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奧蘭多的這幾天我很開心
紀希頤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查琳竟來了這么一招的。
下了班她便直奔酒店,讓查琳速速趕來。
查琳覺得有點煩悶,今天跟錦衣夜行的幾個元老解釋了半天,下午跟妮可解釋,明天又是緊急董事會,要和董事們解釋,她拿起電話給紀希頤打了過去:“我今天很累,不想過去。”
“你過來把這件事跟我說清楚。”
“Yvonne,我可能欠很多人一個解釋,唯獨不欠你。”
紀希頤被她嗆得說不出話,站在酒店房間的窗前,“談不上什么欠不欠的,我想聽聽你是怎么想的。”
“然后去告訴你背后的人嗎?”查琳坐進車里,“其實你也沒什么情報好告訴他們了,我也沒什么陰謀陽謀,我唯一的愿望就是,錦衣夜行好好的。”
“真有趣,你賣公司就跟玩兒似的,原因竟然是玩兒行為藝術,之前也沒聽你說要公司好好的,你是把一切當游戲嗎?”
“這游戲,”查琳重音打斷她,“的前提是錦衣夜行在紫狐安全著陸,你或許還是不了解我,哪怕這些都跟玩兒似的,我也需要它玩得漂亮,而不是像今天這樣,你知道有多少人指著它吃飯,又有多少人把七年時間奉獻于此嗎?”
“所以你辭職能帶來什么??”
“我跟你說實話吧,我現在無法面對這些人,萬千的股民……這幾天我看著公司里這些跟我打天下的人,如果他們知道我和一個與犯罪集團勾結的人在一起,讓公司陷入這種險境,他們會是什么感覺?”
紀希頤竟感到一陣委屈,怎么在她的話音里,自己就是那個讓她無路可退的惡人了?
“還有,Yvonne,我也沒有做新游戲的靈感了,說實話我不知道這款新游戲會怎么樣,我覺得,錦衣夜行已經是我的巔峰了。”
“因為錦衣夜行是克洛伊要的……?”
查琳沉默了很久,“也許吧。”
紀希頤竟有了哭的欲望,她回頭看這空蕩蕩的房間,走到床邊坐下,硬撐著自己,“董事會不會就這么讓你離開的。”
“那就看明天的股價怎么樣了,市場會給他們一個答案。”
電話里半天都沒有聲音,查琳笑了出來,又恢復了那玩世不恭的調調:“我說,檢察官大人,你不會是怕我變成窮人吧?”
這么一句,紀希頤心中那隱隱的、莫名的失落煙消云散了,“你去街邊乞討又和我有什么關系?”
“你不收留我?”
“你到時候對于我來說已經沒什么價值了。”
“笑話,我以為我現在的價值也只是‘肉。體的交流’。”
“你猜我缺不缺能交流的人?你是在哪兒遇見我的來著?你在我這兒,無非就是身份特殊,錦衣夜行的掌舵人,否則我跟你耗個什么勁?”
查琳的笑意消失了,眼中透出寒光,“YvonneChi,你在那別動,我一會兒到。”
紀希頤掛了電話,臉上不由浮出一絲笑意。
查琳那令人震驚的消息是有作用的,或者說那場直播是有作用的,第二天開盤,錦衣夜行的股價破天荒往上升了一點,雖然不多。
于是在董事會那里,查琳的辭職有了合理依據,但大多數人還是表示有些輕率。
“我們還無法確認今天股價的上漲是不是因為要換CEO不是嗎?說不定是因為新游戲要發布呢?”
查琳笑了笑,“誰會愿意為一款還未上市的、前途未知的游戲買單呢?要是股票一跌,拿出新產品都能挽救股市,那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不漲的股票了,在這個節骨眼上,只有管理層的大變動能夠讓人重新建立期待吧。”
“可你犯錯了嗎?如果你犯了錯,這還說得通。”
查琳沉默了一會兒,“如果有幫助,我們也可以做新聞,比如說明天突然曝出我侵犯哪位員工了,再放風說這次股票下跌是因為基金公司率先知道了這宗丑聞。”
“你真是瘋了!”
“查琳,你是去意已決嗎?不惜犧牲自己的名節,甚至還有可能惹上官司。”
查琳嘆了口氣,“是啊,我去意已決。”
兩天后,FTC的《同義令》發給了紫狐,表達了跟紫狐共同協商的意愿,但大家都知道,這恐怕只是走個程序而已。
《同義令》中指出,錦衣夜行是爆款游戲,有著強大的用戶群,如果紫狐通過垂直整合限制錦衣夜行在競爭平臺上的可用性,它將可能變成紫狐平臺的獨占游戲,影響其他游戲平臺的競爭力。
這還好應對,利曼珊早一年就讓紫狐和眾多平臺簽署了十年共享合約,雖然不是無限制時間,但在高科技領域,技術創新日新月異,十年可能相當于傳統行業的一百年。
另外,《同義令》中又說,錦衣夜行公司的一些獨創技術,例如“流影”,例如強大的動力引擎,一旦被紫狐獨占,將會限制行業競爭,因此要求紫狐在收購錦衣夜行后,通過“補救措施”向競爭對手授權一些對行業競爭至關重要的核心技術,這顯然不可能。
說白了這就在欺負人了,就算紫狐有這個意向,花三百多億買下技術獨占這種事,別家如果有這個資金和前瞻性也可以做。
除了這項主要改動,《同義令》中還有大大小小多處刁難,雙方就此來來回回商討了半個月,無果。
到了二月初,不出所料,暫緩交易的臨時限令由法院開出。
這個世界像被按下了暫停鍵,查琳的退出也沒有能夠挽救這一局面,唯一造成的大的影響就是她在社交平臺上的數以百萬的粉絲都在為她鳴不平。
只有對阿爾薩德集團的秘密調查還在繼續。
而利曼珊也要趁此機會回來一趟C城了,名義上是在香港農歷新年前回來做一下階段性匯報,實質上收購案的很多地方需要她把控,尤其是卡羅爾的調查方面。
鄢瀾這個月忙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恨不得把一小時變成兩小時用,一半給FTC的訴訟,一半給中東方面的證據搜集。
不得不說,阿爾薩德或許是十二月的那次操控太過成功了,也可能是圣誕到新年之間的幾天,時間實在有限,容不得他在衍生市場慢慢建頭寸,這一波他做得太急,露出了很多馬腳。
但如果只追究這一次的事,也就是違規獲得內部消息,據此做空股票,這在對沖基金市場上幾乎天天見,要追究下去,很有可能就是罰款,重一點的則取消投資資格。
當然了,紀希頤是跑不掉的,不管對阿爾薩德這次行為的判決是什么,紀希頤身為聯邦檢察官,犯了這樣的錯,幾乎就是“罪加一等”。
但鄢瀾的志向不在于此,卡羅爾的志向也不在于此,她們要將阿爾薩德過往的劣跡,包括紀希頤曾經違法亂紀的事一并掀出來,而且這件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倘若敗訴,鄢瀾的職業生涯即將結束不說,所有隱私也將毫無價值地公之于眾。
卡羅爾對克洛伊以及查琳過往的秘密調查也取得了關鍵性的進展。
結果卻不是她想看到的。
利曼珊九年前第一個碩士畢業,在紫狐開始實習,半年后利曼珊開始了第二個碩士的申請,之后她就一邊攻讀商科碩士一邊在紫狐兼職。
就在利曼珊碩士的第二年,也就是八年前,克洛伊和查琳開始有了交集,利曼珊在斯坦福,克洛伊和查琳一起開過房,一起飛往奧蘭多迪士尼玩過幾天。
如果這些還不能構成直接證據,證明兩人有超越友誼的關系,那么克洛伊電腦里一封沒法出去的郵件,則說明了所有:
親愛的C,
奧蘭多的這幾天我很開心,謝謝你。天氣也很好。
昨天回來后,我不能停止去想跟你一起的這些時間,這很奇怪,以往我不會去想念關于你的什么。
我不得不承認,你很懂得怎樣讓我開心,但我想,人的“開心”與“不開心”,很多時候并不是因為別人做了什么,而是自己在這個人面前感受到了什么。
你和我身邊所有的人不同,我和你在一起時,會暫時忘卻平生所有的苦惱,但我想這很危險,因為這樣獲得的開心畢竟是暫時的,總有一天,有些繞不過去的煩惱會來到我們之間,然后呢?然后不管你做什么,我也不會開心了。
就像Sam,我知道你不想聽我談論她,但我必須得說,她或許是這個世界上最稱職的愛人,很抱歉,親愛的C,這十幾年來,她真的為我做了很多,也忍受了很多,寫到這里,我又想跟她道歉,因為我現在感到,和你在一起的時光我更容易開心。
所以我該怎么辦?
我想我的理智是對的,我應該結束這段關系,對Sam不忠是我的罪,我不能再繼續傷害她,你也值得一個更好的女孩子。
如果不是因為我的身世,我就不會這么渴望這份“開心”,也不會有這所有的煩惱了。
你的,
粉色的云
這份郵件最終沒有發出去,但克洛伊究竟有沒有對查琳提出分開,卡羅爾就不得而知了。
總之,她倆的關系幾乎一直延續到克洛伊自殺之前。
卡羅爾獨自想了一整夜,無法入睡。
這封郵件無疑挑釁了兩件事情的真相:克洛伊自殺的真正原因是什么?查琳現在在這起收購案里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這兩件事,仔細去想都讓卡羅爾感到驚恐。
作為一個母親,她非常矛盾,一方面逝者已矣,或許不再去追究這件事是一種尊重和豁達,但要說到尊重,搞清楚女兒的死因不是另一種尊重嗎?如果克洛伊的自殺和查琳有關呢?
而這對于利曼珊來說又意味著什么呢?
如果不是這起收購案,她或許會去找查琳單獨談談。
而作為一名FBI特工,查到了這件事,繼續找出真相,即是她的職責。
第62章 令人費解
鄢瀾自然是知曉了利曼珊要回來。
可這一次,她的情緒卻復雜得多,再不能像自己飛香港那次,滿心期待與心馳神往了。
這一個月利曼珊也不會總主動找她,基本上,如果沒有公事,就不會找她,兩個人都忙得焦頭爛額,因此也沒有時間去想這些,也沒有去感覺這樣好不好,不好怎么辦?
可現下,她今天晚上就到了,這問題便迫在眉睫。
利曼珊從機艙不舒服的睡床上坐起,拿起手機看了看,從昨天她正式宣布要回C城一趟到現在,鄢瀾并沒表達過任何,對此,她并不意外,但失望總在所難免。
她覺得自己和鄢瀾之間該解釋的都解釋了,但要重新建立起親密關系,又是另一回事。
就像一鍋靚湯,煲到八成時突然掀起鍋蓋,冷卻,過兩天再想重新把它煲好,總沒有一氣呵成的效果了。
鄢瀾握著手機,打出一行字:有人去接你嗎?
卻遲遲發不出去。
律所的同事艾倫卻發來消息:Lan,今晚團隊臨時想聚個餐,大家近來都挺辛苦的,你也過來吧?
鄢瀾本能地想拒絕,潛意識里還想去接機,但下一秒,又覺得這短信像救了自己,糾結的可以不必再糾結了,畢竟自己是團隊的頭兒,要犒勞大家也該是自己來辦,更不能說缺席吧?
于是刪了那條沒發出去的消息,回復艾倫:好啊,幾點?在哪?
出發去餐廳的路上,她還是給利曼珊發了條消息:一路平安。
還有一小時就落地了,利曼珊看到短信進來,打開,竟是這么一條遲來的祝福語。
她盯著這四個字很久,想她是不是拋出這么一句,等著自己答復,于是回道:來接我嗎?
鄢瀾將車停在小路的路邊,開著雙閃,低頭看這消息,一瞬想推掉同事的聚餐,想奔赴機場,可這就顯得自己剛才是在拋磚引玉,故作矜持。
便又回復:今晚團隊有活動,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利曼珊看著這條回復,擰著眉,那她前面突然發來條消息是什么意思?
令人費解。
鄢瀾啟動了車子,繼續往餐廳開去,想想自己夠好笑的,思前想后,心有千千結,卻還是忘了,在人家還有一小時落地時發出那么條消息,本身就很好笑。
鄢瀾沒來,卡羅爾倒是來了。
利曼珊往機艙外走時收到了卡羅爾的消息:抱歉親愛的,沒能提前跟你說,我已經在T2到達廳了。
卡羅爾有點猶豫,如果今晚來接她,要不要說克洛伊和查琳的事呢?她還沒有想好怎么跟利曼珊開這個口,但要繼續調查案件就必須說,這么猶豫著,到了最后一刻才決定先來接她回去,改天再說。
利曼珊覺得有點奇怪,卡羅爾也不怕自己有了接機安排,就這么貿貿然趕來,不像她的風格。
她很快便出來了,很快見到了卡羅爾,兩人擁抱,噓寒問暖了一番,便往停車場走去。
真冷啊!這停車場是戶外的,利曼珊裹緊了大圍巾,從香港上機時,她只帶了條大圍巾在機艙里用。
卡羅爾將她的行李安頓好,發動了車子和暖氣,“你和Lan……有聯系嗎?她沒說來接你?”
利曼珊系好安全帶,“聯系倒是有,只是不像以前那樣了吧,她今晚有團隊活動。”
卡羅爾將車子開出停車場,“我以為上次我跟她講清楚了之后,你倆之間的芥蒂應該也沒了,可這次你回來,感覺你倆都冷冷淡淡的。”
“都很忙吧,人的精力總歸有限,這段時間我倆都太忙了,顧不上其他。”
“既然回來了,就找機會談一談,我接觸下來,覺得Lan是個理性的姑娘,原本我還擔心你又遇到一個走不出來的人,但現在看來,你們是可以有效溝通好的。”
利曼珊笑了笑,沒再評價。
“明晚吧,明晚我約你倆來我家可以嗎?倒不是只為私事,有關案情,目前我還不好直接和紫狐官方接觸,只能和你們倆商討,明晚約翰不在家,就我們仨。”
利曼珊轉頭看她,“這個……我沒問題。”
“好,那我一會兒就約她,如果她明晚不方便,后天?我希望盡早。”
“嗯,好。”
鄢瀾和同事們這一餐吃到了尾聲,開始上甜點和咖啡了,她看了看手機,利曼珊肯定是到了,但也一直沒再找自己。
明天下午和紫狐有個會議,她知道到時會和利曼珊碰面,也挺好的,她想,在不知道私下怎么面對的時候,先由公事牽引。
卡羅爾卻打了電話過來,鄢瀾看著來電,站起身,“抱歉,我去接個電話。”
“Lan,親愛的,你還好嗎?”
“在跟同事們吃飯,大家很久沒聚了,這段時間都忙得焦頭爛額,你呢?怎么了?”
“我知道你們很忙,我剛剛把Sam送回家,現在在回去的路上,我想既然她回來了,有些情況我們還是當面商議吧,你知道的,關乎你的隱私和重要案情的一些情況,我目前還不能和紫狐拿到桌面上說,只能我們仨商議。”
“哦……也是。”鄢瀾應著,心想原來卡羅爾今晚去接機,利曼珊居然還問自己要不要去接她。
“明晚我想邀請你們來我家吃頓晚餐,可以嗎?”
“……”鄢瀾一時不知怎樣回答。
“你要是不方便,我們改天也行,明后天Sam都沒問題。”
“好,那就明晚吧,我也沒問題。”
“那太好了,我們暫定明晚七點,我把住址發給你。”
利曼珊不想收拾行李,回到家便泡了個澡,家中一切安好,依舊被收拾得一塵不染。
好像第一次離開M國那么久,在飛機落地后的無數個瞬間,雖然有很多心思纏繞,但總能感受到熟悉的生活方式的回歸。
這包括與陌生人講話的方式,人們之間的界限感,不豪華的機場,習慣了獨立處理瑣事的人,也包括冷得毫無保留的冬季。
此時她坐在壁爐的一排火苗前,手中端著只酒杯,很久沒看到這片夜色了。
幾小時后,C城的早晨如約而至。
自己開車的感覺真好,利曼珊想,闊別兩個多月的街道也顯得可愛起來。
上午和董事會匯報了兩小時,雖然有充分準備,利曼珊還是累到不想動彈,妮可來找她的時候,利曼珊直接讓她進來,妮可一進門到處沒找到利曼珊,最后才看到直挺挺趴在沙發上的人。
大笑聲傳了整層樓,妮可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香港把你慣壞了吧?”*
利曼珊的聲音從手肘間傳來:“我拜托你體諒體諒一個乘了十六小時飛機、頂著時差覺沒睡好、一早就馬不停蹄向董事會匯報了兩小時工作的人,你的禮物在椅子旁,自己拿。”
妮可笑著拿皮手套在利曼珊翹起的臀部拍了一下,徑自走到她椅子旁邊,地上放著一只禮品袋,拎了起來,“哇,好漂亮,我可以拆嗎?”
利曼珊坐起身,活動活動脖頸,“回去拆吧,這樣我就不用聽你說不喜歡。”
“怎么會?”妮可說著三下五除二拆了起來。
是一只漂亮的繪著花鳥圖案的瓷茶壺,妮可喝茶,當然了,只是西方流行的那些茶,看到這禮物眼睛都發出了光,“上帝啊!太美了!”
“好了,不用謝,”利曼珊看著她,“你怎么樣?最近有沒有被折磨死?”
妮可翻了個白眼,“差點了,”又去把禮物裝好,眼中重新透出笑意,“我愛死這個禮物了,恨不得現在就去泡壺茶。”
利曼珊也笑了,“你開心就好,這次要不是你得到那則情報,我們這計劃也實施不了,感謝你圣誕節和你哥哥吵架。”
妮可又翻了個白眼,看了看利曼珊,“雖然視頻會議經常見你,但還是覺得你瘦了一點。”
利曼珊吹了口氣出來,“瘦了也不錯,那邊好吃的太多了,我害怕自己發胖呢。”
“哦,別擔心,你還有很多余地,”妮可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話說回來,這次我們夠冒險的,對方也夠冒險的。”
利曼珊聳聳肩,“有了FTC這事,錦衣夜行的股票跌下去是必然的,我們賭一把對方有沒有動作,對方也是為了掙一大筆做得很心急,十二月那次讓他們得逞了,僥幸心理作祟。”
“這就得感謝你通過FBI居然把他們查出來了,他們做夢都沒想到吧?”
利曼珊愣了愣,這功勞應該是鄢瀾的,“也確實,如果沒有目標,我們就只能眼睜睜看著負面新聞出來,看股票跳水了。”
“好啦,這些我們下午開會再說吧,中午想吃什么?我請客!”
“小姐想吃點什么?”服務生問。
鄢瀾此時坐在律所樓下的一間日本拉面館里,對著面前的菜單發呆,被走過來的服務生這么一問,便隨口點了一份:“就豚骨拉面吧。”
“一份豚骨拉面,好的謝謝!”
服務生走了,鄢瀾看了看表,還有兩個小時會見到利曼珊。
一小時五十五分鐘后,鄢瀾踏進了紫狐大廈十七樓會議室中,房間那頭已有兩人到了。
利曼珊正抱著胸看桌邊的助理捯飭投影,一手握了半拳抵在下巴處,若有所思。聽到有人進來,轉頭一看,看到了鄢瀾。
第63章 她面臨的也可能是無期徒刑
一時兩人都沒說話,就那么看著對方,各自都設想過這次重逢,但跟設想總都有些不同,仿佛也不想掩飾什么,不想表達什么,想從對方的眼睛里看到很多答案,去慰藉這些時日的思念。
利曼珊先笑了,“很久不見,請坐吧。”
鄢瀾也笑了笑,往桌邊走去,“旅程都順利嗎?”
利曼珊看了眼還在捯飭投影的助理,小聲用中文道:“你問得有點晚了,就像昨天你的祝福發得有點晚一樣。”說完俏皮地笑了笑。
鄢瀾幾乎紅了臉,轉頭去看投影,還好這一刻很快就過去了,因為妮可帶著一陣風走了進來。
“Hey!Lan!你來了,你和Sam也好久沒見了吧?”
“……確實,我剛剛還在跟Sam說,她上個月就該回來一趟。”
利曼珊頗覺有趣地看著她,妮可重重地點點頭,“可不是嘛!”
很快,設備都調試好了,妮可團隊的幾人、ST的幾個人、高盛的幾人,悉數來齊。
這次又是紫狐這邊會議,沒有錦衣夜行到場,面對即將到來的與FTC甚至阿爾法的法庭對決,ST已經和大家一起將自己送出的資料研究了一遍,從目前來看,并沒有不利于收購案的言論。
至于對付中東人那條線,這次會議沒有提起,那里面有很多還不能拿出來集體討論的東西,大家也只是針對股票的跳水和交易暫停發表了一些看法,都是些臺面上的話。
三點多散了會,利曼珊只覺疲憊不已,鄢瀾也沒停留,畢竟晚上還要見面,她散會便回了律所。
利曼珊撐到了四點,走去敲了敲妮可辦公室的門,“我先回去睡一覺,有什么事給我留言。”
妮可見她眼睛都快睜不開的樣子,“哦,好,那你先好好休息,什么都別想了,明天見。”
到了快六點鐘,利曼珊是被卡羅爾的一則短信吵醒的,她迷迷糊糊睜開了眼,一時有點搞不清自己在哪里,摸到手機看了看:
Sam,今晚你和Lan如果沒什么安排,我想最后再單獨留你聊會兒,有些事想跟你說說,如果你們有安排了,就改天。
利曼珊突然想起來了,卡羅爾約了七點去她家吃晚飯,這會兒已經快六點……
她飛速起身,邊給卡羅爾回復:沒安排,我可能會晚點到。
穿了身休閑裝,只抹了點口紅,抓起從香港給卡羅爾帶的禮物,利曼珊快步往電梯走去。
晚高峰,這會兒從市里往卡羅爾家開的高速正堵塞,她發動起車子,給卡羅爾發了條消息:GPS說7:25到,很抱歉……
鄢瀾按響門鈴的時候,宅子里傳來了犬吠聲。
卡羅爾將門開到一半,又用一只腳輕輕抵著葫蘆,“噓,坐好,你這樣可太不禮貌了。”
動靜小了,卡羅爾這才把門完全打開,看到抱著一束鮮花的鄢瀾,伸出手,“Lan親愛的,謝謝你過來,這花兒太漂亮了!”
“謝謝你邀請我,卡羅爾,”鄢瀾踏進家門,看到門邊坐著的一臉興奮的大黃狗,“你叫什么名字?”
“葫蘆,它有個中國名字,葫蘆,已經十五歲了。”
“葫蘆!”鄢瀾朝他歪了歪頭,葫蘆也歪了歪頭,鄢瀾笑起來,“你看起來還像個寶寶。”
可是十五歲?那么他和利曼珊,和克洛伊,都有過交集吧?
“他去年秋天腿部做了個手術,現在恢復得很好,看起來他很喜歡你。”
卡羅爾往廚房走去,要把鮮花插起來,葫蘆便也跟著她。
“她是什么犬?”
“坎高犬。”
“真可愛。”鄢瀾俯身拍了拍他,隨即環顧著這所房子。
卡羅爾想起什么,放下鮮花,“來,我幫你把外套掛起來。”
“哦,好,謝謝。”鄢瀾脫下大衣遞給她。
“你真是準時,Sam就沒你這么乖了,她還堵在路上,可能會遲到半小時這樣。”
“哦……我今天在公司見到她,她今天看起來很忙,回來第一天就安排了很多會議。”
“她這些年越來越忙,”卡羅爾走回廚房島繼續插花,“我今晚做了番茄牛肉、蠔油扇貝、蛋炒飯、炒青菜,還有酸辣湯。”
鄢瀾吃了一驚,“好地道的中國菜!”
卡羅爾笑了,“我喜歡給孩子們做中國菜,希望你會喜歡。”
“我很久沒吃過番茄牛肉了,這是一道中餐館里不會有的菜。”
卡羅爾想說克洛伊很喜歡,卻改口了,“我以前看一檔中國的美食節目,在那上面學的,一會兒你嘗嘗看正不正宗。”
說著話,門鈴又響了起來,葫蘆從墊子上一躍而起,飛奔到門口。
卡羅爾又是一頓輕聲呵斥,等門開了,葫蘆激動地往利曼珊身上撲。
“Heyheyhey,老伙計!”利曼珊托住它的兩只前爪,不讓他抓自己的皮衣,“噢!葫蘆的腿好了嘛!”
“好了,快進來吧。”
利曼珊一抬頭,沖卡羅爾笑了笑,“不好意思來晚了。”又往她身后看去,見鄢瀾站在那兒,還穿著白天的衣服,看來是下了班就趕來的。
“沒關系,我知道你們上班都要到很晚,七點確實有點早了,但又怕你們餓,而且,我們恐怕會談很久。”
“沒事,”利曼珊脫下皮衣,自己去掛了起來,又走回來,對鄢瀾笑了笑,“葫蘆喜歡你嗎?”
“喜歡呀。”鄢瀾看了看她的休閑裝,看來跑回家了,難怪遲到。
“哦,我其實下午回家睡覺了,實在沒撐住,”利曼珊解釋道,又想起手上拎的禮品盒,“對了,”說著遞給卡羅爾,“香港淘來的。”
“哇,謝謝!我猜猜是什么?”
“你猜不到。”
卡羅爾一挑眉,“那可更有趣了,Lan,我們拆開看看好不好?”
“好哇。”鄢瀾也來了興趣。
利曼珊自個兒去沙發上坐了下來,她覺得卡羅爾的安排挺好的,有了她,自己和鄢瀾之間少了分尷尬。
卡羅爾找來剪刀,將包裝剪開,拿出一只盒子,她放在耳邊輕輕搖了搖,又沖鄢瀾使了個顏色,表情像個孩子。
打開盒子,是一只看起來舊舊的銀質燭臺,樣式非常典雅,不像現在會有的款式。
卡羅爾的眼睛都放出光來,“哇哦!!這是古董嗎?”
“說是清朝時英國人留下的,我也不知道上沒上當,反正銀是真的。”
卡羅爾小心翼翼地拿在手中橫看豎看,愛不釋手,又遞給鄢瀾。
鄢瀾拿著看了看,覺得有趣。
“你要是不喜歡,還可以拿來逗葫蘆。”利曼珊說道。
鄢瀾沒忍住笑了出來,卡羅爾翻了個白眼,“本來沖著這禮物都原諒你遲到了。”
“啊,”利曼珊站起身,“我們今晚吃什么?”
“有番茄牛肉,你吃過嗎?”鄢瀾搶答。
利曼珊心里“咯噔”了一下,那是克洛伊的最愛,她今晚為什么要燒番茄牛肉?但臉上卻不動聲色,“吃過,我這輩子吃的番茄牛肉都是卡羅爾做的。”
她洗了手,幫卡羅爾擺好餐桌,卡羅爾坐主位,她和鄢瀾面對面坐下。
“今天真的很開心把你倆都請來了,”卡羅爾端起果汁,“你們要開車,就喝果汁吧,謝謝你們的到來。”
“謝謝你邀請我來。”鄢瀾也端起杯子。
利曼珊抿了口果汁,“約翰去哪了?”
“去密爾瓦基做臺手術。”
“這么辛苦。”利曼珊盛了一小碗酸辣湯遞給鄢瀾。
“謝謝。”
卡羅爾看著她倆,覺得有趣,“Sam,你將來會一直留在香港嗎?紫狐到底什么打算?”
鄢瀾聽了這話,低頭攪碗里的湯。
“暫時還沒說,但我想,只要CSO這個坑沒有被占掉,公司都是在觀望吧,如果哪天這邊新找了CSO,我可能就要考慮常駐香港,或者跳槽了。”
“嗯,不過你現在等于兼兩份職,很辛苦。”
“趁還年輕多辛苦一下,兩份職就意味著兩份薪水。”利曼珊笑了笑。
“Lan呢?我記得你是為了這個案子暫調過來的吧?”
“對,案子結束回紐約。”
卡羅爾看了利曼珊一眼,見她正往盤子里裝蛋炒飯,聽見鄢瀾的話眼神一滯。
“不過這案子現在也說不準要多久,”卡羅爾聳肩,“復雜程度超過了一般收購案。”
“總有結束的那天。”鄢瀾笑道。
利曼珊覺得說得有些沉重,打岔問道:“以我們現有的證據,能開始告阿爾薩德和紀希頤了嗎?現在勝算究竟有多大?”
“這也是我今晚想跟你們談的,這些話和紫狐還不方便說,我們已經掌握了阿爾薩德集團這一次和以往多次非法操弄股票市場的部分證據,我相信還有更多的前科,會隨著到時案件的調查而暴露出來,阿爾薩德是外籍人士,逮捕他和給他定罪都有一定難度,雖然有引渡條款,但如果他事先得到風聲在境外躲藏起來,將會很麻煩,尤其是在中東那邊。”
“所以我們必須確保這件事的高度機密性。”鄢瀾點頭。
“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據我對已掌控證據的預估,當然了,這些證據大多來自Lan這一個多月來的調查搜集,單從違法操控股票市場這項罪名看,阿爾薩德有可能面臨三種或者更多的后果:SEC主導的懲罰,這里面包括巨額罰款,吊銷資格,市場禁令等等;民事訴訟,紫狐和錦衣夜行,以及所有投資者都可以對其提出訴訟;但我們更期待看到的是第三種,刑事制裁,這將由DOJ司法部主導,而我們FBI就是DOJ的一部分,我們想把作惡的人送進監獄,同時如果刑事成立,罰金將達到數億美金,之前的科恩案就是一個例子。”
利曼珊鎖著眉,“那現在看來,夠刑事嗎?”
“我們需要給這幫人加刑,如果綁架罪成立,如果我們可以證明阿爾薩德和聯邦檢察官串通共謀……刑罰將會很嚴重。”
利曼珊看了看鄢瀾,“大概將面臨什么?”
“對于阿爾薩德及其同黨來說,市場操縱、內幕交易、洗錢、共謀、綁架、勒索、跨國犯罪——這幾項加起來可以構成無期徒刑。對于聯邦檢察官來說……”卡羅爾也看了眼鄢瀾,“濫用職權、受賄、共謀、妨礙司法、綁架共犯——她面臨的也可能是無期徒刑。”
餐桌上一時安靜,鄢瀾慢慢嚼著口中的食物,但已不知是什么滋味。
過了半晌,她率先打破沉默,問利曼珊:“之前你和紀希頤做‘交易’,有留下任何證據嗎?”
利曼珊搖頭,“沒有。”
“你送她的馬……”
“她不能證明任何,那匹馬的所有權人還是我,手續沒辦。”
“好。”
“Lan,”卡羅爾繼續說道,“很多這些刑事量刑的證據和證人,得需要你提供。”
第64章 錄音是當年一個叫蒂凡尼的女人給她的
利曼珊看了看鄢瀾,又看了看卡羅爾,她覺得這句提醒不那么簡單。
鄢瀾知道,目前她提交給卡羅爾的證據里面,論有效證明自己被綁架時紀希頤所扮演的角色的,恐怕幾乎沒有。
而唯一有效的證據,或許就是她鎖在ST辦公室里的那則錄音。
那則錄音曾給她帶去過很大的刺激,在理智的驅使下她沒有銷毀,而是選擇保存了下來,紀希頤也知道她有這則錄音。
錄音是當年一個叫蒂凡尼的女人給她的。
如果單獨拿出來,那則錄音恐怕不能作為法律證據,但現在情況不同了,卡羅爾手頭已經掌握了一個證據網,這個證據網如果再通過這則錄音完美閉合,對紀希頤將會是致命的打擊。
鄢瀾這些天遲遲沒有將這則錄音拿出來,也是抱著點僥幸心理,如果不用公布于眾,她寧可不公布,其實只要紀希頤能夠得到應有的懲罰,她也不會想盡辦法去加碼,去置她于死地,對于曾經愛過、生活在一起過的人,她無法做到趕盡殺絕。
何況,錄音里的內容實在不堪入耳,它記錄了一個人最為損人利己的一面。
想到這些,她還是沒有作聲。
“我知道你答應過出庭作證,”卡羅爾接著說道,“不過有件事我們仨可能得商議一下,就是Lan是否需要規避所有跟這有關的案子,FBI的訴訟是不需要你規避的,因為你的身份將是證人,紫狐就不一樣了,到時你是代表紫狐去打官司的。”
“我想過這個問題,”鄢瀾點頭,“原先都沒有這個需要,但現在如果紫狐的起訴涉及紀希頤和阿爾薩德勾結的前科,我就需要申請規避了,因為我是當事人了,有影響案件公正性的潛在可能。”
利曼珊聽明白了,“那是不是申請規避得給出理由?”
“……對。”鄢瀾回答。
“就是說要早一步起訴綁架案的事?”利曼珊又問。
“大致是這樣的,”卡羅爾點頭,“如果程序反過來,法庭很有可能翻案,因為前一樁案子的律師有利益沖突而沒有申請規避。”
“好,我明白了,我這邊先有個準備,一旦綁架案公布于眾,紫狐會及時作出調整。”
利曼珊又鎖了眉頭,“萬一綁架案證據不足呢?不是說很多證據事發后作為交換都銷毀了?”
“確實沒有非常直接的證據,那幾張照片是我們的高級技術人員在X網挖出來的,我們的證據只能顯示這幾張照片是有人發送給紀希頤的,至于其他,恐怕只有Lan這個人證了,起碼可以把紀希頤拉進來,我們希望她會跟我們合作指控阿爾薩德,這將有助于對她的量刑。”
“做得真干凈啊,一起為期十天的綁架案,竟一點證據都沒有了。”利曼珊感慨。
鄢瀾的心里再次糾結了一下,一句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她還需要再想想。
這頓飯雖不是吃得和和美美,卻也將很多問題談透了,吃完飯利曼珊幫卡羅爾簡單收拾了一下,三人喝了點茶,也九點多了,鄢瀾打算打道回府。
“你還有事跟我談是吧?”利曼珊問卡羅爾。
“可以嗎?會不會太累了?明后天聊也行。”
“沒事,我下午補了覺,這會兒還好,既然來了就一起聊完吧。”
鄢瀾看了看她兩人,“那我先回家了,”站起身再次和卡羅爾擁抱,“謝謝你,卡羅爾。”
“是我該謝謝你,你是我見過的最勇敢的人,”卡羅爾拍了拍她的手背,“開車注意安全。”
利曼珊起身去送鄢瀾,卡羅爾留在屋中沒跟出去,讓她倆有點單獨相處的空間。
鄢瀾坐在玄關的凳子上,拿起包,利曼珊將她的大衣遞給她,“累了吧?”
“還好,”鄢瀾接過大衣,沖她笑了笑,“你什么時候回香港?”
“周末回去,”她頓了頓,“周末前我可以約你嗎?”
“嗯,”鄢瀾將大衣穿好,“看你怎么約。”
“鄢瀾,”利曼珊拉起她的手,今晚吃飯的時候她就注意了,鄢瀾沒有戴她送的手鏈,“其實我有帶小禮物給你,而且得趕緊給你。”
“這樣嗎?那你明早去律所找我吧。”
利曼珊翻了個白眼,“明晚去我那兒吧,我想跟你聊聊,或者去你那兒也行,你都沒邀請我去過。”
“明天再說。”鄢瀾打開門,利曼珊也跟了出去。
走到車邊,鄢瀾打開車門,站在門邊,“那我走了。”
利曼珊伸手將她攬在懷中,一時身體的皮肉筋骨都舒服了,鄢瀾閉了眼睛,兩只胳膊直直地垂著,卻慢慢夾住她的身子。
利曼珊慢慢轉過臉,將唇印在她的唇上,呼吸著熟悉的、魂牽夢繞的氣息,獨屬于鄢瀾的氣息。
就這樣站了不知多久,她輕輕放開她,聲音也喑啞了些:“慢慢開車,到家跟我說一聲。”
“嗯,你一會兒也慢點開。”
“我啊,要是太晚了就住這兒了。”
“好,快進去吧,卡羅爾還等著你。”
利曼珊目送鄢瀾的車開遠,車燈消失在街上,轉身往房子里走去。卡羅爾這么留下她有點奇怪,這會兒她有點不安,不曉得她要跟自己說什么。
進了家門,遠遠看見卡羅爾一個人坐在沙發上,起居室里只亮著一盞落地燈。
利曼珊走過去,“今晚謝謝你的招待,飯菜很好吃。”
“你喜歡嗎?很久沒來吃飯了。”
“是啊,很久沒吃到番茄牛肉了。”
卡羅爾站起身,很突兀地,給了利曼珊一個擁抱,這讓她更加不安了。
“發生什么事了,卡羅爾?你還好嗎?”
“我還好親愛的,今晚就住在這里吧,一會兒不要再往回趕路了。”
利曼珊覺得奇怪,在沙發上坐下,“好,今晚留下陪陪你,到底怎么了?”
“Sam,我接下來要跟你說的事情,可能會讓你生氣、傷心,甚至自我懷疑,你可以答應我你要好好的嗎?”
利曼珊直起身,“你讓我有點害怕了。”
“是克洛伊的事,說實話我寧愿不告訴你,但我必須告訴你。”
“什么??”利曼珊已經對這冗長的開頭招架不住了。
“你聽我說,這事情太過不可思議,我必須要讓你做好心理準備。”
利曼珊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出,“好,你說吧。”
“之前你提醒我調查一下查琳,也告訴我她和克洛伊曾認識。”
一時很多念頭向利曼珊砸來,她說不出話。
“這兩個月我系統地查了,得到了一個很不好的消息……”卡羅爾看著她的眼睛,“Sam,”她突然哭了出來,“我不知道克洛伊的靈魂是否還在這個房子里,如果在,”她抬起頭,“你告訴我要怎么說吧,告訴我你為什么這么做。”
“卡羅爾……”
眼淚亮晶晶的,從卡羅爾臉龐滑落,“Sam,克洛伊她……曾對你不忠。”
利曼珊沉默了片刻,“和查琳?”
“對。”
“什么時候的事?”
“從我查到的軌跡來看,應該是八年前開始的。”
利曼珊回想著,那是她在斯坦福的第二年,那一年也因為紫狐的工作關系常常飛回C城。
她咬緊牙,“那么是誰開始的?”
“我不知道,但我看到的情況是,查琳知道你倆的狀況,克洛伊是猶豫的,她曾想和查琳斷了關系。”
“克洛伊的死,跟她有關嗎?”
“我不知道,Sam,克洛伊走前只給三個人發過消息,給你的那條,給我和約翰分別發了一條‘我愛你,媽媽’‘我愛你,爸爸’,僅此而已。”
“這么說來,查琳知道我和克洛伊的關系,七年前她創立了錦衣夜行,去年她和紫狐、和我談攏收購議程。”
利曼珊沒有眼淚,沒有多余的一點情緒,只死死地看著卡羅爾的眼睛,依舊咬著牙。
“對,所以我很擔心這樁收購案背后還有什么我們不知道的秘密,現在看來我不知道查琳的角色到底是什么。”
利曼珊沉默了一會兒,“其他呢?還有別的什么信息嗎?”
卡羅爾搖頭,“我知道的就這些,但我想,或許哪天我該以克洛伊母親的身份找查琳談一談,就說我整理遺物時發現的……”
利曼珊站起身,“我想我該走了,抱歉,卡羅爾,今晚我沒辦法留下來陪你,我需要自個兒待著。”
卡羅爾也站起身,滿眼的擔心,“對不起,Sam,我知道我傷害了你,克洛伊傷害了你,我……”
利曼珊竟沖她苦笑一下,“我先走了。”
她沒有給卡羅爾挽留的機會,徑自走到玄關拿了外套,打開門。
“Sam!路上慢點開!”
門關上了,卡羅爾跑到窗邊去看。
利曼珊往車子走去,撥通了一個電話。
“Sam?”
“你在哪?”
“云工廠,怎么了?”
“你就在那等我,我三十分鐘后到。”
她先走到后備箱,將一只包扔到了前排座位,隨即開門上車,揚長而去。
第65章 露出上臂的一個紋身
卡羅爾在家中踱著步,越想越擔心,便去撥利曼珊電話,響了兩聲,被她掛掉了。
利曼珊在夜晚的高速上疾馳,這會兒她不想再聽卡羅爾的叮囑和關心,她不需要這些。
卡羅爾放下電話,這可怎么好?她想了想,又把電話撥給了鄢瀾。
“卡羅爾?怎么了?”
“Lan,你到哪兒了?”
“剛到家,發生什么事了?”
“聽我說,你給Sam打個電話,她現在情緒很不好,急匆匆走了,我打她電話也不接,我擔心……”
鄢瀾擰起眉,“好,我來找她,你跟她說什么了?”
“是有關她和克洛伊之間的一些事……”
鄢瀾頓了頓,“我知道了,我先給她打個電話確保她沒事。”
還有五分鐘就到了,利曼珊踩油門的力道加重了,眼睛死死盯住前面的路面,手機上又有來電,看了眼名字,是鄢瀾。
利曼珊稍有些猶豫,但一想肯定是卡羅爾讓她打的,便掛掉了。
鄢瀾看著被掛掉的手機屏,想了想,又撥回給卡羅爾:“她掛了我的電話,她走的時候是說回家了嗎?”
卡羅爾回想著利曼珊走前的樣子,“我不確定,我怕她去找查琳。”
“查琳??”
“對……這樣吧,我去找她。”卡羅爾說著已往門口走去。
“不用了,我來吧,我在市里,會快一些。”
鄢瀾掛了電話,直接打給了查琳:“Hey,查琳,Sam有找過你嗎?”
“……有啊,”查琳看了看表,“她一會兒就到了。”
“你在哪?”
“云工廠。”
電話掛了,查琳莫名其妙地看著屏幕,聳聳肩,走到窗邊往外看去,街那邊有一輛車超速開來,應該是利曼珊,見了鬼了,她想,到底是什么事?邊想著邊走了出去。
利曼珊在臺階前的空地上踩下了剎車,拿過從后備箱扔過來的包,從里面摸出一副MMA手套,戴上,露出手指和掌心,打開門走下車。
查琳正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手插在口袋里,站在臺階下等她。
“查琳布蘭科!告訴我,你和克洛伊是什么關系!”
查琳看見利曼珊在自己面前急剎車,本還嬉皮笑臉的,準備好了俏皮話要講,聽到這句,再看她手上的MMA半指手套,下意識縮了一下,“喔喔喔!你要干嘛??”
“回答我的問題。”利曼珊已站在她面前。
“特別好的關系。”
“指特么的什么??”
“我和她睡過。”
查琳的側下頜飛速挨了一拳,她雖有準備,可還是整個人往一邊倒,踉蹌了兩步摔在地上,又爬起來。
利曼珊走過去,“接近我是什么目的?”
查琳拿手背抹了一下嘴角上的血,“Fxxk!難道我幾個月前沒想跟你聊這事嗎??”
又是一拳砸在她的側臉,查琳也被激怒了,轉身要來回擊,被利曼珊借勢一摔,摔在了地上,“你沒有機會的,空手道黑帶,泰拳藍白Khan。”
“利曼珊!!她死了!死了!!”
“你告訴我!”利曼珊上前揪住查琳的衣領,“這公司和她有什么關系?為什么要讓紫狐收購?為什么??”
查琳笑了起來,藍眼睛里滿是嘲諷,“你真可悲,還沒我了解克洛伊,這游戲的主意是她想的,名字都是她取的,她說,錦衣夜行,別人就看不清她的黃皮膚和黑頭發。”
利曼珊依舊抓著她,卻愣了神,她做夢都不會想到,這款游戲竟是克洛伊想出來的,再聽到這游戲背后的意義,一腔悲憤噴薄而出。
“讓紫狐收購又是什么目的?你在玩什么鬼把戲??”
“我說沒什么目的你信嗎?就是好玩,本來想收購成功了再告訴你,哦,不對,前幾個月差點沒忍住跟你說了。”
利曼珊眼中瞬間透出殺氣。
查琳卻先她一步,一拳揮了過來,利曼珊只覺一股熱流從舌邊涌出,踉蹌了一下,上前抓住查琳外衣,再一拳砸過去,外套扯爛了,查琳摔了下去。
利曼珊走上前,只見她被扯爛的衣服下,露出上臂的一個紋身,定睛一看,氣不打一處來,又上前抓她。
“你特么這么打不公平!你連裝備都準備好了,我特么就這么挨打?”查琳抓住她的手臂。
“公平??你和我十四年的女朋友偷情時,你紋著她的頭像時,你把我當傻子蒙在鼓里做公司賣公司時,怎么不講公平??”
“你明知道她依賴了你十四年,還一個人跑去加州讀書!你不知道這對于她來說意味著拋棄嗎??”
“所以你就要偷人??”
“利曼珊,我比你愛她,她在我心目中比兩百億重要,我過去的八年,未來的很多年,都會背著她,你呢?你卻在遺忘她。我還告訴你,我的所有AI系統都叫‘克洛伊’,用的都是她的聲音。”
“邦”的一拳扎扎實實打在了查琳臉上,鼻子立馬飛濺出血。
另一部車停在利曼珊的車旁,鄢瀾剛到,就看到了這一幕。
她飛跑下車,“Sam!!”
利曼珊回頭看,竟是鄢瀾,一時愣在原地。
“Sam!”鄢瀾跑到兩人身邊,地上的查琳已經鼻青臉腫,滿臉是血。
再看利曼珊,她從未在利曼珊臉上看到這樣的殺氣,嘴角還掛著一行半干的血。
“別打了!你倆都住手吧!我叫救護車!”
“不要!”兩人幾乎是同時回答。
鄢瀾沒理她們,跑回車里拿手機,撥打911.
“說救護車很快就到。”鄢瀾走回來,看了看查琳的臉,又看了看利曼珊。
“我不去醫院。”利曼珊說著便往車上走去。
“Sam!”鄢瀾喊她。
“Sam,你放心,我不會報案,”查琳腫著舌頭說道,“算我還你的。”
“還我什么??你能還清嗎??”
查琳吐出一口血,“我特么的不再欠你了。”
利曼珊轉回身走過來,鄢瀾拉住她,“利曼珊!”
利曼珊卻想掙脫她,鄢瀾轉而使勁抱住她的腰,“冷靜一下可以嗎?!”
查琳冷笑一聲,“暴力上癮是嗎?你不會對克洛伊也使用過暴力吧?”
“查琳!”鄢瀾也怒了,“你是被打上癮了嗎??快閉嘴吧!省點力氣跟醫生溝通。”
救護車很快來了,醫護人員看了看現場,“誰打的電話?怎么沒報告潛在暴力?”
“我打的,我是律師,有問題可以和我溝通。”
醫護沒再糾纏,他們的工作只是救護病人,看了看地上的查琳傷勢比較重,立馬抬來擔架。
“喂!我不用這個東西,我能走!”
“小姐,請您配合。”
利曼珊又往車邊走去,“我不用去醫院。”
鄢瀾跟上去,“Sam,你嘴角在流血,去看看吧。”
利曼珊拉開車門,她現在只想離開這個地方。
“Sam!你等等!”鄢瀾奔到救護車旁,要了兩個冰袋,走回來遞給利曼珊,“敷一下。”
“喂!你們兩個,上來嗎?”醫護喊道。
“不用。”利曼珊回答。
救護車亮著燈走了,鄢瀾嘆了口氣,拉起她的手臂,看了看,又摸出紙巾幫她臉上的血*跡輕輕擦去,“到底發生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
“卡羅爾找了我,說擔心你找查琳,我找不到你就給查琳打了電話。”
“所以你知道了?”
鄢瀾搖頭,“卡羅爾沒跟我說,”她將紙巾丟在一旁的垃圾桶里,“去藥店吧,讓藥店的急救處幫你處理一下。”
“不用,練泰拳的時候這點小傷根本不算什么。”
鄢瀾搖頭,“那去我那兒吧,你今晚不還說,我都沒邀請你去過。”
利曼珊一時沉默,她不想在這種時候打擾鄢瀾,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說自己為什么打了查琳。
“你放心,不該問的我不問,”鄢瀾想起卡羅爾在電話里提過一嘴,說是Sam和克洛伊的事,“我只是不想你在這種時候一個人。”
利曼珊想去握她的手,又想到自己的手套上恐怕都是血,她摘下手套,扔進車里,活動了一下手指,雖戴著手套,右手背掌骨處還是有了淤青。
“你這……”鄢瀾伸手輕撫,“戴手套還這樣,查琳會不會有什么事啊?”
“活該。”利曼珊從緊咬的牙中蹦出這兩個字。
鄢瀾嘆了口氣,“走吧,你還能開車嗎?”
利曼珊又動了動手指,“可以,你帶路吧。”
坐進車里,鄢瀾給卡羅爾發了條消息:接到她了,現帶她回去。
卡羅爾很快回復過來:是什么情況?
鄢瀾發動起車子,撥通了卡羅爾電話,把事情大致講了一下,卡羅爾在那邊懊悔不已。
“我就知道當時不該放她走,但她當時看起來很平靜,我以為她只是想獨處。”
“她現在看起來也很平靜。”鄢瀾無奈地笑了笑。
“我現在還擔心查琳報警后把事情鬧大,我們這邊的調查也暴露了。”
“還好,查琳剛才說她不會報警,我叫救護車的時候也沒提暴力事件。”
“那就好……”
“我先不多說了,她的車跟在我后面,我得注意著點。”
“好,那拜托你了,謝謝你,Lan.”
夜晚道路很通暢,兩人很快就到了林肯公園這條小街上,將車在街邊停好,鄢瀾踏上房前的臺階,又回頭看了看利曼珊,“你還好嗎?”
利曼珊聳聳肩,“比昨天好嗎?不一定。比剛才好嗎?是的。”
鄢瀾幾乎翻了個白眼,拿出鑰匙打開家門,“請進吧。”
利曼珊踏進去,有復古的木質地板的味道,“這是老宅子吧?”
“對,1924年建的,”鄢瀾打開家里的燈,“我們去二樓書房吧,我一般都在那兒待著。”
利曼珊跟著她上樓,進了書房,鄢瀾開了燈,拿來急救箱。
“你先坐著,我幫你處理一下傷口。”
利曼珊坐在小沙發上,脫下皮外衣。
“你確定沒有筋骨傷嗎?”
“嗯。”
鄢瀾撥開她的秀發,輕撫她的臉,目前看來只是腮部有點紅腫。
“你是口內傷吧?”
利曼珊點點頭。
“我看看。”
“別,你把那個棉球給我。”
鄢瀾用鑷子從袋子中鑷出一塊,遞給她,利曼珊將棉球塞入自己口中,壓在腮邊。
“來,我幫你取出來,別不好意思。”鄢瀾說著從她手里拿過鑷子。
棉球被血水浸紅了,鄢瀾又取出一塊給她,“牙齒沒事吧?”
利曼珊搖頭,“沒松,不過我懷疑布蘭科的牙還在不在。”
鄢瀾差點被她逗笑,忍住了,又拿酒精布幫她擦手,手上沒有外傷,“要不要去照個手部x-ray?”
“真沒事,骨頭如果傷到就不能這么動了。”利曼珊將四根手指動了動。
“頭疼嗎?”
“不疼。”
“不疼才怪。”
利曼珊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眼圈倏地紅了,“鄢瀾,如果我告訴你,我打她是為了前任,你會介意嗎?”
第66章 鄢瀾,這世上有什么東西是真的?
鄢瀾看著她的眼睛,結合出事時卡羅爾的話和利曼珊的這一句,她猜出了大致,只是沒想到會是查琳。
她嘆了口氣,“其實我沒身份介意,不過,從我對你的了解來看,能讓你動用武力,她一定做了特別糟糕的事。”
利曼珊聽著前半句話,心里有點感傷,再聽這后半句,就更不是滋味。
鄢瀾想起什么,“我去把壁爐打開,這老房子有那種老式壁爐,我還蠻喜歡的。”
說著站起身,去壁爐邊彎下腰擺弄著,利曼珊看著她的背影,火苗很快燒起來了,房間里仿佛也更暖和起來,利曼珊想,小時候家里的房子里也有這么一座老式壁爐。
鄢瀾又走過來,利曼珊正坐在沙發上怔怔地看著她。
“傷口疼不疼?”
“還好。”
“我給你拿兩片Advil。”
不一會兒,鄢瀾走了過來,端著杯水,“來,把藥吃了吧。”
利曼珊接過來,機械地吞下藥,將杯子放在一邊。
她的腦中不時閃過克洛伊的樣子,從卡羅爾家出來后,所有她的樣子就不停在閃現,穿插著想象中她和查琳在一起時的樣子。
現在在她腦中閃現的,又多了查琳的這些話:“你真可悲,還沒我了解克洛伊”“利曼珊,我比你愛她”“你呢?你卻在遺忘她”。
她的唇角牽出一絲苦笑來,是啊,自己確實不了解克洛伊。曾經她以為自己是這世界上最最了解克洛伊的人,甚至比她的父母還了解她,不是嗎?畢竟都有著被親生父母放棄的經歷啊。
她卻被一個和她的世界完全不同的人所吸引了,查琳有那么一大家子人,她一直知道自己從哪來。
“錦衣夜行”竟然是克洛伊想出來的名字,利曼珊幾乎笑了,卻是那樣的原因,錦衣夜行,別人就看不清她的黃皮膚和黑頭發,利曼珊臉上的冷笑又消散了。
鄢瀾看著她臉上神情的瞬息變幻,“Sam,你要和我聊聊嗎?”
利曼珊像是回到了這間屋里,看向她,“鄢瀾,這世上有什么東西是真的?”
鄢瀾一時無從回答。
火焰映在利曼珊受傷的眸中,在那里揮舞跳動,“你所以為的最真的真相,某天在你獲知它背后的秘密時,另一種可能就像升起的平行宇宙來到你身邊,就像人們在發現生活的世界是圓球體之前,一直以為它是方的。”
“所以,”鄢瀾溫柔地看著她,“這個世界上很多的真實只是主觀的真實,我們每個人上下求索,只是在尋求盡最大努力后最接近真實的答案。”
“我以為,律師都有一個有關真相的明確的界限。”
鄢瀾想了想,“是也不是,所謂的真相都是建立在已知證據的基礎上。”
利曼珊想,確實是這樣,一個新證據的出現,就有可能推翻整個案子的判決。
鄢瀾看她不再說話,小心問道:“發泄出來了好受些嗎?”
利曼珊的眉間微微擰了一下,“可能沒辦法好受,鄢瀾,”她頓了頓,“我終于也嘗到了背叛的滋味,只不過,這個背叛,我沒辦法再向當事人詢問真相,甚至沒辦法再怪她。”
鄢瀾看著她,“是……克洛伊,對嗎?”
“我剛才一直在想她活著時候的一顰一笑,在想她是哪一天開始欺騙我的,又是以多么無助的狀態度過她生命的最后一年的。”
“無助?”
利曼珊輕笑一下,“以前她所有的苦惱都能拿來向我求助,唯獨這一個苦惱,她沒處說去。”
“Sam……是她和查琳……?”
“我還在想,她為什么自殺?‘對著鏡子憤怒’又有別的意義嗎?還有,她為什么不能告訴我,哪怕是以遺書的方式,給我一個真相。”
鄢瀾握住她的手,“她是個小女孩,小女孩總有無助的時候。”
利曼珊的眼淚流了出來,“哪怕是這一件事,我其實也可以幫她的,好過那樣結束。”
鄢瀾站起身,將她抱在懷中。
利曼珊嗅著那讓人心安的氣息,慶幸這世上還有鄢瀾,慶幸她此時就在身邊,“鄢瀾,卡羅爾在她的起居室跟我說出這件事時,我就在想,她說的是七八年前的事啊,故事里的那個主角已經離開人世七年了,我還能怎么辦?我除了去找另一個還活著的人用最粗暴的方式算這筆賬我還能怎么辦?”
C城紀念醫院,卡羅爾的車停在了停車場,她疾步往急救中心趕去。
輾轉找到了查琳,她正一個人坐在一間亂糟糟的急救室中,里面不停有剛送進來的病人,醫生和護士來去匆匆,耳邊伴著一些重傷病人的哀叫聲。
“查琳?”卡羅爾試著這么喊了一聲。
查琳抬起頭,她正百無聊奈地坐在病床沿上,等掃描結果,和這屋里的病人相比,她算傷勢輕的,還有更輕的都在外面坐著等候。
她愣了愣,面前的這個中年女人看上去有些熟悉,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我是克洛伊的母親,卡羅爾。”
查琳這才想了起來,和克洛伊在一起的那一年,她只看過卡羅爾的照片。
“你好。”
“你好,我聽說了剛才的事,來看看你,”卡羅爾雖有準備,還是有點尷尬,“你一個人嗎?”
查琳幾乎笑了,“這么丟人的事,我應該四處宣揚嗎?”
“哦,我不是這個意思,”卡羅爾頓了頓,“你還好嗎?”
查琳聳聳肩,“蠻好的,這不是還活著。”
卡羅爾走了過來,“醫生怎么說?”
“鼻梁和下頜有骨折的可能,在等結果。”
卡羅爾皺了眉,“這么嚴重……”
查琳尷尬地笑了,“沒想到我和克洛伊的媽媽會見面,也沒想到是以這種方式見面的,謝謝你來看我。”
卡羅爾回答不出,一時有太多的話,一時無從說起。
“不過我很奇怪,我剛坐在這兒時就想,SamLee是見了什么鬼怎么突然知道的?現在我又想,難道全世界都知道了?”
卡羅爾搖搖頭,“是我整理閣樓,翻到了克洛伊生前的一些東西發現的,我覺得Sam有權知道,就告訴了她。”
查琳想了想,“好吧。”
“Sam處理的方式確實有些極端了,但我想我能理解她。”
查琳笑起來,“你可能不信,我也理解她,事實上,我剛才就不想還手,哦,不對,還了一下,因為我感覺她下手沒輕重了,anyway,我覺得我欠她的,就讓她打一頓吧,我倆都舒服些。”
卡羅爾有點驚訝,查琳竟是這樣想的,不過這么一來,她應該確實不會報警了,自己的擔心也少了一些。
“查琳,作為一個母親,我想有些事,我還是想問問你,可以嗎?”
查琳沉默了一刻,“好。”
“我是說,如果現在不是個好時候,我們可以改天,等你好了再約。”
“沒事,正好我在這兒等得也夠無聊的,你說吧。”
“我不想過問你和克洛伊交往的細節,畢竟她已經走了七年了,但我想知道,她究竟是為什么做了最后那個選擇?她有跟你聊過嗎?”
說到這件事,查琳的目光暗了下去,再沒有了剛才的輕松,或者說故作輕松,她本以為克洛伊的母親也會像利曼珊一樣來向自己問責。
“你現在是懷疑她自殺和我有關是嗎?說實話,七年前我也有過這樣的念頭,甚至,說句可能讓你生氣的話,我還曾希望和我有關。”
“為什么??”
“為什么?”查琳苦笑,“最近我有個朋友曾用一句話毫不留情地點出了原因,你要聽嗎?”
“說說看。”
“她說,我只是希望和我有關,否則我找不到那一年我存在的意義。”查琳臉上又顯出了那抹自嘲的笑意,她突然想,也許就是在紀希頤說出這句話時,自己對她有了一些依戀的吧。
卡羅爾聽了這話,忽生同情,想到克洛伊那封沒有發出去的郵件,看來,克洛伊僅存的道德感讓她從未對查琳表達過好感,表達和她在一起很開心,或者其他。
“所以你的意思是,克洛伊從未和你聊過結束生命的念頭?”
查琳搖頭,“我連她去世都不知道,她留給我的最后一句話是:Sam明天回來了。”
卡羅爾感到羞怯,這么直接地聽到女兒偷情的事情,讓她本能地有點不安。
“我當時就知道,她的意思是不要聯系,”查琳接著說道,“每次Sam回來時她都會跟我說一聲。后來,一周后,我還是沒有她的任何消息,我有點想念她,就嘗試著發個消息,她沒回復,過了兩三天,我有點擔心她了,又有點擔心她只是不想跟我繼續了……就這么猶豫了一兩天,我在她的社交媒體主頁上看到了有關她葬禮的通知……”查琳痛苦地垂下睫毛,“我看到的時候,葬禮已經過去了。”
卡羅爾嘆了口氣,說到這些往事的細節,她也難過不已。
“我發了瘋,連夜沖到C城,找認識她的一同玩游戲的人,想問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被告知她是自殺……你不知道,”查琳說著聳聳肩,“我曾在你家門外的路上坐了一夜,我也曾在她墓碑旁坐過一夜,我希望她來找我。”
“查琳……”
“我不明白,她為什么不給我留個只言片語,哪怕一句告別。”
卡羅爾抹了把眼淚,“所以,每年她祭日后一天,墓碑上出現的那束花,都是你放的吧?”
查琳笑了笑,“是啊,我甚至不敢在當天送,怕你們知道,怕她擔心。”
第67章 親一下就好了
書房中,鄢瀾撫著利曼珊的秀發,“所以,那時候你沒有覺察到任何跡象嗎?”
“那一年我很少在C城,我也從沒往那方面想,好像克洛伊從小女孩開始就和我連接在了一起,我從沒想過她會有別的念頭,這感覺就像……就像你從不懷疑你的女兒或者母親會拋棄你去認別人。”
鄢瀾笑了,“我父母都有拋棄我,去認了別人。”
利曼珊抬頭看她,一時不知說什么。
“沒事了,你繼續講,后來呢?也都沒發現什么蛛絲馬跡嗎?”
“其實那一年我有感覺到她不那么粘著我了,我以為是她習慣了,也學會獨立了。她去世后,說起來我曾在她墓碑上看到過一束紅玫瑰,當時我有點奇怪,本來這花可以是任何人送的,她有父母親人,有朋友、同學、同事,可偏偏是紅玫瑰……但我沒去追究,我想也可能是哪個暗戀她的人,追究也沒意義了。”
“嗯……”
“今天查琳那個混蛋說,幾個月前她曾有一次想跟我說的,那是我養父剛去世后幾天,哦,就是你第一次去我家那個晚上,那天我回家前在紫狐樓下的酒吧遇到了她,當時我喝了酒,但我記得她說了一句,說她認識克洛伊。”
“然后呢??”
“我當時不知怎么的,有種不好的預感,再加上我養父的事,我幾乎是想逃走,而且你信嗎?我腦中閃過那束紅玫瑰。”
“你其實直覺到了一點,但不想相信。”
“她又追上來,說她和克洛伊是玩游戲認識的,她只是想告訴我,她們曾經認識,我信了。”
鄢瀾擰著眉,想了半晌,“Sam,其實我現在比較擔心,查琳和這宗收購案到底有什么聯系,我的意思是在所有的表面事實背后。如果說她早和克洛伊發生了那樣的關系,這事情還是我們想得那么簡單嗎?”
“是啊,卡羅爾也是擔心這個,才告訴了我。我今晚問查琳了,照她的說法,她就是純玩。”
“什么??”
利曼珊閉了嘴,她也覺得這是把每個人的智商放在地上碾壓。
“Sam,你現在怎么想?收購案還想繼續嗎?”
“我不知道,我現在還不能好好想這件事,今晚知道這件事時我的第一反應是去特么的收購,可我不是查琳,我做不到想一出是一出。”
“嗯,我明白,這事我們明天白天再商議,等等看查琳那邊有什么反應,我們再看,好嗎?”
利曼珊看了看表,十二點多了,想想明天還要照常工作,不可能回C城就請假,站起身,“你這里要是不方便,我其實可以回去,也不遠。”
“Sam,”鄢瀾仰頭看她,“我不想你今晚還要一個人開車回去,還要一個人去想這些事。”
利曼珊想想,鄢瀾在香港出事后,自己也是滿心只希望能夠陪著她,這么一想心下得了些許安慰,人也柔軟了些,“好,不過好久不見,剛一回來就讓你看到這些……很抱歉。”
“我不是也被你看過最為狼狽的樣子?何況,你今晚是讓查琳很狼狽。”
利曼珊苦笑。
鄢瀾家雖上下兩層樓,但有床的臥室只有一間,她也不是沒想過,把利曼珊留下來怎么住,但又覺得想這些太過矯情,剛認識時都能睡到一張床上,香港的誤會也解得七七八八了,雖然有些隔閡,但也沒有說誰負了誰,非要分個涇渭。
利曼珊洗了澡,手背關節處腫起來了,看看自己,何嘗不比查琳狼狽,這么多年,最為狼狽的人其實是自己吧。她換上鄢瀾準備的睡衣,站在浴室門前,有點邁不開腳。
鄢瀾走過來,拿起她的手看了看,“你這手背得上藥膏,你等等啊,”說著往臥室走,回頭看利曼珊還站在那兒,“過來啊。”
“你不是讓我等等?”
鄢瀾笑了,“去床上坐著,我幫你貼藥膏。”
她在床頭柜里拿出只藥盒,拆開一片,“這是消炎鎮痛的,你今晚先試試,如果明天疼痛加劇,還是去醫院看一下。”
“是,鄢醫生。”
“睡吧,我去洗澡。”
醫院里,查琳的檢查結果出來了,鼻子還算命大,腮骨輕度骨裂,要佩戴器具固定下頜。
“要多久能好?”
“四五周,前兩周只能吃流食,后面視恢復情況,可以食用較軟食物,少說話。”
查琳幾乎翻了個白眼,“好,可以幫我聯系一間單人病房嗎?謝謝。”
卡羅爾一直陪著她轉移好了病房,醫護幫她做好清潔工作,佩戴好下頜固定器,看了看表,已經凌晨一點了。
“有人來照看你嗎?”
查琳指了指走出去的醫護,“很多人,今晚謝謝你。”
“那好,我給你我的手機號,有什么事情隨時跟我聯系。”卡羅爾說著在紙條上寫下自己的私人手機號碼,遞給查琳。
“我知道你擔心什么,放心,我不會報警,不會找Sam麻煩,這事是我欠她的。”
卡羅爾看了看她,“好,謝謝你,那你好好休息。”
走出病房,卡羅爾給鄢瀾發了條消息:你那邊怎么樣?我正準備離開醫院,查琳沒事了。
鄢瀾正從浴室走出來,看到這則短信,走進臥室,看利曼珊倚在床頭還沒睡,便將短信拿給她看。
利曼珊想了想,“要不要給她打個電話?”
“你不介意她知道你在我這兒嗎?”
“你肯定告訴她了啊,她那么周全的人,剛才回來的路上不可能不問你。”
鄢瀾笑了,撥通了卡羅爾電話:“卡羅爾,你現在回家嗎?”
“現在往回開,Sam怎么樣?”
“我挺好的,”利曼珊接過話頭,“謝謝你幫我料理后續,那個王八蛋的牙還在嗎?”
“牙還在,左側頜骨輕微骨裂,她已經住院了,問題不大。”
鄢瀾倒吸一口氣,“這么嚴重?”
“她說Sam戴著格斗手套去的。”
利曼珊看向天花板,“她該慶幸我沒帶著槍去。”
“你怎么樣?有受傷嗎?”
“沒,我沒事,慢點開車,今晚很抱歉。”
“Sam,不要跟我說抱歉,你們也早點休息。”
掛了電話,卡羅爾又給鄢瀾發了條消息:她不會報警。
“怎么了?說什么悄悄話?”利曼珊問。
“你想知道啊?”鄢瀾放下手機,“利曼珊,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說。”
“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別這樣了,你剛才還說慶幸你沒帶槍去,我還慶幸查琳今晚沒掏槍招呼你呢。”
利曼珊深吸一口氣,“我長這么大,暴怒的只有兩次,一次是我爸殺了我媽,另一次就是今晚。”
鄢瀾一聽這話,剛才的義正言辭也沒了,坐在床邊,拉起她的手,“以后不會再遇到這樣的事了。”
利曼珊看她,“你不會有什么讓我發瘋的事吧?除了……”除了被綁架而紀希頤袖手旁觀,利曼珊剎了車,不想提了。
“好了,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嘴里的傷怎么樣?給你準備的淡鹽水用了嗎?”
利曼珊用舌頭在傷口處試了試,“親一下就好了。”
鄢瀾探過身,飛速在她唇上親了一下,又在她身上輕拍一下,“好了。”
利曼珊的臉上終于有了笑意,向她伸出手,鄢瀾上了床,在她身邊躺下。
“鄢瀾,你想我嗎?”
“會想。”
利曼珊還想問些什么,腦中又劃過克洛伊的事,皺了皺眉,“我也會想你。”
鄢瀾沉默了一刻,“香港的事,我……有些沖動了。”
“你真傻,沖動的時候只傷害你自己,我不怕你沖動,只怕你不信我,怕找不到你。”
“可是你剛才自己也說,這個世界真假難辨,不知道哪天知道了什么,就能把一切推翻。”
“嗯,我理解,當時你會誤會我完全理解,”利曼珊想著一個多月前,想那些難捱的時刻,“你走了之后,我真的很難過,但我理解。”
鄢瀾轉身抱住她,“對不起。”
“可以重新開始嗎?”
臥室中安靜了很久,鄢瀾才緩緩開口:“我也不知道什么叫開始,什么叫在一起了,周末你就走了,你走后呢?Sam,我倆的關系,等這所有事情過去再說吧,我現在反而覺得,這是最不需要著急的一件。”
利曼珊想著這話,閉上眼,一股酸澀涌入喉中。
如果回到最開始的時候,是不是不用這么狼狽?可是要回到多久之前呢?那場暴風雪?還是上七年級前?還是,利海倫撿到自己前?
若要追溯,自己本不該來到這個世上。
鄢瀾見她半天不作聲,抬頭看她的臉,房間里沒有開燈,看不清,她伸手去撫利曼珊的臉,“怎么了?”
利曼珊將臉撇過去,秀發散在臉龐上,“沒事,睡吧。”
她的聲音平靜,卻在這漫長的沉默后盡訴失落,鄢瀾的手轉而將她的秀發撥開,眼睛適應了黑暗,大致看清了那張臉的輪廓,她閉著眼睛,很安靜。
“Sam,你懂我剛才說的嗎?”
利曼珊喉嚨一滑,“我覺得我一直懂你。”
“但是我忽然覺得,誰又懂我呢?”利曼珊接著說道,“我養父母獲知我早就知曉自己身世時,那樣震驚,我母親覺得天都塌下來了,可他們第一時間并不是想,我八歲那年是怎么熬下來的,那么多年我是怎么熬下來的。我用十五年時間學習怎樣愛克洛伊,只因為后來我想去另一座城市學習,就被否定了嗎?查琳今天說我的行為在克洛伊眼里就是拋棄,說我在遺忘她,我在遺忘她……”
“Sam……”
“你呢,鄢瀾?”
利曼珊此時有一腔的委屈,卻還是給自己叫了停,沒再說下去,平靜了語氣,“你說得對,我和你的私人關系不那么重要了,眼下,我都不知道明天再走進辦公室中該怎么面對這個案子,被收購的公司是我曾經最親的愛人和別人偷情的產物,偷情的對象這么久以來都在看著我拼死拼活地收購它,鄢瀾,你說我該怎么辦?有人告訴我怎么辦嗎?”
“退出吧,”鄢瀾緊緊地抱住她,“不要再繼續了,回香港躲一段時間。”
“躲?”
“我的意思是,紫狐明面上是宣布你不再參與這個案子的,等你回了香港,就集中精力管那邊的事情,這個案子別管了。”
“那你呢??我把你扔在這兒獨自面對嗎?當初我去紐約拉你回來時保證過,我會一直做你的后盾,現在事情竟發展到需要你站出來指證紀希頤和阿爾薩德,這個節骨眼上你讓我貓在香港嗎?不可能。”
鄢瀾的眼圈紅了,“Sam,不要再為難自己了。”
“Sam…在香港時你明明都喊我阿珊的。”
“阿珊,不要再為難自己。”鄢瀾輕輕轉過她的臉,將吻印在她的唇上。
第68章 說你想我
她的唇上有淚水停于此處留下的微微的咸,有獨屬于她的柔滑與香氣,鄢瀾品嘗著利曼珊的唇,又去感受她口中傷口的滋味。
大腦可以騙過自己,身體卻在釋放一個強烈的信號:需要她。
這信號在不開燈的房間里仿佛被放大,可以不管不顧的,灼熱的吻印在滾燙的肌膚上,衣服被丟在一邊。
利曼珊的手在她身體的曲線上游走,又換了個手,鄢瀾抓住她那只受傷的手,吻落在她頸上,利曼珊便舒長了脖頸,“鄢瀾,我好想你。”
鄢瀾的腦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就什么都別管了吧,案子隨它去吧,歹人也隨他去吧,跟利曼珊去香港重新開始,將前塵舊事都忘掉。
下一秒又想甩甩頭,為什么要想這些,不要想了,此刻的溫柔和激蕩,下一刻也不知還有沒有。
她輕揉著利曼珊胸前的豐滿與柔韌,又探向她的腰、小腹,想看看她除了臉瘦了,身上哪里瘦掉了,她是會瘦的,只有側腰更加凹了進去。又去檢查她的臀、大腿,像檢查自己失而復得的心愛的洋娃娃,邊心疼,邊探究。
她今晚居然為了別的女人憤怒到開車去打人,鄢瀾突然有些不是滋味了,她都沒為自己這么失態過,她的手重了起來,重新回到那凹進去的側腰,往上揉去,她的吻落回她的唇上,小聲卻咬牙切齒道:“利曼珊。”
只這么三個字,沒下文了,利曼珊抬起那只受傷的右手,在她身體輕撫,鄢瀾卻沒給她機會,尋到她的花心。
“你會為我干出什么?”她問。
利曼珊愣了愣,不知該先顧身體還是顧這個問題,“你……”剛說出一個字,身體失守,她吸了口氣,她哪知道鄢瀾此時心里突然生出的彎彎繞繞,“哪有這么調情的?換我會說:我會為你做任何事。”
鄢瀾的胃一攪,心中強烈的情緒都化到了手上,只想看她要生要死,“利曼珊,不許你再想別人,也不許你再為別人生氣。”
原來她在別扭這個,利曼珊忽然覺得,身體也隨著心異常舒適了,哪怕她只在床上說真話又怎樣呢?只要她的心還是自己的就行。
鄢瀾見她不再說話,手上溫柔了,湊過去吻她的唇,“阿珊……”
利曼珊抱緊她,與她深吻,又覺想要更多,放開她的身子,曲起兩只修長美腿,鄢瀾一路吻下去,吻到身下的人將頭頸扭到一側,舒適地交付枕頭,她抬眼看利曼珊,利落的側臉下頜、長長的睫毛、性感的唇,垂下眸精準將她含住,感受她身體的微微顫抖。
鄢瀾的目的幾乎達到了,聽著她喉間偶爾發出難以抑制的嘆息,感受著她身體的愈發燥熱與緊繃,鄢瀾自己也早已心馳神蕩,不能自已,利曼珊曲起一只腿,正好抵在她的敏感之處。
“鄢瀾……”利曼珊只覺酒醉似地目眩,半坐起身,將她攬過來,讓她面對著自己,與自己無限貼近……
鄢瀾禁不住深呼出一口氣,微微向后仰著,雙手在身后撐著自己,緊閉雙眼。
暗夜中身體像在發光,利曼珊看著她,看著她胸前隨著動作起伏、微微晃動,不知哪兒來的勁,將她又抱到自己的一只腿上,另一只腿與她的交疊。
鄢瀾從未感受過這樣身體每個部位的交融,她的唇吻著她的唇,她的胸磨著她的胸,她的唇咬著她的唇……兩人找著合拍的節奏,讓自己,也讓對方愉悅。
“鄢瀾,說你想我。”
“我想你,我每天都在想你。”
“還有呢?”利曼珊幾乎在咬她的唇舌。
“每天夜里也想你。”
巔峰的快樂幾乎和這句話一同到來,說的人、聽的人都是。
身體漸漸平靜,利曼珊向后倒在枕頭上,鄢瀾也倒在她身邊。
剛才利曼珊想聽她說“做我女朋友吧”,她終究沒說,但她終究也覺開心。
清晨鄢瀾醒來的時候發現身邊的人不在了,突然有點慌。
“Sam!”她坐起身,沒人應聲,趕緊下了床跑到浴室門口,門是開著的,里面也沒人。
轉身四處看了看,這才看到緊閉的門外,露臺上,利曼珊正裹著毯子坐在那兒抽煙。
她披了毛衣走過去,將門打開一點,刺骨的寒意襲來。
利曼珊聽到動靜,回頭看到了她,站起身,“外面冷,你穿好衣服。”
“你怎么抽煙啊?”
“我醒醒神,乖,去穿好衣服。”利曼珊說著要陪她進來,想起手上的煙,就只將門關上了。
過了一會兒,鄢瀾穿好冬衣,端了兩杯咖啡出來了,在利曼珊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你這地方還蠻好,這個露臺夏天一定更舒服,不高不低的在二樓,這條小街也很干凈漂亮。”
“嗯,我當初就是看中這個露臺才租下的,如果露臺下的小街旁還有一條小河,就更好了。”
“你童年的時候是這樣的嗎?”
鄢瀾點點頭,“差不多,”又想起了什么,“你現在煙都隨身帶著嗎?”
“你要勸我戒了是嗎?放心,我想戒的時候會戒掉的,以前抽得很厲害,也是說停就停了。”
鄢瀾拿過她的手,“今天怎么樣?”
“不嚴重,不礙事。”
“嘴里呢?”
“被你親好了。”
鄢瀾笑了一下,“一會兒給你換張藥膏,那盒都給你帶去。”
“怎么,你這幾天要和我分開嗎?”
“你要賴在這兒不走啦?”
“我發現你這人有個本事,爽完了就不認賬。”
鄢瀾端起咖啡,“你不是應該去年就*發現了嗎?哦,不對,前年。”
“啊,”利曼珊重新去看面前的街道,“時間過得好快啊。”
兩人一時無話,啜著咖啡,這里雖然不像利曼珊家可以看日出,但清晨的日光照在對面的房子上,可以看到光線的變換,很是愜意。
“鄢瀾,我剛剛想了,錦衣夜行的案子我不會回避。”
鄢瀾轉過臉,“真的嗎?不會覺得別扭嗎?”
“現在跑路豈不是個懦夫?管它查琳怎么瘋,收購來變成紫狐的又怎么樣?”利曼珊頓了頓,“錦衣夜行發展到現在這個規模,查琳根本上是hold不住了,就像她壓根hold不住克洛伊。”
“你不是在賭氣?”
“賭什么氣?我認真說,讓市場一時開心就像讓女人一時開心,查琳布蘭科這個人,能力就到這兒了,如果當初克洛伊真的離開我和她在一起,她們是不可能長期共存的,查琳會對激情后所有的關系處理束手無策,就像錦衣夜行去年發展到了頂峰,再往下要怎樣維持市場與資本急劇擴張所帶來的戰略部署挑戰,查琳想不明白,但她隱隱知道自己不是個管理人,她辭職應該是有部分這樣的直覺,就像她對女人的直覺一樣,到了某個階段,她就知道自己該抽身而退了。”
鄢瀾仔細去想這番話,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可惜啊,你本來可以成為她的良師益友。”
“她沒機會了,哦,也不對,紀希頤要是看別人頭腦清楚點,或者說她還有精力看別人,說不定也能看出來。”
聽到紀希頤的名字,鄢瀾沉默了,利曼珊看出她不痛快,又接著說查琳:“不過,查琳算運氣好的,每次都能歪打正著,她要賣公司,不管是出于什么心理,或者是各種模模糊糊想法的結合,這兩年都是個好時機。”
鄢瀾嘆了口氣,咖啡喝到快要見底,“你想好了嗎,Sam?繼續去完成這收購?”
“你支持我嗎?”
“只要是你深思熟慮后的決定,我就支持。”
“是,我想好了,不過,我的目標可能會有些調整。”
“比如說?”
“到了必要的時候,重新議價。”
鄢瀾想了想,點點頭,“嗯,關鍵就是把握好時機,讓錦衣夜行的股東們不得不同意,也讓市場明白為什么這樣做,而不是非公平壓價。”
利曼珊站起身,“有早餐吃嗎?我餓了。”
“帶你去街角那家面包店,你去我衣帽間看看有什么合適你穿的。”
查琳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等紀希頤過來,她剛跟護士說了要出院,住在這里實在無聊。
八點多一點,有人叩了叩門。“進來。”查琳說道。
紀希頤站在門口看了看她,從臉廓到后腦勺都被一只復雜的固定器裹著,看起來有點嚇人。
“你這……還能說話嗎?”
“讓我少說。”
紀希頤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你是七老八十了嗎?能摔成這樣?”
“那我要是說我是跟人打架斗毆了,你信嗎?”
“我信啊。”
查琳費勁地笑了,“真摔的。”
紀希頤嘆了口氣,“你家里有人照顧你?”
“我沒住家保姆,不喜歡。”
“那你請一個吧,但我還是建議你住這兒,這會兒臨時上哪找住家保姆?我也沒空幫你找,今天上午我好多事情。”
“我就不能住你那兒嗎?”
“……不能。”
“我保證不出門,不讓人知道,也不需要你在家陪我,我就不能用力張口,其他功能齊全,能照顧好自己。”
“不行,你這樣子需要進食流食,營養也要跟得上,住我家沒人會搞這些,我早出晚歸,也沒有住家保姆。”
查琳沉默了,紀希頤拒絕得可真干脆。
“好好在這住著吧,我會經常來看你。”
“早晚各一次嗎?”
“……晚上可以來一趟,你多久出院?”
“一周。”
紀希頤和查琳說了會兒話,安慰了她一番,看看表得去上班了,“我今晚再來看看你,不過要晚一點。”
“多晚?”
“九點之后吧。”
“你是不是怕被人看到?”
“我不該怕嗎?”
“那要不要我再送你一頂假發?”
紀希頤站起身,“老實待著吧你。”
走到病房外,紀希頤找到護士站,“12A病房的病人,布蘭科,麻煩你們多費心了,另外她要是再要出院,麻煩你們打電話給我。”紀希頤說著在紙上寫下自己私人手機號。
護士接過紙,又去電腦查檔案,“布蘭科小姐,昨天夜里打架進來的那位,是吧?”
第69章 有時對這個世界知道得越少,越容易有理想
查琳正閉著眼睛,在躺椅上曬太陽,門又被推開了。
“查琳布蘭科,你是跟誰打架進來的?”
查琳睜開眼,轉頭看著來勢洶洶的紀希頤,又轉回頭看窗外的陽光,瞇起眼睛,“利曼珊,她知道了克洛伊的事。”
紀希頤愣了許久,“她是怎么知道的?”
查琳打了個哈欠,“克洛伊的母親收拾閣樓,看到了關于我倆的什么東西,我也沒細問是什么,總之,她知道了,還告訴了利曼珊。”她聳聳肩。
“她這母親也是有趣,換我就不會說,女兒都走了七年了,何必節外生枝?”
查琳不再說話了,這事多少讓她覺得有點煩。
“查琳,這可不是什么私人恩怨,利曼珊現在對收購是什么態度?”
“管她什么態度,紫狐又不是她開的,想參與就繼續不想參與就走人,這事由不得她。”
“利曼珊這人,思慮很深,她不會只滿足于跟你打一架的。”
“那就再打一架。”
“查琳,我還是勸你好好思考一下怎樣放棄收購,這事現在了結,對誰都好,利曼珊現在知道了,你的‘行為藝術’不再有意義了,法院目前對收購叫停,FTC勢必要打場硬仗,萬一你們輸了,你們的股票又會跌一波,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你都應該叫停了,”紀希頤撇撇嘴,“正好你住院沒事干,好好思考一下吧。”說完關上門走了。
查琳瞇著眼睛感受這冬日的陽光,那天她跟紀希頤說過,她不再有做游戲的靈感了,紀希頤恐怕是聽不懂,或者不在意吧。
做游戲的靈感幾乎等同于讓女人們開心的靈感,八年前,七年前,她自己也是個涉世未深的女孩子,有時對這個世界知道得越少,越容易有理想,以及為理想拼搏的勁頭。
如果說克洛伊的離去還支撐著她做好“錦衣夜行”這款游戲,那么這件事做完后,她似乎在自己身體里找不到那強大的動力了。
紀希頤讓她沉迷,可紀希頤卻教會她很多現實的殘酷,把她從那個游戲烏托邦里慢慢剝離出來。
她終于明白,這世上的女人千差萬別,能讓她們開心的東西也千差萬別,比如說紀希頤,她至今還沒有能讓紀希頤真正地開心。
早餐店里,香氣迷人。
鄢瀾之前總是來買了帶走,很少會坐下來慢慢享受,這會兒利曼珊坐在她身旁,透過面前的大玻璃窗,看著外面小街上偶爾駛過的車子和早晨遛狗的鄰居。
利曼珊從她衣柜里挑了套顏色最為保守的黑西裝,好在M國的保險經紀和房屋中介不穿黑西服,鄢瀾知道這個梗。
“我今晚還想住這兒。”利曼珊呷了口咖啡,不緊不慢地說道。
“給我個理由。”
利曼珊伸出貼了膏藥的手,“請你照顧一下病人。”
鄢瀾低下頭去喝咖啡,以沉默代答。
利曼珊的手機卻突然振動起來,有人打電話來,拿出一看,竟是查琳。
她為什么要在這樣的早晨、這樣的時刻打電話過來?利曼珊心中升起一股怒氣,但還是接了。
“聽說你的牙都還在,我當時就后悔沒多揍你幾下。”
查琳吹了聲口哨,腮邊一陣痛感傳來,她忘了這傷情。“SamLee,你也不怕我現在就在警局,拿著公放。”
“你去自首嗎?”
查琳翻了個白眼,“好啦,我不是打電話來跟你吵架的,你要是能冷靜些,咱倆應該談談。”
利曼珊頓了頓,“你想談什么?”
“關于過去的一些事,關于錦衣夜行,我猜你還是有一些疑問的,總不能打一架都解決了吧?”
“什么時候?”
“等我說多話了這腮骨不疼的,見了鬼了SamLee!”
利曼珊撇了撇嘴,“我這周末回香港,那之前都可以。”
掛了電話,鄢瀾正擔心地看著她。
“你聽到了?她約我聊聊。”
鄢瀾點頭,“她態度還行。”
利曼珊想了想,“你猜,關于紀希頤的事,她到底知道多少?”
“你是指……?”
“紀希頤以前做過的那些壞事。”
“你是說,查琳也有可能并不知道?”
“她怎么知道呢?紀希頤能對她信任到和盤托出?”
“那查琳為什么幫她頂著?”
利曼珊湊到她耳邊:“為了愛。”
鄢瀾著實被她惡心到了,又一想,這都是自己的偏見,紀希頤也有再度享有愛情的權利。
她深吸一口氣,“無論她知不知道,你都別說漏了嘴。”
“我看上去有那么蠢嗎?”
鄢瀾聳聳肩,“萬一呢?”
這一天相安無事,晚上下班后利曼珊回了趟家中,直接把行李箱放上了車,帶到鄢瀾的公寓中。
鄢瀾正做著點簡單的晚飯,等利曼珊來,門鈴響了,她打開門,看利曼珊將箱子拎了進來。
她看看地上的箱子,看看利曼珊,“你這是未經主人同意就搬過來了是吧?”
“我帶了房租的。”
鄢瀾不打算理她了,徑自走回廚房,將菠菜葉洗好。
聽見利曼珊走了過來,“傷到的地方好些了嗎?”
“好了一點,還需要照顧。”
“……菲力牛排五成熟可以嗎?”
“再老我這……會不會嚼不動?”
“我也這么想的。”
“你這是故意做牛排考驗我吧?”
鄢瀾轉回頭,“真會吃不動嗎?菲力很嫩啊……那我換道菜,還沒煎呢。”
利曼珊笑了,“開玩笑了,五成熟沒問題的,我還想喝酒呢。”
“你就想想吧你。”
“對了,”利曼珊揚了揚手里的盒子,“我也帶房租來了啊。”
鄢瀾朝她手里的盒子看了看,“這不會是……餅干吧?”
利曼珊將盒子放在廚房島上,打開,“我親手做的,比你的版本還改進了一些。”
鄢瀾湊過去,“哦,難怪你昨晚說得趕緊給我。”
“可不是嘛,”利曼珊拿出一塊來,“看。”
那曲奇餅干上用紅色糖稀畫了顆心,利曼珊又拿起一塊,上面寫著:SamLan,中間也畫了一顆心。
鄢瀾笑了,“還會舉一反三了。”說著轉身繼續做飯。
“要嘗嘗我的心嗎?”
“你的心會不會不夠甜?”
“交給你的都是甜的,”利曼珊拿起一塊小的,放在鄢瀾口中,“記得夸我。”
鄢瀾細細品了,“你是不是少放了糖?因為要加這個糖稀?”
“你怎么這么聰明?”
“嗯,得到了師傅真傳,青出于藍勝于藍。”
利曼珊笑起來,“讓你夸我,沒讓你夸張。”
“你到那邊去,我要煎牛排了。”
“有什么要我幫忙的嗎?”
“幫我照顧好你自己,別被油濺到。”
“那你也幫我照顧好你,做飯是個危險活兒。”
鄢瀾笑了,開火熱鍋。
利曼珊徑自從鄢瀾的酒柜中找出瓶紅酒,在廚房島另一端坐下,聽著牛排下鍋“滋”的一聲,她打開酒瓶,將酒倒入醒酒器。
鄢瀾回頭看了她一眼,“我晚上還要加班哦。”
“我也要加班,再過會兒香港開始上班了。”
“那你豈不是要通宵加班?”
“那倒不至于,”利曼珊托著腮,看鄢瀾系著圍裙站在灶臺前的背影,“你經常自己做飯嗎?”
“不經常,太浪費時間了。”
“省下來的時間都工作嗎?”
“當然啊。”
煎牛排的香氣在屋里彌漫開來,忽然讓人心情愉悅,好像這世上沒什么比眼前的一頓飯、一個夜晚重要。利曼珊給自己倒了小半杯酒,邊啜著邊欣賞鄢瀾做飯。
牛排好了,另一只鍋上的焗菠菜也好了,鄢瀾拿了兩只大盤子,利曼珊走過去,幫她端過來。
“不去外面餐廳吃嗎?”鄢瀾指了指外面現成的餐桌。
“就在這兒吃吧?我覺得這里溫馨。”
“溫馨?好別扭的詞,”鄢瀾微笑著,從柜子里拿出兩張餐墊,“面包要烤一下還是吃涼的?”
“我都行。”
“那烤一下吧,很快就好。”鄢瀾說著又拿了幾個小面包卷放進烤爐。
利曼珊幫她的杯子斟上,等鄢瀾終于在自己對面的高腳椅上坐下,端起杯子,“用你的酒答謝你招待我晚餐。”說著自己也笑起來。
鄢瀾也笑起來,跟她碰了一下,啜了一小口。
利曼珊剛剛空腹喝了小半杯紅酒,這會兒精神松快,“鄢瀾,為什么你連做飯都這么好看?”
鄢瀾不禁笑了,這話要是普通人對她說,大概是騷擾,可她是利曼珊啊。
“看看牛排熟度符不符合你要求。”
“符合。”
鄢瀾把牛排刀遞到她手上,“快切開看看。”
利曼珊切了一塊下來,“看了,維持原判。”
“好,那我就放心了。”
“對了,你在紐約的朋友,是那位脫口秀俱樂部的老板嗎?”
鄢瀾想了想,她為什么問這個問題,“我在紐約不止一個朋友啊。”
“上次你說,跟你一起跨年的朋友。”
“哦,對,柯純,還有她女朋友簡寧,還有其他的朋友。”
“她們知道我嗎?”
鄢瀾想,這問題可不能隨便回答,利曼珊看似不經意地問,可她才不會這么不經意。
“柯純和你見過,她女朋友自然知道你。”
“那她倆……”利曼珊唇角勾出笑意,“支持我們在一起嗎?”
鄢瀾也笑了,“她倆希望我開心。”
“那我和她倆目標一致,為我們一致的目標。”利曼珊端起酒和她碰了一下。
第70章 今晚吃你
收拾完晚餐已經八點多,兩人將沒喝完的紅酒以及曲奇餅干帶進書房,各自加班。
香港那邊快過農歷新年了,節奏稍微慢了下來,這也是利曼珊選擇這個時候回C城的一個原因。
利曼珊站起身,活動一下肩頸,走到鄢瀾身后,“肩膀酸嗎?”說著將手搭在她的肩上,幫她揉捏。
鄢瀾將一只手搭在她的手上,“維克多剛才跟我暗示,這個案子做好了之后,會有更好的機會給我。”
“更好的機會是指?升官?別的案子?”
“紐約的律所在擴建,我估計跟職位有關。”
利曼珊彎腰攬住她,“我難以想象案子結了之后你就回紐約,我倆從此再無瓜葛?”
鄢瀾的電腦屏幕暗了,上面映照出兩人的影子,她看著利曼珊,“可你也不在C城了,柯純和簡寧曾跟我說,愛情是天時地利的游戲。”
“天時地利……天時地利也可以是人為創造的,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我曾執著于創造天時地利。”
“鄢瀾,”利曼珊用手輕輕轉過鄢瀾的肩,看著她,“我和她不一樣。”
鄢瀾看著她,眼圈紅了。
“等這個案子結了,我會創造天時地利的,你在原地等我就行。”
鄢瀾仰頭,將唇貼在她的唇上。
子夜,幽暗的大床上承載著最為真實的欲望,或者是最為真實的情感。鄢瀾翻過身坐在利曼珊胯部,她有些舍不得讓利曼珊耗用那帶傷的手。
她俯下身吻住利曼珊,身體卻被她溫柔而不客氣地填滿。
“換個手。”鄢瀾在她耳邊輕聲呢喃。
利曼珊吻著她,聽話地換了未傷的左手,鄢瀾便不再憐香惜玉,任由自己的欲望在她手上搖曳、擺動,那只傷了的手在她身上各處撫慰著,感受著那隨著身體的搖曳而起伏的腰身,玲瓏的曲線,不知過了多久,鄢瀾的身體滲出一層薄薄的汗,利曼珊知道,她這樣有點難到。
她抽出手,讓鄢瀾躺下,進而攻進她的城池。
“阿珊……”
利曼珊加快了速度,一心想心愛的女人獲得最為極致的快樂。
而此時鄢瀾家這條小街轉角處,一部玫紅色的跑車正拐彎,迎面一束強光刺來,駕車的女子失去了判斷,下一秒便“嘭”的一聲撞在了一輛肌肉型皮卡上。
皮卡揚長而去,十分鐘后,消防車和救護車呼嘯著趕到。
紀希頤的一部從不與外人知的手機響了,她接了起來,聽了一會兒。
“什么??”她禁不住大聲質問,“我只是說讓她消失在M國!!你們為什么要這樣做??”
電話里,冷冷的聲音傳來:“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才是最安全的,Chi,你記住。”
鄢瀾的身體到了臨界邊緣,她挺起腰,迎接著利曼珊的攻勢,口中含糊不清地呢喃著,利曼珊像是得了鼓勵,“瀾……寶貝……”
一句“愛你”卻還是藏匿了,藏匿在更加洶涌的攻勢中。
鄢瀾好似有句情話呼之欲出,一時卻被身體的反應打擾了,她覺得自己失禁了一般不受控制,一張口,想說的話變成了一聲她沒想過自己會發出的吟哦。
一聲高過一聲,利曼珊架起她的長腿,噴薄而出的愛意讓她目眩。
不知延續了多久,利曼珊放下她的腿,湊過去給了安撫的一個深吻,像要將她吸干凈,又往上滑去,湊到鄢瀾臉側。
鄢瀾的胸口依舊起伏著,但還不忘將她的右手拿到唇邊吻了吻,想說什么但沒力氣。
利曼珊知道她想說什么,于是湊到她耳邊,“殘了都值。”
鄢瀾有氣無力地笑了笑,“那可不行。”
雨果街夜里的這起交通事故一早就上了C城各早間新聞,但由于事發時間是接近午夜十二點,加上這個住宅街區比較安靜,沒有餐廳酒吧,住在這里的人們也作息規律,除了遛狗一般不在外溜達……總之,這起事故沒有目擊證人,也沒有一個攝像頭記錄下來。
“這片街區都沒有攝像頭嗎?”這是聽到這則新聞的人們最常問出的一個問題。
“這些有錢人,為了隱私,不同意相關部門在社區安裝攝像頭。”知情人回答得充滿諷刺。
“那他們應該都有安裝私人攝像頭吧?”
“可惜事發地是個街口,不在誰家監控范圍內。”
但警局調查這起事故的人不這么看,根據事發時間,再去向周圍住戶申請調取監控錄像,當然了,這需要一點時間。
玫紅色跑車里的女子還未脫離危險,目前仍處于昏迷狀態,也不知道還醒不醒得過來。
她身份證件上的名字叫蒂凡尼布魯,讀起來就是蒂凡尼藍,這看起來有點刻意而為之,很難說是不是改過名字,另一個疑點是,系統里面查不到她的相關社會關系。
這幾乎讓這起事故升級了,警方已錄入她的指紋,正在匹配中。
而這消息簡直讓紀希頤坐立不安。
她是真懊惱,自己當初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幫蒂凡尼出境,去了歐洲,明明可以從此消失在人海,她卻偏偏要跑回M國,入境的時候就被阿爾薩德的人盯上,如果她入境后改名換姓低調生活也不至于怎么樣,可她偏偏招搖過市,跑來找自己。
上次見面,她警告蒂凡尼夾著尾巴過活,可她偏不愿意。
不久前阿爾薩德的人突然聯絡紀希頤,問她蒂凡尼是想做什么,紀希頤說,來者不善,最好想辦法再把她搞出境,讓她消失在M國。
這場“車禍”更讓紀希頤意識到,別說蒂凡尼,就是鄢瀾,甚至自己,也是隨時可以被安排一場“車禍”的,她跟查琳說的“自保”,并不是假話。
查琳不知道紀希頤那里發生了什么,只知道她今晚沒來看自己。
她給紀希頤發消息:才一天就忘了你的病人嗎?
紀希頤過了足足半小時才回過來:今晚公事忙,不能過去了,你照顧好自己。
查琳有一種被全世界拋棄了的感覺,她突然發現,這幾個月來,她不僅斷了其他的女人,也疏遠了朋友們,節假日都沒有與朋友們相聚,而是跑到加州找紀希頤。住院后,她誰都沒通知,只讓紀希頤每天來陪自己。
可現在呢,她說不來就不來了,查琳換了衣服,往病房外走去。這住院本就沒什么必要,只是紀希頤讓她住這兒,說有人照顧飲食,現在兩天過去了,她都不來看自己了,那住這兒還有什么意義?
她辦了出院手續,當然了,今晚的賬單還是會寄給她,可她是一刻都不想在醫院待了。
走出醫院,她沿著街道往前走著,看著約會結束準備回家或者換場地的男男女女,拿起手機拍了張街景,發給了紀希頤,配信息:我出院了。
紀希頤坐在空蕩蕩的辦公室里發呆,九點多了,整個檢察院辦公室只有她一個人。
害怕的時候,她喜歡在這里待著,仿佛這聯邦機構的威力可以鎮煞氣,幫她躲災。手機振了一下,看到了查琳的短信和照片,又看到了大約半小時前醫院的未接來電,應該是護士打的,她嘆了口氣,別鬧了,查琳,這時候別鬧了,她想。
她沒有回復。查琳走過了一條街,也沒等到紀希頤的回復,她今晚大概真的很忙吧,查琳想。
一個人站在十字路口,商場都打烊了,只有霓虹還在閃爍,前兩個月的那些張燈結彩的熱鬧都過去了,這座城市恢復了理性和肅穆的壯麗。
她記得這個地方,這里有座一百五十年的水塔,和周圍的建筑風格有些格格不入,但它是一處古跡,是十九世紀C城大火后保存下來的為數不多的建筑之一。她記得這個地方,是因為當年每個月來看克洛伊時,她們經常在這一帶閑逛。
算起來她和克洛伊剛剛走過一輪四季而已,沒有一個季節是重復的,每一個都是唯一。
她拿起手機,盯著屏幕很久,翻到利曼珊的號碼。
兩英里外的另一個商業區,利曼珊和鄢瀾剛從劇院走出來,今晚有一場全女R&B音樂會,妮可送了利曼珊兩張票,她便和鄢瀾過來看了。
一同散場走出來的幾乎都是女人,各個年齡段各種膚色的都有,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這氣氛感染著整條街道,也感染著鄢瀾和利曼珊。
“鄢瀾,你們下次再有脫口秀演出,是不是也邀請我去看看?”
“你要去紐約看嗎?”
“當然沒問題啊,我都想你朋友了。”
鄢瀾笑起來,“你才見過我朋友幾秒?談得上想嗎?”
“嗯……但我覺得那天晚上我很開心,雖然壓力很大,但見到你的那個剎那,我覺得那個劇院、那條街道,還有你朋友,都很美好。”
鄢瀾想起柯純私底下對利曼珊的稱呼,又笑了起來。
“有那么好笑?”
“我朋友挺喜歡你的。”
“你朋友很有眼光。”
鄢瀾笑著看向利曼珊,晚燈下,她的側臉輪廓像是精雕細琢的藝術品。
手機在包里振動起來,利曼珊拿起看了看,是查琳,臉上的笑意隨之消散了。
她接起電話:“什么事?”
“明晚有空嗎?”
利曼珊輕蹙眉頭,“晚上我沒時間,下午吧。”
“好,明天下午四點,我在水塔咖啡館等你。”
掛了電話,利曼珊朝鄢瀾聳聳肩,“查琳。”
“約好了?”
“嗯。”
“挺好的,你倆確實應該好好聊聊,有些事,活著的人總要講清楚。”
“我好像還是不能心平氣和地面對她。”
“正常啊,她做了傷害你的事,不過,明晚回來別掛彩。”
利曼珊笑了,“那倒不會了。”
“明晚想吃什么?”
“跟今晚一樣。”
“啊?還去那家意大利餐廳嗎?”
“不,今晚吃你。”