著面喜極而泣。
富豪們被雨流聲影響, 拖著昏昏沉沉的腦袋支起身體,看到外面情景, 不敢置信的來到屋檐下。
“我們的阿提國有救了!!”
一個舞女不管不顧,悶頭沖進了那片甘霖。
云層中有細長的影子盤旋,長尾時而如蛇般游曳,時而輪轉, 隨著時緩時急的動作, 三對巨大的羽翅隨之若隱若現, 而那條長近百米的身軀前端,竟顯現出類似人的輪廓。
舞女瞪大了雙眼,即使雨水模糊了眼前的視線,她依然想看清楚那道身影的樣子。
“是神!!”
之后,她高呼出聲。
“是神明為阿提國降下的大雨!!!”
舞女雙手捧起還在不停墜落雨水,蓄滿水,她虔誠喝下那捧祝福之水,隨即擺好趕馬的姿態,開始在雨中躍動舞步。
這一次,不再是阿諛奉承的只為夾縫求存的搔首弄姿,這一次,這支神圣的舞蹈她要發自內心的奉獻給神明。
猶記得,兒時母親在床畔講故事。阿提國創立之初,有神明降世,降下福澤。七彩的雨水在阿提國淋了三天三夜,豐腴了水潭,填滿的山川縫隙,茂密了蘆葦叢,帶來了候鳥,野鴨成群。
舞女的耳畔回響母親柔柔暖暖的低語,腦海中全都是神話中的阿提國。
不知何時,宮內響起沉穩流暢的鼓點,再之后是陶笛悠揚的旋律。
樂師們為雨中的少女,為天上的神明伴起奏。
舞女壓下身姿,如蝴蝶般展翅;她旋身,如大雁般飛翔;又疊坐,如青蛇般擺首;最后一字甩腿,如天鵝般低垂頭顱,似獻上王冠。
她將自己縮成一小團,輕輕的、輕輕的朝著天空中那道光,那道挑開她心底希望的那道光,以額頭觸地。
啪……
就算是卑微的舞女,這輩子能為神明獻上虔誠的一舞,也是值得了。
額頭觸地的聲音似水面破裂的氣泡,很快被大雨的滂沱聲遮去,但卻以能量的方式擴散,第一聲響在耳畔總是那么震耳欲聾。
【收到來自阿提國民眾的叩拜1/10000】
云層中,迪妮莎敏銳的偏頭,很快在大雨中看到了宮殿前方跪倒的小小身影。
第一,這個數字總是顯得尤為特別。廣袖下,如玉般的手指微微挑動,剎那間,無形磁場蕩漾,城內突然響起冷鱗摩擦的喋喋絮語,無數條暗巷、無數座下水井、無數四通八達的管道,紛紛涌出數百萬條顏色各異的蛇類。
武裝們全部警戒起來,但那樣的場面卻使人頭皮發麻不敢上前。
蛇群們簇擁著舞女,在她周身緩緩旋繞。一開始,舞女還因懼怕而不敢動彈,但漸漸的,似感受到蛇類的友好,她安靜下來。
舞女望向天空,察覺到是神明的手筆后,她靜靜等待指示。
漸漸的,蛇群開始躁動。隨著讓出一條明顯的道路,一條長約30米的巨蟒撐裂下水道出口,緩緩游曳到她面前。
冷血巨獸的氣息使身體克制不住的顫抖,如風中搖曳的格桑花,可舞女依舊佁然不動,靜待神明的指示。
她通過了考驗。
巨蟒蛇口逐漸張開,森冷獠牙若隱若現,卻掉出一塊熒綠色的寶石。
啪嗒——
價值連城的寶石掉在腳邊。
這是神明的恩賜。
所有人表情都怔住了,隨后他們如夢初醒,紛紛放下手中的事物,對著天空那道神光叩頭跪拜。
【收到來自阿提國民眾的叩拜1224/10000】
這是第二聲系統提示。
【收到來自阿提國民眾的叩拜1228/10000】
這是第三聲。
轉頭,是外圍城市自殺未遂的那一家子,男人此時正帶著妻子女兒跪倒在窗邊,明顯是發現了云層中的她。
【收到來自阿提國民眾的叩拜1358/10000】
第四聲。
叩拜的人開始增多了,下著大雨的街道上,她在其中看到了曾打劫過她的那些身影。
【收到來自阿提國民眾的叩拜4007/10000】
越來越多的人匯聚到這場雨中,眼神不再空洞,對著云層中的她叩拜時虔誠而真摯。
【收到來自阿提國民眾的叩拜5118/10000】
【收到來自阿提國民眾的叩拜5154/10000】
【收到來自阿提國民眾的叩拜5763/10000】
……
【收到來自阿提國民眾的叩拜6855/10000】
……
刷屏的聲音一度令系統死機。
【收到來自阿提國民眾的叩拜10000/10000】
【任務已完成,現在發放任務獎勵】
【宿主可選擇人偶位置拓展+10或再次對人偶進行升級】
滂沱的大水拍打著玻璃,清晰的世界被模糊的水印覆蓋,流下令人心生喜悅的痕跡。
已經完成任務的迪妮莎再次回到昨晚曾住過的空屋,望著玻璃上濕漉漉的水痕,她反問。
“什么是再次對人偶進行升級?”
【意為:人偶可擺脫半人半幻獸的狀態,進行全幻獸姿態的轉換。】
清晰的3D虛影在眼前浮現,縱橫交錯的城市街道,十幾層樓高的蜥蜴在樓體間游走,吐出的長舌可以輕易的貫穿天上的直升機。
“意思是,人偶將擁有更加可怖的外觀形態?”
【沒錯。但導入新的幻獸數據,系統需要為期一個月的升級。】
迪妮莎一時間沒有回答。
充盈的雨水填補了街道每一處裂開的縫隙,修復了沙化的樓房,喚醒了苦苦掙扎的植物的最后一口生機。
郊外運轉起來的河流漂起腐爛的魚尸,但沒過多久,一抹鮮活的魚尾在水面掀起波紋,身影一閃而逝。
房間異常安靜,凌亂的被子,空掉的水杯還保留主人離開前的樣子。
迪妮莎站在其中,想了很久,想了很多。
“升級后的幻獸人偶普遍都在什么等級?”
【S級到SS級不等】
糾結的天秤又向此傾斜了一些。
“升級時間不能縮短了嗎?”
【保守估計為一個月期限,縮短可能至數據丟失。】
“好吧。”她按著額頭嘆了口氣,“希望這期間順風順水沒人給我找麻煩。”
她說:“去升級吧。”
“但今天也得算一天。”
【可以】
系統只給她留下最后一句話,之后怎么問都沒了消息。
此時窗外的雨已經停了,晴朗的天空,連太陽都順眼了不少。她推開窗,撲面而來的不是刀子般剮蹭臉頰的熱流,而是絲絲縷縷恰到好處的涼爽。
把所有盛水工具裝滿的家庭在街道上歡呼,男人也拖著斷腿來到樓下,曾經滿是奸詐心思的鄰里都成了友好的人,他們聊起曾經的阿提國,繁榮的阿提國,他們成長的阿提國。
迪妮莎也離開了那棟樓,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死氣沉沉的走廊現在看起來明亮了許多,樓道里堆積的灰塵都染上了生機勃勃的土腥。
她走上街,徑直來到男人面前,在對方彎下腰耐心詢問自己需要什么幫助時,她踮起腳,拍拍對方的肩膀。
“其實,阿提國的民眾最應該感謝的人是你。”
這句話令男人浮現詫異神色,但沒給他反問的機會,迪妮莎已抬起腿,一腳將男人斷掉的腿復位。
隨著咔吧一聲響,她擺擺手,消失在人群。
“你最好找個東西固定一下。”
臨走時,她還留下了這樣一句話.
就在她離開阿提國的當天,神明現世的視頻鋪天蓋地的出現在網絡。嗅到不一般氣息的各國記者也在同一時間不約而同的奔赴曾經令人避之不及的阿提國。
離開的飛艇上,巴掌大手機屏幕顯示出一排排航班的信息,其中趕往阿提國的航班已經班班爆滿。
“好像離開的有點早了。”
看著那些信息,迪妮莎有些后悔。
晚點走還能變成雨蛇和趕來的記者合個影什么的。
“定價就1000萬一張……”
她望望后方已經徹底消失的城市,估計想讓飛艇調頭還是有些困難。
她只能遺憾的道:“只能下次了。”
拿出飛艇上提供的毛毯,就著冷颼颼的空調,她靠在座位陷入沉睡。
與此同時,遠在大陸西北端的巴托奇亞共和國的某座私人高山。
幽藍的屏幕正放映著雨蛇降雨的畫面。
“是他嗎?”
抱臂的青年語氣悠然。
“概率很高。”這是渾厚的聲音,“糜稽,去查查。”
“是。爸爸。”
十根手指在鍵盤上飛舞,很快浮現的窗口疊加出一層層細密的數據。
“啊,查到了。”
【作者有話說】
寫到了現在,勉強推動一下劇情(扶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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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監控中, 米色兜帽,粉色頭發的女孩態度自然的走進飛艇的衛生間,期間來去了三名乘客, 進出時外貌沒有明顯的變化。之后大約十五分鐘,一個藍色丸子頭的女孩走了出來。
畫面被暫停, 粗胖的手指敲擊鍵盤,藍發女孩的外貌被系統識別處理。
糜稽道:“我搜索了前6小時的人臉識別, 都沒有這個人進去的記錄。”
畫面被繼續, 只不過是以快進的方式,屏幕十幾分鐘就播放完整整一天的視頻, 以普通人的肉眼根本無法完成這些信息的讀取, 可在監控暫停的那一刻,黑暗中的壯碩身影優先開口。
“沒有。”
沒有指的是沒看到粉色頭發的女孩出來。
“啊。我這邊也沒有看到, 看來那個藍發的女孩就是變裝后的形象。”
監控畫面被退出, 接下來是一個噴泉廣場, 粉頭發的少女正坐在石臺上喂鴿子。
“啊。”
黑暗中, 長頭發的青年發出情緒波動明顯的聲音, 監控被暫停,銀發的男人與次子轉頭看向發出聲音的人。
“你看出什么了嗎, 大哥?”
監控的光線投映到青年深潭般的眼底,他抬臂指了指:“完全沒有。我只是對幻影旅團團長的存在感到吃驚。”
次子沉默下來, 點開監控繼續。
“經過系統排查,這個女孩最近一次出現在哈啦啦國家的首都,僅在廣場喂過一次鴿子,停留過一晚便再度離開了那座城市。”
監控繼續跳轉。
“第二次她出現在奧茲國, 幫助當地的居民扎了一些稻草人, 隨即又離開了那個國家。”
畫面繼續跳。
“第三次她在共加拉國凡爾市下了車……”
糜稽的聲音被打斷。
充滿壓迫感的身影將自己暴露在屏幕熒光下, 一只手放在糜稽的肩膀。
“共加拉國凡爾市,”伊爾迷停頓了一下,“時間呢?我需要知道人偶師出現在那里的時間。”
糜稽敲擊屏幕,隨后報出一串日期。
伊爾迷聽后陷入沉思,沒去管房間內繼續進行的分析,他抬步向大門走去。
“我需要出門一趟,有些事要確認一下。”
“是關于人偶師?伊爾迷。”
席巴的嗓音聽不出明顯的情緒。
“如果猜測得到證實的話。”
“咔噠。”
高挑的身影消失在門后。
揍敵客主宅保留著古老的建筑風格,雖然每位家族成員的房間都經過個人喜好的改良,但四通八達的甬道卻還留有建筑的原始風。
山里的冷風借由主宅入口,在昏黑的甬路穿梭,擦過石頭砌成的黑壁,擦過燃燒的燭臺,拂過青年無聲經過的身軀。
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嘟嘟聲在長廊回蕩,等了有一會兒被人接聽。
【喂,哪位?】
是迪妮莎的聲線,伊爾迷前進的腳步不停。
“我現在正在去往你父親療養院的路上。”
聽筒中,聲音明顯冷了下來。
【你想做什么?單方面破壞‘捉迷藏’的游戲規則嗎?】
頎長的身體頓在原地,他發出一聲輕笑,圓如貓瞳的眼彎成深不見底的月牙。
“怎么會。”富含情感的語調帶著將人拉入泥潭的樂趣,“把你當做獵物的游戲,可是一件令人樂此不疲的事情呢。”
聽筒的那頭選擇性忽略“獵物”二字。
【所以?你的目的?】
他邁開步子,聲音平穩富有深意。
“這取決于你是誰。”
一艘私人飛艇駛離枯枯戮山上空,它以最快的速度靠近距離天空塔最近的某座城市——共坨市。
飛艇無視飛行航線,徑直降落在半山腰某座療養院的院內,當升降梯被放下,模樣俊美的青年仿佛對這里的地形熟稔已久,目不斜視的走進高樓,來到最東面的那家雜貨店。
他推開門,自信的氣場出現片刻凝滯,但很快又恢復平常的從容。
“上次孤兒院分開,我以為你會在各片大陸上走動。”
迪妮莎正警惕的注視著他。
“然后因為趕不回來,眼睜睜讓你把老頭抓走?”
“揍敵客的待遇明顯比這棟年份久遠的療養院的要好很多吧?家里的醫療團隊也不次于友客鑫最頂級的醫院,甚至設備也要更先進許多。”
他說的理所當然,迪妮莎卻并不感興趣。
“不要偷換概念。你到底想干什么?”
修長的身影端詳她半晌,隨后開口:“訂婚戒指。”
“……什么?”
她咄咄逼人的表情明顯慢了半拍。
“如果捉迷藏的游戲是我贏了,我要你戴上我親自挑選的訂婚戒指。”
“……”
她控制五官的面部神經都快集體失控了,抽搐著嘴角開口:“這與電話中的那句【取決于你是誰】有半毛錢的關系?”
男人按住額頭,他似乎有些頭疼的嘆了口氣:“當然有關系。”
卻沒正面回答這個問題,甚至提出反向質疑。
“你從我進來開始就很警惕,是想要隱藏什么不想讓人察覺的東西嗎?”
迪妮莎的氣息明顯更加緊張,就像男人上前一步想要進一步問出什么,一道聲音不太客氣的開口。
“我女兒就算想藏什么也是她小女孩的私事,沒確定關系就想用婚姻捆住她,成為我的女婿你還不夠資格!!”
“……誒?”
男人后知后覺的偏過頭。屋內針鋒相對的男女一時陷入沉默,似乎剛剛才意識到房間里還有第三個人的存在。
可他老爸已經抓起掃帚,毫不客氣的將男人趕了出去。
“嘭!!”
大門被關上,頭一次見到自己爹這么帥的迪妮莎明顯愣在原地。
“爸……”
感動的話還未說出口,就見老頭抓著掃帚的手出現了明顯的顫抖。
“閨閨女……你爸我剛剛好像,好像把一個揍敵客給轟出去了?”
“是哦。你把我給趕出來了。”
門外,男人幽幽開口。
聽到明確的答復,老爸抖著下唇轉過頭:“會會會會會會不會被滅口?”
那種充滿求生欲的眼神,令迪妮莎忍不住按住頭。
“……爸,他聽到了。”
既然帥不過三秒,那咱就別強行出場了吧?
第68章
高手過招, 一探便知。自己能在極短的時間出現在療養院,便在對方心中抹消了90%的嫌疑。
因為給阿提國降雨的神明,此刻正身在幾千公里外的飛艇上。
而自己之所以能這么迅速的趕回來, 是因為她很早前就在老頭的衣柜里留了一個人偶。這個人偶一開始的作用僅是為了老頭這邊出現緊急情況,自己能第一時間趕回來。
如果老頭的病情出現壞消息, 她能轉換人偶趕回來;如果自己的身份被揍敵客識破報復,她也能迅速趕回來帶著老頭轉移。
事實證明, 她猜對了。
伊爾迷能給自己打這通電話, 就證明揍敵客已經鎖定了人偶的行蹤軌跡。不管是喂鴿子的線路,還是稻草人的線路吸引的注意, 同在一條線路上的孤兒院義工任務, 僅因為偶遇了這位揍敵客長子,她暴露的概率明顯的增加了。
但既然還敢頂著雨師的皮給阿提國降雨, 就是因為——
她賭揍敵客那邊不清楚【人偶可以相隔幾千公里轉換】這條隱性規則。
從飛艇轉移到這具人偶的身上, 來回轉換花費不了多少時間, 但這一次的行動就不能露出馬腳了, 因為狡猾的揍敵客們會猜到規則。
她先拜托了俠客篡改了飛艇上的監控, 給揍敵客們自己還在原來座位的假象,雖然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篡改確實考驗俠客的技術, 也很浪費時間,以至于等她順利轉換回療養院之后, 剛一換回原身,就捕捉到門外散發的不詳氣息。
轉換的人偶還在衣柜里沒來得及收回,幸好剛剛老頭的神助攻將對方趕了出去,不然看到柜子里人偶的剎那, 伊爾迷同樣能猜到人偶可以隔空轉換的規則。
現在門外的氣息若有似無, 但能老老實實呆在那里, 自己就能順利的對后續工作進行掃尾。
匆匆趕到貨架后面的老頭的房間,拉開衣柜,在層層疊疊刻意亂丟的衣物下翻找人偶的下落。
米色的上衣放到一邊,藍色的褲子被放到另一邊,接下來是沒拆標簽的風衣,掛著掛牌的浴袍。
老頭平時就喜歡穿一身舊衣,或者療養院統一發放的病號服。他平常穿不了多少衣服,但她還是會在節日里,聯系山下的服裝店送一些新衣服上去。
久而久之,積少成多,但老頭依然改不了穿舊衣的習慣。
隨著衣物的減少,人偶的輪廓在層層布料下越來越清晰,當她掀開最后一層上衣,露出人偶的一只腳,一道聲音在身后響起。
“你果然在里面藏了東西。”
熟悉的聲線讓她的心咯噔一下,cpu險些直接干燒,但尚存一絲的理智從中割裂開,勉強維持住最后的儀態。
伊爾迷說的,是她【藏了東西】,而非是【她是人偶師】。
加之回想對方剛剛聲音的定位,他應是正站在看不到衣柜內容的距離。
但繼續發呆下去,就難保對方不會發現了。
迪妮莎咬牙掀開那件上衣,當人偶的面容徹底暴露在空氣中,一道柔雅的聲音貼著脊梁緩緩推了上來,那種感覺就像冰涼的手指正一寸一寸描繪皮下脊骨的形狀。
“能令你這么緊張的東西,我倒是很好奇,這里面到底藏的是什么。”
聲線緩慢,一張宛如被白漆浸染的面容出現在頭頂上方。她的后腦感受到他清冷的呼吸,雙方的身體若有似無的相貼,就算不用念來感受,她的感官依然清晰描繪出身后人寬闊的脊背,緊實的胸j。
可投擲下來的目光猶如收割生命的泥沼,眼底深處瘴氣彌漫,無時無刻嗚咽著窒息生命的哀嚎。那樣充滿審視的凝望讓人聯想到落在尸體上進食的烏鴉群,聯想到冬月被大雪覆蓋的冰冷的枯枯戮山。
誠然現在的伊爾迷大概率是不會懷疑自己的身份,但控制欲強的人,往往不會希望內定的所有物有自己的小秘密。
于是,越過頭頂落在衣柜里的目光,在接觸到迪妮莎手中的事物后,明顯的一頓。
“對。我是藏了東西。”
她的聲音不含情緒,平靜的目視前方。
“既然你這么感興趣的話,我也不介意與你分享。”
她將她手中加長版夜用神器旋身糊了上去。
“……”
漆黑的長發在空中翻飛,預料中的偷襲落了個空。對方的身體在空中翻轉,雙腿筆直的落在老頭床尾的欄桿扶手上,落下時陳舊的護欄都未發出聲音。
“啊,抱歉抱歉。”
他抬起一只手,睜著黝黑的貓眼無辜道歉。
“因為你匆匆趕來這邊的腳步讓人產生【即便我贏了捉迷藏游戲,你也依然會帶著父親跑路】的聯想,所以剛剛的語氣上不自覺的染上了個人主觀的惱火成分。”
他倒是誠實的說出了真實想法,這也從側面證明了迪妮莎的猜測,對方對自己是人偶師的身份已打消了疑慮。
那一前一后踮腳站立在欄桿上的男人像貓,誠懇道歉時睜著圓潤的貓瞳,加上雌雄莫辨漂亮到不似真人的臉孔,忽略貓的野性,任誰都對這樣的人生不出絲毫的脾氣。
可迪妮莎不一樣。
經過幾次打交道,她清楚的知道對方那雙骨節分明的雙手下隱藏著怎樣的兇性,那張人畜無害的面容下潛藏著怎樣剝離了人性的得寸進尺。他會在目標放松警惕的那一剎那,毫不猶豫的朝著脆弱的喉嚨咬下去。
那不是貓,是個披著貓咪外皮的經驗老到的狩獵者。
“別裝了,伊爾迷。”
她冷笑著看著他。
“如果沒什么事的話,請你現在、立刻從這間屋子里滾出去。”
她指向門的方向。
剛剛還在討巧賣乖的男人轉瞬換了張臉:“誒,被發現了嗎?”優雅地托起下巴,“看來偽裝的技巧還有待加強。”
之后,眼神順著迪妮莎手指的方向撇去一眼,他爽快的回應:“可以哦。正好手下還有一些訂單需要去處理。”
拐角的貨架外有腳步聲響起,老頭面帶喜悅的回來和女兒匯報:“門外的揍敵客終于走了,我剛剛聽到腳步聲……”
老頭的表情僵在當場,顫抖的手指著伊爾迷泛起結巴:“你你你你你你……”
還是迪妮莎替他問出問題:“剛剛門外混淆視聽的是誰?”
坦然的回答:“是家里的管家。”
迪妮莎:“從窗戶翻進來的?”
拂過耳畔的發絲,他偏頭回答:“嗯。因為并沒有上鎖哦。”
迪妮莎看向老頭。
老頭似想到什么,緩緩的抱住腦袋,蹲去了墻角。
“……”
差點就成也是你,敗也是你了,死老頭。
迪妮莎按住頭,對著扶手上穩穩站立的伊爾迷無奈的揮揮手。
“……行了,你可以走了。”
“嗨——”
睜著無神的雙眼,抬起一只手,他難得有些孩子氣的回應。
等迪妮莎看著他走到門口,在確認那道身影離開這個空間,來到走廊,她毫不猶豫的甩上大門。
男人卻在這時轉過頭,用手抓住即將合攏的門板。
“最后一個問題。”
他在門縫中偏過頭,眼珠向下投在她身上。
“你的念能力是什么?”
【作者有話說】
以為掉馬的妞子們去把本文文案翻出來再看三遍(小皮鞭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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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你的念能力是什么?”
“……”
她抿起嘴。
“我是變化系。”
這世界可沒有人規定, 別人問什么,你就要如實的回答什么。
門縫外,投過來的目光一如既往是一潭死水, 可他的嗓音卻如往常般柔雅。
“知道了。”他肯定的點點頭,“就說謊這點, 和變化系倒是蠻像的。”
“所以不要隨便打聽別人的念能力。”
“咔噠。”
她不太客氣的將房門關閉,放出去的圓沒多久就感受到一前一后兩道離開的氣息, 一道來自伊爾迷, 一道是他們家的管家。
草場上傳來飛艇的轟鳴,狂風卷進屋子, 吹得人睜不開眼, 在貨架上的東西被吹下來前,她頂著風去把窗戶關嚴。庭院里三架螺旋槳合力將飛艇帶離空中, 伊爾迷站在甲板。似乎猜到了迪妮莎會出現在窗下, 就算飛艇飛出去很高, 他的目光始終就落在那一處。
飛揚的發絲如綢緞在腦后肆意, 肌肉線條明顯的手臂穩穩拿起手機, 眸色滿是深意,動動手指, 他在屏幕上編輯了一條短信。
【糜稽,幫我查查這個號碼近期IP地址的所在地。】
短信沒過多久便收到回復。
注視屏幕的男人表情不變, 對于眼前的這個結果,他似乎并不感到滿意,也不感到失望,準確的說, 他沒有明顯的情緒流露出來。
動動拇指, 他暗滅了手機熒幕。
【除了在我們家資助過的那座諾布孤兒院做過3天義工, 其余時間都在天空塔附近的城市活動。】——
——這樣的文字一閃而過.
而身在療養院的迪妮莎,在危機解除之后,她就像卸下了一身的防備,不管不顧躺在了地上。
迪爸:“??”
小心翼翼:“……還活著沒?”
她撐開眼皮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回了句:“暫時還死不了。”
“哦。”
于是她爸還算有良心的給地上的她加了條毯子。
放松后的肌肉軟成一團棉花,沒有了伊爾迷強烈的存在感,窗戶投進來的陽光都是暖的,她竟突然生出一種就那么躺到天荒地老的妄想。
但是不行。
雨蛇的人偶還在飛艇的衛生間放著,況且算一算時間,那邊也該到降落的那個點了。
睜開眼瞧了一眼他爸,老頭正坐在搖椅上看她,自伊爾迷離開后,他就像個鋸嘴葫蘆,連話都不會說了。
迪妮莎從地上起身,把身上的毯子放在腿上疊好,一邊疊一邊狀似不經意的開口:“你不打算問我點什么么?”
比如從柜子里沖出來這件事。
在伊爾迷強勢登場之前,她就是以這種突然沖出衣柜的姿態把老頭嚇了一跳。
“你剛剛,是回來保護我的吧?”
可老頭卻答非所問,平時只對雜貨店上心的人,這次一反常態的敏銳。
她起身的動作頓了頓,拍拍身上的灰,若無其事的將毯子放到對方懷里。
“想什么呢,看好你的雜貨店得了。”
輕描淡寫的結束這個話題,她返回到衣柜前,正要留下人偶再度回去,老頭的聲音從貨架后再次響起。
聲音有些悶:“我是不是拖你后腿了。”
這問題有些沉重,就像一塊巨石沉甸甸墜在她的胸口,讓人說不出回避的話。
她注視著衣柜里凌亂的衣服,注視衣服上的吊牌,注視吊牌上排列整齊卻一個都看不進去的文字。
好半晌,她找回聲音:“當年你在友客鑫那樣意氣風發,生了我之后一邊忙工作,一邊又要跑回來幫我媽一起給我換尿不濕、沖奶粉,你當我是拖后腿的了嗎?”
貨架后的回應是一片沉默。
隨后,她聽到一道釋懷的笑聲。
她也抿起唇笑了,放下人偶時,她沖著貨架那邊又留了一句話。
“好好經營雜貨店,說不定哪天我跑累了,回來還要靠你養。”
眼前斗轉星移,身體似乎穿越過隧道,滿眼都是璀璨的星星。
再次恢復意識,她發現自己身處在漆□□仄的環境中。
“?”
嘗試轉動腦袋,漆黑的環境驚現一處不規則的裂口,一個又一個小方塊在裂口處整齊分布,上面是五邊形的金屬,是它將那些小方塊收束,使其互相咬合。
“馬琳,過來吃水果啦!”
而裂口外的世界,是擴大了十倍不止的粉色兒童房,她看到了公主床、書桌和貓咪鉛筆。
“誒!來了媽媽!”
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出現在裂口外,大大的眼睛湊向口子,隨著對方抓起裂口邊緣的軟把手,裂口開始不斷擴大,從眼前開始一路向頭頂蔓延,隨后能看到的視野變成了圓弧形。
她明白了,此刻的她正身在這孩子的背包里。
“你真漂亮啊,比我所有所有所有——的娃娃都漂亮。”
小女孩一臉天真的湊近,奶香味撲鼻,隨后是落在臉上軟軟的觸感。
“吧唧。”
她在她臉上香了一口,清澈見底的瞳孔倒映出藍色丸子頭、抹胸裙、半人半蛇的雨蛇形象。
“我得給你起個名字。”女孩捧著臉望著她,“這樣吧,以后你就是馬琳過家家游戲的蛇媽媽。”
無痛當媽,身在人偶殼子里的迪妮莎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
“馬琳!快下來!”
樓下又傳來一聲喊,在女孩的母親再次叫她之時,女孩雖有些不甘心,但還是乖乖的跑下樓吃母親切好的水果。
“一定要等我回來哦!”
關門前,小女孩鄭重其事的告訴她。
絕不。
迪妮莎忍著笑,無聲給予回應。
等到孩子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房間,迪妮莎扭動的迷你蛇尾從小女孩的背包中爬出來。
從老爸的雜貨店衣柜再次轉換回這具身體,中間丟失的信息,大概是小女孩在衛生間發現了自己,出于對喜愛之物的占有欲,她將自己悄悄放進背包,一路帶下飛艇,帶回到家中。
幸虧自己讓俠客一直全程篡改自己的動向,不然飛艇提前降落,女孩帶走自己的【不在場蒸發證明】,揍敵客們大概又要疑神疑鬼好半天了。
迪妮莎來到窗前,16層樓的高度有些難住了人偶形態的她。貿然恢復真人比例可能會被對面樓的人看見,如果跳下去的話還可能摔個稀爛,從天上飛走又有可能被鳥叼去。
卡哇伊的人偶擺出嚴肅的沉思臉孔,直到她一本正經的對著虛空打了個響指。
“嘶——”
一條蛇從樓頂無聲滑落下來,停留在窗臺上。
“噔噔噔!!”
朝氣蓬勃的腳步聲這時也在門外響起。
在她將蛇尾穩穩盤在那條雙角響尾蛇的頭頂“坐好”,房門也在同一時刻被撞開。
“啊!!!!”
看到端坐在蛇.頭頂端的她,女孩先是捧著臉尖叫一聲。
“壞蛇蛇!!!”稚嫩的聲線毫無威懾感,“把我擁有六百萬平方公里土地的雪丶艾菲爾丶塔娜木雅丶斯西蘭卡丶都俄修斯……精靈國蘭花夢幻女王還給我!!!!”
……汗,這完全不重復的一百個字名字你是怎么想出來的。
迪妮莎坐在蛇頂默默吐槽。
女孩卻不管不顧的抓起桌上的文具,對著蛇一股腦的丟去。
雙角響尾蛇是幻獸界有名的毒蛇,別看體型小,只消一口就能將一個無防備的獵人送上西天,今天卻在鉛筆橡皮下狼狽的躲閃。
在小女孩很勇的抓到毒蛇尾巴前,雙角響尾蛇已經滑下窗臺,帶著迪妮莎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巷子深處
兩側樓梯間距很近,前后盡頭都是來往行過的汽車。恢復成真人大小的迪妮莎命令這條毒蛇離開城市,隨即將身體換成了07號人偶皮特少女。
米色的兜帽蓋在頭頂,小熊短褲,堆堆襪和一雙大頭鞋。當她走出巷子時,本應在16樓的小女孩正好拉著媽媽的手,大哭著跑出來。
“我擁有六百萬平方公里土地的雪丶艾菲爾……精靈國蘭花夢幻女王,你在哪里嗚哇哇哇哇哇——壞蛇蛇!!”
這名字的長度,真難為你這孩子能記住了。
迪妮莎抽抽嘴角,壓低了帽檐,雙手插兜從對方身邊經過。雙方身影交錯的一瞬間,大哭的孩子突然伸出手抓住她的衣袖。
她心頭一驚,以為這孩子短短時間覺醒了念能力,能一眼看穿她的真身,就見對方淚眼朦朧的望著她,哭唧唧的問:“姐姐,你有沒有見到馬琳的精靈國蘭花夢幻女王?”
你終于會簡寫這個名字了。不知為何,迪妮莎心中有些欣慰,但她天生對伺候孩子不熱衷,于是果斷的回答。
“不好意思,沒看到。”
之后轉身離開。
身后傳來更加兇猛的哀嚎,孩子媽媽各種承諾炸雞可樂小蛋糕,依然沒能讓丟失精靈國蘭花夢幻女王的女孩破涕為笑。
而作為事件的核心人物,迪妮莎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
【最新任務發布:請宿主以12號人偶——尸鬼之女的形象爬上世界之樹的樹頂,獲得米爾莫多鳥的鳥毛作為升級系統的材料之一。】
這突如其來的任務令她有點懵。停住腳步,低下頭。
“你平時不都是默默升級的嗎?”
系統沒有沉默,這一次竟然給出了明確的解釋。
【想了想,還是覺得不能讓你太閑。】
——你妹啊!凸!
【作者有話說】
哪個小縷孩不想在童年擁有一個坐擁六百萬平方公里國土的雪丶艾菲爾丶塔娜木雅丶斯西蘭卡丶都俄修斯……精靈國蘭花夢幻女王呢?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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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只要是吸人眼球的地方, 不管位置多么偏遠,最終都會成為旅行圣地。
天空塔是世界各地格斗家們夢想的起點,而世界之樹大概是冒險家們一生都要挑戰一次的心靈歸處。
列車駛進這座城市時, 天還未亮。乘客們滿臉倦容的離開車站,迎著霧氣各奔東西。
迪妮莎在當地找了一家24小時經營的旅館。年輕的姑娘哈欠連天的帶她去了頂樓房間, 離開前,那姑娘簡單的說了下住宿費包含早餐的規則, 隨即倦怠的離開6樓走廊。
迪妮莎擰開房門來到房間, 沒多久,她發現居住在頂樓也能迎來意外之喜。
大概是角度問題, 透過旅館的窗簾, 目光穿越層層高低不一的建筑群,她看到了星辰下獨自佇立的世界之樹。
那是她此行的目的地。近大遠小的規則人人都懂, 獨自屹立在星空下的樹身此刻也同樣給予了她一種“渺小”感。就像在飛空艇上俯視天空塔一樣, 人類排除萬難也要測量出的世界前幾名的建筑高度, 從某些角度上看, 也會生出看到了“牙簽”的荒唐感。
此刻的世界之樹在她看起來更像是瓶中的樹苗, 漫天星辰讓那棵樹苗的身影顯得格外漆黑,就像立在群山之中的一道剪影。
“希望明天不會讓人失望。”
感慨的呼出一口氣, 迪妮莎拉上窗簾,只給世界之樹的剪影留下一道縫隙。做完這些, 她同剛剛抵達這座城市的大部分人都一樣,鉆進被子,趁著天沒亮再補一覺。
“世界之樹巴士直通車!世界之樹巴士直通車!想要攀爬的旅客請去市中心圖書館門前集合!”
“世界之樹巴士直通車……”
車輪碾過崎嶇的街道,報童們一邊分發當地居民訂購的報紙, 一邊不忘賺外快的機會。
她是在這樣的聲音中被喚醒, 聽清楚其中的內容, 不由感慨枯枯戮山與世界之樹即便相隔甚遠,但賺取游客戒尼的想法倒是殊途同歸。
退房后,迪妮莎跟隨來自世界各地的游客隊伍來到市中心位置。她登上直達的巴士,沿途看了會兒城市外的風景,直到世界之樹的身影越來越高大,越來越無法被忽視。
它就像一座有生命會呼吸的天空塔,擁有望不見盡頭的身軀,筆直的嵌進云端。
不同于天空塔進入時還要買票,攀爬這座高聳入云的世界樹前,還需前往樹身五百米高度的辦事處填寫繁瑣的注意事項。
五百米的高度乍一聽不算高,但這棵樹可沒有安裝直上直下的電梯,為了讓體力不好的游客同樣生出參與感,Z字形向上的棧道順勢而生,甚至沿途還會碰到一些做生意的小販。
“哈姆蛙,當地土特產,補充體力首選,只要1萬戒尼一只!”
“攀爬工具:巖釘、安全帶、主繩、局繩……繩梯、下降器應有盡有,價格便宜,童叟無欺!”
“裝備補給包出售:水、食物、御寒工具齊全……”
不光有小販,她還看到了搭帳篷露營欣賞遠處風景的家庭或團體。
在一個小販那邊買了補給背包,隨著上升的高度越來越高,她終于來到500米位置的辦事處。
“你好,我是來報名攀爬世界樹的。”
窗口內,用頭巾包著腦袋的大叔放下手機,瞄了迪妮莎一眼。
“身份證件。”
“這里。”
她交出偽造的證件,那大叔只是略做對比,就痛快的拿出一張白紙遞給她。
“我們這里一般是不建議女人以及老人攀爬這棵樹的,小孩子更是明令禁止。不過還是有一些特殊證件的人群可以放行。”
對方說的特殊證件大概是指獵人執照。
大叔說到這里時頓了頓,明顯是在給迪妮莎后悔的時間。沒想到她頭都沒抬,痛快的在那些免責協議上簽下大名。
哦,是這具人偶身體的大名。
“尸鬼之女?好奇怪的名字。”
大叔在紙上蓋下印章,帶著迪妮莎來到攀登的露臺。
“友情提示一下:不要去踩前人留下的巖釘。如果半途堅持不下去,就按下我剛剛給你的手環按鈕。”
手工編織的手環,中心處捆綁著一個呼救器。
“只要堅持10分鐘,我們的救援隊就會趕到現場。”
迪妮莎點點頭,謝過對方,抬頭望向頭頂。
高聳的樹身依然望不見樹頂,菱形的樹紋如蛇麟,每一塊都和她的身高差不多大,橫切面的寬度簡直宛如20棟聯排的高樓。
她雙腿在露臺蓄力,轉瞬間便跳上一百米往上的樹身。這一次沒有什么木板搭建的Z字形棧道,也沒有可供休息的臨時座椅,全靠一雙手一雙腳使力,爬上剩下的1200米路程。
吹來的風掀起背后的頭發,越往上爬,空氣明顯就越涼。爬樹時,她無意中想到了曾經系統獎勵給她的攀爬套裝,直接換上后,發現攀登的速度明顯比剛剛快了三倍不止。
中途會碰到躺在葉片上的人,如果出聲求救,那她會幫忙按下對方手中的呼救器。
就這樣一路爬爬停停,有時候餓了就停下來吃背包里的食物和水。她也沒仔細算過去了多久,直到抬起頭便望見樹頂搭建的鳥窩,她才意識到自己終于來到了樹頂。
轉頭,浮云零散地飄在天上,下方不是樹林或群山,看不到人,而是一望無盡的藍色海洋。
在世界面前,人類還是太過渺小。
迪妮莎順利的來到樹頂,她走在穩固的鳥窩邊緣,在不同顏色的巨鳥幼崽頭上拔下一根鳥毛,直到粉色的鳥毛落在掌心,系統的提示音這才響起。
【攀爬世界之樹的樹頂,獲得米爾莫多鳥鳥毛任務已完成,下面發放任務獎勵——】
【復活丸——人偶死亡后吞服此藥可當場滿血復活】
凌厲的風聲從身后直逼后腦,迪妮莎的注意力從獎勵本身抽離,披散的黑發如有生命般抬起一縷,輕易握住襲擊者的胳膊,嘎巴一聲絞斷在當場。
三座小型飛艇升至頭頂,螺旋槳的轟鳴攪碎了天空的寧靜。黑西服的管家們手持武器,不要命的躍下飛艇,下餃子般向她襲來。
很明顯,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篩選、搜查,揍敵客們的第一輪反擊戰——終于開始了。
套著尸鬼之女外皮的迪妮莎勾起唇,身后如瀑的發絲如有生命般剎那直立而起,分別分化成刀、槍、劍、戟、火炮等無數把武器,來應對接下來的戰斗。
“轟!!!!”
兵器碰撞擦出火花,一場廝殺在世界之樹的頂端進行,而腳下,是望不見底的萬丈深淵。
【作者有話說】
統一回復一下妞子們改名的原因——因為收藏不漲了啊!!!(爆哭)
感謝在2024-06-27 19:31:20~2024-06-28 22:11:0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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